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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婚后数月,公主府中传出喜讯——嘉清公主有喜,腹中胎儿一月有余。
灵均在携着嘉清从众人道贺、喜气洋洋的宫中乘车回府的路上,想起临别前叶太后叶萋萋避开他人对自己单独说的那番话:
“杜大人,这男子与男子之间的感情,不过如雨打的浮萍、一拍就散。哀家与安阳王从小相伴长大,最是清楚他的脾性,你不过一区区玩物——从前哀家未把你放在眼里,如今你与嘉清有了孩子,你便更不会再入哀家的眼。好自为之。”
轻轻摇晃的马车中,灵均闭目养神,唇边勾起一弯冷笑——
玩物?
养只狗养个十来天都能有些舍不得,自己与季承晏厮磨这两年,如今恐怕连只宠物狗都不如吧……
不过是精 虫上脑、一时新鲜罢了。
他灵均一直都有自知之明。
可有自知之明是一回事,总是怀抱着不切实际的希望又是另一回事。
“夫、拓跋皇子,谢谢您。”
许是自知瞒着灵均与杜毓苟合有些对不住他,嘉清终于不再以“夫君”称呼灵均了,而是换了个妥当的称呼来对灵均表达感谢。
灵均睁眼,看向一旁那面有戚色的美貌女子,笑道:
“不必道谢,原是我耽误了你。杜毓那边,我会设法周旋。”
嘉清便又向灵均投来了感激的眼神。
灵均笑着受了这感激,而后便撩起车帘,看着车外街景,任思绪飘远……
这嘉清公主竟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与杜毓相好,自己近来倒真是不问世事的可以。
但杜毓能与嘉清走到一起,自己也算是安心了不少。
杜毓不像他爹杜明邦那样老谋深算、野心勃勃,救他,灵均也是愿意的。
但搜罗杜相一帮谋反罪状、扳倒杜明邦一派的是季承晏,若要救杜毓,少不得还要再去求季承晏。
求季承晏啊……
灵均心内不免自嘲一笑:当时决裂说得豪迈激扬,到头来却是自己要主动去请求见面了。
无论如何逃,还是逃不掉啊……
“嘉清,回府后你以公主府的名义,替我向安阳王府投一份明日的拜帖。”
灵均从思绪中抽回,淡声嘱咐一旁的嘉清道。
“皇子,您……”嘉清一听灵均要见季承晏,目中露出隐忧。
灵均一笑,安抚道:“只是侄婿对叔父的正常问候,无妨。”
嘉清点了点头,探身出车外吩咐随行侍女仆从们去了。
而灵均则握紧了手中的一份密信——那是他临出宫时,一个宫女偷偷塞到他手中的,上面是杜明邦请他去牢中一叙的邀约……
“安儿,你来了。”湿臭黑暗的天牢中,被鞭打得遍体鳞伤的杜明邦靠在坚硬的牢壁上,勉力对着灵均一笑道。
灵均此番是趁夜潜入,避开了季承晏和皇帝的所有眼线,手法飞快地点了牢中守卫们的睡穴,挣来了能与杜明邦密谈的一个时辰。
“何事?”灵均并不想与杜明邦寒暄。
眼前这个苟延残喘的凡人,曾为了自己的仕途而不惜把他这个义子送给小皇帝作玩物。
若不是那夜季承晏及时出现……
但也是因为那一夜季承晏及时出现,所有的事情都不同了……
杜明邦勉力睁开被血污覆住的双眼,仔细盯了牢外那人许久,良久,才苦笑道:
“安儿,知你一直记恨于老夫,也是老夫自作自受。此番我杜府被季承晏构陷,毓儿却是无辜。看在毓儿与你曾为兄弟的份上,老夫在此恳求你,救毓儿一命。”
灵均却挑眉冷笑道:“构陷?杜明邦,你敢说你从未勾结西狄、行谋反之事?”
杜明邦却直视着灵均的双眼道:“老夫虽有野心,但也知自己斤两,除了扳倒季承晏、独占朝堂外,怎会不知好歹地要去颠覆大周?老夫没有做皇帝的能耐。”
灵均冷笑一声,盯着杜明邦的眼看了一会儿,不发一言,掉头离去。
“杜薄安,你若还有一丝良知,就该念在毓儿昔日照顾你的情分上救他出去!”
灵均身后,传来杜明邦的大声呼喝。
灵均却始终没有回头。
行至一处牢门前时,一声急喝拦住了灵均:
“安弟,你若为我去求那季承晏,我现在就撞死在牢中!”
