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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魔教妖人,妄自散布流言,还不受死!”
说时迟那时快,但见一女扮男装之人双眉倒竖,一声大喝后仓啷啷寒剑激鸣!
那乌小七连连倒退躲闪,一昧忍让,却见剑光闪处,那女子面目英气,眸里凛然。
“净衣!”
这一唤,台下一片混沌中登时冲上来五、六个同那女子差不多装束的人儿。那乌小七被团团困住,自是眉头紧皱,不敢有丝毫懈怠。他早料到今日杀鬼大宴会有啼红寺的人了。不过既然有啼红寺,斗阳宗、天刹阁应该亦有人来才是。
“交出《天残卷》,我或许还能留你一条狗命。”那被唤作“净衣”的女子冷冷道。
那乌小七转念一想,扫视身边几人,笑道,“姑娘说话好生厉害。我乌小七早将那《天残生卷》印了千本且作今日一散。姑娘若要……”
“净衣,别跟他废话!这人作恶多端,尽干些刨人家祖坟的缺德事儿!”
话音一落,不待那净衣出手,众女子中突然闪出一人,双掌挥甩,掌风猎猎,道是啼红寺除大慈大悲掌以外的武功绝学“失心掌”!眼下劈掌这人,便是随净衣此番出行莽苍客栈的净兰了。
只见那乌小七面色一怔,然不容他思索片刻,那净兰随即与他纠缠在一起。不一会儿,台上其他几名女子亦挥剑挥掌向那分身乏术的男子袭去。
剩一人没有动手。
那净衣眼神冰冷地盯着被众女子围困的乌小七,忽而眉头一皱。
“你这厮,怎好端端的抢我们的《天残卷》!”
“放你娘的狗屁!这《天残卷》见者有份儿!”
“嘿!你是哪里来的狗东西,抢我们销魂旗……”
…………
偌大客堂不知何时成了角斗场,四面八方混打一团,好不热闹!那吕鸣财眼巴巴地看着方才的富丽堂皇转眼变成一片狼藉,眼前一黑,差点一头栽下去。
“掌柜的!掌柜的!!”
“滚,滚……”
“掌柜的……有人拿了……”那店小二如此这般地伏那吕鸣财耳旁一阵私语,却见那吕鸣财倏尔眉头紧蹙,倏尔眼神发亮,末了,忙催道,“快,快带我去瞅瞅。”
那店小二笑眯眯地应了声,顺势掺着那吕鸣财往顶楼去。
余一片喊杀声,渐行渐远。台上台下,刀光剑影,如火如荼!
“哼,你这厮,为何不出手?!”那净兰紧紧盯着乌小七,喝道,“难不成你瞧不起女人!”
话音一落,一股凌厉掌风,劈头盖脸地朝那乌小七的后背袭去。换作往常,他几乎不费吹灰之力,闪了便是。可眼下左有寒剑,右有绵掌,前方淤堵,后退无路。那凌厉掌风似乎是吃定了他一般!
一声闷哼。
他正面迎了这一掌后,净兰几人突然有些惊愕。她再向那乌小七看去时,只见一张惨白的脸挂着淋漓血水,悄无声息。那种表情,像是累极了。
一群女子,眼睁睁地看着被围在中间的男子笑出了声。
那乌小七胸口颤了颤,双腿发软,隐隐有倒落之势。
“师,师姐……这……”
不知哪个女弟子声音慌乱。那净兰眉头一皱,喝道,“慌什么!”说罢刚要扬手,忽觉耳畔掠过一丝冷风。众人不闻剑鸣,却瞥到了剑光。不用猜也知,是她出手了。
幽幽的一声叹息。
那乌小七见那剑光愈来愈近,缓缓地闭上了双目。多年不见,到头来一死,死在你手里,倒也值了……他如是想。
不知是不是早已习惯了疼痛的滋味。寒剑入骨,寒剑穿心,他却感觉不到一丝疼。
有女子的惊呼之声。
有仓啷啷剑断之声。
“轰”地!似重物掉落。那乌小七猛然睁开双眼,耳畔一阵轰鸣。
——“吕掌柜的!……”
——“快来人哪!!……”
——“吕掌柜的,吕掌柜的!!!……”
眼帘处,是那一袭锦袍加身的男子。隔在他二人之间的,是一半穿破了胸膛的寒剑,剑尖血珠,是一点一滴地从那锦衣男子的心口渗来的,半柄残剑,数道血流。他甚至能听到鲜血滚落在地的声响……
“苗,苗大哥……”
殊不知此语一出,那失了剑而愣在原地的净衣又是一阵身躯大颤,“你……”她惊怔地注视着伏在那锦衣男子身边的人儿,喉被哽住了般,说不出一个字。
“苗大哥……苗大哥你怎样了?”
没想到一副男子皮囊之后,哭哭啼啼的,却是一个女子。
“小忧,你好,好,好糊涂……”
那锦衣男子话虽如此,双眼却痴痴地落在那孑然独立的人儿身上。一丝笑意,蓦然绽开在他嘴角。“向跃冰,我欠你的,都还你了……”
一字一字,支吾不清。飘散犹如留不住的风。
若是韶光能凝固,他残花抑或是苗泠泠,多想停在这一刻,就这般地,就这般地和她静静相望……
花落了。
春未绿,花先落。
“苗大哥……”
这一声唤,轻如蚊蝇。
然台上台下,已然两种风景。
“哼,魔教妖人,竟敢毒杀吕掌柜!”
