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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派出所门口停着三辆警车。
还不等我伤势恢复他们就急于要把我们送走,可能我们的存在会让他们感到不安宁。
车门被拉开,我迟迟没有抬起腿,凝视着无尽的大山,也跟着一起迷茫起来。
如果我这一脚踏进去,再想进入羌塘难如登天。
“等等。”
忽然。
全权负责将我们转移的这位民警同志突然接到一个电话,接听的时候他连连点头迎着,像是接到了上级新的命令似的,而我觉得这突如其来的一通电话,有很大可能改变我们现在的处境。
果不其然。
这位民警放下电话以后谈了口气,颇有些怨言地说,“不用走了,上面让咱们几个县配合他们行动。”
张汉立即看了我一眼,暗中庆祝着这个喜讯。
明明已经决定要送我们离开,怎么突然临时改变了主意?我能想到的就只有丁欣,一定是她的坚持让阿里方面妥协,另外,除了她也没有谁有这么大的能力。
“我儿子才刚满月,唉……”
“我连儿子都还没有呢,你比我强多了。”
“呵呵,回去写份遗嘱吧。”
一路上怨声四起,对于羌塘无人区就是当地人也都忌惮三分,可见这个地方的危险性。也正因为如此,地方才做出破釜沉舟的打算,不过这却是一个两全其美的应急之策。一来可以加派人手保护我们的安全,如果顺利打掉人贩子他们也能从中分一杯羹。如果我们失败或者死在了人贩子,他们劳财劳力,就是没功劳也有苦劳,上面再怎么也怪罪不下来。
之后。
我们又在塔尔钦住了三日,第四日的时候启程前往双湖。
随同我们前往羌塘的是从几个县城里调来的,对进入羌塘无人区有着丰富经验的老干警,组成了一个有十来人的抓捕小组,个个全副武装,并带有充足的干粮和水,开着四辆越野车行驶在众山之中的土路上。
他们说这是近道,可以更快抵达双湖,只是颠簸了一些。
在车上的时候和这些老干警聊起羌塘这个地方,十几年前他们对羌塘发起过上百次行动,累计人数成千成万,死的人都比所有县喘气的加一起还要多。他们不是不想打掉这帮人,而是死不起人了,锐气也被消磨得差不多了,只要一听到羌塘就浑身起鸡皮疙瘩。
我问,这地方真有那么可怕吗?
其中以为老哥笑了笑,说我年纪轻阅历浅,羌塘可怕的不是地势险恶,而是那是一个没有约束,没有尊严的法外之地,是凶手梦寐以求的天堂。包括可可西里、藏北和昆仑山附近都有成批的逃犯进入。在这样的地方发生什么事儿都有可能,而且不会有一点的预兆,换句话讲你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死了。
“我连累你们了。”
我是真诚实意表示歉意,却无意间让他们有些下不来台。毕竟大家都是干警察的,贪生怕死说起来真的很容易让人笑话。所以他们让我把这不合时宜的歉意收回去,他们没有一个人是怂的,只是每个人都拖家带口的,现如今,没有百分百的把握他们谁也不敢进去。
“这一次是上面的命令,明摆着就是让我们去送死。”
因为双湖在改则境内所以这一段路走了很长时间,漫长得我甚至忘记我们是什么时候出发什么时候抵达的。
对于他们而言双湖并不是一个陌生的地方,这里的景色在他们眼里也是那般陈腐不堪。但在我们三个人的眼里,双湖是一个荒凉非常,神秘莫测的地方。这地方山势平缓,地域辽阔,荒漠草原伴随着冰雪与远处凸起的石山无限蔓延着。
小杨迎着风站在我旁边,望着。
他说,双湖这地方一年四季天灾不断,是个地理环境极其危险的地方,然而这却只是进入羌塘的开始。言外之意,将会有更大的磨难与危险等着我们。
一个叫达叔的老干警走了过来,问我,“你是我们队伍的指挥,你告诉一下我们现在该怎么做?”
