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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哥哥推我回病房,我们意外发现,本应空荡的病房里有客来。着一身黑衣的周斯远,背对着我们立于窗前,不知在看什么。
听到身后有动响,他悠然回头,坦然道:“你们回来了。”一派主人姿态。
“这位先生,你走错病房了吧。”哥哥皱眉不悦,“这里恐怕没人会欢迎你。”
周斯远大度微笑:“懋中哥,我有事找长安。”
“你们之间还有什么好谈的。”
我用平板的声音说:“哥哥,我觉得有点冷,想喝热的,你能帮我买吗?我想喝‘宋小阅’家的姜茶,大杯的。”
哥哥不领:“‘宋小阅’那么远,这里过去得走两条街呢!换别的吧……”
“哥……”
“……好吧。那,有事你给我打电话!”
我哥一走,病房立刻恢复肃静,肃静中是惨白隔阂。
“刚才楼下有对小情侣,女生在为男生唱歌,没有一句在调上……”周斯远率先划破沉默,他神情惬意,似想起某些的事,笑容轻轻漫开,“你记不记得?有一次我们逛街遇见品牌做推广活动,他们请情侣上台PK唱歌,得分高者得奖品。你硬拉着我上台,我们俩把声音都吼哑了,最后得了个末奖的事?”
那时年纪小,喜欢用张扬浓烈的方式来表达喜欢。即便我们身无分文也能乐呵玩上一天。我恨不能让全天下都知道,自己身旁这位眉清目秀的青年,是我的恋人,我在恋爱!
“你今天来,就为了找我追忆似水流年?”我打断他温情的回忆,冷声正色。
我的冷漠令周斯远也收拢笑意,他严正:“长安,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什么?”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明白,你肯定还在生我的气,之前,是我太过分了,那时的我被愤怒蒙蔽了眼睛,自怨自艾,如今我们都知道当年是误会一场……长安,给我一个机会,我们重新开始吧。”
我吃惊瞪他。
之前视我为蛇蝎美人、洪水猛兽,警告叶雅人不要被我蒙蔽诱惑的人,也是他啊……
“周斯远,我已经不再是以前的励长安了……”
以前的我,傻到只会用单线路思考。
飞机等同旅行,铁轨等同远方,阳光等同温暖,鲜花等同恋情……
可世上事本就蕴含无限涵义,非我不曾经历就不用思考感受。十九岁后,似乎一夕懂得苍凉,懂得阳光背后还有阴影蛰伏,鲜花内壁还趴着虫子……
人会变,心当然也会跟着变。
像是料定我会拒绝一样,周斯远马上打断我的话:“你不用立刻回复我,我不会逼你,你好好想。我已经等了两年了,不急于再等这一时……现在,我需要你好好看这份资料。”
周斯远将一个文件夹交给我,我疑惑接过,并翻阅它。
这是一家名为“自然”的家居以及设计公司,其核心技术是拥有专业“种植家居技术”,他们选用柔韧性好、生长期快速的树木,有技巧地让它们按照既定的形状交错生长,最后长出一张椅子、一张桌子……年少时,我就曾在书上读到,有人试图让自然界的植物直接长成椅子、桌子的形态,自然成型的家居再无需伐锯钉卯。没想到,真有心人在此项畅想上努力不休。眼前这家公司,经过多年的努力,已经掌握了一定的种植、定型技术。文件夹里展示了它近些年取得的专利以及成果。
不过,令我更惊奇的是,在附录的简报里,它正准备出售其股权。而在竞争者名单里,我同时看到了“住家”与“适家家居”。换言之,叶雅人和我爸爸是竞争关系……
我先是发怔,觉得颓顿慌张,片刻,我惊诧警醒。
我拍合上文件夹,警惕凝视周斯远。
他拿这个给我看有何目的?
“这应该是内部资料,你是怎么弄到手的?而且,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你到底想做什么?”我连连追问。
周斯远忍不住流露出一股狡黠之色:“据我所知,你是应聘的是叶雅人的特别助理,虽然,你依然挂着‘特别助理’这名头,但是实际上,你并不了解叶雅人的动向,你知不知道他到底去法国做什么?……他去,是为了在你爸爸背上捅上一刀。”
我深呼吸:“这是你的一面之词。”
“长安!”周斯远突然撑住轮椅的两边,他用自己的手臂将我圈住,他小声又严肃地警告:“叶雅人从不单纯,他接近你是有目的的!”
