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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德胜吓得面如土色魂不附体,哆嗦成一团。
“爸爸,你怎么了?怎么了?”这时候张进宝才想起爹老子是不吃肉的,从大雪山上回来,他就没吃过肉。
孙大志的死还有张进广临死前那一刀,在他的心里留下了沉重的阴影,也留下了永远抹不去的伤痛。
那时候,他是饿疯了,神经错乱,才吃了孙大志的肉,也想吃掉儿子的肉。
回到仙台山,噩梦过去,一年多的时间仍然惊魂未定。
每次看到肉,都会让他想起孙大志被解肢时惨不忍睹的样子,还有张进广临死前那双灰暗的眼神。
“爸爸,你出来,出来啊……。”张进宝伸出手,想把爹老子拉出来。
“啊!人肉啊,我不吃人肉,大志!放过我好不好?进广!爹不是有意要害死你的,我饿,饿啊!!”张德胜不但不出来,还一个劲地嚎叫,眼神里充满恐惧。
“进宝,你爸爸他怎么了?”巧燕问道。
“不知道,从大雪山上回来,他就这样。”
“是不是当初咱们在大雪山的时候,他的心里留下了阴影?”
“一定是这样,自从那次以后,咱俩都不吃肉,我爹也从不吃肉。哎……他一定是想起了进广,还有我舅舅,心里迈不过这个坎,惊吓过度。”
张德胜真的惊吓过度,疯病好以后睡眠也不好,脑袋时而昏迷时而清醒。
有时候半夜睡着会忽然醒过来大叫,说瞅到了孙大志,看到了儿子张进广。
孙大志满脸是血,在冲他狞笑,张进广也手里拿着铁链,要拘他走。
把他给吓得,在棉被里屎尿横流,大小便失控,嗷嗷大叫,张家别墅里彻夜都是老头子凄厉的嚎叫声。
“进宝,你爸爸不是好了吗?从大雪山回来,被初九哥针灸好了吗?”巧燕又问。
“哎,初九哥的按摩术虽说天下无敌,可我爹是心病,心病还须心药医。他无法接受吃掉我舅舅的事实,也无法接受进广的死啊。”张进宝叹口气,一脸的无奈。
“那咋办?大过年的,不能瞅着他在桌子底下蹲着吧?”巧燕道。
“先拉他出来。”张进宝回答。
于是,一对小夫妻这边一个那边一个,跟逮猫一样,过来拉扯老张。
老张好像是见到了鬼,眼前的人根本不是儿子跟儿媳妇,分明是孙大志跟张进广。
俩人面目狰狞,一个劲地冲他招手:“过来呀,跟我们走吧,你吃了我们的肉,我们也要吃你的肉……嘿嘿嘿。”
“啊!别过来啊!救命啊……躲开,躲开!!”张德胜跪在地上,一个劲地躲闪,从餐桌的这头窜那头,那头又窜这头。
围捕好久,不要说抓住他,爹老子的毛也没抓到一根。
张进宝只好哄:“爹,别害怕,我是进宝,进宝啊,你儿子。一块肉也至于把你吓成这样?起来吃饭啊,咱不吃肉行不行?”
“啊——!你要捆我走嘞,吃我的肉,喝我的血,不能啊!拼了!老子跟你们拼了!”张德胜终于丧失理智,开始攻击张进宝了。
他飞扑而上,将进宝给抱上,来掐儿子的脖子。
张进宝被按在地上,根本不敢反抗,担心把父亲弄伤。
可不反抗,张德胜却把他往死里掐,眼睛睁恁大,充满了恐怖与凶残。
上面的餐桌被弄翻了,各种酒菜呼呼啦啦撒一地,盘子碟子酒杯稀里哗啦砸个粉碎。
眼瞅着张进宝不行了,被爹老子掐得脸红脖子粗,呼吸困难,眼睛里布满血丝,嘴巴张大,只有进的气没有出的气。
他只能踢腾,充满绝望,两只手在张德胜的衣服上乱抓。
“放开,你放开进宝,爸爸你咋了,醒醒,醒醒啊,进宝是你儿子,你会掐死他的!”巧燕同样吓坏了,过来拉扯张德胜,想把丈夫救回来。
可发了疯的张德胜根本不听她的,完全将儿子当成索命的无常……他跟黑白无常拼了……。
不能眼瞅着男人被老公爹掐死啊?巧燕急得直跺脚,眼睛来回瞅,终于瞅到了旁边的花瓶。
不管三七二十一,猛地抄起那个名贵的花瓶,照准张德胜的脑壳子砸了下去。
“咣当……哗啦!!”一阵爆响传来,花瓶碎裂,张德胜的脑袋也被砸开了花。
老张终于不动了,白眼一翻,倒在地板上。
“啊!进宝,你怎么样,怎么样了?受伤没有?”巧燕丢掉手里半截花瓶,赶紧去搀扶张进宝。
张进宝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半天才缓过神来:“你……干嘛砸我爸爸?”
巧燕说:“不砸不行啊,要不然他会掐死你,你死了,俺咋办。”
“这么说你砸了我爸爸,我还要谢谢你了?”
“嗯,你瞧着办。”
张进宝哭笑不得,无法对媳妇生气,巧燕毕竟是为了救他。
喘了好一会儿,进宝这才扑向父亲:“爹,你醒醒,醒醒啊,巧燕不是故意的,你别吓我。”
晃荡半天,张德胜没醒,仍旧保持着躺倒的姿势,脸色铁青,眼神里是恐怖,眼珠子瞪得好像牛蛋。
十根手指用力张开,跟鸡爪疯差不多,胳膊上的青筋也凸起老高。
“巧燕,你是不是力气太大,把我爹砸死了?”张进宝问。
“不会吧?他那么硬朗,砸一下也会死?”巧燕迷惑不解回答。
“你到底用了多大力气?”
