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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太守的住处就在府衙后院,两进的院子,前面的院子住了杂役下人,后面才是余太守及其家眷的住所,木窗古旧,廊柱漆色已久,屋内亦是朴素简洁,并不奢华,倒似个清官的样子。
宴席设在后院的厅堂内,余太守将君烨让到上座,宾客位上叫了崇州府衙的一些官员作陪。
酒宴开始,余太守带领地方官员,为君烨和慕容遇两人敬酒,言辞尽是谄媚恭维之话。
君烨神色冷淡疏离,一盏盏酒喝下去,依旧脸色如常。
众人见慕容遇面含浅笑,举止也较为随和,不敢靠近君烨,纷纷向着慕容遇而去。
席位中间有歌姬琴姬上前助兴,丝竹声声,谈笑晏晏,气氛也算和谐。
余太守坐在君烨右下首,看着他旁边的二白,穿着不像是丫鬟,能被君烨打仗都带在身边定然十分重要,笑口问道,“恕下官冒昧,大司马身边这位女子是?”
君烨手放在二白手背上,淡声道,“这是本尊的夫人!”
二白一口酒在嘴里猛然喷了出去,然后剧烈的咳了起来。
君烨抬手轻轻给她抚了抚后背,目光温柔,“喝不了就不要喝。”
二白手背掩唇,咳的眼泪都快落下来,水眸瞪着他。
明明说好了,在外还说她是他的丫鬟,怎么招呼也不打就变了卦,而且说的这般坦然。
大司马带着老婆出来打仗,很快崇州百姓茶余饭后就有谈资了。
男人唇角一勾,俯身在她耳边低声道,“有实,差个名而已!”
“原来是大司马夫人,失敬失敬!”余太守惶恐道。
其他人闻言也是微微一惊,然而很快脸上就挂上了谄笑,
“大司马夫人容貌倾城,和大司马果然是一对璧人!”
“夫人这般天姿国色,倾天下难有,今日竟让我等得见,真是何等的造化!”
“夫人和大司马真真是神仙眷侣,让我等羡慕!”
众人一番恭维讨好,一个个脸红脖子粗,比赛似的看谁夸的好。
二白轻笑点头,“过奖、过奖!”
桌子下,狠狠的掐了君烨一把。
慕容遇看着二白假笑应对的模样,幸灾乐祸的偷笑。
“正好夫人也在此,下官安排了一些节目,让夫人一睹助兴!”
余太守说了一句,对着下人吩咐一声,院子里烟花爆竹突然响起,一束束银花在半空中绽放,姹紫嫣红,将夜空映的亮如白昼。
无数金黄的星雨纷纷而落,璀璨辉煌。
二白也不禁看的目不转睛,突然想起除夕那夜,她和君烨在泗水城中看到的烟花。
心有灵犀一般,君烨握着二白的手微微一紧。
烟花放了将近一盏茶的功夫才息,似刹那繁华落尽,天色顿时黑了下来。
然而很快,歌舞顿起,一个个衣着单薄的舞姬,甩着长长的舞袖,扭着水蛇般的细腰在院子和厅堂之间起舞穿梭。
领舞的女子皮肤白皙,肥臀细腰,瓜子面,秋水明眸,极是妖艳妩媚,随便一个眼神,似都让人心神恍惚,恨不得将心都能挖出来给她。
二白眼睛一眯,唇角缓缓勾起,这女子会媚术!
歌姬本就是供男人玩乐的女子,修习媚术,也并不奇怪,二白并未多想,只一手托腮,似性质盎然的看下去。
那些官员喝了酒,醉眼朦胧,一个个伸着脖子,眼睛似黏在那那女子若隐若现的胸脯上,喉咙滚动,呼吸都渐粗重。
二白冷眼看着,突然想,若不是他们在,这些人估计就直接扑上去了!
舞乐之后,是杂耍表演,却不是被慕容遇救的那一伙人。
二白看向慕容遇,两人对视一眼,暗暗点头。
很快,二白以去茅厕为由,和君烨低低道了一声,缓步出了厅堂。
不过片刻,慕容遇也跟着出去。
大妞的师兄们被朱棒子以表演为缘由带走了,如今定然就关在府衙内,所以要先确认他们的安全最重要。
慕容遇一出门,就见二白正倚在廊柱下,见他出来,道,“你往东院走,我往西走,我们分头寻找。”
慕容遇点了点头,“你自己多加小心,有情况一定大声喊我!”
