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天与穆然说的是参加宫宴的事。
白国的使节团到万赤城已经有段日子了,本想等着玄国的使节来了,三方坐在一起讨论联军的事,但是谁想玄国使节团遇害,康王下落不明,皇城中还混入了大苍魔族的人,加上王骑作乱、世家子弟频频斗殴,这一乱、一忙,就忙到了现在。
大抵是炎国的朝廷也觉得如今帝京的乱子乱得太失颜面,也因为康王没有找到,玄国副使逼得厉害,因而才有人提议举行宫宴,三方坐在一起,一来以礼相待,安抚玄国使节团,二来白国使节团必定会提起联军之事,到时炎国再一附和,纵使失踪了个康王,想必玄国也不会不顾大局。
原本因为白炎两国自古不和,联军的事炎国朝廷打算先晾着白国使节团,但这段时间局势忽乱,炎国终于想起了白国使节团,打算来个大局为重,友好一下。
这种戏剧性的转变倒叫穆然有些意外,但也有些欣喜。毕竟凤天此番出使炎国,中途却陪着自己去仙岛,浪费了许多时间,她想着白国朝堂肯定有反对的声音,如果此事办不出成果来,他回去必然要受责难。自己这一闹,云岚这一杀使节团,两下乱了起来,倒是帮了凤天的忙,这实在是再好不过。
按照五国大陆的贵族习俗,宫宴上男子是要携带女伴的,这女子可以是妻室,亦可以是贵族少女,总之要身份血统高贵才有资格入宴。五国大陆上虽然女子修仙者也不少,但入朝为官依旧是男子的特权,因而使节团中并未带女子。两国邦交面子上的事还是要做足,炎国便给凤天安排了一位贵族女子当做女伴。异族虽然不能通婚,但没说不能往来,安排个妖族的贵族女子给凤天当女伴,并不违反神纲。
这贵族女子不是别人,正是仙岛上曾见过的扈家嫡四小姐,扈瑾兰。
穆然也不问既然人已经给凤天安排好了,他干嘛还问自己要不要参加宫宴,反正他既然提了,那就自然有办法解决。关键在于,她必须要去这次的宫宴!
自从进入万赤城至今一个多月,赤子烈竟然一直在宫中,没有办法见到他,凤凰石就没办法给他,她好不容易等到这么个机会,势必要通过这次进宫见到赤子烈!
“宫宴在何时?”
“明晚戌时。”凤天坐在软榻上答,冲穆然招招手,“来。”
穆然看他笑吟吟的模样,心知这厮的肠子弯弯绕绕,不知又在打什么主意,却还是乖乖坐去旁边。她这段时间都很乖,尽量不忤逆真君大人,免得某些人小气,又翻她受伤失踪的旧账。
“我如何进宫?皇宫四面都是照玉所建,我不能服用易容丹。”一坐下,穆然便问。
“你忘记天底下还有易容这回事了?”凤天边说边将她脸颊旁的发丝拂去一边,她的发丝很软,平日里很少像贵族女子那般将发丝绾起编成发髻,而是很简单地以翠绿发簪半绕半束,自然垂在身后,衬着玉般的肌肤,清新如雪兰。
他细细看她的眉眼,修长如玉的手指触上少女粉嫩的肌肤,两个人近得可以闻见彼此的气息,亦可透过彼此的温度在这寂静的屋里听见彼此跃动如鼓的心跳。
这样的气氛凤天怡然自得,穆然却没他那么深厚的功力,没多久便脸颊微生红晕,把头微微一转,转移话题问:“别告诉我你万能到连易容都会。”
凤天笑看她一眼,仿佛早就习惯了她的煞风景,他依旧细细端量她,指尖在她脸蛋儿上摩挲,像端着会呼吸的精致小玉瓷,眸底流光溢彩,嘴上不紧不慢答:“承蒙夸奖,哪好叫你失望。”
哦……
接下来再说什么?
穆然纠结,本以为转换话题就可以打破这暧昧的气氛,结果某人八风不动,情况依旧没变。她哭笑不得,眉头蹙了放,放了再蹙,眼皮眨着,睫毛小刷子般扑簌扑簌。
看她这么纠结,有人却笑开了,珍惜地欣赏这只有他才能常看见的各种表情,半晌,叹道:“给我好好看看,明晚易容要用。”
“要易容,你也不应该看我,应该去看别人吧?”她要易容成扈瑾兰,她的容貌才更重要吧?
她这话纯属外行,凤天也不解释,只是眸中亮色微微一闪,似有些对她话里酸溜溜的味道有点欣喜。
穆然也发现她语气有点怪,不由懊恼地一咬唇。她这一咬唇,朱唇皓齿,似珊瑚上攀附的珠贝,红的鲜艳,白的珠润,惊心亮眼的颜色。
凤天眼神亮了亮,深凝她的唇,在她脸颊骨骼间细细摩挲的指尖都顿了顿。
穆然一时未觉,满心都是方才那一语之失,一心想要扳回一城,眸光急转,半晌一亮,“我的意思是,你这些日子天天对着你,你一天看几个时辰,难不成连我长什么样子都不清楚?”
潜台词很明显——你根本就是想趁机吃豆腐!赶紧放开我的脸!
凤天不仅不放开,还缓缓笑开了,眸光流转,在她身上转啊转,曼声道:“我一天不过看你几个时辰,要看的地方多着,如何够用?”他流转的目光在她的脖颈、肩头转去胸前,毫不害臊地定了定,仿佛都能感觉顺着那流畅的腰身滑下,落在那引人遐想的倒琵琶上,随后又往下……
穆然被他看得又去咬唇,发现自己想扳回一城的想法根本就是错误的,不能跟某些人比无赖和脸皮厚!她段数完全不够!