他的犀利而决然的目光令我战栗。
“而且,当年那个赌,叶雅人也不全然无辜。”
“什么赌……”我心头顿时汹涌成海,仍然强装镇定而问。
“长安,想必你已得知,当初提议并怂恿我们以‘追你定输赢’的那个人是卢怡诩,如果,她仅是酒店小小兼职生,我们怎么可能会听她的提议呢,你好好想想,她和叶雅人之间那层不清不楚的暧昧关系,事情没那么单纯……”
“……”
“我不信他心中无鬼。”
我觉得头痛欲裂,乏力至极,不安至极。我用拇指掐压太阳穴,用沙哑的声音说:“你走……”
我不堪的痛苦终于让他有一丝的动摇,周斯远终于放软语气,他神容衰弱地说:“长安,我不想就此结束,也不能就此结束。我已经在黑井底枯等两年,终于看到了一缕光,我怎么可能就这样松手,而且还让我亲眼看着你为了他……总之,我绝对、不会、轻易放弃。”
我哥回来了时,我已在轮椅上呆坐良久,心里异常空洞。
“长安,你还好么……”
我知道,他强行压抑了自己的好奇心。
“嗯。我没事。”
我疲乏接过哥哥递来的大杯姜茶,插入吸管,用劲吸吮,姜茶的清辣刺激我的脑部神经,令我清醒。
哥哥又将一纸盒蛋糕放置我膝上。
我垂头。
夜磨坊,芒果味。
“蛋糕不是我买的,是叶雅人买的。”我哥补充道,“我在楼下遇到了他了,知道周斯远在他就没上来。我们聊了一会儿,他就走了。”
我遽然捏紧蛋糕纸盒——
他来了却不见我,真的是因为周斯远在的关系?
我又猛甩头,阻绝毫无根据的臆测。
“奇怪,他似乎每次来见你都会带蛋糕……”我哥似自言自语,“你们之间难道有什么蛋糕的约定吗?”
经哥哥提醒,我才注意到这个细节,果真如此。
而且,都是芒果味……
“我们之间没有这种约定。”我突然不确定起来,试图挖出一点相关记忆,“我很喜欢吃蛋糕,但我怕自己像皮球一样催起来,所以一直很克制……”
也就在此刻,我突然想起过年时在叶雅人家见的那张合影——
“哥,我之前在叶雅人家见过一张旧照,我吃的小蛋糕掉地上了,一直哭,旁边站着叶雅人。地点是我们家庭院……你见过那张照片吗?”
哥哥协同回忆,蓦然想起:“啊,那张照片,我知道,你的蛋糕是叶雅人碰掉的,当时我在场。”
“……”
我惊愕地说不出话来。
若他是惹哭我的罪魁祸首,为何他脸上无半分不安愧疚,还敢顶着一脸不耐……
我哥仰首哈哈笑:“叶雅人真有意思,他不会是因为惦记着小时候的事情,现在拼命给你送蛋糕做赔偿吧。”
“小时候,叶雅人很讨厌我?”我试探而问。
哥哥一听直摇头:“没有吧,他为什么要讨厌你,你们都不怎么接触……本来,男生都和男生一起玩,在加上我们又比你年长一截,其实,你们鲜又独处机会。你看,你不是都把他忘光了吗。”
我低头思量。
哥哥铺床,调整好高度,扶着我躺下。
“哥哥,那你知道自然公司吗?”温情脉脉的童年回忆戛然而止。
这回轮到哥哥瞪大眼睛:“你怎么知道自然公司。”
“我毕竟身处家居行业呀,怎么可能不知道……”我随便找了个理由搪塞。
“悄悄和你说,咱爸对这个自然公司很感兴趣,前去考察了几次,恰巧对方也有融资的意愿,爸爸觉得可以将它引入适家……”
看来,周斯远提供的资讯并非全然虚构。
“对了,医生说你什么时候可以出院?我看看那天我有没有空来接你。”哥哥喊了我几遍都没得到我的回应,就出门自己问医生去了。
我既觉昏昏沉沉,又觉思路清晰。
我莫名且隐约坚信着,叶雅人不是那种人。
即便是竞争对手又如何,只要是正当商业竞争,输赢都是光明正大的!
我不信,我不信叶雅人会让任我踏入一个步步杀机的陷阱。
紧接着,我又被自己这种全凭直觉而定的信任感给惊到了。原来,不知不觉间,我已经如此相信叶雅人了吗?
这日,我终于获得批准可以出院了。
医生嘱咐,暂时还不能大量行走,如果可以,最好在家再静养些时日。我的行李物品早已收拾,我独坐在床沿边等待,等着妈妈办理完手续,我们就可以回家了。
就在这时,卢怡诩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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