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天神奴

第一百九十二章 喀哈独立

    
    墨玉谷。
    月色清凉,玉膏河谷岸边的五行神木下,一名白衣少女盘膝而坐。
    她身下缓缓现出五色瑰丽的古老图案,那图案犹如自地底深处浮现,纹路沿着少女身下缓缓蔓延流淌,渐渐流入那蜿蜒的金色河谷,在琉璃般闪耀的玉膏河面浮现出斑斓的色彩。这斑斓的色彩在月色里映上少女的脸庞,她的脸上渐渐开始渡上一层玉色。
    这玉色自肌理而来,一层层渡上来,将那原本就如玉瓷般的肌肤渡得更加通透,远远看去,就像是一尊细致的玉雕,在月华下打磨出更薄的色泽。
    许久之后,少女才淡淡睁开眼,珊瑚般颜色的眸底光华清凉如水。
    旁边不远处,同样一袭白衣的男子盘膝坐着,颔首道:“飞仙境七重,半年能有这样的进境,不错。”
    穆然淡淡一笑,转过头来,目光落在离婴坐着的地方。那里本也有一株五行神木,一年前被她生生拔了,取了神珠赠与一人。
    那人本应回了白国,却于半年前在炎金宫中遇险,他告诉阿卿,会来喀哈见她,可是……
    穆然仰头,望了望谷中的月色,眉目间染上深重的忧色,让坐在不远处的离婴见了微微皱眉。这半年来,她常是这神情。
    远处却在这时有脚步声传来。
    那人步伐并不快,但脚步之间相隔的距离却比寻常人远,且他脚踩在地面上时感觉有些虚浮,像是提着气走路,不让双脚落在地面上的感觉。
    这感觉本应是轻飘飘的,却让人觉得异常沉重。
    那人一身墨青衣袍,月色下衣袂泛着幽光,看不出是这衣衫反光的幽色,还是自他身体里发出的幽光。总之,这人还未来到,远处顺着河谷前来取食玉膏的仙兽便惶然走避,离着他远远的。
    那人也在离穆然三丈外站定,似乎并不想靠她太近,只道:“时辰到了。”
    他声音嘶哑,在夜里听起来像是夜枭哭号,似伤了嗓子。
    穆然抬眼看向来人,微微颔首便站起身来。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她自毒沼中救回的毒人。半年前,她随赤子烈杀出皇城之时,巫敏便在谷中研制了解除毒藤的解药。她被赤子烈打晕带回谷中,醒来之时赤子烈已出了城,且已过了半月。
    穆然想过回头去寻凤天,但半月已过,阿卿言及凤天已不在万赤城,穆然寻不着他,只得等到重逢那日。这期间便与巫敏一起,她从旁护持,为此人解除了毒藤寄生体内之苦。
    半年来,他伤势已恢复,只是当初受伤太重,面容已毁,身上到处都是残伤旧痕,虽有灵药,他却不愿服用。
    而当初毒藤从他体内寄生而出时,也曾伤了他的嗓子,他亦不愿服用灵药,只道当做昨日已死,一切皆逝。
    穆然为其取名为长生,生乃新生之意,长意为长久。
    长生对这名字没有意见,他很少说话,比离婴的话还少,且因为毒脉的关系,他所站立之处,向来是三尺之内,草木皆枯。因而他从不与人接触,不知是怕毒脉伤了人,还是以前的经历令其不愿接触人。
    赤子烈回到伽摩后,穆然将谷中的百姓们都放回了城中,谷中后面当初安置鲁七等受伤人员的宅院便空了出来,穆然干脆给了长生独居。
    而她自己自从回到谷中,便很少再过问外事,赤子烈如今的修为比她高,返回的路途中也有王骑们护着。回到大漠后,赤子烈宣布喀哈独立,一切与炎国朝廷交锋的事都是他自己在处置,而穆然则开始了疯狂的修炼。
    半年的时间,她几乎吃睡都在这处河谷,饮玉膏之水,半年之内修为从飞仙境二重晋至七重,且凤涅心经也由二重练至了四重。
    这期间,凤天曾有信来,他的隐卫穆贤义一直跟着穆然,消息也由他传递。一个月两次消息传递,而今天刚好是消息来的日子,因而穆然要出谷。
    她瞥一眼身旁放着的漏斗,这小玩意儿是她随赤子烈返回伽摩城后买的,每天就放在身旁,提醒她去外头的时辰。其实这些事她可以自己做,之所以要让长生来提醒她,是因为他总是在院子里不出来,她也是想让他多出来走走。
    “一起出去走走吧。”穆然边说边往前走去,离婴随着她起身,长生却往后退了两步,微微俯身。
    “不了,主人去就好了,城内很安全。”
    言下之意,安全的地方,他就不跟着穆然出去了。
    穆然也不勉强他,知道他一时不习惯接触人,便道:“那好,城中有些酒食不错,回来带给你。”
    长生垂眸,“有辟谷丹。”
    “辟谷丹也不能当饭吃,对身体不好。”穆然随口便道,说罢却愣了愣。她以前也是把辟谷丹当饭吃的人,后来有一个人对她说那对身子不好,从仙岛往万赤城的路上,沿路的小镇大城,他总能找到当地的名吃给她。这人总是那么会享受,各地名胜典故吃食玩乐之事,但凡问他,无一不精,也不知怎装得下这么多事。
    想起凤天,穆然顿时便心情沉重,当即不再说什么,与离婴一起出了谷。
    她现出身形的地方是王府后院的阁楼,尽管知道穆然在谷中修炼,赤子烈仍派了两名侍女给她,人还是当初她住在这里时的人,因为知道她喜欢安静,赤子烈也没多派人。
    两名侍女见穆然从屋里出来,都欣喜地来请安,“神君大人,姑娘。”
    穆然轻轻颔首,“这几日城中有什么新鲜事么?”
