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僵实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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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阳越升越高，尽管半僵把整个身子都紧紧的钻在了车里，但雨后明晃晃的阳光还是无可避免的照到了他惨白的脸上，在晃的他眼睛生疼的同时，把他的魂也从没完没了的思考中晃了出来。没有丝毫的犹豫，半僵赶紧掏出口袋里的墨镜带了起来，棺材钉和佛珠已经不在身上了，他可不敢再拿自己两眼珠子乱冒什么险。然而这副墨镜还没在鼻梁上戴踏实，就被摘了下来，跟着半僵就慢慢的推开了车门，像条蛇一般从车里滑了出去。
    经过这一夜秋雨的冲刷，绿油油的草地上是一片狼藉，要在以往，这些瓶子碎纸什么的杂物早就被打扫卫生的拾去换钱了，可今天它们却像是在向谁示威一般直愣愣的散落在了那里。不是这些废品贬了值，也不是下雨打扫卫生的偷懒，而是因为整个操场包括小半个校园已经被警察所接管，操场出口的地方，也就是半僵昨晚钻桌子的那里更是被一条黄白相间的警戒线围在了当中。
    绕过操场往外走时，半僵没有敢多看，也没有吱声，而是尽量摆出一副自然轻松的姿态，混进了一群赶来上第二节课的学生当中。然而让半僵没有想到的是，跟着这群学生刚转过一个拐角，就有两名警察迎面走了过来。原来为了保证师大师生的人生安全，以及尽快的抓获犯罪嫌疑人凡半疆，并州市警方投了大量的警力进入校园，除了巡逻的之外，每栋楼门前，至少要保证有一名警员进行巡视。
    “呼……”尽管很想保持神态的自然，但半僵还是忍不住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他很幸运，或者应该说是庆幸。前晚搏击场馆的一折腾又毁了他最后的一身衣服，因为他昨晚只得穿了一身与大家格格不入的校服出来，而由于昨晚的那场混乱，校方几天要求所有的学生不分年级的披上了这件一般只有在特殊活动时，才会从柜子底翻出来的师大校服。
    于是乎，此时师大的校园里头几乎到处都是一水的白色，而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混在人群里的半僵才有机会像条小银鱼儿一般，游过那些警察们眼睛，游进了高校长所在的办公楼里。
    有些事情是不能逃避的，尤其是逃避只会让事情变的更麻烦的时候，所以这次半僵他没有逃，否则他昨晚就应该出现在师大的围墙外，而不是停车场那里了。不过眼下的这件事并不是也不是仅仅靠迎头而上就能解决的，所以半僵只好找上一个人，一个已经给他擦了不止一次屁股的人。
    自从他进校以来，差不多一惹麻烦就要靠高校长来收尾，几次下来半僵也举得有些不好意思，不过这次的娄子他实在是捅大了，不管有多么的不好意思，他还是得再来麻烦高校长。而高校长估计也很清楚这一点，所以学着壁虎从窗户外面爬进来的半僵突然出现在身后时，他的身子连晃都没有晃一下。
    “您来是打算要我的命还是要我的钱？或者还是要我带着你出去？”
    高校长没有回头，但从他沙哑的嗓音中，半僵还是隐隐的听出了一丝怒气。半僵也没有回答，而是垂着脑袋坐到了高校长对面的沙发上，结果他的屁股还没碰上海绵垫子，一个崭新的烟灰缸就朝着他的脑袋招呼了过来。
    “你还好意思往下坐？不是，你还能坐的下来？”烟灰缸没有碎，它被半僵稳稳的接住摆到了眼前的茶几上，然而这却彻底的把高校长的火气给点了起来。几乎是一眨眼的功夫，高校长就从办公桌里面绕了出来，指着半僵的鼻子，站到了他的身前：“你为什么要接住它？摔了吧，反正它也是我这两天来摔的第八个了，多它一个不多，少它一个不少，再摔一个没什么大不了的……”说着话，他伸手就要拿起烟灰缸再摔，结果被半僵又摁了下去，而就在高校长打算要使劲把这个东西抢过来时，进来后就一直沉默的凡半僵终于出声了。
    “我是无辜的，你知道的。”
    “可那又有什么用！”
    虽然他的声音还是很高，但没等说完这句话，高校长的整个人已经如同扎破的皮球般泄了下去，他软软的走到半僵的旁边坐了下去，缓了好半天才终于开口问了起来。
    “到底怎么回事？”
    “不知道……”
    “对方是谁？”
    “不清楚……”
    “有没有线索？”
    “不知道……”
    “……”