二白比了个“ok”的姿势,迅速的穿过回廊向着西院走,身姿轻盈,几下便看不到了。
慕容遇站在那一直看着二白的身影消失,才往东院走。
因花厅里在宴客,下人都在那里端茶倒酒的忙碌,后院中极其安静,廊檐屋角下,灯影绰绰,风声轻寒,连细微的脚步声都能听的真切。
突然前面一阵悉悉索索的声响,二白顿时停下,藏身在廊柱暗影后小心探头看去。
片刻后,脚步声由远及近,一黑影被廊下红灯映在地上,似是一男子,猫着腰,左顾右看,做贼似的上了石阶,沿着抄手游廊往前走。
二白在他身后,看着那男人的背影和花花绿绿的一身装扮有点熟悉,眸子一转,才想起原来是白日里那个朱棒子。
他是余太守的干儿子,城中朱员外的亲儿,大半夜的不在自己家呆着,跑到余太守后院做什么?
也许是和杂耍般的那几个人有关,难道半夜要用私刑?
可是也不逼供,也不审讯的,关押杂耍班的人本是逼迫大妞父女,用私刑做什么?
而且还这般鬼鬼祟祟!
二白越想越觉得奇怪,待那朱棒子一转弯,忙快步跟了上去。
朱棒子向右一拐,走了不远,停在一红木雕花门外,四下看了看,才用手轻轻敲了敲门。
敲门的声音三短一长,明显是暗语。
很快门里传来一女子的声音,“门没锁,进来吧!”
朱棒子推门而入,反手极快的将门关上。
二白蓦然瞪大了眼,这朱棒子夜入余府,竟是和后院家眷偷情。
只是不知和他偷情的是余太守的哪个小妾?
明里认了余太守做干爹,暗里却偷他的小妾,这余太守的绿帽子戴的也忒冤枉了些。
二白唇角勾了抹坏笑,轻步走过来,站在窗子下,湿了手指捅开窗纸,贴着窗子往里面看。
这一看,顿时吃了一惊!
里面一女子衣衫带子解开,袒胸露腹的坐在妆台前,正拿着黛笔往眉毛上涂,嘴上涂的血红,越发的向腊肠靠近,厚眼皮下眼睛微微上挑,看着铜镜里的影子左右的晃着脑袋,对自己似十分满意。
看到那双腊肠嘴,二八一阵恶寒,竟是余太守之女,余妍儿。
这朱棒子原来竟是偷上余太守的女儿!
二白一时只觉得哭笑不得。
朱棒子脸上挂着色眯眯的笑,站在余妍儿身后,抱着她的肩膀,一张蛤蟆嘴胡乱的在她脸上亲吻。
“滚一边儿去,我刚上的粉,都让你亲没了!”余妍儿嬉笑着将他推开。
“妍儿妹妹半夜梳妆,难道不是给哥哥我看的?”
朱棒子猥琐的在她肩膀上一摸,随即将她外衫褪下,露出水红色的肚兜和在灯影下闪着黑光的壮硕的手臂,俯身亲在她脖颈上,手也跟着自上而下探进去。
余妍儿顿时嗯咛一声,向后仰靠在朱棒子身上,媚声嗔道,“一来找人家就是这事,没出息的东西!”
朱棒子嘿嘿一笑,“谁让妍儿妹妹这么美呢!”
风一过,二白满身汗毛乍起,终于明白,男人说情话的时候其实根本不看脸。
只是白日里在酒楼见到余妍儿和云翊时,明明说的是两人已经定了亲,余妍儿为何夜里又和朱棒子幽会?
二白不由的替云翊一阵惋惜。
更加不明白,那样温润高华的云翊怎么会看上余妍儿?
房内,余妍儿娇嗔一身,一拳打在朱棒子身上,“讨厌,就会说好听的哄人家!”
朱棒子一双肥猪手不断的在女人身上摩挲,色急的道,“若不是如此,我怎么会对妍儿妹妹日思夜想,半夜潜入府中,就为看你一眼!”
余妍儿听的满面娇羞,心花怒放,窗外的二白实在坚持不下去了,抖了一身鸡皮疙瘩,打算悄悄走开,继续去寻杂耍班的人。
还未转身,就听朱棒子阴声道,“妍儿妹妹和我情投意合,好不快活,为何又要嫁给云翊那个小白脸?”
听到提起云翊,二白又停了下来,继续听下去。
“他长的比你好看啊!”余妍儿半真半假的笑嗔了一声,将朱棒子按在矮榻上,抬腿坐在他腿上。
朱棒子冷哼一声,不快的道,“哼,既然他好看,妍儿妹妹还要我做什么?”
余妍儿解开朱棒子的衣衫,手往下滑,淫笑道,“他是他,你是你,就算和他成了亲,我也舍不得你!”