    “事可多了!”两名侍女沏了热茶来,一人一句道,“殿下又从沙海王城里运了批甲胄回来,炼器师堂会那边忙开了,正用姑娘给的炼器符附符重造呢。”
    “这些日子,王骑们可高兴了,阿勇和鲁七他们穿着第一批锻造好的甲胄在府中来回溜达,羡煞了不少人,让还没领到的侍卫们差点给扒下来分了!”
    “听王骑们说,咱们喀哈独立之后,朝廷把来往的商号物资全都切断了,幸好咱们十城中早有储备,药师们正忙着炼制辟谷丹。”
    “殿下的意思,大约年底,咱们便要跟朝廷开战。”
    穆然安静听着,心底却如明镜。年底便要开战,听起来很快,但赤子烈必须要快。说是城中有储备,但大漠这地方本就贫瘠荒芜,尽管在他的治理之下已繁荣多年,但那是因为他带领王骑们在大漠杀出一条血路,把那些妖兽都杀怕了,这才疏通了商道,有了各种物资来往进城,修筑了城墙,给前来修炼的修仙者提供庇护,喀哈大漠的城镇才就此有了人气,繁荣起来。
    但是如今,他宣布独立,炎国朝廷下令封闭商市,各家族为了在这敏感的时期避免与此地有接触,全都下令族中子弟不得再来大漠这边历练。这么一来,断了各地入城的物资,城中的储备能有多少?总有用尽的时候。
    王骑们和城中四大堂会的这些修仙者还说些,百姓们总不能日日以辟谷丹过活,在墨玉谷中半年,谷中灵气浓郁,已是用辟谷丹拖延了下来,这回回来,总不能还吃辟谷丹。普通人的身体,承受灵丹总有个极限。再者,要做辟谷丹,灵草也是个麻烦事。前段时间,墨玉谷中能做辟谷丹的灵草也用得差不多了,虽说灵草在谷中生长得比外面快很多,但也总得要个时间,并非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估计当初开辟这片天地的人,也不曾想过有一日会消耗这么大的量。
    不过,相比起赤子烈来,想必此时炎皇也很急。他面临的事态要严峻得多,火灵珠刚遭封印,这对炎国来说是前所未有的重创,如今联军之事就够他劳心的,他还得提防着赤子烈。他应该想要用拖延的战术消耗掉赤子烈,但赤子烈也不是傻子,不可能会给他这个时间。因而他说年底要开战,这从他自身来讲,自然是必然。
    “你们殿下在府中?”穆然问。
    “回姑娘,殿下在炼器师堂会,听说又一批甲胄造好了,殿下正去查看呢。”
    “我知道了,我去瞧瞧,你们不必跟着了。”穆然起身,与离婴出来院子。
    但她却没先往炼器堂会走,而是转过一角,对着四面空荡荡的院子道:“贤义大哥,你在么?”
    话音落下,身旁便卷起一道黑风,穆贤义现出身形来,不待穆然问,便从怀中递来一封封了火漆的信件,“姑娘,这回有主子的信。”
    穆然一愣,眸中露出喜意,迫不及待接来。凤天并非每回都有信来,穆贤义与他之间有特别的联络方法,有时只是一些暗号和消息,这回竟等到一封信,穆然自然欣喜。
    打开信来,纸上熟悉的字迹,淡淡的熏香。再多的消息传递,也不如这一纸信件拿在手上,一瞬间心中踏实了的感觉。
    信中字里行间散漫不经的语气,好似看见一袭月袍的男子就站着身前,含笑道:“一别半载,可好?杂务缠身,行程拖延,勿要忧心。炎国战起之时,便是相见之日。到时大礼奉上,以作赔礼。”
    大礼……我要你的大礼做什么……
    穆然叹一口气,凤天信中从不提及他的伤势,这却恰恰是她最关心的。无奈穆贤义似也得了什么吩咐,对此事闭口不言,只说凤天未提,他便不知。这反倒叫穆然忧心。
    刚接到信时欣喜十分,念完了却又开始忧心十分。穆然将信收起,摇了摇头,她知道问穆贤义也问不出什么,索性就不多言了。凤天信上说炎国战起之时便是两人相见之日,他又要做什么?
