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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沉沉的夜,仿佛无边的浓墨重重地涂抹在天空,连星星的微光都没有。
就是这样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苏婉凝独自一人待在御书房,身边只有刘睿一个人。
苏婉凝此刻正坐在南宫烨曾经批阅奏折的位置,手握一支毛笔,在金黄色的圣旨上奋笔疾书。
那只满布伤疤的手,那样纤细,关节处凹凸的疤印向一条蔓延的蛇,一道道,一条条,数也数不清。
当最后一个字落笔,苏婉凝放下毛笔,审读了一遍自己写在圣旨上的字迹,微微一笑,很满意。随后慵懒的问了一声身边的刘睿,“张德海呢?”
刘睿回道,“奴才早就叫过来了,眼下正在门外候着。”
“让他进来吧。”
刘睿应了一声,便走下台阶将门打开,召唤张德海进来。
张德海迈着沉重的步伐走了进来,看着苏婉凝正襟危坐在御书房正位上,他有些不安。
宫规所定,御书房不得后宫女子擅自出入,只允候于偏殿。
而如今,苏婉凝不仅明目张胆的进了御书房,而且还坐在了正位上,这样的举动,却让张德海根本不敢质疑。
张德海看着苏婉凝冷漠的脸色,觉得很陌生,这根本不是他平日里所见的那个皇后,今日的苏婉凝,显得那么冷漠无情。
张德海规规矩矩的朝着苏婉凝施礼道,“奴才参见皇后娘娘。”
苏婉凝皮笑肉不笑的回了句,“真是有劳张公公了,这么晚了还要亲自跑一趟。”
苏婉凝这话说的虽客气,但语气却冷极了。
张德海仓促的笑了笑,显得有些紧张,“皇后娘娘言重了,不知皇后娘娘唤奴才来有何事?”
“本宫让张公公过来是想问问你,陛下的玉玺放在何处啊?”
如此一句,便让张德海身子一颤,惊异的抬眼看着苏婉凝。
苏婉凝看着张德海这般模样,便又道,“张公公这是不打算告诉本宫了?”
张德海惶恐万分的回道,“皇后娘娘应该知道,擅动玉玺乃是死罪。”
苏婉凝毫不畏惧的笑了,“那你就不怕违背本宫的懿旨,本宫将你赐死吗?”
张德海受了惊吓,赶忙跪下了,更是紧张又害怕,“奴才不敢,只是奴才若真这么做了,皇后娘娘也会受到牵连啊!奴才知道如今陛下身体抱恙,皇后娘娘独掌后宫大权,可越是这个时候,皇后娘娘可越不能犯糊涂啊!”
刘睿站在一旁当即就怒道,“放肆!皇后娘娘要做什么,何时用得着你来提点?”
张德海更是紧张,脑袋紧紧的贴着地面,头也不敢抬起来。
苏婉凝抬起手掌示意刘睿闭嘴,说道,“你别把张公公吓着了,本宫和张公公有些交情,怎么会轻易对他动怒?”
这样的话,倒是让张德海怦怦直跳的心平稳了些,可还是除不去内心的不安。
苏婉凝起身缓缓走下台阶,在张德海的面前停下,不屑的低着眼问了句,“张德海,本宫问你几个问题。”
张德海不敢不应,“皇后娘娘尽管开口,奴才回答便是。”
苏婉凝白了张德海一眼,冷冷开口,“原先养心殿侍奉的太监和宫女都哪里去了?”
张德海仍旧跪在地上,不敢去看苏婉凝的脸,头也不抬的问道,“都被皇后娘娘遣到辛者库去了?”
“那本宫为什么独留你一人?”
“因为皇后娘娘器重奴才,便饶过了奴才。”
“那如今在养心殿侍奉的太监和宫女都是谁的人?”
“都是皇后娘娘的人,没有皇后娘娘的吩咐,连奴才这个总管的话都不管用。”
苏婉凝得意一笑,“直起身来回答本宫的问题。”
张德海颤颤巍巍的将身子直起来,抬眼只瞥了苏婉凝一眼,就紧张的赶忙将眼睛垂了下去。
苏婉凝缓缓抬步,围着张德海的身体慢慢的走着,细语柔声的冷道,“本宫再问你,如今后宫谁说了算?”
张德海听着苏婉凝走在身边细微的脚步声,仿佛是子弹上膛前的紧迫,令张德海从头发丝到脚底都在冒着冷汗,小心翼翼的回答着,“是皇后娘娘说了算?”
“那如今前朝又是谁在帮陛下理政?”
“是苏丞相?”
“苏丞相又是谁?”
