凰啼山河

第二百四十五章 风月同天【终章】

    
    又是一年风起时,可此次北上却不同于去年那般沿路躲藏、小心翼翼的进宫,
    北韩京都比南靖还要热闹些,百姓们夹道欢迎,自发采取红梅铺满道路,共同见证帝后大喜之日,呐喊的声浪堪比战士凯旋而归,
    与沿途百姓打过招呼,进了宫,那繁琐又隆重的封后大典更是让叶芷绾连脸上感动的泪水都来不及擦,在百官将士及欢天喜地的翎王夫妇见证下,拖着赶路三日的身躯又忙活一日。
    直到晚上,她还没从这风雪兼程的一路脱离出来。
    不顾礼节的掀开红盖头,独自坐在铜镜前,摸摸脸颊,不由嘟囔,「好好的耍什么威风,非要骑马出嫁,把脸都吹僵了。」
    话音落地,门外就有人接上了话,「怎么,听夫人这意思是后悔了?」
    叶芷绾循着声音望去,看着一身酒气的萧晏,啼笑皆非,「人家寻常嫁娶的男子才会在大婚之夜喝个酩酊大醉,你一个皇帝跑去和群臣喝酒,真是古今第一人。」
    萧晏没理会她的调侃,偏将案上的红盖头重新盖上,自己再执一柄玉如意挑开,含情脉脉的看着新娘子。
    ......
    叶芷绾沉默的看着他。
    萧晏却是置若罔闻的将礼做成,褪去外袍,两手环住她的肩胛,将脸贴在她的鬓间,才回答她适才的问题。
    「你我就是恩爱和睦的寻常夫妻,大婚自然要与众人无异。」
    闻言,叶芷绾对镜莞尔一笑,蹭蹭他的脸颊,「先躺着去,我去叫人给你弄完解酒汤。」
    上方那人却是不动,眼尾泛着桃绯的凤眸迷离的看着她,叶芷绾偏头,「怎么了,喝得不省人事了?」
    萧晏摇头,「不是。」
    「那是怎么了?」
    对视片刻,萧晏嘴角微扬,一把将她拦腰抱起,放置到铺满红枣、花生、桂圆、莲子的龙塌上。
    「有你在,这酒还解不了么?」
    斥满酒气的温热呼吸喷到鼻尖,叶芷绾身上疲惫的酸累感被踏踏实实的温情盖去,面上一红,指着他的脸颊,微嗔道:
    「瞧你这德行。」
    一个平日里总是在马上舞刀弄棍的女子,却总是能因为她的夫君娇羞,这种反差激起男子天生的征服感。
    萧晏便是轻轻一扯黄龙帷幔,进入成婚最后一礼。
    ......
    一夜过去,萧晏酒醒彻底,叶芷绾再次累得睡到日上三竿。
    忍不住怀疑男子到底是由什么组成的,怎的连轴转了四五日还有那么多精力?
    沉着脑袋坐起身,只见殿内排排站满伺候她的婢女,大眼瞪着小眼,她环顾四周一圈,猛地叉腰站起,登登走向殿外。
    「皇上呢?!」
    「这呢,这呢!」
    容光焕发的萧晏从大殿一角急急赶来,正色道:「夫君一直都在。」
    叶芷绾鄙夷的扫了他一眼,突然目光一凝,指向他的袖边,「这是什么?」
    萧晏抿下唇,看着露出来的信件一角想藏也藏不住,只好如实道:
    「是耶朔的信,他已返回鹘月,耶曼留在了将军府。九生那边已经顺利接替皇位,年号天圣,奉咱们姑母为惠德皇太后,封佑宁为高阳长公主。」
    天圣——
    「天定的圣人」为其中一层含义,把「天」字分开为二人,这便是第二层含义……qδ
    叶芷绾沉吟片刻,琢磨完寥寥无几的名号,回想起那日还有一部分没有当天回京的玄策军,一念间便意识到了什么,想必自己离开后皇宫就是一场腥风血雨。
    她转过头,淡然道:「李
    家没人了吧。」
    萧晏接过婢女手中的氅衣给她披上,大手拥住她,缓缓道:「有些事不做到这一步,纠葛与仇恨就会永远存在。」
    叶芷绾看着重重叠起的宫殿默声许久,不想再次开口却是来了一个惊天大反转。
    「我那日被关在地牢,外面明明一切顺利,却迟迟没人前来知会我一声让我安心,是谁的意思?」
    这次换到萧晏沉默。
    叶芷绾的最终计划里南靖皇帝那边有没有意外他不知道,因为他已经断了那人的所有后路。
    可千防万防,没防住耶朔蛊惑众人不去管叶芷绾的坏心思。
    他下意识的将信件往袖中藏了藏,「我不知道。」
    叶芷绾微笑,「我猜一定是我那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堂兄吧。」
    萧晏也笑,「谁知道呢,他不让人前去通知你,应该是看我携聘礼赶到,想给你个惊喜。」
    「行,别让我下次看到他。」
    萧晏连忙握住她那已经微微攥起的拳头,向殿中走,「好了,别与他计较了,有个好消息,阿尘在此次南行中见到了杀害他姐姐的羽林军将领,已经如愿报仇。」
    听了这话,叶芷绾神色略有缓和,随手看着几件友人贺礼道:「午后了叫萧煜和阳歌过来解解乏,再挑两个日子去看看姑母和伯父。」
    顺便再把那个计划中最大的意外耶朔关到地牢待他三个时辰!
