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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沉沉的天空,呼啸着的山林,他头顶那茂盛的枝叶间盛开着一朵般若花,红得似火,娇艳夺目。
“你是没有自知之明,还是觉得以我这数十万年的修为不可能撑得过这次天劫?!知道你没有转换成人形之前擅用神力的后果吗?”
他怒了。
般若花努力将她所有的枝叶都打开来,严严实实地在他头顶撑开。肆虐的狂风中她的声音清晰地传来,“我想明白了,老天两次都让我生在你的身后,就是为了让我成为你的依仗。既然你要守护六界清明,那你,便由我来守护。”
天雷一声接一声在他们头顶炸响,她的躯干剧烈震动着,树身上有些枝丫开始着火,烧了起来,然而她仍然在狂风中摆动着躯干,固执地挡在他的头顶。
“避开吧,以你的修为根本不足以与天对抗,更别说保护我了。而且,如果我过不了这一劫,便说明以我的能力不足以保护六界清明,也就不配以始神之名存在于六界之中了。”
他的声音软了下来。
然而般若花妖完全不为所动。
荀渊赌气地说:“前一世我确实对你心存愧疚,但是这一世你却是自寻死路,别指望我会感谢你。”
般若花妖固执地不出声。
荀渊索性在蛋壳中专心调息,因为他知道一个尚未成形的般若花妖撑不了多少,他以为她撑不住了,也就放弃了。
在像似永远不会停歇的滚滚天雷中他们迎来了第二天,般若花妖枝叶散落一地,那朵娇艳无比的般若花也飘落在荀渊身前的泥土里,她只剩下光秃秃烧得焦黑的树身,但是她仍然固执地在他身后傲然而立。
这时天雷已经可以穿过树身砸在荀渊身上,荀渊不得不打起全部精神来应对。
他在心里不无担心地想:这个不自量力的般若花妖,被天雷之火推残了一天一夜,应该会放弃了吧。
可是他又猜错了。
在每一次天雷之火袭来的时候,她仍会在第一时间挥舞着光秃秃的树身挡在他前面。荀渊的心在她一次又一次迎向天雷之火时,由不屑到愤怒,渐渐的变成了心痛。
在一声凌厉过一声的天雷声中,他继续苦口婆心地劝解,她一如最初的执迷不悟。
“避开吧,你明知道这样帮不了我什么,又何必搭上数万年的修为呢?”
“始神出世要承受七七四十九天的天雷之火,我知道自己这样做改变不了什么,但是我只要能多撑一天,你便可以少扼一天的苦。”
“我知道你喜欢我,但是你知不知道,我撑过四十九天之后便会出世为神,到了那时,我可能会忘记你。而你,早就成了一截枯木,两世仙根夭折,你可能这一辈子都再也无法修炼成妖了,更别妄想有一天能修成正果。这样做值得吗?”
“你竟然知道我喜欢你!”
般若花仙的兴奋伴随着痛哼声而来,她说:“能为自己喜欢的人豁出性命,值得。”
荀渊不再出声了。因为他知道,他说服不了她。
般若花妖撑了三天,最终被天雷之火烧成了个木桩子。
荀渊在咬牙撑过四十九天的天雷轰炸后,随着最后一声天雷远去,他裂壳而出,晕死在那焦黑的树桩子下。
九重天的天池内,子墨瞬间睁开双眼,两滴泪夺眶而出。
天瀑没能将她带回天外天,却砸开了她的天眼。
她竟然看到了自己自问世之初的两世经历。
她没有想到,原来荀渊不惜逆天也要坚持,缘自于她两世的不放弃。
她长啸着冲天而起,跃上金凰,直奔揭魔山而去。
那里是荀渊跟她的出世之地,也是他们命运交迭的地方。子墨知道,他一定会在那里。
到了揭魔山的上空,子墨老远就听到银凤的哀鸣,正要用神识去探知荀渊的存在,早通灵性的金凰却遁着银凤的哀鸣早一步找到荀渊。
荀渊静静地躺在一颗盛开的般若花下,白衣如雪,面色如雪。
子墨飞扑上前,将他搂在怀里,伸手去探他的气息。
这一探,她整个人都呆住了。几乎是立刻地,她将荀渊平放在地上,扒开他的前襟,触目所及他胸前盛开着一朵娇艳的般若花,殷红如血。那花朵的四周树叶茂盛,全都是经文所缀,像是深植在皮肉里,让她看了触目惊心。
受天所遣,由佛结印,情断般若。
子墨知道,那每一句经文都是一把刀。一把刺入荀渊心脏的刀!刀刀见血,终成他胸口那朵盛开的般若花。
如果她不是那么矫情。
如果她能早一点洞悉荀渊的苦心。
如果她能对他多点信任。
是不是一切都将不同……
子墨扑在荀渊身上号啕大哭,“你为什么不等我?为什么为什么!既然你都已经等了我数十万年,为什么就不能再多等我一会呢!如今这样算什么,惩罚我吗?惩罚我自以为坚贞的爱情最终却不敌似水流年吗!惩罚我明明深爱着你,却故作矫情吗!惩罚……”
“我要惩罚你永生永世都爱我。”
有个声音虚弱地打断她。
子墨先是不敢相信,随即她立刻从荀渊胸前弹了起来,欣喜若狂地拍着他喊:“你个混蛋,你怎么可以这么吓我!”
