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悠扬的鼓乐声开始吹奏,喜庆而动听。
可是有一个声音忽然传了过来,“皇上,听闻静王的王妃是倾城国色,不知可否让我们这些异邦之人见识见识。若是行了礼,送入了洞房,我们可就什么也见不着了。”
这声音很高,一下子便压过了喜庆的乐声,传到了流霜耳中。
流霜闻言,心中顿时一惊,这声音竟然是暮野的。
暮野怎么来了?想来是方才随着百里寒一起来的。
流霜这才忽然记起,说是最近各国有使者前来朝贺玥国新皇登基。看来天漠国来的是暮野了。
她心中惊异犹未平息,就听得另一道温雅魅惑的声音,“是啊,皇上,该让新娘子露露面。”
这声音一响起,流霜心中惊异更甚,这竟是秋水绝的声音。想来,羽国派来的使者便是秋水绝了。
他们,竟然都来了!
他们都来观看她和百里冰的婚礼了,只是,不知道他们见到了新娘竟是她,会作何感想。
流霜心中很乱,正在低头思量,就听得百里寒微笑着道:“难得各位远道而来,冰儿,你就答应了大家吧。”
百里冰对于流霜和暮野秋水绝之间的事情,知道的不是很清楚,但是,却知道他们是认识的。他便淡笑着说道:“见一见也无妨,各位王和我娘子还是旧识呢。”说罢,便走到流霜面前,小声征求着流霜的意见。
流霜垂首不知如何是好,但是也知道若是拒绝,定会引起众人的不快,尤其是暮野,他的脾气她可是领教过的。百里寒怕也是不愿得罪他的吧。想到此,便轻轻点了点头,大大方方地将头上的喜帕缓缓揭了下来。
大殿内布置的华丽喜庆,流霜眯了眯眼,才适应了突然跃入眼底的色彩。眸光穿过颤抖的光影,望到了坐在宾客席正中的百里寒。
他面上挂着淡淡的笑意,但是,流霜一眼便看出,他那笑容是假的。因为在看到她揭下喜帕那一瞬,他的笑容倏地冻结了。深黑的眸光忽然变得清冽而迷惑,修长的眉慢慢凝起,深深地纠结,看得令人揪心。
在这一室绚丽色彩里,在这一室喜庆欢笑里,他的身影忽然变得那样寂寞那样孤独,他的神情忽然变得那样迷茫那样疑惑,他的修眉不断纠结舒展舒展纠结。
他似乎是在努力回忆着什么,却又记不起来。
他依旧记不起来她!
流霜心中苦涩,弃情毒哪里是那么容易恢复的,她那一次失忆,可是十多年才恢复啊。
曾有人说,世界上最远的距离不是天涯海角,不是生与死的离别,而是当你站在那个人面前,他却不知道你爱他。她和百里寒如今的状况,可不就应了这句话。
曾经,她就像一朵娇艳的花,在他的掌心一瓣一瓣地温柔绽放,而今,他们相对而立,咫尺之间,他却不识得她。
何其悲凉!
流霜不忍去看他努力回想的样子,眼波流转,看到了百里寒身旁的暮野。
暮野依旧黑衣黑袍,当他看清了新娘是流霜时,浓黑的眉紧紧锁了起来,但是眸中却并未有多大的惊异,似乎早就知道新娘是她了。而秋水绝,此时的身份是羽国的使者,他一袭锦服,容颜俊美,神色淡然,只是目光在和流霜接触时,眸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情。
秋水绝怎么也想不到,他和流霜的再一次相遇,竟然是在流霜的大婚之日。这无疑让他想到了自己和她的那场婚事,如果是真的该多好啊!
见到暮野和秋水绝不意外,因为流霜方才已经听到了他们的说话声。让流霜意外的是,她还看到了师兄段轻痕。方才段轻痕没有说话,流霜并不知师兄也来了,此时看到,这才恍然,为何他们竟然一块前来观礼,想来有可能是师兄说服的吧。
段轻痕自那日将流霜送到玥国后,就离开了。这么长一段时间,流霜一直没有他的消息,没想到再次见面,会是这样一种状况。他坐在秋水绝旁边,一袭蓝衣翩然,眸光清雅如水,在看到流霜时,含笑向流霜点了点头。
流霜瞬间便明白,师兄是想要帮她,可是他们要怎么帮?除非是百里寒恢复了记忆。但是,这一点在她看来,是不可能的。因为她也是医者,知道失忆药的厉害。
流霜再次看向百里寒,却见他以手抚额,眉头紧缩。
流霜并不知,百里寒此时心中的震动。
当他看到她缓缓将喜帕揭起时,望着喜帕下她的容颜,这一刹那间的感觉,真是难以言喻。这一瞬,有一个熟悉的场景在闪现。优美的下着雨的春夜,他怀着欣喜的心情挑起了红艳艳的喜帕,然后……
一张清丽娇羞的脸呈现在他的面前,那张脸渐渐地和眼前流霜的脸重合在一起。
是她,那夜,他娶的王妃不是代眉妩,而是她——白流霜。
他终于想起来了,可是,后来呢?有无数个熟悉的场景在脑中呼啸闪过,快如闪电,滑如游鱼,他想要抓住什么,但是,却又抓不住,抓不牢。
伴随着熟悉的场景袭来的,还有疼痛,如同针尖,将全身上下每一块骨骼、每一寸血肉,都密密麻麻地刺痛。
他抬起手,望着自己手臂上那个未写完的字,平静的眼底一瞬间好似投入巨石的湖面,荡漾起迷惑、茫然、惊异、震惊的波澜……他忽觉得心口一痛,一口鲜血忍不住“噗”的一声喷了出来。
一众侍从登时吓了个半死,慌忙奔了过去,惊叫道:“皇上,您怎么了?”
