祸国妖王宠毒妃

第16章 大结局(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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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绮里晔目光一凝,脸色微变,望着娇媚女子。
    “她不在这里?”
    娇媚女子再次变成了一个须发皆白,道骨仙风的老者,像模像样地捋了捋长长的白须。
    “离魂术的确是违逆生死规律的禁忌术法,并不能真正终人阳寿,将人的魂魄拉进冥界。阳世里的通灵师知道这一点,所以你的爱人除了离魂术以外,本来还中了结缘术,可以让两人的魂魄共同转世投生。但是这结缘术被人破坏了。”
    “破坏了?”
    “对,有另外一个人插进结缘术之中,代替了你的爱人,所以被拉入冥界的是那两人的魂魄。”
    绮里晔想起之前在地下冰宫中看到的,除了石台上那一片头发燃烧后的灰烬之外,下面结冰的血池之中似乎还有一片灰烬,但他当时并没有想到这灰烬是三个人的,只以为是石台上的灰烬飘落到了血池里面。
    冰宫里还有一具女子尸体,是西陵皇后言子衿的,照这样来说,言子衿应该就是那个破坏结缘术的人。
    “那水濯缨的魂魄在哪里?”
    白须老者道:“离魂术从躯体中拉出来的魂魄,不再属于阳世,也无法回归冥府,现在正飘荡在阴阳两界之间。”
    绮里晔立刻便抓住了他话里的意思:“你说已入冥界的魂魄无法再回归躯体,那这意思就是,没有入冥界的魂魄还可以回去?”
    白须老者点了点头:“被离魂术拉出来的魂魄,只要躯体保存完好的话,我可以让魂魄回到躯体中。”
    绮里晔整个人剧烈一晃,只觉得眼前一黑,几乎软倒下去。
    他在战场上的时候,受再重的伤,再流血再虚弱,都仍然站得笔直如剑。但现在白须老者的一句话,竟然便让他有种支撑不住的感觉。
    她的魂魄……真的可以回去。
    “你……”过了好半晌,他才缓缓抬起头来,咬牙道:“你既然早就知道,刚才为什么不告诉我?”
    “这本来就不是我该做的事情。”
    白须老者无论外貌如何变化,望着他的目光里一直带着淡淡的悲悯之色。
    “古往今来,无法回归冥府,飘荡在阴阳两界之间无处可归的魂魄不计其数,要是都回到躯体的话,岂不是天下大乱。你是第一个为了此事而闯入冥府的人,我念你不易,才为你破这一次例。”
    白须老者转过身去,那扇黑色大门在他们的面前烟消云散,化作虚无。
    “但你以活人之身入亡者之境,毕竟还是打破了阴阳两界的规则。人活在世,一生短短数十年,可以参不透勘不破生死,但不能不尊重生死。我化出这扇门来,便是在试你,倘若你刚才真的推开了这扇门,忘川河内的河水自然不会涌出,但我也不会帮你把你爱人的魂魄拉回去。”
    绮里晔嘴角略微弯了弯:“没想到冥界之主还颇有人情味。”
    白须老者悠悠一笑:“我曾经也是人类,只不过已经不记得是多长时间以前的事情了。但我的这人情味,大半是因为你。”
    绮里晔露出不解之色,白须老者望向周围的曼珠沙华花海和远处的忘川河:“你可有注意到,你这一路走过来所看到的十八层地狱、曼珠沙华、忘川河、河中的幽魂,都和你想象中阴间的模样相差无几?”
    绮里晔眉头微微一蹙:“你是说,我心里把阴间想象成什么样子,来到这里看见的便是什么样子?”
    白须老者只笑不答:“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当作如是观。这个冥界,是真是幻,是现实是人心,从来没有人知晓。”
    白须老者说话之间,已经再次幻化成一个中年男子。他的外貌百变千幻,然而始终虚无缥缈看不分明,的确是如梦如幻。
    “还有一件事,我既然帮你拉回了你爱人的魂魄,你也该对我有所报答吧?”
    绮里晔道:“你要什么报答?”
    “这说来也巧。”中年男子道,“当初那三千亡灵,是因为我的疏忽,才被放出冥府去往阳世,后来便一直被通灵法术困在阳世无法回归,也就是你们所称的泥黎阴兵。这三千亡灵留在阳世,终究是违逆生死天道的存在,现在你是泥黎阴兵的主人,来了冥府,正好可以把这三千亡灵也带回来,只是阳世里将不再有泥黎阴兵。你可愿意?”