巧燕说:“光顾着砸了,谁知道用多大力?俺又不是牛顿,不会换算定律。”
“那你说,现在咋办?大过年的,让咱爹在地上躺着?”
“送医院,他一定有病,而且病得不轻。”
“好,咱们立刻走!”张进宝没办法,只好站起来将张德胜背起,就那么抗下了楼。
他想呼唤几个保安跟园丁过来帮忙,可是不行,大过年的,保安跟园丁都放假了。
厨师也是帮他们做完年夜饭离开的,目前张家只剩下了他们三个。
张进宝将车门打开,两个人一起将张德胜扔后座上,就那么去了医院。
这个年过得很不好,简直可以说是糟糕透顶。
张德胜被送进抢救室,里面的医生展开急救,两个人的心一直在悬着。
老张其实没事,就是精神失常,不能控制自己。
脑袋上的伤不严重,巧燕是女人,没多大力气,把老公爹的头砸出个口子而已。包扎一下,缝两针就没事了。
张德胜醒过来时,年初一过去了一多半,眼看着黄昏来临。
他没有责怪巧燕,更加没有责备儿子,反而觉得自己活该。
“巧燕,砸得好!砸得妙!不是你及时制止,我又损失一个儿子。”张德胜还冲儿媳妇一个劲地夸赞。
“行!既然砸这么爽,以后有机会,俺还砸你,砸你个生活不能自理!”巧燕还得瑟上了。觉得张德胜是贱骨头,不砸他还不乐意。
就在张德胜被巧燕一个花瓶砸进医院的当口,江百岸这边也出事儿了,跟母亲江老婆儿再次闹翻。
江百岸拉着媳妇,带着闺女,同样是年三十八点左右赶回家的。
走进江家别墅,江老婆儿的样子不比张德胜好多少,同样寂寞难耐。
屋子里也做一桌子菜,她一个人在屋子里徘徊。
保安跟保姆回家了,哪儿都冷冷清清,凄凄惨惨。
听着外面的喧闹,还有不远处乡村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她非常生气。
别人有儿有女,自己也有儿有女,别人家过年是儿女团圆,热热闹闹一起吃年夜饭,自己却一个人孤苦伶仃。
养儿女有啥用?一群白眼狼!对杨初九比跟娘老子还亲,早知道这样,生下来就该填脚盆里淹死他俩。
哎……要是百岸跟巧燕能回来,该多好啊?至少心里会老怀安慰。
正在那儿想嘞,忽然,外面传来一阵汽车的鸣笛:“滴滴——!”
灯光闪烁,一辆红色的捷豹开进家门,那辆车江老婆儿认识,正是儿子江百岸的。
汽车一停,车门打开,呼呼啦啦下来三个人,男的是儿子,女的是儿媳妇,还有个女娃子,是自己的孙女。
江老婆儿站在窗口,眼泪扑簌簌流下,感叹一声:“没良心的狼崽子,还是回来看老娘了……。”
“妈——!我回来了。”首先传来江百岸的呼喊声。
“奶奶——俺想死你了!”其次是孙女的声音。
小丽没做声,手里提着年货,她根本叫不出口,跟江百岸成亲这么多年,一句婆婆也没喊过。
十五年前,她曾经喊过几声婆婆,可老人家绝口否认,根本就不承认,还骂她表脸。
时过进迁,眨眼十几年过去,娃娃都多大了,儿子都跟小丽一条炕上不知道折腾了多少回,这个儿媳妇不认也由不得她。
“俺滴妮儿啊,可想死奶奶了。”江伯母张开怀抱,一下子将孙女抱在怀里,啧啧啧,这边亲一口,那边亲两口。
她不搭理儿子跟儿媳,但是疼爱孙女。
小丽跟江百岸的闺女名字叫小芳,跟天翼年龄差不多,也在城里上初中,眼看就高中了。
小芳礼拜天常常过来看奶奶,有时候也住江伯母这儿,跟奶奶可亲了。
“回来了?”江老婆儿问,话语还是冷冰冰的。
“嗯,妈,你还好吧?”江百岸的语气里蛮是愧疚。
这是个不服输的母亲,偏偏生了个不服输的儿子。观念的不同让他们母子总是磕磕绊绊,无法母慈子孝。
“还好,没有被你俩给气死。”大过年的,江伯母不想扫兴,只好接待他们。
“小丽,喊妈啊,怎么不做声?”江百岸冲小丽吩咐道。
“……妈……你还好吧?”小丽张半天嘴,终于喊了出来。
十五年了,他们无数次回过这个家,但一次也没进来过。婆婆总是将儿媳妇挡在门外。今天破例了。
“好,既然回来了,那一起吃饭吧,菜都凉了。”
江老婆扯起孙女,坐下,然后给孩子夹菜,酒菜很丰盛,同样是鸡鸭鱼肉,红酒白酒,中间是火锅。
她的外表是冷的,心却是热的,嘴巴里不承认,心一直惦记着儿子一家,就怕他们回来吃生冷的东西,对肠胃不好,所以特意弄了火锅。
“小芳,吃肉,瞧你瘦嘞,一定是家里伙食不好,让我孙女受苦了。”江老婆儿的话好像在埋怨小丽,虐待了她孙女。
小丽就白她一眼,升起一股无名的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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