    想不通的事,穆然向来不花时间去钻牛角尖,她宁愿把这时间用在修炼上,自身修为强大一分,日后这样的忧心操劳就少一分。
    但她此刻还不能回谷中,她新炼制了一批炼器符,得送去炼器师堂会,正好赤子烈在那里,她总要去看看情况。
    出了王府,来到伽摩城的街上,又见大漠城镇的风情,到处可见的彩布蓬帆,走在蓬帆下遮阳的百姓,熙熙攘攘,看不出一丝战前紧张的气氛,反倒比以前更自由热烈。
    百姓们见着穆然,纷纷露出欣喜的神色,一路跟着她打招呼,若非见离婴在身旁,穆然指定被热情的百姓给围了。
    这些百姓在她的谷中待了半年,因谷中灵气浓郁,不少百姓的陈年旧疾都不治而愈,而且孩子们吸食久了天地灵气,回来后,不少到了年纪测试灵根的孩子,都发现体质不错。连以前测试灵根时未通过的孩子,都忽然发现丹田有灵力涌现的迹象。
    这可把百姓们给高兴坏了,要知道,在五国大陆,以修仙者为尊,唯有有了修为,才能有出头之日。就连家中的日子也好过许多。
    再加上赤子烈的事,百姓们对穆然都心存感激,因而她乱纲之子的身份在当初炎金宫中虽受到了诛伐,在喀哈大漠却被百姓们接受了。赤子烈这处封地本就是炎国流放罪人之地,百姓们大多是那些人的后代,因而对于神纲也有一分不以为然,赤子烈一宣布不遵神纲,倒得了百姓们的响应。
    比起那些生活在繁华帝京的人,这些苦寒贫瘠之地生存的人,更多一分真诚。
    这让穆然难得感觉舒适,因而她难得一路微笑,频频冲着百姓们点头,直到进了炼器堂会。
    一进堂会,弟子们便将她给围了,“姑娘来了!快快快!新打造的甲胄!”
    弟子们一路将穆然拥进堂中,赤子烈和王道严以及几名长老正围着一堆甲胄,见穆然来了,赤子烈当先大步过来,先将她打量了一番,笑道:“好样的!你这修为当真是一天窜三窜!”
    穆然挑眉,瞪他一眼,语气别有深意,“是啊,不赶紧修炼,难道再让你打晕我一回?”
    烈王殿下果然咳一声,咳罢皱眉看她,“可真小气,这么爱记仇!”
    “我这人就是记性好。”
    “成!那我给你揍一顿,这样总行了吧?”赤子烈瞅着她,目光放在她的手上,心想那拳打在身上,定然是痛并快乐着。
    穆然却是一笑,走去地上摆着的甲胄旁边,随口道:“等我修为高过你了,再来揍你。现在打了不痛。”
    赤子烈被她气笑了,负手走去她身旁,看她蹲下身子翻看那些甲胄,一线阳光照进堂中,映得她耳珠小巧,淡淡的金色。他不免看得有些失神,眼底神色慢慢柔了,嘴上却是笑道:“你想得美!修为比你高是为了压得住你,省得你整天悍妇似的。以后想打架,找本王!想挨揍,也找本王!”
    地上的甲胄是从沙海王城里搬运出来的,那王城据说是上古时期的某座城池,里面机关重重,赤子烈数十年前带人进入沙海捕捉烈蛟,机缘偶然得到了这王城的地图,上面机关与守护妖兽标明得还算清楚,他进入王城时,死活不肯带穆然,穆然便把仙兽们一个不落全派给了他,他们没有走到最深处,只走了一半,便在中央发现了数以百计大箱的甲胄。全是上古时期难得的精材,赤子烈便派人先将前面探明的半部分物资运送回来。
    这些甲胄有一些尺码并不太合适,需要回炉重造,穆然前后送的炼器符少说有数百了。
    如今地上这些甲胄一眼看去全是玄黑战甲,上面发着火焰的光芒,看起来如黑夜里一捧星火,只是看看,便不免热血沸腾。
    这附符的甲胄组成的大军,只怕五国大陆也没有这样一支队伍!
    赤烈军,他们注定载入史册,成为纵横五国的第一军!
    穆然抚摸着这些甲胄,笑了笑,对烈王殿下那番“打架挨揍”的论调倒没在意,只仰头问道:“你何时去灵地渡神劫?我的仙兽大军在炎金宫一战死伤大半,急需补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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