    “可以。”
    绮里晔回答得很随意,仿佛这有着天下无敌之名的三千泥黎阴兵对他来说,只是无足轻重的东西。
    “我要怎么把泥黎阴兵带过来?”
    “很简单。”中年男子朝他伸出一只手,“给你一滴你的血就行了。”
    绮里晔划开自己的手,滴了一滴血在中年男子犹如笼罩着一层虚幻雾气般的手上。
    那一滴血落下,便从那一点鲜红之中,一下子飘散出成百上千的影子来。像是原本困着这些亡灵的地方打开了一个小小的缺口,所有的幽魂争先恐后地拥挤着从里面涌出来,阴风汹涌呼啸。
    那些亡灵飘散到空中,纷纷朝着忘川河飘过去,很快便混入了忘川河的滚滚血浪和满河无数的鬼魂之中,消失无踪。
    “好了。”中年男子道,“你爱人的魂魄,现在也已经回到躯体之中,你可以回去了。”
    他一拂长袖,黑暗中出现了一片朦朦胧胧的景象。是一片大雪漫天的冰原,苍穹阴沉,寒风呼啸,极远处有一座座雪山连绵矗立。
    周围冥界里仍然是一片黑暗,花海和忘川河都还在,那片冰原似乎在极遥远的地方,像是在黑暗中打开了一扇没有轮廓的门,门外通往另外一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阴间的出口在阳世极北处的冰原之上,你以活人之身来到阴间,想要回去的话,就只有从这里走回去。”
    绮里晔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道:“多谢。”
    他朝那片冰原走过去,还没走出两步,又回过头来。
    “我还有一件事想问,那种结缘术,是不是真的能把两个人来世的姻缘连在一起?”
    他和水濯缨到了阳寿已尽的那一天,终归还是会死的,如果结缘术真的可以连来世姻缘,那他们死的时候,他一定会让通灵师给他们下结缘术。
    中年男子幻化成了一个二八年华的少女,微微一笑。
    “说是这么说的,但也不过是有那么一分姻缘而已,至于这缘分的长短深浅,何去何从,最后能否终成正果,人世百态造化莫测,有无数种变数。问世间情为何物,情之一字,比生死更加难以参悟。倘若只靠一道结缘术下去,这么简单就能解决,那人界也不会有诸多恩怨纠葛爱恨情仇了。”
    绮里晔沉默了片刻,才道:“说得不错,这一分姻缘已经够了,剩下的本该需要人自己去挣。”
    少女望着他,似有似无地叹息一声。
    “你用情太深,已成心魔,固然你和你的爱人全然不在意这心魔,但我还是提醒一句,慧极必伤,情深不寿,你们好自为之。”
    绮里晔只是淡淡笑了笑,转过身,继续往远处的冰原走去。
    “多谢提醒,但那又如何,天若有情天亦老,更何况是凡人。”
    少女在后面,望着他渐渐远去的背影,喃喃地自语道:“天若有情天亦老么……”
    绮里晔越走越远,背影融入冰原上苍茫的白光,越来越淡越来越飘渺,终于连着冰原的景象一起,完全消失在黑暗中。
    少女一个人站在原地,周围的曼珠沙华花海和血浪滔天的忘川河都已经随着绮里晔的离开而消失,只有一片茫茫无尽的混沌黑暗,寂静无边。
    她那张原本看不清五官的面容,再次渐渐变化起来,竟然幻化出了一张和水濯缨一模一样的面容,眉目灵秀,精致绝美。
    不像之前那么模糊飘渺,而是清晰得多,上面是一种飘雪和雾气般朦胧的微笑,苍凉而又空茫。
    “突然有点羡慕那个女子呢……什么时候,会有人也闯进地狱来,带我出去?”
