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北,漕帮。
豹爷穿着一身豹皮,猎手打扮,手里玩着刀子,坐在上好的木榻子上,问道:“路巨,人都准备好了?”
路巨点点头:“豹爷,咱帮里面最能打的兄弟都在了。”
豹爷点点头,眯着眼睛,笑道:“路巨,这也就是你,换做别的人跟我讲一年轻后生要来找咱们整个漕帮茬架,我得两巴掌呼死他。你说说,那年轻娃子,就是叫清云的,他奶奶的真敢来?就因为咱们不同意,他们借用水路去越国,就想灭了咱漕帮?”
“豹爷,正是,别的人不敢说,那小子为了借咱们水路,也为了给公主出气,真敢来。”路巨正色道。
正在此时,就有个汉子来敲门,说道:“豹爷,那小子来了,一个人,在门外候着,是不是召见?”
“哼,还真有几分胆色,把他叫进来吧。”豹爷眯着眼睛。
清云进了大堂,就像进自己家的后花园一样,东看看,西看看的,还不时地撇撇嘴,一副很嫌弃的样子。
看得豹爷心里很是不爽。
“你小子敢单枪匹马来,是条汉子,你也知道,咱们这种人,谁都不服,就服义薄云天、英雄盖世的汉子,不知道你是不是。”
清云微微一笑:“你不试试,怎么知道我不是?不如你们动拳脚,我就动拳脚。你们动刀,我就动刀,不过我把话先说在这里,拳脚刀兵无眼,万一收不住手,那就只能各自保重了。”
“好小子,够狂,要不是这点儿事,老子还真想跟你斩鸡头拜把子,但愿你有这么狂的底气。”豹爷冷声道。
“我只能说……尽量不让豹爷失望。”叶墨眯起眼睛。
此时,天色早已黑透,天上挂着一勾下弦月,好似狼牙,清云站在月光中。
他面前站着许多人,路巨为首,许多眼眸血红,想要他命的人,手里提着长毛、横刀看着他。
豹爷站在最后面,目光幽冷。
清云也目光幽冷,在这样的江湖世界,哪有那么多道理可以讲,他故去的恩师讲过,这个江湖,谁的拳头大,谁就有道理。
今晚,若不彻底收服漕帮,日后说不定会给薄莹莹,及自己带来什么样麻烦呢。
清云就是这么想的。
所以,先动手。
先动手,就占了先机,动手,就要一击虽不用致命,却也要让其丧失战力。
他的拳头就直直打在最靠前路巨旁边的汉子的鼻子上。
然后,混战就开始了。
“刷”地一声,几十个汉子跨前一步,两个大汉三十度角度夹击,手中横刀斜劈清云。
清云侧身一躲,反手一撩,一人手臂直接骨折。
另一人变向,捅向清云后腰。
清云反腿一踢,咔咔一声,此人手臂直接折断。
惨哼不绝。
他没有留手,顺势一扫,闷声响起,一人捂着脑袋,直接倒地。
又有七八个人围了上来,清云不退反进,小腿压缩、绷紧,发力,如紧绷的弹簧,弹伸、纵起,仿佛化作了一道风。
一把夺过一柄长枪,穿破重重夜色,耍得风生水起。
这是一场最惨烈的肉搏。
后面紧紧跟过来的芈莹莹,张大嘴巴,眼里满满的崇拜。
她没想到他真的一个人跑来挑战整个漕帮了!
她没有想到,看起来瘦削的清云,一动起手来,竟是如此狠戾。
他的动作其实不好看,但一招一式,都无比精准,如最原始,最血腥的舞蹈。
她也第一次觉得,这世上真有气质这种说法了。
月光下,她看着这个为她战斗的男人,眸子里溢彩连连。
她第一次对一个男人犯起了花痴,这一次,心里已经完全接受了这个男人。
冰定南领着十几个侍卫,冲了进去,几个呼吸之间,已经完全控制住了漕帮,任何江湖势力,在国家的机器面前,都是渣渣。
“砍了。”这句冷冰冰的话,竟然从芈莹莹红润的小口里传出来的。
“遵命。”冰定南狞笑着,举起了横刀。
“咻......”“叮。”两种声响,几乎不分先后传过来。
第一个声音是箭簇破空的声音,第二个是箭簇撞击横刀的声音。
然后另一个声音就紧跟着传了过来。
“我倒要看看,谁敢动我的人。”这个人迈着方步,一步步摇晃着,走了进来,手里的折扇还摇了几摇,一副很潇洒的样子。
腰间压住衣襟下摆的玉佩,证实了这个自命不凡人的身份。
这个自命不凡的人就是呼毕,陈国溧阳候嫡长子,他身后,紧跟着一个身材健硕的神射手,想来,刚才那一箭,就是出自他的手。
呼毕走到芈莹莹身旁的时候,轻佻瞟了她一眼,邪魅一笑,合上折扇,施礼道:“莹莹世妹安好。”
“小侯爷救我!”豹爷扯着喉咙大声叫道。
“砍了!”芈莹莹面色铁青。
“如有阻拦者,射杀!”清云眼睛里的寒气,足以冰冻呼毕的血肉。
芈莹莹是他的未婚妻,如今哪个不知,哪个不晓,这个小子竟然敢当着自己的面,调戏公主,如此不敬,如此大胆,看起来他那个爹爹,在陈国是何等的跋扈了。
今天不给他个教训,还真当我是好惹的,更何况,对公主大不敬,本身就是大罪,就是杀了他,又当如何?
