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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谁?”罗县令惊讶地问。
赵月扫了他一眼,拉过秦霜退离尸身,“仵作何在?”
罗县令怀疑的目光在秦霜的淡然一下,焉了,连忙派人去唤,很快,那日在赵宅验尸的老仵作急急赶来了。
老仵作见过罗县令后,虽然面露惊讶却不失恭敬地问道:“姑娘有何吩咐?”
“先生好!”赵月点点头,温笑道:“请老先生来,一是作个见证,二是请您帮我记录下来,以定凶手罪证。”
“呃?”头一回被人如此恭敬地吩咐着,老仵作有些受宠若惊。做他们这一行的,成天与死人打交道,不仅辛苦还受人嫌弃,唯恐沾染了尸毒。原以为被急急找来,是又出了什么人命案,没想到竟是给一个小丫头写尸单。
秦霜原想写记录有他就行了,何必要找其他人,但听赵月一说便明白了,此事毕竟由县衙负责,还是由他们的人来写比较好。因而不由得更加佩服这小丫头的心思细腻。
这边,赵月已经开口了,“死者中年男人,年约四十至五岁,体重约60公斤,也就是……”赵月见众人发愣,老仵作似乎不知如何下笔,这才想起重量单位,沉吟片刻,“体重约四钧,也就是相当两个他这么重。”
她以秦霜为喻,罗县令不耐烦地挥挥手,“你说找到真凶,扯这些干什么?”
“别焦急,很快就你明白了。”赵月不急不躁地说:“死者身着青袍黑裤青靴,脚跟有草木灰,后背且有被磨擦过的痕迹。”说着,她看向老仵作,“请您去验证一下。”
那老仵作怀疑化作惊讶,这尸身死来已久,腐烂不堪,谁会去观察这些,这丫头真是太不一般了。得到罗县令首肯,老仵作连忙上前。
“姑娘说得没错。”习惯了尸臭,倒也不觉得难受,老仵作并没有退下,而是继续站在尸身,心想肯定有下一步指令。
罗县令想速战速决,忍不住问道:“这又能说明什么?”
“由此证明,死者的死亡现场,应该是后厨,他死后被人拖至了畜圈掩藏了起来,而这个移尸的人,应该只有一个人,并且,这个人应该力气不小。”
一干人等听着,都惊讶了,眼前如此年少的女孩,分析起来竟然如此清楚易懂,就连他们瞬间都能想到一个可能。
“凶手是个厨娘。”秦霜柔笑地出声,赵月点了点头。
“为什么不会是一个男人?”罗县令反唇相讥,“男人也能做得到。”
“如果是男人,直接扛过去就行了,何必用拖的?”赵月轻瞄了他一眼,继续以柔嫩的声音缓缓道:“赵家的下人是自己单独做饭的,负责主子的,总共有四人,王氏主屋由王叔为首,丫头小翠为主,另一人是刘婶;而柳氏小院内,是由……”
赵月顿了顿,深吸了口气,“一个哑娘负责的。”
“也就是说凶手不是刘婶,就是哑娘?”罗县令迫不及待地问。
“是……哑娘!”
“为什么会是她?”这次发话的是秦霜。
“公子瞧他的裤边,右边比左边低,而领口恰好相反。”
“凶手是个左撇子。”秦霜一点就通,亮眸发光。“凶手将人勒死,并拖着裤脚移尸。”
忆起那个不能说话,却对她温笑,帮她擦洗,为她悄悄留食的妇人,赵月实在于心不忍,可真相就是如此的残酷。
“杀人需要动机,一个老哑仆凭什么要与他毫不相干的人?”罗县令既慌又恼。
赵月瞧了他一眼,淡然一笑,“其实我也想不透,哑娘是个好人,且有恩于我,我也不愿意承认。但我想说的是,在哑娘动手之前,事实上王管家已经被人下了毒。”
“所以哑娘纯属多此一举。”秦霜接过话,含笑看着赵月,“那下毒之人又是谁?”
“柳氏。”
罗县令闻言猛然一震,不敢置信地瞪着她,“不可能!”
“她第一次用此毒中在我烤的一只鸡上,意欲毒死赵家两兄弟,并嫁祸到我身上,然而事情就是这么巧合,那只鸡本身就有毒,赵家两兄弟一吃下去就吐了;第二次,她利用王离王少爷的妹妹王盈往我的汤食里下毒,结果那汤食被王氏小翠偷食了,然而……”赵月深吸了一口气,女子闺誉比命还重要,此事早已传遍,她此事再次揭开,确实不道德,可柳氏于她而言,必是生命路上的一颗毒瘤,她又岂能心软容她留着?“小翠暗结珠胎,反倒救了她的命,只是可怜了那孩子。”
罗县令脸色难看极了,老仵作却是讶然叫道:“还有这等事?”
