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爱为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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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哑口无言，联想跟“随遇而安”聊天的时间轴，有好些似乎能跟邱沉搭上边。
    比如离开东市后，跟“随遇而安”聊完天的第二天，邱沉就找到我了；比如“随遇而安”以前都跟我用文字聊天，最近开始语音，但他却故意遮掩了他自己本来的声音。
    这一次，他说他因为恋爱不能再跟我聊天……如果我没有察觉到不对劲，可能会真的以为“随遇而安”只是一个陌路人。
    我长时间的沉默让罗九川的怒气更强烈了，我甚至能清晰地听到他的磨牙声：“郑可遇，你太让我失望了，我做了那么多你都看不到是吗？好，就算都是我心甘情愿做的，认识这么久了，你连我是什么样的人都不了解吗？还是你心里只有邱沉，只关心他？”
    “罗哥，对不起。”
    “少跟我说对不起！我要的不是付不起！他一死，你永远都不可能再接受我了对不对？靠！到时候我永远都比不上一个死人！”
    尽管他是罗九川，是让我感激至今的人，但我依旧受不了他用“死人”两个字来指代邱沉。
    “罗哥，请你学会怎么尊重人！你知道为什么那么多人夸邱沉是生意奇才吗？他未必真的那么天才，是他知道用真心换真心！大家的眼睛都是雪亮的，邱沉经得住时间的考验。”
    我越说，情绪越激动，直到罗九川直接挂断我的电话。
    我盯着手机屏幕发了一会儿愣，隐隐觉得我对他是不是过分了点儿。
    翻开短信界面，我打了一长段的道歉文字，可刚要发送时，瞥到里面那么多个“对不起”，赶紧又把所有的文字都删除了。我又想告诉他，我不值得他这么上心，想了想，索性什么都不发了。
    每天两天一线，日子过得浑浑噩噩的，午夜梦回之际，我总分不清现实和梦境的临界点在哪。我不止一次看到邱沉在冲我笑，梦醒时分甚至感觉他就在我身边。
    这种情况让我觉得日子百无聊赖，一直熬到周末，我才循着快递单上的地址找过去。
    这是一个海滨小城市，离寰阳国际不远，坐车一个小时不到就能抵达。
    这天下了大雪，车子摇摇晃晃抵达那个小镇时，已经快五点了。
    我深一脚浅一脚地踩着积雪，一路打听，最后终于找到了寄件地址。
    那是一间红砖黑瓦的民房，房前用木篱笆围了一圈栅栏，栅栏边砌了一圈花坛，有的花不知道是什么品种，傲雪之中依旧青葱。院子里搭了花架，花架下有石桌石凳。
    东边的墙头上有枯萎的爬山虎，只等春天一来便复苏生长。
    民房前面的墙角里有个大水缸，我依稀看到了睡莲的影子，里面似乎还有鱼儿在游动。
    我站在院子外看呆了，我家也在乡下，可村里没人有兴致把院子打理得这么美，犹如世外桃源。
    是谁？把生活过得这么诗意，这么精致？
    雪还在淅沥沥地下着，我在风雪里站了很久，却迟迟不敢踏进院子半步。屋子里有人在做饭，我隐约听到一个很温柔的女声说：“饭马上就做好了，再等等，今天煮的南瓜粥，你总能多吃两口了。”
    我像贼一样，猫腰绕到东边那扇窗户下，偷偷地往里瞄着。
    水汽迷糊了窗玻璃，我依稀看到有个女子在娴熟地炒着菜，她肩头上趴了一只小猫，脚边还有一条小狗在摇着尾巴。
    再往里看，我依稀看到了轮椅，轮椅上坐着一个男人。
    我顿时屏住了呼吸，两只眼睛就像是被磁铁吸住的铁片，再也无法从轮椅上挪开。
    女子好像做好了晚饭，饭菜盛好后在桌上一一摆好：“邱沉，叔叔应该快到了，你如果饿的话，我先帮你盛一点儿。”
    “不了，鱼儿……鱼儿，谢谢。”邱沉吃力地回了这么一句话。
    我猛地一震，难以置信地盯着那名女子想看清楚。
    她是鱼儿？当初跟陆重七相爱，还曾经为陆重七怀过孩子的鱼儿？跟邱沉有过婚约的鱼儿，罗九川也曾迷恋过的鱼儿姐？
    沉默了一会儿后，鱼儿主动跟邱沉聊起天来：“那些书，她应该收到了。”
    书是鱼儿寄的吗？她是不是故意留下了地址？
    “好，谢谢，咳咳咳……”邱沉猛烈地咳起来，听着仿佛要将肺咳出来了。鱼儿赶紧倒了一杯水喂给他，他喝了两口后闭上眼靠在了轮椅的靠背上。
    就在这时，邱沉的手机响了。