    高校长没有接着再问什么，那边都TM一问三不知了还让他怎么往下问，倒是半僵在又沉默了好一阵后，才终于给出了一个答案；
    “我是被冤枉……”
    “那又怎么样！光我一个人相信你又怎么样？几千双眼睛眼睁睁的看着她死在你的怀里，警方那边的口供到现在都还没有录完呢，你让我怎么帮你……”
    “……”
    又是一阵能把人活活憋死过去的沉默，过了好一阵，半僵才问出了自己今天来这最想知道的事情：“他们……怎么样？”
    “当时被激动学生们打了一顿，不过应该没什么事情，现在他们三个已经到了警方那里，具体的……”
    “他们三个？刘胜男也在？”
    “是那个林家乐，万卷和叶明是跟着他一起被警方带走的，有他的老子在后面撑腰，警方不敢不给面子，相信他们没什么事情，放心，我会看着的。不过……”
    “怎么了？”
    “你说的刘胜男……好像是失踪了。”
    “什么？！”半僵的身子猛地一震。
    “对，就是失踪了，那个叫小姚的女生已经报了警，说是自从出事之后就再也没人见过她，刘家那边已经来人联系过我了，到现在警方还在寻找着，怎么，你昨晚没有见过她？”
    半僵摇了摇头。昨晚万卷和叶明为了掩护自己逃走被那帮学生一拥而上摁倒的事是他亲眼所见，可对于刘胜男的失踪他就有些迷糊了，自从舞会开始他们之间就断了联系，于是一时间，一种不怎么好的感觉也顺着半僵的后脊梁爬了上来。
    “我师叔那边……知道了吗？”
    “昨晚警察就找上门了，不过你放心，你师叔认识不少上面的人，背景硬着呢。而且他已经给我打过电话，让我一见到你就立刻想办法带你出去，真不愧是你的师叔，居然真的算到你一定会来找我的。”
    听到高校长这么一说，半僵紧绷了一夜的心弦终于送下了少许，可紧接着想到的下一个问题，却又让他刚刚舒缓了那颗心再次重重的沉了下去：“……那，那妖孽，不，郝丽珍那……”
    “虽然送到了医院，可还是没能救过来……那边警察已经接手了，希望能找到什么为你脱身的线索吧……她的父母昨晚就已经通知到了，相信明天就应该到学校了，在此之前……”高校长还想接着说下去，但却被半僵抬手拦住了，就在高校长刚要有些诧异的时候，办公室的房门已经响了起来……
    与此同时，另一边。
    在并州事刑警大队的某间办公室里，有两个人像两只癞蛤蟆一样背着双手靠着墙并排着蹲着。不是他们喜欢这种姿势，而是他们手被手铐牢牢的拷在了后面的暖气管子上，而这一拷便是拷了整整一个晚上。
    “怎么样，想明白了没有，凡半疆现在到底藏在了哪里？”随着声音的响起，那扇已经关了整整一个晚上的房门终于被人推开了，紧跟着一名穿着很精神的中年警官就闯了进来。似乎显得有些着急，还没等后面跟着的那个年轻警察进来坐下，他就把昨晚那个已经问了差不多半个晚上的问题再一次的抛了出来。
    没有人回答，即便后面那位年轻警察又跟着把问题大声的重复了一遍，可换来的除了一阵沉稳的呼吸声外再也没有什么了。中年警官有点忍不住了，掏出手绢一抹脑门上的汗，一个跨步他就从桌子里头窜到了两人跟前，而接下来，他的脸色就好看不到哪去了——也许是蹲着时间过长的缘故，这两只“趴”了一夜的大“蛤蟆”居然在不知不觉间睡了过去，而且看样子睡的还挺香，尤其是左边那只个大的，不但隐隐的打起了呼噜，就连那从嘴里流出来的口水都已经滴滴答答的拖到了地上。
    “起来！都tm起来！”这位警官的鼻子都要给气歪了，忍着一脚踹过去的冲动，冲着这两位的耳朵就吼了起来：“醒醒！都TM给我起来，谁让你们给我睡觉的？啊！”不得不说这位警官的喊的这一嗓子声音确实够大的，估计音量要是再高点，后面家属院里睡懒觉的都能给他惊起来，然而面对这边雷声般的怒吼，对面回应的雨点就有点小了。
    “……唔……开饭了？唔……”一边抹着嘴角的哈喇子，睡的有些迷糊的万卷一边嘟嘟囔囔的张嘴给回了这么一句。。
    此时这名警官的鼻子是真有点给气歪了，连说话都开始不怎么利索了。如果不是因为刚刚占了个大便宜，混上了队长这么一个缺，必须留个公正执法的印象给上下看的话，按照以往的习惯，他的大嘴巴子早就给扇上去了：“吃……吃什么吃，谁让你们吃饭的，不，谁让你们睡觉的…………还TM睡？赶紧给我站起来！”
    “报告警官……”这下万卷没有吱声，倒是最右边的叶明有气无力的搭起了话：“……我们站不起来……”
    “不行！还想偷懒，我让你们站，你们就得给我站起来！”
    “报告……政府，我们真的站……不起来……”
    “为什么？”
    “我们的胳膊……还在后边拷着呢……要不这样……杜队长……给我们松开先……”