    少女朝着上空微微仰起头,那里同样是一片什么也没有的黑暗,虚幻而死寂。她就在这一片永恒的黑暗和寂静之中,仰望着虚无的天空,淡淡微笑。
    “呵……可惜,我就是这个冥界的王啊……”
    ……
    空旷的地下大殿之中,弥漫着清凌凌的透骨寒气,四壁都是以方方正正的巨大冰块砌成。大厅的穹顶上镶嵌着大大小小的夜明珠,错落有致,排列成日月星辰的图案,以及苍茫璀璨的银河和百变千幻的云海。坚冰在夜明珠的映照下,晶莹剔透,折射出幽幽的光芒,像是巨大的淡蓝色水晶。
    冰宫中央是一口巨大的棺材,比一般的棺材大得多,足以容纳下两个人并排躺在里面。棺材用一整块巨大的半透明玉石雕琢而成,墨绿和淡绿深深浅浅交织融合,质地晶莹通透,细腻润泽。周围寒气散布开来,更是砭人肌骨,比冰雪更加寒冷得多。
    玉棺里面,有一身玄衣的美人正在静静沉睡。
    夜明珠和寒冰的光芒投射下来,在玉中宛转流动,映照到美人的绝色面容上,显得那张面容同样犹如冰雕玉琢。尽管血色淡了三分,但仍是美得惊艳绝俗,醉人心魂。修眉美目,钟灵毓秀,如深黑浅黛的水墨晕染描绘而成,每一笔都是冠绝天下的书画名家,挥就一卷空山幽水。
    冰宫里外,是一重重把守的护卫和将士,将冰宫中间那口玉棺守得密不透风,水泄不通。
    水濯缨已经在这玉棺之中躺了整整一个月。
    这一个月里,大部分东仪军队都已经返回东仪。但是这座地下冰宫里的苍玉棺不知道能不能移动,众人也不敢冒险。“蛇信”众人和一小部分军队东仪军队只能留在西陵皇宫里,遵从绮里晔之前留下的命令,一直寸步不离地守着水濯缨的尸体。
    即墨缺的尸体被汀兰带走。汀兰是紧跟在绮里晔不久之后到的,但终究还是晚了一步,等她赶入西陵皇宫的时候,看到的已经是即墨缺的尸体。
    她曾经信誓旦旦地决心一定要让即墨缺落进她的手中,也让他活得生不如死,以报她昔日之仇。然而在她真的看到已经死去的即墨缺时,只是在那里一动不动地望着他的尸体,看了很长很长的时间。
    无法形容她的面容上是一种什么样的神情。没有愤怒,没有仇恨,没有疯狂,只有一种空茫的遥远苍凉之意,像是带着悲哀,又像是带着失落,像是在追悔,又像是在缅怀。
    或者,其实什么情绪也没有。
    她没有多说一句话,只是向东仪军队请求带走即墨缺的尸体。绮里晔临走之前并未说过怎么处理即墨缺的尸体,总不可能一直放在那里,乌坦毕竟是东仪的盟国,汀兰提出这个要求,东仪这边便答应了。
    此后汀兰便离开了盛京和西陵,谁也不知道她把即墨缺的尸体带去了哪里,怎么处置。
    西陵灭亡,国土尽数并入东仪版图之中。尽管绮里晔不在,但他不在的时候本来就数不胜数,自有留下的下属和东仪朝中的臣子暂代处理政事。
    被留在东仪皇宫中的绮里蔚和绮里蓁两位小皇子小公主,却落入了十分为难的境地。
    父皇和母后在一夕之间,一个魂魄离体而死,一个惊世骇俗地孤身去了冥府阴间,也不知算是生还是死,什么时候才会回来。
    小皇子和小公主都只有七八个月大,无父无母,虽然占据着东仪的皇嗣之位,但长大到真正懂事还早得很。这以后前路茫茫,必定多舛,也不知该怎么走下去。
    水今灏听说了水濯缨和绮里晔的事情,从夏泽赶到东仪,本来想把绮里蔚和绮里蓁接回夏泽去。但两个孩子是东仪皇嗣,身份特殊,夏泽和东仪关系再怎么紧密,毕竟是另外一个国家,不可能把一国皇嗣送到另一国去养大。
    百般犹豫为难之下,最后也只得罢了,留了一批自己的心腹部属在崇安,尽量照应两个孩子。
    柳长亭在水濯缨离魂后的第六天赶到盛京。他在东仪军队进攻西陵的这段时间以来,人正在南疆深山中,他的下属在十来天之前才联系上他,随后他便立刻来了盛京。
    到崇安皇宫中,玄翼犹豫半天,终于还是让他去见了正在玉棺中的水濯缨一面。
    他只是在那里对着玉棺静静地站了片刻,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随即便出来了。
