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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忌着陈嬷嬷还在场, 杨蓁不得显露, 她只能对画屏勉强笑道:“那太好了,我这些日子一直在惦记你,这下也可放心了。”
她望了一眼陈嬷嬷,嘱咐道:“画屏,这里是王府, 规矩大得堪比皇宫, 你可一定要时刻谨言慎行, 听陈嬷嬷的吩咐。”
画屏的笑容同样勉强:“我自然知道,姐姐放心, 能来王府做事就是一步登天, 我可知足呢,一定处处小心。”
杨蓁点点头:“那就好, 我还有差事在身不好久待, 这便走了。”
说完就匆匆踅身而去。
画屏本也疑心自己被脱籍接来没有那么简单,见了她这反应更是忧虑, 可惜顾忌着身在他人地盘,也无可奈何, 只能望着她的背影幽幽一叹。
杨蓁没有回正房,而是去到诚王书房所在院落的穿堂, 直接向那里当值的小厮要求面见王爷。
一般下人主动要求面见王爷都是为了汇报消息,而正房当值的丫鬟最不可能有什么消息需要汇报, 她来提此要求无疑是件怪事, 但当值的小厮却痛快应了下来, 还讨好笑着多了一句嘴:“王爷早有吩咐,就等着蓁蓁姑娘呢。”
杨蓁本还抱有一丝侥幸想是自己小人之心了,一听这话便是心头一沉——果然。
王府后花园中设有一座挺大的莲花池,时值深秋,池里的枯荷已被清理干净,仅余一池碧波。池边的垂杨柳落了大半的叶子,一丝丝深褐色的枝条趁着薄阴的淡灰色天空,好似工笔画上的白描。
风景虽然萧索,水池里的锦鲤却正是一年中最为肥美的时候,诚王穿了一身月白缎子的道袍,闲闲在在地坐在一张竹凳上挑竿垂钓。
小厮领了杨蓁到跟前,低声报了句:“蓁蓁姑娘来了。”就退了出去。
诚王既不出声,也不回头,依旧悠然望着水中浮漂。
一步步走近他,杨蓁复杂波动的心绪一点点沉寂下来。
对这个人,她曾经视作仇敌,甚至起意要杀了他,昨晚说起他,徐显炀却叫她一旦触怒了他便去跪地求饶,他在他们两人眼里至少有一点相同——都是个可怕的敌手。
来的这一路上杨蓁却在琢磨:难道在与他拼命和跪地求饶之间,就没有别的选择?
面前这个血统高贵、心思缜密的男子,也不过是个血肉之躯,不是个无可理喻的野兽。
有时候,把对手单纯看做一个人,一个与自己一样有着七情六欲、一个脑袋两只手的人,事情就显得简单了。
管他是何样身份,何样性格,他做事也有他的立场与考量,对付他,也就会有拼命与求饶之外的手段可行。
最简单的办法,说不定也最为行之有效。只不过,需要多一点胆量,也多冒一点风险罢了。
身为死过一次、经历过最惨结局的人,杨蓁来到诚王跟前时便已决定——赌上一把。
她暗中为自己鼓了鼓劲,在诚王侧后跪了下来,恳切道:“王爷但有所命,直接吩咐便是,恳请您不要牵扯无辜之人。画屏对个中原委一无所知,求王爷放过她。”
诚王唇角微挑,抬起手一摆,屏退了守在一旁的两名仆从,转朝杨蓁道:“你来前难道没有想过,倘若顺水推舟,将这事当做是我的好意接受下来,其实对你更好?如这般来点破是我有意拿她要挟你,不是也正说明,你不够坦荡、做贼心虚么?”
杨蓁平静反问:“王爷说我心虚,您又何尝不是?您有事想要我来配合,既来对我善待以争取我的信任,足见您也有一份诚意,那又何不爽爽快快以诚示人?我可以承诺王爷,但凡您要我做的不伤天害理,我都情愿襄助。”
诚王微眯起双眼:“你情愿?你又为何情愿?就为了我给你的那点好处?”