    看着眼前叶明那张硬装出来，委屈无比的脸，这位警官，也就是杜队长脸上的五官差一点就上下左右的倒换了位置。不过还好，到最后，在叶明又像昨晚刚进来那时扯着嗓子喊出“警察打人啦”这五个字之前，他还是把已经扬到了一半的手又给硬生生的放了下去。就这样，在经过一晚短暂的中场休息之后，杜队长对万卷和叶明的讯问工作，同时也是扯皮和耍嘴皮子的比赛，再一次的拉开了序幕。
    “现在能说了吧，凡半疆到底在哪里？”
    杜队长稳稳的坐了下来，他的旁边，那名年轻点的小警察正拿着笔准备着记录。其实他也有份参与讯问的，可经过昨晚的那一夜的“交流”，他惊讶的发现对于眼前这俩已经坐到对面位置上的滚刀肉来说，自己之前在警校学的那点东西是真不够用。所以，他选择了沉默和静静的记录，省的想问的话什么都没问出来，反倒是一不留神把自己让人家给带沟里去。
    然而事情跟着的发展却有些出乎他的意料，面对杜队长的提问，万卷和叶明并没有像昨晚那样哭天抢地的喊冤枉，也没有顾左右而言其他。只见在经过一阵短暂的思考后，左边的万卷终于抬起了头：“我说……”
    短短的两个字，让做笔录的年轻警察忍不住心中一震，而一边的杜队长更是直接激动到整个人从位置上蹦了起来。没有去理会因此而歪倒的椅子，前倾着身子的杜队长眼珠子愣是在刹那间足足大了一圈，望着眼前满脸横肉的万卷，他忽然感觉是那么的亲切。
    “你真的知道凡半僵藏在哪？”
    “嗯，”似乎是担心杜队长不相信，万卷重重的点了点头以表示肯定：“你说的凡半疆，他就藏在超市里。”
    “超市里？”
    杜队长感觉有点奇怪，这么多年下来他是头一次听说有犯罪嫌疑人会选择找那个地方藏身的，不过看着万卷真挚的目光，他还是示意旁边同样是有些奇怪的年轻警察把笔录接着做下去。
    “哪一家超市？在哪个地方？离这有多远？”
    “不远，就是我们师大校门口左边斜对面的那一家。”
    “难道就是那一家！”听到这，杜队长的脑海中开始回想那间小超市的样子，与此同时，他不由得为凡半僵的大胆和狡猾暗暗赞叹起来。难怪他们忙了整整一夜，又是封锁学校又是全市搜查的都没能抓到嫌疑人，敢情人家就在自己眼皮底下呀。想到这，杜队长转身就要带队去抓人，但为了保证万无一失，转念一想的他还是又忍着心中那份激动留了下来。
    “这么说，凡半僵就一直藏在师大门口的那间小超市里？”
    “嗯。”
    “那你知不知道他具体藏在了超市的哪里？”
    “知道啊，就在进门后右起第二排，右边靠里的货架上。”
    “哦……”
    这下，杜队长终于放心了，也满意了。已经知道了藏匿地址，犯罪嫌疑人眼看着就要被自己所擒获，看来这个刑警队队长位置他就是想坐不稳都难了。不过这话又说回来，凡半僵这小子也挺会找地方藏的，居然就躲在了那间超市进门右起第二排的……货架上？！
    “不对！”
    在年轻警察惊讶的目光中，已经快走出房门的杜队长像阵风一般的就刮了回来。只见他抬腿越过审讯的桌子，一步跨到两人跟前，抬手就拽着领子把万卷以及与他拷在一起的叶明从位置上给拽了起来：“说！凡半疆他怎么可能会躲到货架上去？”
    “它本来就在货架上啊，”万卷显得是一脸的无辜与委屈：“不摆在货架上，总不能堆到门口吧，那么一来饭拌酱还怎么往出卖呀。不偏您，那家超市卖的六必居的饭拌酱味道真是不错，咸中还微微带着那么一丝的甜，想买您就说是我推荐的，打九折……”
    还打九折？杜队长现在把万卷这个混蛋的骨头打折（she）的心都有了。凡半疆，饭拌酱，他的口音就是再有问题也不至于差到连这俩词都说不清楚吧，摆明就是这个孙子憋坏水，借着这个谐音来下套，把他一步一步的往阴沟里给带。想着自己一夜的辛苦付诸了东流，想着自己多年的美梦随时可能化为黄粱，再加上外面不知干什么引起来的乱哄哄的嘈杂声，使得脾气本来就不好的杜队长脑子里“嗡”一声，再也忍不住了，伸手就要朝万卷的脸上刮下去。
    “杜队长，这么做不好吧，”尽管心里同样憋了一股气，但警校多年的教育还是让旁边那位年轻的警察忍不住把打到一半的杜队长拦了下来：“刑讯逼供不太好吧……”
    他是动手拦了，可有的人却不怎么领情。面对杜队长即将打下来的巴掌，万卷非但没躲，反倒是把泼皮耍赖的那一套淋漓尽致的表现了出来，脸一扬，朝着杜队长的手就伸了过来：“打呀，有本事你就打呀，你问什么我答什么，老子有错吗？告诉你，性杜的，今天要是不打我，你tm就是我孙子！”
    而在万卷前边撒泼的同时，后边配合默契的叶明当然也没有闲着，他把嘴巴一闭，肚子一收，满满的一口空气就吸了进去，然而就在他准备好要把“警察打人啦”这句话喊出来的时候，那边的门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