朱棒子粗喘了一声,抱住余妍儿翻身按在矮榻上,色急的去脱她身上仅有的衣服。
“等一下!”
余妍儿突然叫住朱棒子,问道,“你抓来的那几个人还关在柴房里,打算怎么办?
”白老三那个混蛋,只要女儿,不要徒弟,现在也未过来找我要人,我倒要看看,他们能支撑多久?“
余妍儿瞥他一眼,”还有那几个上京来的人,这样戏耍你我,难道就这样算了?“
朱棒子目光阴冷,”自然不能算了,但是他们是上京的贵人,又有兵马,咱们得罪不起!“
”那个姓慕容的长的真是好俊俏,只是不知道中不中用?“
”妍儿妹妹看上他了?“
”看上又有何用,人家是京都里来的,怎么会看上我?“
”他身边那个女人长的也不错,听说今日干爹宴请,他们也都来了,就在前厅里呢!“
余妍儿有些不快,”一副狐媚样,有什么好看,你们男人都这般肤浅!“
朱棒子似想着什么,没注意到余妍儿说什么,只转折眼珠子自顾道,”等下我们这般、“
他凑到女人身边耳语了几句,然后嘿笑道,”之后那个姓慕容的归你,他身边的女人归我,妹妹觉得怎么样?“
余妍儿一双厚眼皮下目光急闪,明显已经心动,”那,我这便过去!“
”别!“朱棒子低头亲在她嘴上,含糊道,”不着急,我都来了,妍儿妹妹且让我快活快活!“
余妍儿被堵了嘴,呜呜了几声,随即便没了声音。
片刻后,房内传来脱衣服的窸窣声响,和越来越急促的猪哼声,二白心里一阵恶寒,再听不下去,也不去找杂耍班的徒弟,返身往前面宴客的花厅里走。
月色清凉,水光如洗,然而谁又知道这府衙后院竟有这种龌龊事。
余妍儿和朱棒子虽未有血缘关系,但毕竟有兄妹之名,竟然也能在一起苟且。
而且听余妍儿的话,她也是个中老手了,不知有多少男人受了她的荼毒?
女儿这般淫荡,余太守可知道?
二白看着这深宅大院,黑暗重重,不知道哪里还有更见不得人的事。
厅堂内,二白刚一出去,余太守目光一转,回身对着身后的家丁耳语几句。
家丁点头,快步往外走。
很快方才那领舞的女子自侧门而来,腰肢轻摆,款款走到君烨面前,双膝跪下去,抬头柔声道,
”让奴家伺候将军喝酒!“
此时大厅内崇州的那些官员早已喝的醉意熏熏,眼神恍惚,手里搂抱着舞姬,嘴里已经荤话连篇。
跪在君烨面前的女子倒了酒,双手举给君烨,一双美目盈盈,勾人心魄,手腕上水袖下滑露出藕臂莹润如玉,胸前雪白若隐若现,微微往前一倾身,顶上的人便可一览全景。
君烨喝了些酒,斜斜的倚靠在座椅上,姿态冷贵雍容,凤眸在女子身上淡淡一扫,也不接酒,淡声道,
”看到方才坐在本尊身边的女子了吗“
女子烟波一转,妩媚笑道,”奴家瞧了一眼,似是个标致的美人,能在将军身边伺候的人,自是不凡!“
君烨勾唇,
”她手下开了数座青楼红院,里面的姑娘个个会媚术,你等下可让她帮你调教一下,下次勾引男人也许会更成功些!“
女子顿时愣住,讪讪道,”将军、这是什么意思?“
”就是你还入不了本尊的眼!“君烨脸色冷淡,眸底已经有些不耐,看也不看她,冷声道,”下去!“
女子咬了咬唇,伏身恭声道,”是!“
说罢缓缓起身,转身时,和余太守对视一眼,微一摇头,然后垂眸款步走了出去。
宴席继续,君烨长眸扫向门口,眉心轻皱,只等着二白回来便回别苑去。
二白在廊下走着,正胡思乱想,迎面走来一人,蓝灰色的锦衣,上面绣着银线如意暗纹,在月光下闪着淡淡的光芒,将男子衬的面如白玉。
只是男人眉宇之间在没有曾经的清雅温润,眉心不自觉的皱着,似有难言的心事。
他站在木廊下,仰头看着天上的月色,晚风清寒,吹起他宽大的衣袖,越发显的男人身形瘦弱。
离的近了,男人才恍然回神,转头见是二白,立即展眉一笑,”二白!“
”云哥哥!“
二白勾了勾唇角。
方才见到了那样的一幕,此时竟又不知如何面对云翊,也更加不明白他为何会和余妍儿那样的女子定亲。
即便是方淑,也要好的多。
”这么晚了,二白怎会在此处?“云翊问道。
