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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席,一尸。
秽臭味扑面而来,四周的人都捂紧了鼻子。
仅一眼,赵月的记忆便被扯了出来,也认出了这人是谁。青袍黑裤长靴,扭曲恶毒的脸上嵌着一双吃人的眼,仿佛瞬间便能致人于死地。
王管家,那个在王氏的命令下,亲手将她勒死的男人,他果然已经死了,只可惜,不是自己亲手报的仇。
一种来自灵魂深处的怨恨占据了赵月的心灵。王氏,这个恶毒的女人,这段时间和秦霜在一起的幸福时光,使得她差点就忘了这个主谋。
人是从赵家后面的牛圈里找出来的。
之前赵家后院养满了家畜,这具尸体被抛在柴禾堆里,竟然一直没人发现。若不是王离的到来,家畜快速被宰杀,柴火快速消耗,恐怕就是烂在里面也不会有人发现。
王氏娘家那支,王管家的亲人来寻了几次,王氏推托人已回家,兴许在路上出事了。这次,尸体在赵宅发现,王氏便脱不了干系了。
秦霜一来,王离便力排官兵,将秦霜迎了进去,首先道歉,“这种事情让公子瞧见,我于心不安。”
随手搂紧了怀中微微颤抖的女孩,秦霜淡然一笑,虽然恶臭味难闻,尸身也极为恶心,他的脸色却没有任何不适或难看,似乎见惯了死人,“出了什么事?”
“此人是我们王氏远房的一个叔辈,因分支甚远,家境不是很好,在姑母家做管家,家人发现他既不在王家,也没有回家,来回寻找数次未次,只好报了官,今日官家来搜,未料竟发现人死在赵宅后院,已将近个把月了。”王离简单解释了一番。
秦霜点点头,“那你们继续,我带月儿去清理一下她的东西就走。”
王离为难地看了看四周,“今个儿怕是不行了,人死在了我姑母家,目前他们一家都被看管起来了,这些官兵怕是要彻查整个赵宅的人。”
“哦?”秦霜挑了挑眉,似笑非笑地看着王离,“看来今日是特别为我准备的?”他细细看了眼地上的尸身,“现在是什么情况?”
王离招招手,官兵领头扯过一老头子走了过来。那老头是个老仵作,他看了看秦霜,原本提起的心微微松了口气,便细细解说道:“据目前尸身腐烂情况,人应该死于一个月左右,考虑现在气候较冷,兴许更早,尸身已腐败,无法判断死因,不排除他杀!”
“废话,不是他杀,难不成还是自杀!”旁边一青年不耐烦地叫道,赵月闻声自秦霜怀中微微探出头,瞄了一眼,就凭这长相和气势,不用问便知是王管家的小儿子,王显,据说此人是个二流子,抢了个邻村巧妇做媳妇,闹得天怒人怨,最后乞求王氏一手摆平。
此时父亲一死,他不但不伤心,反而大有致王氏于死地的趋势,怕是想趁机大捞一笔吧。
不过王氏可不是善荐,这事,肯定有好戏看。
秦霜可不知怀中女孩抱着看好戏的心态,一直将她紧紧护着,生怕她看到了不该看的恐怖场面。“也是,想自杀也不必死到猪窝里去吧,那岂非与禽兽为伍。”
秦霜的话轻描淡写,其中的讽刺连王显都能听得出来,不由得怒了,刚欲扬手,便被王离投去的目光震住了。王氏一族以王离这支为荣,人人为他们马首是瞻,尽管远在帝国,却影响最深。
听在赵月耳中,却是不一样的味道,面前少年一向如高风亮节的名士,此等小事他从不放在心里,但今日他会答话,原以为他是看在王离的面子上,此刻却感觉不是。
按目前情况,王管家被杀,赵家嫌疑最大,眼看赵平安被反手绑着,王氏和柳氏及赵家四个儿女皆被官兵所抓,她赵月作为寄养在赵家的,怕也难逃干系。
虽然谁都明白一个十来岁的小女孩是不可能杀死一个中年健壮男人,但这些官兵怕是懒得去排除和找出真凶,而选择全部抓起来,人头越多,便越能大敲一笔,而后随便找个最重要的抓起来,再逼他们拿钱赎人。
此刻秦霜出面,是因为她吗?
秦霜没有看他一眼,扫了眼老仵作,“继续!”