是被关押在另一处的杜毓。
灵均看也不看那牢中之人,只一声冷笑道:
“放心,你杜毓还不值得我薄安为你去求季承晏。”
杜毓震惊地看向牢外那漠然之人。
不再久留,灵均飞快潜出了天牢。
等灵均一身华贵的墨蓝锦衣站在安阳王府威严壮丽的朱红大门外时,只觉得恍如隔世。
上一次来安阳王府,还是季承晏让他过府过端午节,玉兰花下习字论书、意乱情迷。
而后见面,便只在翰林院的云水阁和自己的寄心居中,这安阳王府里有一个季承晏名义上的妾,曾经的自己多么幼稚地想要以这种回避的方式来宣示自己对季承晏的所有权。
可惜,季承晏不属于任何人,他从来都只属于他自己。
“驸马爷,王爷在后花园里等着您。”王府的管事迎上前来恭敬请道,灵均点头,跟着管事向季承晏所在之处缓步而去。
绕过曲水楼阁,一路分花拂叶,兜兜转转,最后果然又来到了那一个被树荫花丛层层笼罩下的与世隔绝之处,而那个青衫俊影,一如过去般静立于玉兰花树下,寒星傲雪的眸子隔着凉薄空气向灵均沉静望来。
长桌、笔墨、书卷、香炉,连这里的摆设都一如过去。
只是时值晚夏,那曾经皎白满树的玉兰花早已凋零殆尽,不复旧日繁华。
引路的管事带着一众下人悄然退出。
“侄婿见过安阳王。”灵均一笑,上前对季承晏俯身一拜。
季承晏冷眸一凝,不动声色道:“免礼。”
于是灵均听话地直起了身子,目光坦然地看向季承晏。
一番寂静,最终还是季承晏败下阵来:“小安,你以后真的都要与本王这样说话么?让你迎娶嘉清一事,本王可以解释……”
“王爷,多说无用,我明白。”灵均出声打断了季承晏的话,眼中笑意盈盈,“可如今木已成舟,您又要我怎样与您说话呢?”
季承晏语塞,深沉的目光一瞬不瞬地看着面前这似乎熟悉又十分陌生的人。
“季承晏,如今你为王爷,我为驸马,若还要像以前那样相处……你可知,这世间有一个词,叫偷情?”
灵均看着沉默的季承晏,突又叹出一口气,幽幽道。
季承晏被这话刺得心中一痛,脑中还没有想清楚,手便已将身前之人牢牢圈入怀中,超脱理智的话便从口中迸出:
“世俗之语,本王并不在乎。小安,本王只问你一句,如今你可还愿继续?”
灵均却在季承晏怀中一声浅笑:“王爷说这话,便是定要与我坐实这‘偷情’之名了?”
季承晏看着怀中之人这似笑非笑的眼,突然发现自己再也看不懂这双眼中的情绪。
小混蛋并不想再与自己继续纠缠下去。
小混蛋不愿再为自己受这俗世诟病。
季承晏心中闪过慌乱,抱着灵均的手一紧,威胁的话正要出口,唇上却被猛地吻住——
“安阳王若肯纡尊降贵与我偷情,我薄安又岂有不应之理?”缠绵一吻,灵均在季承晏怀中微仰俊容,笑得无谓。
季承晏,既然逃不掉,我就与你一同堕入这无尽深渊好了,名分、流言,我全不在乎了,我想再信你一次、再试一次……
“轰——”
狂喜将心中的所有不安与慌乱全部推倒,两手掐腰将怀中人狠狠一个抱起,季承晏便将灵均重重抵在了玉兰花树粗壮的树干上。
急切的吻如雨落下,烦躁地扯开二人间的所有束缚,季承晏简单几下拓展,便要直奔主题,却不意引来怀中人一声揶揄:
“季承晏,你猴急个什么?”
季承晏却将唇凑近灵均耳边,喑哑道:“本王还从未试过偷情的滋味,驸马不想试试?”
“唔!”
……
玉兰花残瓣幽幽坠落,流散几丝若有似无的香气,仿佛垂死前的最后一丝绽放……
云收雨霁,重新理好了衣装的灵均二人相拥着靠坐于玉兰花树下,看这方绿意盎然的隐蔽天地中,日光下徹,树影斑驳。
灵均拾起脚边一叶落花,静静看着那残花在自己手指中碾碎道,而后像是下了决心般,在季承晏怀中抬起了头,直视着季承晏幽幽道:
“阿晏,我要求你一件事。”
被喂饱了的季承晏此时心情颇好,不疑有他地痛快答道:
“何事?”
看着眼前一脸餍足的季承晏,灵均咬咬牙,还是说出了那个难以启齿的请求:
“杜府谋反一事,饶过杜毓性命。”
搂着灵均的手猛然一震,一道饱含深意的目光便幽幽落在了灵均面上:
“你再说一遍。”
灵均看着季承晏那积蓄着无穷风暴的眼,一狠心,还是坚持着重复道:
“杜明邦勾结西狄谋反一事,与杜毓无关,阿晏,请你留下杜毓性命,其余随你处置。”
“砰!”
季承晏将怀中的灵均狠狠向一旁一甩,腾地起身踱出数尺之外,背对着灵均负手而立。
灵均默默起身,将身上沾染的草屑落叶拍净。
季承晏却又猛地转回了身,右手扼住灵均修长脖颈便恨声道:
“杜薄安,好、你很好!本王还以为你今日主动求见,是终于想通、要与本王重修旧好,岂知你对本王百般逢迎,竟只是为了救你那杜毓小情郎!”
“与那杜毓情深意重,却为了谋反大计不得不委身本王,如今好容易当了驸马,嘉清有孕,正是夫妻和乐、万般顺遂,却还不得不为了旧情人来对本王俯首低耳——”
“杜薄安,现在的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很委屈、很崇高、很无私?”
季承晏边说,扼着灵均脖颈的手便越来越紧,灵均在这令人窒息的桎梏中瞪大了双眼,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这副扭曲愤恨的面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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