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主,这是奴婢去太医院求来的风寒药,主子先喝一些吧。”蓝云满脸忧虑,端着药碗站在床边。
偏阿茹晗毫不留情,随手抓起一个东西就往蓝云身上砸:“滚!滚啊!”
冰凉的玉如意砸在蓝云肩膀上,她“啊”了一声,手中药碗“咣”的一下摔在地上,苦涩的药味蔓延开,阿茹晗面上烦躁更盛。
“再去请太医!要你有什么用,连个太医都请不来,难道要等着你主子我死了吗!”阿茹晗怒吼道。
蓝云很是无奈:“小主,皇后娘娘病重,太医院当值的太医都去了长春宫……”
“那她不是还没死呢吗!”阿茹晗口不择言道,“再说了!若此时皇上病了呢?难道也没有太医吗?”
“小主……”
“你如何敢与皇上比?”耿氏一脚踹开门,怒气冲冲道,“还敢诅咒皇后,茹贵人,你好大的胆子!”
阿茹晗一惊,她在自己寝殿口无遮拦惯了,没想到被人听了去,嗫嚅片刻后,她梗着脖子道:“那、那我的命也是命啊!”
“是吗?那若你快死了,本宫定不管不顾求皇上为你派遣御医,可好?”耿氏冷笑一声,“那你快死了吗?”
阿茹晗:……
她真的快死了。
快气死了啊!
但她不敢说,顿了片刻后,她哭着趴倒在床上:“我的命太苦了,太苦了!我不要来京城了,我要回草原上去,我要给我阿玛写信,让他来接我回去呜呜呜,我要回草原呜呜呜……”
耿氏:……
她和蓝云对视了一眼,耿氏蹙眉道:“行了啊,本宫是少你吃还是少你穿了?听说你生病请不到太医,本宫特地去了太医院,找了医术精湛的医女来为你检查。”
“医女?”阿茹晗不懂医女和太医的区别,耿氏道:“后妃诊病,医女比太医方便很多,所以太医院专门培训了一些医女。”
“那……这个贱婢刚刚说……”阿茹晗又瞪向蓝云,耿氏不耐烦打断她:“你看不看病?”
阿茹晗憋屈,却不敢说什么,只能点头,耿氏回身让那位医女进来,她对待医女倒还温和:“茹贵人身子不爽利,你帮她看看吧。”
看医女还有些瑟缩似的,耿氏笑道:“这是皇贵妃的意思,你且放开手去医治便是。”
那医女受到鼓励,提着药箱就去看阿茹晗了。
耿氏站在门口,用帕子捂着嘴微微笑起来。
皇贵妃娘娘这招可真不错,阿茹晗反正就是崴脚加风寒,症状明晰,又不太严重,给这些学习中的医女做什么实践刚刚好。
医女到底没真看过病人,难免有些笨手笨脚,阿茹晗本还有些不耐烦,但因耿氏就站在门口,她也不敢发作,只能在对方猛扒自己眼皮的时候咬牙忍住。
看过病,开过药,蓝云已经手脚麻利的将地上的碎瓷片和药汤收拾好,阿茹晗躺在床上,已经被折磨的没什么精神了。
“这个医女看的不好……”阿茹晗喃喃,“她掰的我眼皮疼,嘴巴疼,到处都疼……”
“那明天本宫给你换一个医女,你休息着吧。”耿氏一挥帕子,心满意足的离开了。
就这么被医女轮番看了小半个月后,阿茹晗终于有气无力的好了,她也不敢再告假,只能随着大部队来请安。
“哟,茹贵人病了这么一场,可是清减不少啊。”郭氏以手捂唇,有些惊讶。
原本阿茹晗就瘦,来宫里后养的稍微丰润了些,如今一病,又回去。
阿茹晗:……
“是有些瘦了,不若让太医院开些药膳调理调理。”钱盛嫣笑道。
阿茹晗闻言却是一个哆嗦,赶紧起身道:“多谢娘娘关怀,嫔妾身子康健,不必、不必麻烦太医院了。”
开玩笑,那群医女一天五顿的给她灌药,她如今闻到一点药味都恶心。她也知道自己太瘦了,男人还是更喜欢丰腴些的,阿茹晗郁闷不已,好在琪琪格前几日来看她,说会再找机会给她弄些香料来,阿茹晗只能先等一等,顺带也好好养一养自己。
“好了,今日无事便先散了吧,本宫还想去看看懋嫔。”钱盛嫣端茶,送客,可除了阿茹晗之外几人都没离开。
耿氏,郭氏和武氏都是要去看望宋氏的,宋氏如今身子实在不好,她现在撑着一口气,也就是在和乌拉那拉氏比着看谁先死了。
一进咸福宫正殿门,众人便闻到一股浓浓的药味,钱盛嫣不由叹了口气,进到寝殿,看宋氏躺在床上,两颊都已经凹陷下去,只余一双眼睛还茫然的睁着,听到众人声音才像是清醒过来:“娘娘……”
“快躺着吧。”钱盛嫣叹了口气,走过来坐在宋氏床边,又想看伺候宋氏的宫女,“太医怎么说?”
那宫女摇摇头,努力忍着不让眼泪流出来,宋氏自己说道:“娘娘放心,嫔妾、嫔妾定能等到那一天!”
武氏也知她是在等乌拉那拉氏的死讯,不由劝道:“姐姐,如果宫中日子好过,便是真等到那日,姐姐也不能丧了心气呀。”
宋氏却只摇摇头,似乎很疲惫的闭上眼睛,叹道:“我已经尽力了。”
尽力不死,尽力等着,但她,真的对未来没什么期望了。
她又看了武氏一眼,低声道:“她们还在等着我呢。”
“姐姐……”武氏知道她说的是那两个早夭的格格,忍不住心里难受,她与宋氏不同,一辈子未曾生育,也不明白为人母的感觉,但她如今也不想明白了。
像宋氏这般,太苦了。
宋氏闭着眼睛,眼泪却从脸颊滑落,她摆摆手,似乎想说什么,张嘴却是一串咳嗽。
“主子!”宫女上前扶住宋氏轻轻拍背,还有一个已经利索的找出药丸喂到宋氏嘴里,又转身对钱盛嫣道:“皇贵妃娘娘见谅,我们娘娘……实在是没什么精力了。”
钱盛嫣也有些难过,她抿了下唇,声音微哽:“让懋嫔好好休息,本宫过几日再来看她。”
出了咸福宫,众人一时都没有说话,片刻后,武氏忽然冒出一句:“她若是能多活一段时间就好了。”
钱盛嫣也不知道这个“她”是指的乌拉那拉氏还是宋氏,但不管怎么样,武氏的希望终究落空了。
雍正六年,腊月初九,刚喝完腊八粥的紫禁城便迎来皇后崩逝的消息。
而紧跟着,刚到下午时分,咸福宫也穿来噩耗,懋嫔宋氏也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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