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麒拿着油纸包,喊了她一声。
她闻到了,里面装的是肉脯。
铁链的刺痛和陌生的记忆让她思绪浑浊,陷入昏睡。
再次睁眼,珞瑜觉得头晕目眩,身体无力,她手掌抵住额头,缓了半晌。
“苏惊棠?”原麒又喊了她一声,握紧油纸包,“你要死了吗?”
珞瑜看向他,刹那失神,恍然间,她看到了祁麟初化人形不久时的模样,稚嫩、青涩、干净、不谙世事。
脑子彻底清醒后,珞瑜眼中闪过失望之色——他不是当初的祁麟,他身上有血腥和邪气。
“小麒麟,你来了?”珞瑜朝他伸手,他下意识抓住,她借力坐起身,靠在祭坛边上。
她嘴唇又比昨日白了些,眸子里尽是疲乏之色。
“肉脯。”原麒坐到她旁边,将肉脯递过去,看起来也精神萎靡的样子,耷拉着脑袋。
她拿起油纸包,感叹:“凡间吃食吗?许久未见了,不知凡间万物生长如何,我不在的时候,又是谁在挽救那些生灵。”
“听说你爱吃肉脯。”原麒道。
“神没有口腹之欲。”珞瑜打开肉脯,拿了一片递给原麒,“你吃过吗?”
他看了眼肉脯,摇摇头:“我不需要吃东西。”
肉脯递到他跟前,他看着珞瑜宠爱的目光,伸长脖子,叼过肉脯。
他第一次尝到这样的味道,说不上好不好吃,反正比毒果味道好。
“小麒麟,你想不想要自由?”她轻声问。
自由?又是一个陌生的字眼,原麒听不懂,也不想问。
他倒在珞瑜腿旁,蜷缩成团,后背紧紧贴着她大腿外侧,眼皮打架,格外困乏。
他告诉自己,他并不是想来见她,他只是太冷了,想在她身边取取暖,肉脯是报酬。
“你本应拥有赤子之心,乐善好施,却被邪祟染灰,黑白不分。”珞瑜轻抚他脊背,语速缓慢,“你何时能醒过来?”
“我一直醒着,我听不懂你说的话。”原麒睁开眼,神色复杂。
“你与祁麟原是一体,许是因他不想彻底湮灭,所以当年入魔时留了良知,将你分离,不料邪祟作乱,想要摧毁你,你再不醒悟,邪祟就要得逞了。”珞瑜摸了摸他脑袋,他下意识抬头顶她手心。
好像很久以前,也有人这样摸他的头。
可他是哥哥的影子,不能见光,怎么可能有人会摸他的头?
她刚才说的是什么意思,哥哥是邪祟,他才是哥哥?
“你在骗我。”原麒眼神清明,起身直视她,“苏惊棠,你不要再假扮那个女人骗我了。”
“你扪心自问。”珞瑜手掌贴上他胸膛,望进他眼里,“你一点都想不起我吗?不想获得自由、光明正大站在阳光下吗?”
原麒感到心跳加快,呼吸不稳。
眼前这双眼睛里象是藏着一根绳索,将他牢牢捆住,不停往里拉。
“不要再被邪祟左右了,醒过来吧,洛陵,你一直是你,不是影子,不要被欲望左右,不要被黑暗欺骗。”珞瑜放在他胸口的手收紧握拳,原麒感觉心脏也在那一瞬间收紧,有些疼痛。
眼前的女子离他很近,近到他伸手就能拧断她的脖子。
但不能,他不能伤害她。
“我……”原麒嗓子干涸,说不出话。
他想……偷走她。
他希望她永远都是这个样子,在他无人搭理的时候轻抚他的脊背、轻声细语和他说话,听他的心声、解他的悲苦。
这次第一次,他对哥哥以外的人有了占有的心思。
原麒低着头遮着眼,不让她看到自己眼底的情绪,肩膀因想极力稳住情绪而战栗。
珞瑜挪动身子,刹那头晕目眩,天昏地暗,倒在地上。
“苏惊棠!”原麒惊慌地叫她名字。
苏惊棠迷迷糊糊睁眼,难得看到原麒这副模样,不得不赞叹“她”的厉害。
刚才她以第二意识看到“她”所做的事、听到“她”所说的话。
“她”想说服原麒救苏惊棠。
苏惊棠不明白,自己体内为何有珞瑜的意识,是阵法导致,还是珞瑜在这儿有意识残留,偶然进了她的身体?
亦或者……
温寻说过,知天地者难自知,测风云者难自测。
她以前能轻松看到他人的将来,却看不到珞瑜的,只有三个可能。
其一,珞瑜已经不存在;其二,她的能力不足以看到神的未来;其三,她是珞瑜转世。
“你怎么了?”原麒紧张地站在一旁。
每次过来,她都会抚摸他的头发、轻拍他的脊背,她今天怎么不那样做了?
“再这样下去,我就要死了。”苏惊棠忍痛撑起身,“你愿意救我吗?”
原麒沉默一息,双手撑在她身侧,缓缓靠近她的脸,她别扭地后退,拉开距离。
“你不是她。”原麒失落地看着她。
苏惊棠没有解释:“你如果不愿主动出手,那就把我的位置告诉温寻和邬惊风,他们会想办法。”
“你会像那样对待我、和我说话吗?”原麒看着她的手。
她轻柔地摸了摸他头顶:“原麒,我可以破祁麟的执念,你帮我,就能将功补过,重获自由,否则邬惊风不会放过你。”
“她不会这样跟我说话。”
苏惊棠认真看着他,恍惚间感觉自己真的成了珞瑜,不自觉道:“我知道你被邪魔利用了,你可以拥有更好的将来,你不相信我吗?他不让你见光,我可以让你靠近太阳。”
他抿唇:“那哥哥呢?哥哥可以得救吗?”
“只要你抛开杂念醒过来,我们都可以得救。”
*
妖界,边界,临冥界。
男人痛苦的喘息声在树林间响起,他身影如疾风窜过,衣服摩擦树叶,发出涮涮声响。
鲜血溅落,周围植物退避三舍。
树林外,隐约传来两个年轻男人的声音——
“冥界也没有公主的踪影……”
林中男人冲出树林,黑衣男子挥袖转身,一根银色雕花长棍架在男人脖子上。
“惊风。”男人喘气喊道。
邬惊风抬眸看去,立马收了棍子,皱起眉头:“祁麟?你怎么伤成这样了?整个妖界谁敢伤你?”
祁麟看了眼邬惊风旁边的随从,邬惊风挥手,随从隐入树林。
“和惊语有关吗?”邬惊风沉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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