    此后一直也留在西陵皇宫中,大部分的时间,都是在交泰宫边上的御花园中,独自一人,对着面前的景色怔怔出神。
    泥黎阴兵在绮里晔进入阴间之后,尽管并没有消失,但就像是凝固了一样,一直站在交泰宫周围,一动不动,也没有人能命令得了它们。
    虽然已经不能动,但泥黎阴兵的威名早就传遍天下,一大片金黄色光芒闪闪地站在那里,总还有威慑的作用。
    然而,这天夜里,在交泰宫周围看守的东仪士兵,换班的时候走进交泰宫,却被吓了一大跳。
    原本笔直整齐地站立在交泰宫院子里的那些泥黎阴兵,竟然全都不见了。地面上只剩下满地破烂不堪的灰暗金属壳,上面满是锈蚀,都已经腐朽残破得差不多了,像是几千年之前的古物。
    士兵们大惊之下,上去查看那些破烂金属,发现这些分明就是之前泥黎阴兵穿戴的甲胄和头盔,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变得如此腐朽古旧。而甲胄里面泥黎阴兵的神秘躯体,已经不知去向,像是在刚才的一瞬间莫名消失得无影无踪。
    连忙去禀报交泰宫里面的玄翼,玄翼也是大惊。
    泥黎阴兵在主人死亡,没有指定下一任主人,也没有被封印起来的情况下,就会消失在这个阳世上。绮里晔入了阴间,泥黎阴兵并没有消失,他也就没有让贺兰魑去封印泥黎阴兵。
    没想到泥黎阴兵会消失得这么突然,那这就是意味着,绮里晔真正死在了冥界之中?
    “玄翼大人!”
    交泰宫里面,一个士兵跌跌撞撞地从地下冰宫中冲出来,一脸极度的激动和震惊,语无伦次。
    “皇后……皇后娘娘……醒了!醒过来了!”
    这一声喊叫简直犹如惊天霹雳一般,炸响了整个交泰宫,周围所有人都猛然转过身来。玄翼惊得目瞪口呆。
    水濯缨……竟然醒了?
    她被绮里晔放进苍玉棺的时候,毫无疑问已经是一具尸体,这世上竟然真的有能够活过来的死者?
    玄翼冲进地下冰宫,冰宫中央的那口苍玉棺,棺盖已经被众暗卫们挪到一边,在棺材里面缓缓坐起身来的玄衣女子,赫然便是水濯缨。
    玄翼睁大了眼睛。水濯缨的脸色尽管略显苍白,但眸中有光,瞳孔已聚,外貌动作一如常人,既不是鬼魂也不再是尸体,分明是活生生的人。
    她竟是真的活过来了。
    只是水濯缨的神态却显得有些怪异,像是刚刚从一场极深极沉的大梦之中醒过来,目光空茫而恍惚。也不开口说话,从玉棺中慢慢地坐起来之后,就一直坐在那里,失神一般怔怔地望着前方。
    玄翼在一旁看着,一颗心脏砰砰狂跳,又是不敢置信又是激动紧张。估计水濯缨是因为魂魄刚刚回到身体里,一时不适应,还没有恢复过来,所以才这副茫然的模样。
    但玉棺里面寒彻骨髓,水濯缨没有活过来的时候躺在里面,自然可以保持躯体不腐,但现在是个活人,身体哪里守得住这种寒冷。
    虽然忐忑犹豫,但还是上去准备扶水濯缨出来,小心翼翼地道:“皇后娘娘,玉棺里面太冷,您还是先出来吧……”
    水濯缨缓缓地把眼眸转向他,目光中渐渐有了焦距,那目光看过去仍然有些空茫飘忽,直让人感觉像是来自于另外一个极为遥远的世界,然而瞳孔却正在轻微地颤抖。
    “准备车马。”她轻声开口说,“我要去极北地区的冰原上。”
    玄翼听她开口说第一句话就是这个,被吓了一跳:“您……去哪里干什么?”
    极北地区是比北晋以北的几个小国更北面的北域。那里长年酷寒,寒冰不化,只有苍茫无尽的冰原和连绵矗立的雪山。气候极为恶劣,一年到头都刮着呼啸的寒风暴雪,是灭绝生机之地。
    皇后娘娘才刚刚醒过来,去这么凶险的地方干什么?
    “那里是冥界的出口。”
    水濯缨从玉棺中站起身来,没有看玄翼,目光望着前方,声音仍然很轻。
    “他就要从冥界回来了,我要去接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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