”我和君烨一起来的!“
云翊此时方想起余太守正在府内宴客,了然点头,”原来如此!“
”云哥哥,还未睡?“
二白问了一声,声音有些尴尬,余太守在府内宴请君烨和慕容遇,未让云翊作陪,说明并不怎样重视这个女婿。
云翊似并不以为意,轻声笑道,”今日见到二白,想起许多香苏的往事,和儿时同二白一起读书认字时的情境,有些难以入眠。“
他眼睛里带着淡淡的哀愁,二白不知道如何安慰,只道,”既然想家,有空便回去看看,云伯母和伯父,定然也十分惦念你!“
云翊垂下眸子去,淡淡点头,”好,我知道了!“
说罢,他转头看向二白,有些踌躇的道,”君烨虽然待你很好,但毕竟他位高权重,将来相配之人也必是贵女公主,二白难道一直甘心在他身边做个丫鬟?还需为自己多多打算才是!“
二白笑了笑,”嗯,我自有打算!“
”是,你向来有主意,不需我多言,而我自己,以后什么样子还不清楚,又有何颜面说你!“云翊自嘲一笑。
两人不再说话,气氛顿时沉寂下来。
顶上红色的灯影幽幽流转,流泻出一片静默凄冷的光华。
二白正要告辞回宴席上,突然有人尖喝一声,”什么人在那里?“
暗影中有人走过来,手里拿着一个暖手汤婆子,身上穿着下人的衣服,看上去似是余府中的丫鬟。
小丫鬟眼睛提溜的在云翊和二白身上打量,刻薄的样子和余妍儿如出一辙。
果然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丫鬟。
二白一想,这话也不对,果子那么傻,难道是因为自己傻?
”姑爷这个时候怎的还没睡?和女子偷偷在此私会,小姐可知?“
云翊忙道,”雪倩姑娘误会了,二白是来府上做客的,在这里碰到,说了两句话而已!“
”做客?“那丫鬟不屑的冷哼一声,”奴婢都听到了,她就是个丫鬟,说的这般好听,也不过是个下人!“
二白面容清冷,转身就走。
那丫鬟却脸色一凛,上前一步将二白的手臂抓住,冷哼道,”敢勾引我们姑爷还想走,你给我等着!“
说罢大声喊道,”小姐、小姐!“
云翊眉心紧皱,上前拉扯那小丫鬟的手,”放开二白,我们什么也没有,你不要乱嚷嚷!“
”姑爷若不心虚,还怕奴婢嚷嚷嘛,分明是心中有鬼,在这府院中便和女子纠缠不清,眼里可有我们小姐和姥爷!“
小丫鬟说话极快,一顿抢白,说的云翊额上冷汗直流,窘迫不已。
二白神色清冷,淡声道,”放开我!
小丫鬟昂着下巴,气势凌人,“我偏不放,你能怎样?”
二白眸子眯起,手臂一转,猛然握住她的手腕,往上一抬,只听“咔”的一声骨裂的声响。
“啊!”
丫鬟惨叫一声,痛呼着跌倒在地,捂着手腕哇哇大叫起来。
“发什么了什么事?”
余妍儿走过来,一边拢着衣衫,一边尖声问道。
“小姐、小姐!”被二白折了手腕的丫鬟嚎哭着爬到余妍儿脚下,“小姐,救救奴婢,有人要杀了奴婢!”
余妍儿目光在二白和云翊身上一扫,对着自己的丫鬟气哼哼的道,“怎么回事,你说清楚了!”
“奴婢怕夜里小姐冷,所以灌了个汤婆子想给小姐送去,走到这里正看到姑爷和一个女人在这拉拉扯扯,奴婢看不过,才上前说了两句,谁知那女人便折了奴婢的手,奴婢手要是废了,以后都不能伺候小姐了!”小丫鬟哭哭啼啼的道。
余妍儿上前两步,才看清站在那里的女子是二白,顿时脸拉下来,“原来是你,白日里当众勾引男人不成,现在还追到本小姐府上来了,真是恬不知耻!”
云翊上前拦在二白面前急声道,“妍儿,你真的误会了,二白是来府中做客的,是余伯父请来的贵客,我和二白不过是意外遇到,并无其他牵扯!”
“什么贵客?”下丫鬟雪倩冷哼道,“小姐,奴婢方才在这里听的清楚,她就是一个丫鬟,陪她主子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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