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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后乱成了一团,燕玖没有继续往前走,她将宋时应叫过来,交代道:“我给你的令牌可以调遣三军,但是要小心些,今夜围攻事有蹊跷,你到军营时万事小心,小心别中了埋伏!”
“是。”这样的关头,宋时应总算知道什么叫做一本正经的女帝,下达命令毫不含糊,看着她已经骑上了马调转马头,叫上了小玉,说:
“小玉,随我走!”
“是。”小玉也上了马,二人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她知道燕玖在找什么,闻人潋以李霏作为诱饵,那李霏应当就在他们身边,闻人潋不会冒险把李霏放在燕玖的势力范围,那他应该还在昭国境内,一路走来,应当就是昭国的边境小村最适合藏人。
不顾自己安危,燕玖又越过了这条国界线,在茫茫夜色中狂奔。
她不知道,闻人潋的人早已将这些看在眼里,他说过,无论他们看到什么,无论他身在何处,都要将这个结果告知他。正直兵乱之时,闻人潋看到骤然飞起的信号弹,看着满地的尸体,一口血呕了出来,一副心如死灰的样子,扶住一旁的老树才没有摔下去,官姝想要上来扶住他,可他推开了。
官姝说:“公子,燕玖姑娘去找李霏了。”
冷静过后的闻人潋露出笑意,说:“我知道。”
他重新振作起来,明明她走的是自己的道路,却有一种被放弃的感觉,他一直是被选择的那个人,如今忽然成了放弃的那一个,不知道有多痛苦,难受得足以他蒙蔽自己的双眼,做出一些偏激的事来。
他抹掉了嘴角的血,对官姝道:“杀了他吧!最后一眼也不能让她见到。”
“是。”官姝只觉得今夜更加寒凉,从来没有见过闻人潋这个样子,她只是默默地退后,让活下来的为数不多的人从尸体中找到信号弹,发射出去。
又一个信号弹照亮夜空,燕玖只觉得这样的晚上不祥极了,胸口一直在跳,她以为是骑马的缘故。
临近天亮,她终于到了那个小村子,可是村子已经空了,到处一片狼藉,根本没有人生存的痕迹,她和小玉找遍了村子也没有找到李霏,可她的估算是不会错的。
天亮后,她还是有些不甘心,小玉将马牵上前,说:“公子,我们走吧,也许他不曾经在这,被转移走的话,应该走不远的。”
可是如果他被转移走,那就是闻人潋已经察觉了,那她要找李霏就更加找不到了,她失落地上了马,往南尞的方向走。
她再赶到边境之时,青松将军已经被围剿,就地处死。迎接她的是宋时应和边防官员,一路将她护送回城。
奔波了一个晚上,她已经够累的了,洗个热水澡,躺了一会儿,侍从从外面进来,说是有人找。
能惊动她的人,不是什么一般人,不然宋时应早就将他们拦了下来。燕玖顶着全身的疼痛翻身下床,走到偏院会客的地方,果真远远就看见了那抹久违的淡蓝色长衫。
燕玖欣喜地走过去,道了一声:“师伯!”
白听舟转身,两人相逢本就是开心的事,可是他依旧如往日那般面无表情,行了个君子礼,道:
“陛下,听舟受人所托,送了个礼物过来给你。”
燕玖的笑容停滞在脸上,好半天才反应过来,神色有些暗淡,道:“你是替闻人潋过来的?”
“是。”白听舟已经让人将那个盒子抬了上来,摆在燕玖跟前的桌子上,燕玖紧紧盯着这个盒子,大小相宜,可是她却怎么都不敢打开。她只想骗一骗自己,这个大小应该是一顶凤冠之类的东西,断然不会是她想的那样。
也许她的反应早就在闻人潋料定的范围内,白听舟说:“陛下不打开看看吗?”
“别打开!”燕玖大叫,她似乎很怕打开那个盒子,就立在那里不动,仿佛只要她不动,时间就会按照她想的停在那里,什么就不会发生一样。
白听舟却没听她的,转身走到盒子面前,将手放在盒子上面,说:“你师父说,若是你不敢打开,便由我来打开,这份大礼,你一定得看!”
盒子被打开了,一阵血腥味扑面而来,燕玖只看着盒子内的一团乱糟糟的头发不肯转移眼睛,可当那只头颅的面目当真呈现在眼前的时候,她肚子里一阵翻江倒海,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站在那里话也不会说,路也不会走,就死死盯着那只头颅看。
那是李霏的首级。
她想不到,再次见面竟是这样的方式。
心中不知道是被什么冲撞着大脑,让她再也无法感知这个世界。花香、鸟叫、清风……都化作了一把一把锋利的锯刃,切割着她已经千疮百孔的心,最后,她只问了一句:
“是谁杀了他?”