“是皇后娘娘的父亲。”
这时,苏婉凝重新回到张德海的面前,低着头问道,“既然张公公都知道,那为何还不听本宫的话呢?张公公应该知道什么是识时务为俊杰。”
事情都到了这个节骨眼,张德海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激动的回道,“皇后娘娘,不是奴才不肯帮您,奴才服侍陛下这么多年,奴才不能对陛下不义啊!”
苏婉凝顿时冷哼一声,“哼,张公公,就算你今日不告诉本宫陛下的玉玺在何处,本宫也是有能力找得到,自是本宫不想兴师动众闹得太过喧嚷,所以才宣你过来。你对陛下忠心耿耿这么多年没错,但如今陛下可还能保得住你吗?”
张德海脸色更慌了,跪在地上战战兢兢,他身为大内总管太监,往日除了南宫烨可以对他发火,谁都不敢得罪他,就连后宫那些妃嫔他张德海都不曾放在眼里。只是今时不同往日了,他张德海不得不顾及苏婉凝。
刘睿这时站在一旁插言道,“张大总管,您素来聪慧,怎么这个时候犯糊涂了?皇后娘娘和你平心气和的说了这么久,你若再不识抬举,皇后娘娘可就发火了,到时候可有你受的。”
张德海不安的握紧双拳,他怎么不知道这其中道理,他在后宫熬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才当上了大内总管太监,为的不就是想活的好一些么,以前能保他的人是陛下,如今南宫烨身子那么槽,他嘴上不敢说,可心里却明白,南宫烨没多少日子的活头儿了,倘若南宫烨不在了,那他又该何去何从?
尽管他是大内总管太监,可终究也是个下人,没了主子的庇护,他照样还是无依无靠。
南宫烨不在了,可苏婉凝还活着,他张德海比谁都清楚如今宫里的局势,到时候苏婉凝便是万人之上的太后,太子还那么小,苏婉凝更是一手遮天,到时候想除去他这个太监,岂不是轻而易举?
只要是人,谁不想活着?
苏婉凝看着跪在地上的张德海兢兢战战了那么久也不说话,是了些耐性,语气也显得有些不悦了,“张公公,你想好了没有?”
张德海呼呼的喘着粗气,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支支吾吾,“奴才……奴才……”
苏婉凝见张德海这般模样,脸色瞬时一沉,整个人都变得阴狠起来,“张德海,本宫给你的机会只有这一次,倘若今日你顺着本宫,本宫保你来日不管谁做了皇帝,你仍旧还是大内总管太监,但今日你若忤逆本宫,本宫也不会杀你,将你打发到辛者库去,你做了这些年的大内总管,本宫听说你可是捞了不少油水,早已家财万贯了吧?”
张德海顿时浑身一颤,他这些年的确得了不少好处,民间已经置办好了房屋地舍,单凭这一个罪名,到时候朝廷不仅会没收他全部家财,他张德海也会丢了性命,可谓是人财两空。
面对苏婉凝的逼迫,他张德海已经无路可退,在后宫摸爬滚打这些年,他张德海最会的就是识时务。
如今苏婉凝就是要告诉张德海,什么叫顺其者昌,逆其者亡。
张德海身子一软,松了口,“玉玺被陛下放在龙椅下的暗格里。”
苏婉凝随即给刘睿使了个眼神,刘睿便上了台阶将桌前的龙椅推开,瞧了瞧地面,对苏婉凝道,“皇后娘娘,这下面是空的。”
苏婉凝也走了上去,看到被挪开的地方果然有一块暗格,便道,“打开。”
刘睿应了一声,将那道暗格打开,里面果然放着碧玉质,交龙纽玉玺。
刘睿将玉玺拿出来递给苏婉凝,苏婉凝捧在手里仔细的瞧着,满意一笑。
随后拿着玉玺沾了印泥,盖在了自己方才书写的那道圣旨上。
苏婉凝然后将玉玺递给了刘睿,命道,“将玉玺按照原来的样子放进去。”
刘睿将玉玺放好,暗格的也盖好,然后又将龙椅推回原来的位置。
苏婉凝将圣旨卷起来拿在手里,下了台阶对张德海笑道,“张公公放心,本宫定会记得你今日对本宫的好,来日本宫必然不会亏待你。”
张德海早已经一身冷汗,连回话都给忘记了。
苏婉凝随后又道,“倘若有人问你今夜不在养心殿去了哪儿,你该怎么回答啊?”
张德海脑子一转,赶忙回道,“奴才今夜没来御书房,更没见到皇后娘娘,奴才是去辛者库见一见养心殿原来的太监和宫女去了。”
苏婉凝满意一笑,“张公公果然聪慧,天色不早,本宫要回凤翔宫了,张公公自便吧。”
随后,刘睿便快走了几步将御书房的门推开,苏婉凝跨过门槛,消失在了漆黑的夜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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