面前少年的眸光中有种令人安心的神奇力量,老仵作这才感觉到他似乎不一般,擦了擦额头不存地的汗,低头恭敬道:“回公子,尸身虽腐无法细察伤痕,但就尸臭味可以判定一点,此人服过毒药。看尸肉上死的虫子可以判定,这毒非常厉害,不仅毒杀了人,甚至连吃尸肉的虫子都无法幸免。”
此言一出,赵月心神一凛,这话听起来似乎很熟悉。思绪一转,蓦然她想起来了。赵高曾经给她烤过的鸡腿被老鼠吃掉,全部死了,他很机灵把老鼠和鸡腿全部扔池塘里了。
“杀人,除了找证据,也要找动机。”那老仵作见秦霜微微挑眉,似乎很感兴趣,便连忙接着道,然而刚开口,便被官兵拉开了,他不耐烦地叫道:“行了,一边去,别把身上的尸臭味传到了这位贵公子身上。”
老仵作只好对秦霜一揖,退了下去。
事实是无法遮掩的,即使老仵作不说,秦霜未必不懂推敲。另一个人细细推敲的便是他怀中的女孩。
按之前那只鸡来看,不排除王管家是柳氏所为,可为什么呢?王管家在赵家虽然嚣张,但也不敢明目张胆为难柳氏,再说柳氏若借小高烤的鸡肉杀赵文赵武,可以轻易排除自己的嫌疑,将责任全部推在小高身上,如此,可以一箭双雕。
若她毒杀王管家,就算无法查到她个人,王氏被怀疑,赵平安也会出事,一旦赵宅完了,她将失去所有庇护,作为这年代的女人,没有了丈夫,她的日子也不会好过吧。
可同时,她也是个胆大心细的女人,就凭她挑拨王盈对付自己,赵月觉得她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哪怕将自己拖下水,也不放过别人。
但是,不管她想拖谁下手,赵月此刻不想下水。此刻越是稳得住,凶手越容易暴露,她就不信她找不出真凶。
官兵命王显等人包起地上的尸身,又命人将赵家一干人等带回衙门,最后目光落在秦霜怀中的赵月身上,两官兵刚一前,手还没碰到赵月,便被秦霜的眼光吓住了。
两官兵壮起胆正欲动手,却听赵平安急叫道:“官爷,她只是我家寄养的孩子,不可能杀人的。”
他会替自己求情?赵月闻言有些奇怪,却听赵平安继续道:“发生这种事草民也很难过,会好好补偿王叔,也不会让官爷空手而归的,只求官爷要为难孩子们。”
“哦,赵村长倒是个明白人。”那官兵邪笑道:“不过事关人命,兹事体大,小的也作不了主,赵村长还是随小的去趟县衙吧,和咱们县令大人说清楚,以免影响赵村长的高升啊。”
他这副油盐不进的官腔,令赵月觉得可笑,这人摆明了要敲诈,却似乎碍于什么事而只好公事公办?
若有矛盾之处,必是有人刻意为之?
且不提凶手是谁,王管家死来已久,早不发现,晚不发现,偏偏要等此时。
此时又有什么特别的呢?
王离的到来,王氏不可一世,赵平安也一番风顺,而赵瑶留下陪了自家的表哥,怕早已传得人尽皆知,用句不恰当的词,赵家可谓荣极一时了。那么此刻,柳氏打出这张牌,怕是不仅要致王氏于死地,恐怕连赵瑶都不会放过。
但柳氏若光凭这一点,怕是没办法扳倒王氏,除非她有足够的证据来证明王氏的杀人动机……王叔是王氏的族人,她有什么理由杀他呢?
连带赵月秦霜和王离,一干人等被带入出了墨水村,穿过墨水镇,被押到了墨水县衙内。
县令作为墨水镇原镇长,对他们不但没有为难,反而很是客气,并没有将赵氏一家打入牢中,反而安置在厢房内,随后将王离请了去。
赵月和赵平安等人关在了一屋,原本不和的一家子,这会倒也亲近了,然而并没有聚在一起。
赵平安搂着吓坏的赵小玉,柳氏依负其后,王氏和自己的三个儿女聚在了一起,赵月一人单独靠在窗边,安静得仿佛像个木头。身边的秦霜原不被怀疑,却紧紧陪着她。
“有我在,不怕。”
“嗯。”似好久没听到他的声音了,此刻他主动开口,她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说好不怕,对于她这个年龄段的小女孩来说,实在太不正常,说她怕吧,秦霜怕是会担忧。
王离刚走没多久,便有两衙兵来提人,首先将赵平安提去,急得赵小玉急哭,赵文赵武等更多的是恐慌。赵月虽然垂着眉贴着秦霜,却是将他们的神情都放在眼里。
赵平安离去后,王氏着急地追到门边,而柳氏却是抖着女儿,眼里流露出难以察觉的光芒。
喜悦?还是期待?赵月无法细辩,有点却无须置疑,柳氏绝对有后招。
此刻又快行膳时间,赵平安去后迟迟未归,赵文赵武等人些烦躁起来,嚷着饿死了。正这会,赵平安被送了回来,紧接着带走了王氏。
“老爷。”柳氏急切上前,扶过赵平安柔声问道。赵平安摇了摇头,温笑地按抚着柳氏,“没事,只是叫去问了些有关王叔的情况。”随即他皱眉道:“若以前,死个人倒也没什么的,谁家大宅大院不死个把下人,只是不知道这次是怎么回事,竟然会惊动了县令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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