    鱼儿直接从他手里拿过手机看了看，看完之后，她皱着眉头走到门口张望了下，又挨个看向各扇窗户。朝我这边看过来之前，我下意识地蹲下去躲开了她的视线。
    几分钟后，院外响起车子的引擎声。
    有人来了，积雪被踩得咯吱响，没多久，有人敲响了鱼儿家的门。
    是邱伯清，一个司机模样的人陪着他一起进的门，手里拎着几袋子蔬菜水果之类的东西。
    邱伯清拍拍身上的雪，走到邱沉身边问他今天感觉怎么样。
    邱沉懒懒地摇了下头，什么都没说。
    “鱼儿，麻烦你了。他妈妈刚才一直跟我闹，想见见小沉，被我糊弄过去了。你这里空气好，又安静，小沉说他喜欢这里。”
    跟着邱伯清过来的人扶着邱沉坐上餐桌边的椅子后，四个人便开始吃晚饭。
    吃饭之前，鱼儿说厨房里有油烟气，于是便打开了我在偷看的窗户透气。窗户只开了一半，但足够我仔细看清邱沉那张脸了。
    他好像又瘦了一点儿，其他人吃饭用筷子，他用的却是勺子。
    吃了两口后，他便停下来发了会儿愣：“爸，她还好吗？”
    “挺好，她已经回寰阳国际上班了，据说最近工作上总出错。你放心，这个小姑娘挺坚强的，慢慢会恢复状态。”
    他们谈论的是我，我的鼻子忽然间酸了，只是眼泪还没落下来就被寒风吹走了。
    邱沉沉默着点点头，又吃了两口，忽然说了一句：“我想她。”
    我一下子哭出了声，赶紧捂住嘴巴顺着墙头滑坐在雪地上。
    邱沉，以前你骗我的那些话，我都傻乎乎地信了；唯独你说你爱我的那一次，我却不愿意相信，因为那是你的醉话。
    屋子里沉默了很久，没人朝我这边走来，应该没人听到我刚才那声呜咽，风雪声足够覆盖我刚才那点小动静了。
    等我擦干眼睛再偷偷地站起来往里看时，邱伯清正背对着邱沉在偷偷地抹眼泪。
    等整理好情绪后，他从公文包里掏出一个大信封，大信封里有不少照片。
    邱沉两眼无神，可邱伯清还是一张张地将照片递到他眼前，嘴里不停解说着：“这是她在公司上班的样子，这是她下班去菜场买菜……”
    一共十张左右，解说完已经是十五分钟之后的事情了。
    “儿子，我去把她接过来，跟你见见，好吗？”最后，邱伯清小心翼翼地问了这么一句话。
    邱沉的反应有些迟钝，又或者是因为他听得心不在焉，好几秒后，他才慢慢地摇了下头：“不用，让她忘了我吧。”
    他说话的声音有些黯哑，有气无力的，听得我心焦。
    邱伯清又抹了一把眼泪，沉痛地说道：“儿子，你不用这么为她考虑，只是见一面而已啊，她都已经知道你中毒的事情了。”
    “不见，我不见她。”邱沉的情绪有些激动起来，说完就开始撕心裂肺般咳嗽。
    剩下的晚饭到底没能吃完，他们合力把邱沉扶进房间后，鱼儿安慰了邱伯清几句：“叔叔，他从小就爱把事情憋在心里。我看他是不想让那个女孩看到他现在的惨样，相爱的男女都想让对方看到自己最美好的一面嘛。”
    “这一切，都是他妈造成的。怪我无能，你看他的背，我看着真揪心。”邱伯清已然有些崩溃，还没说两句又开始抹眼泪。
    寒风吹得我脸上刺痛，我一摸脸才发现自己早已泪流成河。
    看情形，邱沉父子早就知道鱼儿住在这里了，但是他们都假装不知道，或许是鱼儿要求的吧？
    想到邱沉跟我说的许我一方安宁，或许他也在护着鱼儿过一方安宁。
    他真的没把我当成鱼儿的替代品，如果喜欢鱼儿，他完全有条件跟鱼儿在一起。可他们之间的相处像老友、像姐弟，就是不像情侣。
    屋里的人沉默了很久，我一直在窗外站着，冻得手脚都麻了。
    邱伯清把那个男人留下来帮忙后，自己坐上车子走了。
    七点左右，鱼儿烧了热水帮忙让邱沉泡脚，泡完脚后她走出屋子看了一会儿。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她好像刻意朝我所在的窗户走近了几步。黑暗中，她清澈的眸子似乎盯着我看了好几秒。
    不过她什么都没说，只是在院子里散了一会儿步就回去了。
    她进屋没多久就关上了窗子，我摸着黑，深一脚浅一脚地找到镇上的招待所开了间房。我后知后觉地发现，我刚才竟然没怕黑，一丁点都没怕。
    走进房间那一刻，我感觉我的脚好像已经冻僵了。
    外面的雪越下越大，寒风嗖嗖地吹着，可这个冬天再寒冷也比不上我心里的严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