刚这样想着,就见凤天身子往后退了退,穆然一愣,心想这人终于良心发现?正狐疑,果然见他放下手,顺道将她拂去耳后的发丝整理好。
穆然微微松口气,却忽然撞上凤天微深的眼眸。
她一愣,凤天为她整理发丝的手已探去她脑后,猝不及防将她往前一带。穆然刚卸下防备,就被杀了个措手不及,被凤天这么一带,不由身子向前一扑,男子欢喜将她接住,软榻里一翻,便将她压下。
等穆然反应过来的时候,凤天的唇已然落下。
房间门都没关,但王骑们知道凤天在,虽然对他这个他们眼里的烈王殿下的情敌有几分防备,但他们却很尊重穆然,凤天不在,他们或许还会好奇穆然在屋里做什么,有时探头探脑来看看,凤天在这里,他们绝不会突然进来。
屋里静谧,午后阳光窗台流泻,映那花架上盛开的粉芍,映那枝叶间透去的软榻上缱绻的人影。
这一吻绵长,吻罢少女脸颊红透,眼神杀气凛凛。
为何会有杀气?
因为她要顶着红肿的唇听报告!
某人实在太奸诈,把时辰掐算得刚刚好,知道下午铁洛等人要来例行报告,所以在时辰差不多的时候放开了她,还一副意犹未尽叹息的神情,好似别人打扰了他。实际上却给她留出了整理散乱的发丝的时间,等她整理好,铁洛刚好带着人来了,奈何穆然脸颊红晕虽微微褪去些,唇却还红肿着。
穆然横一眼凤天,眼里刀刃雪寒,飕飕直射!凤天八风不动,含笑喝茶,害的穆然只好低着头听报告,怪异的模样更引来铁洛等人多看了她几眼。
穆然头压得更低,命令却还是要吩咐的,她招手让几人过来,吩咐的命令却是叫人心底发寒的。
如今万赤城中各大二三线的家族皆乱,但这些家族由于各自站队,依附四大家族,所以还是有着自己的小团体的,那些分家的子弟再闹,一旦触及整个家族的利益,他们或许还是会暂放恩怨。这不是穆然的目的,她的目的是将他们的小团体也种下仇恨和混乱的种子。
于是她派铁洛带人出去悄悄的散播消息,这回不找那些相互之间有过节的,现在被她这一闹,家族们之间过节够多了。她吩咐王骑们找那些一个阵营的家族,虽然是一个阵营,但势必有平时意见不一致的,想法相左的。她命人就去找那样的,在这些家族子弟中间点些火,还是从那些分支家族的子弟入手,这些人最近已经够火大的了,在他们之间煽风点火很容易,原本就对家族的压制和处置不满,一有点风吹草动,立马能就燃起来。
只要他们燃起来,不必王骑们出手,他们自己就能打起来,到时候手重了,出点人命什么的,那是最好的。
经过这些天的忙碌部署,铁洛等人也大致看明白了穆然想要什么,不由对她的聪慧和睿智深深折服。
事实证明,这些日子在这座北街不起眼的小宅院里,一名少女的谋算和部署,为日后烈王反出帝京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甚至在日后赤烈军攻占城池杀回帝京之时,皇城的诸家族之间仍有芥蒂存在,效率之低下为赤烈军赢得了诸多战机。此举的影响不可谓不深远,也正是此举,在后来将五国皇族的目光都聚集在了这以上古符咒师之名横空出世的少女身上,也让她正式踏上五国局势变迁的舞台。
但此时此刻,她还待在北街的宅院里,被满城通缉。
次日落日时分,她偷偷从后门出去,一路施展隐身咒到了白国使节团所驻扎的馆驿,在凤天的配合下,顺利潜入他的轿子。
凤天素来爱穿月色的衣袍,今夜却难得盛装,一袭浅紫的月锦,乍一眼素淡,细一看那浅紫的衣袂间压着暗银的流纹,轿子晃动间,银纹漾动似如水月华,低调的华贵。他腰间一条白色玉带,白得似那万千春紫枝头落下的雪,暗影流动的轿子里晃着男子流丽如三月春芳的眉宇,绝代风华。
穆然一入轿子便被这风华晃了眼,拔了好几次才把目光拔开,告诉自己要专心正事。目光掉开前却一眼瞥见凤天腰间挂着她送的佩饰,那佩饰挂在腰侧,宽大的袍子半遮半掩。
“这场合你还戴着,不怕惹眼,被人抢了去。”
这佩饰只那两颗五行神木的玉珠,便足以媲美五国皇族的国宝。这东西相信连白国皇族都是没有的,凤天好歹是白国的臣子,她以为他会在这样的场合里佩戴在里衣内,谁想到他就这么挂在腰间,也不怕被同僚看在眼里,以此生事。
“你给的东西,自然要戴着。”凤天一笑,眉宇间却有上位者的傲然,“这世上能从我身上抢东西的人,还没出世。”
穆然扬眉,这话要是换了别人说,她定然不以为然。但凤天说出来,她就觉得绝非虚言。他的修为她至今看不透,面对云岚时还能感觉到那种神阶不知不觉间流露的压迫,面对凤天,她却只觉得深不可测。她也不问他,总想着等自己修为到了一定的境界,总能亲眼看明白。
穆然隔着轿帘往外看了眼,约莫着过了一条街,便问:“扈家的轿子什么时候能遇见?”
“再转过一条街去。”凤天笑得万事底定,牵过穆然的手,放在掌心轻轻抚,“放心吧,一会儿让你见识下易容之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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