清云说的快,冰定南的手更快,手起刀落,豹爷的人头就已落下。
呼毕的神射手弓弦还未来得及满弓,就被侍卫的弓弩,射成了刺猬,那些跟过来十几个护卫,立刻都慌得跪在地上,连连叩头饶命不止。
侍卫和护卫,虽一字之差,却差之千里。
呼毕惊呆了,一时间呆呆站在那里,说的不话来。
冰定南左手提着神箭手滴血的头颅,走到呼毕身边,抬起手臂,让呼毕看得更清楚一点,嘴里不时发出桀桀狞笑。
呼毕好像清醒了些,丝毫没有慌张的意思,缓缓走到清云身边,一字字说道:“好小子,有胆识,有种你也杀了我。”
清云看他的眼神太冰冷了些,如从深渊中走出来的魔神,没有丝毫人味儿,说道:“你真的以为我杀不了你?”
“我倒是很想亲眼看看你是如何杀死我的。”
“不可......”
“驸马爷请三思......”
清云不由一缓,这小子毕竟是侯府嫡长子啊,日后是要袭爵的,真的一气之下杀了他,可也不好与陈王交代啊。
可是,大话已经吹出去了,还有那么多人看着呢。
呼毕早已看出他的犹疑之色,一抹轻蔑笑意更浓,大刺刺嘲讽道:“怎么样?吃软饭的,窝囊废,来呀,杀我呀。”
清云手上青筋凸起,怒火已经顶在脑门。
呼毕更加得意,继续嘲讽:“生气好啊,气死可就便宜本小侯爷了,公主也就便宜我了,你说是不是废物?”
“我是杀不了你,可是我可以打残你,让你一辈子都躺在床上,我觉得这样对你来说更好,也更适合。”说完就冷冷看着呼毕,一步步走了过去。
呼毕傲然说道:“像我这样的人,难道会怕吗?只不过在之前,有几句话单独跟你说,不知道能否听完再动手?”
清云冷冷哼了一声,说道:“随了你的意。”然后对冰定南说道:“天已渐三更,护送公主回府,如若出了事故,你就自行谢罪去吧。”说完,跟着呼毕去了偏房。
两个人进了大厅偏房内,清云问道:“你不是有话想单独跟我说吗?有什么话赶紧说。”
“你是不是觉得我很蠢?”
“难道你不蠢吗?”
“你是不是觉得我们这些,整日里横行霸道,嚣张跋扈的纨绔子弟,都是很蠢?”
“哼......”
“勋贵之家,如果出现一或两个人才,王家是可以接受的,但如果满门都是人才,那才是勋贵之家的大忌,也是王家的大忌,这是王家所不能容忍的,这也是勋贵家族没落的开始,很多寒门大多都因此而起。
所以,勋贵之家,达到一定规模,都会分家,都会出现几个不务正业的纨绔子弟,来以安王心,只有王家安心了,家族才能绵延富贵下去,不会没落,想一想,一个勋贵之家,拥有绝对教育资源,怎会容忍出现如此众多的蠢材?
我家亦是如此,我呼家是陈国新进新贵,人口简单,母亲去世的早,还没有续弦,一直比较宠爱三姨娘,她与我父亲有一子,虽是庶出,但三姨娘很想我父亲把爵位传给他,父亲虽没有同意,但同样也没有拒绝。
我也知道,这个爵位早晚会是我庶出弟弟的,因为我的病体,已经让我没有多长时日了,如果能够借王家之手,取我性命,看在陈王与父亲的交情,一定会善待我呼家,想来日后我呼家也会成为富贵家族。
如果能用我已经无法医治的病体,换取我呼家代代富贵相传,我也值了。”
呼毕一番话说完,一阵剧烈的咳嗽,让这个年轻人一下子弓下身体。
清云皱着眉头,看着呼毕剧烈喘息的胸膛,说道:“你这是肺病,在我看来,也未必致死,如果就这样死掉,你是不是觉得很冤屈得很?”
呼毕闻听不由惨然一笑,说道:“我父亲早已寻遍陈吴楚越之地的名医,均无医治之法,难道你还能......”
他忽然停顿,一双本已无望的眼睛,瞬间发出求生的光芒,几乎颤抖低说道:“难到你真能医治我的病症?”
清云傲然说道:“区区肺病,何足道哉,不过......”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呼毕立刻单膝跪拜,正色道:“如你能医好我这病症,必定以驸马爷马首是瞻,任听调遣,并立下毒誓,绝无食言,请驸马爷救我一命,漕帮舟船之事更是以驸马爷为首。”
肺病吗,有什么难?恩师的时候,常常逼着自己背古医书,还让自己在他老人家身上下针,由于自己年纪小,手也不稳,在恩师的身上,刺出来小血点,恩师还笑着安慰自己,可是,爷爷走的时候,自己也未曾学的通彻......
想到这里,眼里不禁满了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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