杨蓁不自觉就露出了荒诞的苦笑:“为何王爷会以为,要别人忠心办事就必须威逼利诱?难道您来坦言有件正事想要我添一份力,我应承下来,就恁难以索解?”
诚王依旧眯眼望着她。难道不难以索解?要人忠心办事,还既不威逼也不利诱,那又当如何确信对方是真的忠心,而非另有所图?
萍水相逢,无亲无故,她又是被他强行接进府来的,还能平白无故听他提出一个要求,就真去尽力帮他?她又凭什么要信他没有恶意,没在算计她、或是她家徐大人呢?
可是,看上去她是真那么想的,是真的秉承着“只要你坦诚待我我就情愿坦诚回报”的原则。
看着挺精明、挺有心眼的一个丫头,犯起傻的时候,却又能傻到这个地步……
诚王无声一叹:“你起来吧。”
待杨蓁站起,他双手搭于膝上,微抬着头望她道:“我问你,在你眼里,我是不是个恶人?”
杨蓁微怔,正启唇未答,诚王先自笑道:“我知道此言问出来,也听不到你实言回答。我对你做过的事,哪一桩不像是恶人所为?”
听上去,这两句话似乎比之从前他对她说得任何一句都要诚恳真挚。似乎……她赌的这一把是有了点赢面。
杨蓁摇头道:“我未曾视王爷为恶人。王爷换我入教坊司为的是搭救耿家小姐,其行径有其恶也有其善,不能一概而论。至于眼下,我不过是个卑微丫头,与您的地位判若云泥,您但有差遣,大可直接对我强势压服,可您却还要费心向我示好,足见您并非恃强凌弱之人。”
可惜这个不是恶人的人,却在前一世将徐显炀逼上了绝路。今生倘若无法逆天转命,此时她面前的这个男人就将是她的仇人。
倘若能叫这人看明白孰忠孰奸,哪怕争取到一点点他的信任,避免将来他干出无可收拾的错事,什么奸党,什么命数,就都可以不管不顾了。
天晓得她对达成这一目的有多企盼。
杨蓁心潮澎湃,鼻子都不觉间发了酸:“不瞒王爷说,我若是一早将您视作了恶人,今日根本不可能来与您说这些话,更不可能应承您但有吩咐,都愿襄助。我确确实实,没有将您视作恶人。”
诚王望了她一会儿,将目光转向了池水,好一阵缄口不言,面上也不露喜怒。
杨蓁暗中鼓起勇气问道:“敢问在王爷眼中,徐大人又是不是恶人?”
“不是。”诚王虽语调平淡,却回答得十分爽快及时,令杨蓁都暗暗吃惊。
这一回不再是她的推断,而是真真切切得到证实,他对徐显炀并无厌憎。可是前一世为何又会是那样的结局?究竟那时还发生过什么,令他对徐显炀彻底失望?
杨蓁又问:“那厂公呢?”
诚王面露哂笑,回眸道:“你对何智恒所知多少,便可断言他的善恶?”
这话一说,杨蓁便更加确信他是言由心发,不是信口敷衍。若是只为博她信任,他大可以全都顺着她说,不来显露自己的疑心。
此时此刻,诚王终于与她近乎于交心了。这个她一直想要争取的人,终于给了她一次机会。连杨蓁都觉得这好事儿来得有些突然,简直不可置信。
她强压着心头悸动:“王爷视厂公为恶人,却不将徐大人视作恶人,可见在王爷眼中,徐大人也是受厂公迷惑蒙蔽,才助纣为虐。正如王爷所言,我对厂公所知甚少,也不敢妄言其品性如何。只是依我看,徐大人并非愚钝之人,他与厂公多年来朝夕相处,对其品性了解甚深,他所信任之人,想必也不会是恶人。”
诚王浅笑道:“你会如此想,只因你没有被多年朝夕相处的人骗过罢了。有时越是至亲之人,才越不可靠。因为他清楚如何才能博你信任,如何才能骗得过你。”
所以说,那个被他处死的贴身宦官就是其中之一?前世的徐显炀是不是也因为什么事,被他视作了另一个曾经朝夕相处却又骗了他的恶人?