混沌中,不知谁冒出了这句话。一时间客堂聒噪暴涨,直要刺破人耳膜。
“我们魔教大宴,怎的你们斗阳宗的也来掺和!莫不是想并入鬼煞道?哈哈哈哈……”
“呸!狗改不了吃屎!”
“放你娘的屁!吃你鬼爷爷我几棒!!……”
…………
方才“夺书大战”霎时转变成“正邪大战”。偌大客堂,泾渭分明。
当下若还剩一处安静之地,那便是台上了。
“净衣……”
那净兰晃了晃跟前人的肩膀,低声说,“斗阳宗邯副宗主已经来了……”
用失魂落魄来形容她净衣此时此刻的表情,怕是再合适不过了。她淡淡地看了身旁人一眼,重又将目光落向那锦衣男子,忽然笑了,“爹……我终于,我终于为你报仇了……”她仰天大笑,末了,眼神一凛,一个疾步捡起那地上残剑欲刎。
就在惊呼声、打骂声、喊杀声、刀剑交错诸如嘈杂声响里,他乌小七一个闪影握着那净衣脖颈旁的剑锋,眼神冰冷。
其实他也知道自己不能再是乌小七。因为当他迎视着她的目光时,他已经暴露无遗。
“你放手。”那净衣怒道。
出奇地,眼前人摇了摇头。
“无忧!”
话音一落。那柄残剑倏尔落地。只不过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血腥气,分不清谁是谁的。
“我不是无忧,你也认错了人。”他冷冷道。
那净衣双瞳剧颤,刚要说话,但闻眼前人轻轻地叹了口气,又道,“你报了仇,遂了心愿,何苦要自刎?”
一阵静默。
“你若随他去了,黄泉路上不免纠缠。算我求你,就当放过他,好不好?”
“跃冰姐……他这一生,都欠你……到了死,你都不肯放过他吗?!……”
那净衣听罢眼前一黑,几欲晕倒。耳畔哽咽之语,如同刀枪箭林!
——到了死,你都不肯放过他吗?!……
泪人儿,泪眼。
不待她二人哀恸,莽苍客栈内,但闻一声大喝,“有夺鬼煞道派主乌小七项上人头者,我斗阳宗重赏百金!!!”
大喝这人,不是邯钟离又是谁!
当下一干莫名人等,或执剑,或抡斧,或拎刀,或画戟……纷纷跳到那台上,狠狠地盯着被围在中间的人儿。
来势汹汹。
“哼,你们这些个女尼,成天地清心寡欲。怎的见到了男人就下不了手了?”一抡斧大汉笑得胡须乱颤,笑罢张手就朝那乌小七砍去。
冷哼。
那乌小七身形愈发灵巧,依旧是只躲不攻。他深知如若撕下脸上这块人皮,今日所做一切,尽要付诸东流。
“噫!直娘养的,不敢跟老子比划?一味地躲干啥!像个娘们儿一样!!……”那抡斧大汉唤作“肖大蛮”,原是销魂旗喽啰,无名小派,加之不得重用,早有退离之心。今日宴席听那邯钟离如此放言,心想若是取了这乌小七的项上人头,说不定就可当即入了斗阳宗,扬眉吐气,一朝飞黄腾达亦未可知……
其实像有“肖大蛮”这般类似想法的,客堂内,除了他乌小七,几乎人人皆是。既然人人皆是,那其他人又怎甘他肖大蛮一人吞下了一整块肥肉!
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杀鬼台上,已是人头攒动,水泄不通。
而众人的目光,却是无一例外地落在了他乌小七的头上。
百金实则不重要,重要的事,这一颗人头,能拍上他斗阳宗的马屁!
倏尔。
“邯副宗主。”
那净衣隔着人头遥遥一唤,道,“乌小七早已被我所擒!”
话音一落,杀鬼台上人人面面相觑。
“我啼红寺抓得了此人,不知邯副宗主的百金可予否?”
那乌小七眉头一皱,面露狐疑。他伏耳低声说,“跃冰姐……你……”
“邯副宗主!三日前,啼红寺临行前之约,莫不是忘了?!”那净衣冷笑道。
莽苍客栈,霎时噤若寒蝉。
“吕掌柜的惨死鬼煞道人之手!不杀这个畜生,实在有悖天理!!”
不知谁说了一句,众人皆应。
“是,是啊!!……”
“吕掌柜的被鬼煞气所伤,他乌小七脱不了干系!!……”
…………
那净衣冷冷扫视了众人一圈,不带一丝感情,道,“我啼红寺抓人,自有我啼红寺处置的办法。尔等若不服,先踏平我啼红寺再说!”
“嘿!你这女尼……”那肖大蛮满脸不服气,抡斧指着那女子,道,“我销魂旗就不怕什么啼红寺!……”
殊不知话未说完,但闻“啪啪”几声,那肖大蛮捂着脸连连“哎唷”喊痛。
疾风掠过之处,血花四溅。
从佛光中翩然而落的那老尼,眼眸凌厉,双手仿佛不曾染血。
“慈,慈悲师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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