“此事大人可以去查,是真是假一问便知。”赵月似乎没看见罗县令的愤怒与紧张,继续道:“第三次,柳氏又唆使王盈在我的茶水里下毒,却差点害了公子的亲妹妹,这事,问问王离王少爷便知真假。”
“一派胡言。”罗县令顿时恼了,门外却突然传来不愠不恼的男声,“让她说下去。”
赵月望去,门边上倚着一个青年,午后的暖阳由背后透来,看不清他的脸,却能让人感觉到不一般的气息。
王离,不知道什么时候,他来了!
罗县令慌忙踏步上前,王离看都没看他一眼,绕过他走了进来,定定地瞧着赵月,唇角微扬,似笑非笑,“我来给你作证,继续。”
秦霜下意识地将赵月拉退一步,眸光暗沉地盯着王离,似乎他已成了危险人物。
“谢谢。”赵月温声道谢,而后看向老仵作,老仵作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持竹简继续写着。
“第四次,王盈买通墨水酒家的后厨伙计,在我的牛肉丸子汤里下毒。”
“我记得他说过墨水酒家是你的。”罗县令小心翼翼地瞄了眼王离,小声恼道。
“对,所以这包毒在我手上。”赵月从怀中掏出一个瓶子递给老仵作,“请先生瞧瞧是否是同一种毒药。”
老仵作接过瓶子闻了闻,点了点头。赵月刚接欲接过瓶子,却被王离突然抢了过去,“所以,那些让人肚子疼的丸子汤是你故意的!”
“对。”赵高已走,此事就算揭开,也无惧了,赵月仰面对上王离冷若冰霜却渗着压抑火苗的眼眸,“比起你妹妹的狠毒,我不过是小惩大诫,你和她都该感谢我。”
“让几十人跟着一起腹痛腹胀也算是小惩?就算是吧。可是……”王离话锋一冷,“公子如此宠你,你竟然让公子陪我们一起受罪!你可真是对得起他。”
赵月脸色一变,心中刺疼,王离实在太阴狠了,不同于秦霜的光明磊落,她会的阴招,他比她更擅于利用。
他这是在报复,借机报复。
此刻,赵月突然懂了!
王管家在她被抛尸那晚就死了,柳氏留至今日利用王显报案,一则打击王氏,二则除掉她,可谓一箭双雕。可她一直不明白的是,虽然至今猜不透王离来此的目的,但他一定是将赵家翻了个遍,又岂会没发现王管家的尸身,故意未揭开而呆今日,为何?
他是要毁掉她赵月的伪装,让秦霜看到她赵月不属于这个幼稚身体的成熟灵魂。
那秦霜呢?他如此睿智,又岂会不懂?赵月慌然看去,却见面前少年一如既往的温润,眸中却渗出了寒意。
这局无论是生是死,他王离都赢了。
气氛一下子死般沉寂,罗县令不知该如何是好,急得直冒冷汗。
正这时,门外突然跑来一个捕役,“大人,有人找贵客和一位公子。”
秦霜从王离的脸上收回了目光,扫了眼赵月,率先走了出去,王离看了眼赵月,眼神充满了讽刺的冷笑,而后他也跟了出去。
一行人离去,没有人再理会赵月,仿佛她刚刚的破案不过是场闹剧。
偌大的房间,一人,一尸,透心的凉。
衙门前,高头大马上,一少年黑衣精甲,一见白衣少年走出来,连忙跳下来,上前单膝一跪,“蒙田见公子。”
秦霜只是点点头,伸出手将他扶起,身后传来王离讽刺的淡笑,“蒙将军回了趟帝都,总算学会了尊卑礼仪。”
“我是发自内心地尊敬公子,不像某些王八羔子,表面温顺,实则心怀鬼胎的好。”
王离轻哼一笑,到底城府够深,并没有发作。
罗县令见状连忙打圆场,将三人迎上了堂内后院,给了他们一雅间后恭敬地退了出去,并替他们关上了门。
蒙田从怀中掏出一青铜密卷抛给了王离,“给你的。”
王离伸手接过,“瞧瞧,才夸你懂事了些,这会又放肆了,这可是陛下的圣旨。”
蒙田懒得理会,又掏出一卷龙纹密卷,双手奉给了秦霜。
二人各看看罢,面色皆变得苍白了几分,相视后,一齐看向了蒙田。秦霜开口道:“你先出去,我有事和王将军商量。”蒙田不悦地瞪了眼王离,退了出去。
秦霜看着王离,王离看着秦霜,许久,秦霜终于说道:“陛下让你带她回去,是吗?”
王离面色暗沉地点了点头,讥笑般反问道:“你的计划,落空了?”
秦霜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目光垂了下来,落在手上的龙纹密卷上,如葱的长指霍然收紧,骨节泛起了白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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