荀渊连咳带喘地说:“咳……咳……咳……,女人,你要谋杀亲夫吗?”
子墨吓得手下一顿,再落下来时便轻柔了很多。
望着荀渊依然苍白的脸庞,子墨不无担忧地问:“你现在这算是撑过天遣了?”
荀渊挣扎着起身,“幸好你来得及时,否则凭谁也帮不了我。”
“幸好我来得及时!我能为你解厄?”
子墨扶着荀渊坐起,脸上泪痕未干,但是表情却很迷惑。
荀渊掀开前襟让她看,子墨惊讶地发现荀渊除了胸口那朵隐约可见的般若花,四周的经文全部都消失了。
荀渊笑说:“真情所至金石为开,天命难敌天意,你能在仙根全无的情况下记起出世之前我们之间那段过往,这一世还能对我痴心无改,那么我所做的一切也就算不上逆天了,只能说是好事多磨。”
子墨好奇,“你是不是早就笃定我能记起来?”
“是。”
“为什么?”
“因为,你对我的爱,比你自己想像的还要深……”
荀渊星眸中满满的全是爱意,呢喃着向她俯下头来。
天庭。祭天台。
汲昊、仉溪与监天同时撤去结界。
天灯死灰复燃,原本微弱的火光渐渐明亮,就算三人撤去结界,那盏灯火在狂风中仍然明亮如初,连跳跃都不曾。
“天佑始神。”
监天双手合掌望天遥拜。
汲昊长吁了口气,看了仉溪一眼,“总算没事了。”
仉溪从地上爬起来,径直下了祭天台。
远远地,他的声音传来:“叫他成婚时不用给我派帖子,没得理由他抢了我喜欢的人,我还给他封红包的。”
汲昊在祭天台上扬声大笑,“我一定还会替你补充一句,若是你成亲时,一定要他封个大大的红包才是。”
望月之日,千年一遇的吉日,宜嫁娶。
这一天,始神娶妻,九凝狼王的妹妹出嫁。
九重天上一派喜气洋洋,然而身为始神的荀渊,却是一脸的紧张。
“我们是不是该出门迎新娘了?”
面对他第三次发问汲昊终于抬了抬眼皮看了一眼沙漏,然后有气无力地回他说:“吉时未到,还不宜出门。”
荀渊却坐不住了,开始在大殿里转来转去。
汲昊终于忍不住了,“你能不能安心坐下来陪我将这杯茶喝完?你说你好歹也跟子墨成了两回亲了,按说该有经验了,怎么还这么沉不住气呢!”
荀渊被他说得老脸一热,只得重新回到案前坐下。过了片刻,他又不无担心地说:“这不正因为前两次的经历都不太好,所以……”
“吉时到,始神请快快前去迎娶新娘。”
监天匆匆跑进来,一脸喜色地禀道。
荀渊早就等不及了,撂下说了一半的话抬腿就走。
汲昊起身默黙地跟在他身后走了两步,遂然仰天长叹:“不过是娶妻而已,居然会让淡然了数十万年的始神失态至此,本天尊可以预见,惧内的神族中人又要新添一员了。”
缥缈仙境,太巫一脸不耐烦地坐在堂上接受新人礼拜。
一旁的如来佛祖小声提醒,“狼王接过新人奉茶,再封个红包给两位新人,说上一两句吉祥话就可以了。”
太巫拧着眉问:“做完这一切,你就愿意再跟我打上一架了?”
“哎,大喜的日子打什么架呢。切磋!切磋而已。”
如来佛祖忙将手压唇上,小声地更正。
“好!咱们后山见。”
太巫正襟危坐地接过新人奉上来的茶水,随手丢下一个红包,扬声说了一句:“那个,早生贵子。”
然后一溜烟跑了。
哭得稀里哗拉的子墨还来不及同他叮嘱两句,荀渊已经迫不及待地抱着她出了殿门,跳过火盆,然后干净利落地将她塞入花轿中。
不等司仪出声,荀渊已经扬声喝道:“起轿,奏乐。”
原本站在新娘身旁的小狐狸愣了半天,这才意识到新娘子居然就这么叫人抢走了,忙跳着脚追了出去:“哎,等等!还有我呢!哪有娶亲光抢新娘子抛下姐妹的!你们给我站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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