百里冰也极是惊诧地奔了过去,道:“皇兄,你没事吧?你是不是记起来她了?”
“都走开!”百里寒冷声喊道,目光依旧直直望着流霜,她也在凝望着他。她的眸中,有一种看不见的温柔,如花般悄然绽放。
“白—流—霜”他脱口低声念着他的名字,似乎这个名字早已刻在了他的灵魂之中。
他一定是爱着她的。
虽然,他并不能记起他们之间所发生的一切,但是,感觉是无法抹杀的。虽然他不知为何她不愿做他的妃,可是他不相信他曾经休过她。
他明明是爱她的!
流霜彻底愣在那里了,百里寒的反应,出乎她的意料。她没想到,他对她还是有印象的。看来,这弃情毒并不像想象中那么难解。
“快去宫里传御医!”百里寒身边的总管太监富公公大声吩咐小太监道。
百里冰凝眉大声道:“先不忙,这里不是有现成的医者吗?”转首对段轻痕道,“段公子,请您为皇兄诊脉!”
段轻痕点点头,执起了百里寒的手腕,凝神诊脉。
“皇上的龙体没什么大碍,不过之前中了一种失忆的毒药,体内还有些余毒。”段轻痕徐徐说道,“不过已经并无大碍了。”
“你是说,朕中的毒已经解掉了?”百里寒神思恍惚地问道。
忽然脑中闪过一个影子,他竭力要去捕捉,但是,头忽然疼得好像要裂开。他咬紧了牙关,身子不由地颤抖起来。
“不要想,不要去想了!”流霜仰着脸,如水一般的黑眸中笼罩了一层轻雾。
百里寒忍受着一波波的疼痛,修眉紧缩,竭力去捕捉脑中的影像。
他一定要记起来。
皎洁的月色下,是谁玉指轻拨,在优雅地抚琴?
宫中的宴会上,是谁玉手执笔,云袖飞舞,在娴熟地作画?
床榻上,满身是血寒毒发作的女子,是谁?
山崖底,手拿骨针,为他缝衣的女子又是谁?
青楼中,与他执手相握的女子又是谁?
那个女子,眉眼盈盈,执他之手,道天长地久,与子偕老。
是谁?是谁?那是谁?……
百里寒抱着头,只觉得似乎有千万支针在密密麻麻地扎着他的头。
“不要想了,不要想了!”流霜走到百里寒面前,伸出手,指尖轻柔地抚过他修长的眉,不断地轻抚着他的眉,想要舒展他纠结的眉峰。
百里冰见状,沉声道:“皇兄,先不要想了!”
百里寒忍受着疼痛,目光凝聚向流霜望来,那眼神仿佛要穿透她的灵魂一般。但是,他的瞳仁渐渐涣散,陷入到昏迷当中。
“你们先带皇上下去休息!”百里冰命令道。随行的侍卫和太监小心翼翼地搀扶了百里寒离去。
“师兄,他没事吧?”流霜抬眸担忧地问道。如果,记起她,要那么痛苦的话,她宁愿他不要记起她。
“霜!他没事。可能是方才看到你,受到了刺激,我想,他的记忆应当快要恢复了,只是……”段轻痕凝眉沉思道,“我觉得很奇怪,他体内的寒毒也没有了!”
“你是说寒毒解掉了?”流霜不可置信地问道。
“是的,我猜想,可能是他中的毒恰好解了寒毒,按理说,不应当啊,他之前是不是还服用过什么解毒奇药?”
“我给他吃过云梦花。”在醉花楼那几天,流霜每日里给百里寒喝的梅花茶里,就溶了解毒奇药云梦花,当时是为了给百里寒缓解寒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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