    「都听夫人的。」
    萧晏亦步亦趋的跟着,眼神忽在她拿起的一个普通木盒上定住,「这是何物?」
    叶芷绾打开木盒,映入两人眼帘的是两件桃木做成的首饰,一个镯子,上面刻着如鸡一般的凤凰,一个发簪,刻着如长虫一般的龙。
    盒底歪七八钮的刻了宇文二字。
    .
    「没记错的话,宇文在代州。」
    叶芷绾看着那两件贺礼,倏尔一笑,「缘分真是妙不可言,我在代州时还套中过这位姑娘的桃木簪呢。」
    提起那段她与李奕独处的日子,萧晏就忍不住挂脸,快速将木盒一扣,「刻的什么玩意,朕不派人抓他就是对他天大的恩赐了,还上赶着过来给朕找气生!」
    叶芷绾憋着笑意乜了他一眼,顺口转换了话题,「对了,你不是说九生可能见过南烟吗,有没有听到什么下文?」
    「不好说,南烟性子比他爹还烈,且有九生忙得呢。」
    「那看来九生日后免不了要在两国之间奔波了。」
    萧晏大手将她一揽,把人扯到床榻边上,「小孩子的事情,不管他们了,还是多想想咱们。」
    说着那嘴就贴了上来,叶芷绾嫌弃的蹙起眉头,「这青天白日的,你......」
    话没说完,如何都没忍住,转头就是一呕。见她难受的弯腰吐了半天,全是干呕。
    萧晏当即紧张起来,传唤卫青宇过来,只见他神色凝重万分,慢慢吐字:「皇后娘娘已有孕一月有余。」
    ......是在鹘月那夜。
    这下好了,有了昨日那一晚,当父亲的喜悦还没填满内心,就被叶芷绾幽怨的眼神杀了个体无完肤。
    萧晏忙不地吩咐卫青宇开几副上好的安胎药,而后将大门一关,神色卑微的去给如珍宝一般的叶芷绾捏腰捶腿。
    「夫人昨日可累着哪里了?」
    叶芷绾感受着浑身各处的酸痛感,提腿就是一蹬。
    「滚!」
    一个滚字,为萧晏在叶芷绾整个孕期的地位打下了基础。
    若不是北韩上至朝野,下至军营都是见证帝后从皇子与御前女官结成一段佳话的
    见证人,非要忍不住多嘴一句:
    「恃宠而骄的妖后!威严尽失的昏君!」
    只想求皇上别太爱。
    今儿个皇后想骑马了,准!明儿个皇后想外出打猎了,准!
    现在天下太平没仗可打,后宫被废,众人的心思只能全用在皇嗣身上。
    谁知这边跟着担忧皇后腹中龙胎,那边一听,皇后回娘家了......
    盼星星盼月亮的等她归来,还没看上两眼,又去鹘月了......
    都知她自幼习武,身子硬朗,可前三月如此就罢,后面显怀了还这样可是万万不行的。
    众臣连着军营一并上奏才把叶芷绾老老实实的留在了皇宫。
    起初还好,日子久了那活泛的性格是怎么也关不住的,奈何她一有些什么动静,不是宋与洲夫妇前来故作探望,就是翎王夫妇过来陪她解闷。
    这几人看腻了,就是方正山,采药小分队,轮着来给她舞剑耍棍。
    叶芷绾无可奈何,日日扒着黄历去瞧,终让她等到了一个分散众人注意力的事件。
    ——阿依幕要生了。
    众人对这个孩子说不上看重,可毕竟是北韩帝钦点留下的子嗣,也是先帝的皇长孙,该有的礼节都没有失掉。
    萧晏破天荒的没有走到哪里都搀扶着叶芷绾,立在昔日自己居住的重华宫门口等待他的侄子出世。
    接生婆来来往往,一盆又一盆的血水端出,叶芷绾低头看了看肚子,从凤撵上站起。
    却是一句话没说,萧晏就先自责的哽住了声音,「想想几月之后你也是如此,我就难受的揪心。」
    他紧紧握住叶芷绾的双手,目光真诚无比,「芷绾,说再多的话都无法替你承担痛苦,等到那时你痛几分,就向我身上捅几刀。」
    叶芷绾虽见此场景也萌生了几分惧意,可回想这几月他尽失帝王威严的贴身照料和纵容宠溺,便一笑而过,「你夫人我在刀山血海里都走过几遭,怎会连生子都怕。」
    萧晏红眼望着她,将人揽至怀中。
    一声响亮的啼哭在这时传出,接生婆向外传喜,「是个小皇子!」
    帝后二人走上前去,瞧那孩子眉眼,只觉此子出生就带着一张祸国殃民的脸。
    再走进殿内,两人皆是一愣。
    阿依幕已服毒自尽。
    萧晏漠然看着,「这丫头真是炼制毒药上瘾。」
    叶芷绾抱着孩子,扶上他的臂弯,「走吧。」
    她没法活下去,世人的口水能淹死她,即便昔日主子宽容的留她一命,她也会因良心难当郁郁而死。
    出了大殿,残缺的月光洒在襁褓中的孩子身上。
    叶芷绾微垂眼眸,想起一句话,「太阳下山有月光,月亮西沉有朝阳,昼夜交替,身边之人来来去去,是躲不过的人生常事。」
    萧晏拥上她的肩头,「故人不见今时月,今月却曾照故人。风月同天,生也好,死也好,我们看的都是同一片天空。」
    「此番太平盛世是因你,才让这片天更加明媚祥和。」
    属于他们的这几十年光阴,凰飞九天,啼于山河,以她为中心,连接江南沙漠,缔结一片祥和。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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