白听舟说:“是我。”
很好,她最后一丁点的少女心,也随着李霏的死消失殆尽了,她看着这个不曾靠近过的人,这样冰冷的面容,问:“他死之前,可有说过什么?他有没有什么话想对我说?”
“有。”白听舟说:“他说,让你一直走下去,要笑到最后。”
“我知道了。”燕玖转身,将盒子盖了回来,捧着它进了后院,吩咐随从道:“送客。”
这一段路,走了很久很久。她抱着李霏,与他那些短暂的时光一直在脑海里挥之不去,她才决定要接受他的心意,便又失去他了。
这一次,她一点眼泪也没有,都说伤心到深处的时候,是哭不出来的。
那天之后,燕玖回了房间,一直同那个盒子待在一起,谁也不见。
可谁也不知道,她在那个房间里,对着一张一张的图纸,将自己一步一步的计划写在锦囊里,小玉进去服侍的时候,她将锦囊都交给了她,低声说:
“我们这里眼线太多了,这些锦囊交给宋时应,他知道怎么处理。”
匆匆交代完,她连同洗漱的水连同小玉一起推了出去,关上了门,不吃不喝也不睡。外人都道女帝是疯了。
眼线将燕玖的近况告诉了闻人潋,说:“蓬头垢面的,一直抱着李霏的首级不肯放手,房间里都是尸臭,下面的人劝她将李霏下葬了,她怎么都不肯,还将那些人都轰了出去。”
官姝远远地听着,说:“公子,你又何必要将玖姑娘的爱人一个一个杀死?李霏是她最后一根稻草,你连这个都不肯放过吗?”
闻人潋虽然心疼她现在的样子,却也不曾后悔过,反而李霏死后,他有一种大快人心的感觉,尤其是李霏赴死之时,那从容不惊的样子,仿佛自己为了燕玖就义一样,他看着就很生气。他虽然还是笑,可心中不知道多苦涩,背着自己的心,说:
“她这点痛都承受不住,还怎么承受一个帝王之重?只当我看错了她。李霏确是早就注定了要死。”
官姝说:“李霏早就在那场战乱之后死了,你又何必给了她这样的希望,又活生生将她最后一点希望捏碎?公子!你着实狠心!”
狠心吗?可是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那个晚上,他不知道有多愤怒,知道燕玖的行事风格,早就意料到她依旧会选择去找李霏,却还是气她没有选择带兵来救自己。
他大抵也是自私的吧!
三日又过去,仿佛与往日并没有什么两样,燕玖那边盯着的人带回来的消息一直都是不肯出门,已经这么多天了,她不吃不喝已经反常,他却没意料到她暗中行走的步伐已经悄悄走到了她前面。
比如,袭蓦城是什么时候重兵压境,已经在昭国的边城张弓待发。他从绥城带来了一封盖着国印的国书递交给大祭司,宋时应又是怎么凭着燕玖给的几个锦囊便拔除了风夜痕的几个爪牙,让大祭司趁虚而入,掌管了昭国的大权。
这些似乎都是一夜之间就发生的事,闻人潋反应过来之时,已经被袭蓦城的重兵包围,就算插翅也难飞了,即使圣贤山庄要赶过来救人,也来不及了。
燕玖决心要致闻人潋于死地的时候,闻人潋就成了困兽,一点反抗的机会都没有。
官姝是最后一个保护闻人潋的人,在复仇的烈焰刺穿闻人潋的时候,她挡在了闻人潋面前,结束了自己杀手生涯。
宋时应觉得可惜,他才认识的一个红颜知己,再见面时已是两个世界,他叫人过来将人抬去埋了,对士兵说:
“女帝说了,活捉闻人潋。”
“活捉么……”闻人潋一笑,他曾经告诉过她,活着才是希望,她既然不杀他,那不是给了他翻身的机会吗?
他所有的计划止步于此,因为燕玖这一次果真做得完美,他连反抗的余地都没有。
见到燕玖之时,她已经梳理好了自己,是一代女帝该有的样子,凌厉和高冷都具备了,他笑道:“玖儿,你这次做得很好。唯一的不好,就是没有下手杀我。”
“你以为你还有翻盘的机会吗?”燕玖上前捏住他的脸蛋,真想一手就将他捏碎,咬牙切齿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剥了,她那双冷漠的眼睛,是他的成果没错了,她说:“留着你的命,是想让你看看我的江山,不是你一手策划的。我会走一条完全不同你的道路,而你只管看着便可。”
她转身离去,这个背影,再也没有落寞,华服将她衬得无懈可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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