杨蓁道:“容我斗胆,敢问王爷,在您看来,当今圣上亦如徐大人一般,是为厂公所蒙蔽么?”
诚王淡然道:“为人君者,孤家寡人,天下间想要蒙蔽他的人何止千万,任皇兄再如何英明睿智,也是防不胜防,一时受人蒙蔽,又有何稀奇?”
杨蓁万分谨慎地斟酌着措辞与语气:“王爷是否想过,您与今上所信者截然相反,难道错的一定是今上,不会是王爷您?只有今上会受人蒙蔽,王爷您就一定不会么?”
诚王就像听了句极荒诞极幼稚的话,失笑道:“你想说,是泾阳党人来蒙蔽了我?何智恒蒙蔽皇兄是为了窃权揽政,我又不摄政,泾阳党来蒙蔽我做什么?又不是我去皇兄面前为他们说说好话,他们便可翻身的。”
杨蓁心头重重一震,仿若眼前打起了一道亮闪,猛然间想通了一件事——
是啊,泾阳党人为何要蒙蔽他?蒙蔽一个藩王对他们有何好处?
如果能叫诚王厌恶何智恒,相信泾阳党,那么,泾阳党人个个都会盼着当今圣上早死、诚王早早登基,也就是说除了诚王之外,还有很多人都会有谋害皇上的动机。前世皇帝英年早逝,会不会是被奸党谋害致死?
这猜测诈一想似乎荒诞不经,可细细推敲,却又似乎十分可能。
依照徐显炀对诚王的看法,诚王与今上确实兄友弟恭,不可能有谋逆之心,杨蓁一半是相信他的眼光,一半也是真心觉得诚王不像个野心勃勃、会谋害兄长的恶人。
可诚王自己无心夺位,不代表别人不想要他夺位。那些人眼见今上铁了心扶植何智恒要将他们赶尽杀绝,于是起心拉拢到诚王信任他们,谋害了今上,扶诚王上位,这都是合情合理的。
以前世的经历来看,说不定就是被他们成功了,才最终招致厂公一系的灭顶之灾。
可是,很难想象,国朝延续二百余年,都未曾出过一起弑君谋逆的案子。那些泾阳党人向来将忠君爱民挂在嘴上,就好像他们做些什么都是由此出发。那样的人,竟然会为了一己私欲,做出谋害君上这般大逆不道的勾当?
他们说到底不过都是一群书生,真的会疯狂到那种地步么?
会不会……这一次针对耿德昌与耿芝茵的案子,就与此事有关?那个害得耿德昌身首异处、害得耿芝茵被连连追杀的“把柄”,会不会就是对方弑君谋逆的罪证?!
杨蓁毕竟城府不深,一时想到了如此重大的关窍,惶恐不安与不可置信的复杂心绪几乎都呈现在了脸上。
见到她一个十五六岁、形容尚且未脱稚嫩的小女孩露出如此严峻的神情,诚王颇觉兴味,含笑问道:“你又想到什么国之大事上去了?”
“我……”杨蓁支吾了一下,自是不敢将这无边的猜测直说给他听,“王爷恕罪,我是一时岔了神,想到一件不相干的事上去了。”
诚王并不深究,脸上的笑意却平白淡了几分:“你去吧。那个新来的小姑娘,我不会限她自由。你随时想见她便去见她,倘若你实在不想要她留在王府,我再着人将她送回教坊司也无何不可。不过,想必她自己会失望得很。”
杨蓁体会得出,是自己方才这话没有直说,令他刚为她有所敞开的心门重又关了,可是那话确实无法直说啊,以她的身份,直说了方才那些话已然足够大胆,若去直说她怀疑泾阳党人有心刺王杀驾,说不定诚王会以为她疯了。
她有些发急:“王爷究竟想要差我去做什么,可否明言?”
“没什么可急的,日后再说吧。”诚王淡淡道,目光已重又转向了池水。
杨蓁无奈,只好告退。
诚王静坐片刻,试着提起了钓竿,才见到前端的鱼钩空空如也,不知何时鱼饵已被吃了,鱼却逃得不知所踪。
他忍不住哑然失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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