这个指挥的头衔我有些受之有愧,的确,我的官职要比他们高,我的破案经验可能也要相对更丰富一些,但抓捕罪犯和野外生存我却远远不如他们这里最差的一个,而进入羌塘最需要的就是自我保护。
我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叫了一声老哥,“让大家休息一下,原地待命。”
他走了以后,我深深思考了很久。
这是阿里地区做出的绝对安排,对这些经过千锤百炼的老警察来说是一条不归路,也是一个不可逆转的死命令,归根究底这一切都是因我而起,所以,我不能自私让他们把自己的命交在一个毫无经验的人手里。
这个世界上最了解我的人莫过于张汉,他知道我不会带着这些有儿有女的老警察去送死,就早早地把我们的装备放进袋子里,在傍晚霞云铺满天的时候,带着小杨悄悄地和我一起站到一望无垠的荒原上。
“寒冷。”
“没有水。”
“漫长。”
对辽阔凶险的羌塘我们充满了好奇,也充满了畏惧。
“我后悔没给我妈打个电话。”小杨苦笑着。
小杨的一句话勾起了张汉的失落,他的眼角里也多少泛起了一些遗憾,然而他并没有像小杨那样痛快地说出心里想法,把最惦念的那个名字狠狠吞进自己的肚子里。
“上车吧,别一会被发现了,就走不成了。”
撂下话音,我便拉开车门上了车。
随后不久,车子就缓缓启动了,成功脱逃。
车子缓缓驶入荒凉草原,虽然时速保持在60以上,但在广阔的羌塘中就像是一只行动缓慢的蜗牛,一点一点向前磨蹭着。
荒野中的车灯显得那么的渺小,就像是两只微弱的萤火虫。
小杨指着远处那座大雪山,牢骚,“这都走了有四个小时了吧,我擦,怎么好像跟原地踏步似的,你能不能看到那边的那个山,怎么感觉还是那么远啊?”
张汉苦笑了一下,“你看着是挺近,起码得两三天的路。”
“两三天?!”小杨找出地图,然后惊呆了,“我的妈啊,这不就是这个山吗,几天的路在地图上才这么一点?你们看,这一大片都是羌塘,我说那帮老警察咋不愿意来呢,就是给咱一辈子时间也走不完啊。”
我和张汉都没有理会小杨,因为没有人愿意接受这个事实,所以能做的就是视而不见,避而不谈。
我看了下时间,已经很晚。
我怕张汉太辛苦,“你休息一下我开会吧?”
“你还是睡一会儿吧,后半夜你再来开。”
“那行,你慢点开,注意点。”
我迷上眼睛开始打盹,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我醒的时候,是被张汉一脚急刹车给撞醒的,猛地坐起我就问他,发生了什么事情?张汉没有回答,而是指了指挡风玻璃。目光望去后就看到车灯与飘飞的灰尘中,居然站着一个人!
大半夜的,还是在羌塘,突然出现一个人十分诡异!
小杨揉了揉眼睛,倒是一乐,“想不到这地方还能碰到个活人。”
他还摇开了车窗,似乎是要和这个人打招呼似的。
张汉立马把粗心大意的小杨拉了回来,然后再一次指着挡风玻璃让他看仔细了。小杨这才把眼睛瞪圆,当他看到车前面这个人手里面的血淋淋的东西时,也是被吓了一个好歹。
“妈呀,那啥玩意啊?”
张汉倒吸一口冷气儿,“我要没看的话,应该是个人头吧。”
一听说是一颗人头,小杨立马抓起身边的95式。
张汉及时压住他,摇头,“等等,看看他想干什么。”
自从张汉的车停下来以后,这个男人就一直没有闪开过,就像是一个假人一样一动不动地站在车前面。
张汉按了两下喇叭。
那人这才向前移动了两步,然后一闪身消失在了黑暗中。
“人呢?”
小杨一惊,一双小而有神的眼睛在黑暗之中游动着,就在他拼命寻找这个人的踪迹时,一把锋利的镰刀瞬间刺破的副驾驶玻璃,在小杨的脸上留下了一道口子,只要再准确一点他的命就没了。
张汉动作非常的迅速,抬手就是两抢,只见那个人应声倒地。
“张哥,你……丫刚……就不应拦……拦我……”
“哥们也没料到,对不住了兄弟。”
说完张汉握着枪跳下车,从前面绕到副驾驶旁,望着地面给我做了一个OK的手势。
我也拉开车门下了车,看到一个头发很长,邋里邋遢的男人倒在地上,恐惧地盯着正将枪口对准他的张汉。而此时的小杨也惊魂未定,正斜眼看着仍插在玻璃上的镰刀以及两个弹孔不断咽着唾沫。
我走上前去,将镰刀拔了出来,看着上面斑斑血迹。
“你知道我们是干什么的吗?”
他转动着眼珠,因为干咳所以声音很哑,“警……察……”
“知道我们是警察还敢乱来?!”张汉大声讯问。
“想……活……”
我蹲在他旁边,看着他被子弹射穿的小腹和肩膀,“听口音不是本地人,逃犯吧?”
“是……”
“在这里待多久了?”
“两年……”他向我们伸出手来,“我渴……水……”
我想了想,便从车上取了水。但我的做法遭到张汉的阻止,他望着惊魂未定的小杨说,刚才这家伙差点要了咱们的命。
没错。
按理说我也应该仇视他。
但是,在羌塘生存了两年还能活着是个什么概念?
这就是一张活地图啊,或许,他会知道我们想找的人在哪。我有一个非常大胆的想法,就是带着这个人一起走。
听到我这个疯狂的计划以后,张汉眉头都快挤到一起去了。
“你疯了吧,他可是一个杀人犯,你是警察,怎么能带他一起走?!”张汉很少会和我唱反调,一旦他有了这样的表现,说明已经对我忍无可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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