遁逃的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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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房间门轻轻推开一半，安静而黑暗的房间里，只有窗外面透出来一点微亮的夜色，让言心隐约可以分辨出床的位置。
    这里是黑暗的，然而知道他在里面，她梦魇醒来的恐惧散去。
    极小心地摸索进去，韩立诚轻轻的呼吸渐近，言心心头涌上柔情和依赖，不由舒了口气，笨拙地爬上床，小心靠近。
    正要满足地闭上眼睛，嗒的一声。
    仿佛美梦骤然落回现实，刺目的明亮将言心照出原形。
    而韩立诚冷酷的眼神散发着万年冰山一样的寒气。
    “我做恶梦了。”言心可怜兮兮地望着他，想投入他的怀里。
    但韩立诚的眼神太可怕，她只得讪讪又缩回来。
    “出去！”韩立诚看着她。
    言心心中一紧，被击中的感觉。
    她抿抿唇，迎上他的视线。
    “我真的很害怕，你就不能在我身边吗？”她望着他的怀抱，很渴望。
    韩立诚想起身。
    “别走，求你！我一个人就算开着灯也不敢睡，怕一阖上眼就梦魇了。”言心不顾她已经变得很笨重的肚子，爬过去抱住他。
    韩立诚呼吸变重，眉头深深拧成川字，她这样赖皮缠着，他硬要推开，有可能会伤到孩子。
    对于她总是利用孩子来索取他关心的行为，他真厌恶透了。
    言心感觉到他僵硬的身体，心里一阵绝望，但仍抱着一丝希望，希望能软化他一点点。
    她小心而温柔地将他按回床上，贴着他躺下，抱紧他的胳膊。
    “你知道吗，这样在你身边很有安全感。”她轻声说。
    “如果一个人可以要求另一个人的爱，那该多好。”停顿了一会儿，她问：“以前跟你在一起的女人，有像我这样向往你怀抱的安全感的吗？”
    韩立诚不作声。
    言心长叹一口气，又向他贴近些。
    “其实体温也可以让人不孤独。”她喃喃地说，拿脸去蹭他的胳膊。
    “小时候我特别羡慕那些有爸爸妈妈抱的小朋友……如果有一天你能温柔地抱我，我一定会感到很幸福。”她叹息着，眼睛有点涩痛，不由轻轻闭上。
    清晨。
    还在睡梦中的言心感觉到韩立诚抽走他的胳膊，有点遗憾，但睡意仍很浓，蹙了蹙眉，抓住被子代替，继续睡。
    韩立诚站在床边看她一眼，转身走开。
    ……
    十月怀胎，听起来似乎有点漫长，但一回头，转眼就过了。
    言心的预产期很快只剩下大半个月。
    而韩立诚冷漠的态度并没有改变过。
    言心有时以为自己能适应，但一面对他时，她就知道自己没有适应。
    仍是会心痛。
    孕妇一般都建议不要养宠物之类，怕小动物身上带了寄生虫或病菌，侵入体内会引发胎儿生长发育畸形。
    但言心还是收养了一只猫。
    那是她跟南溪做义工时遇到的，南溪建议不要养，但言心看到那只流浪猫警惕又专注地望着人类的眼睛，仿佛看到了自己，实在无法抗拒，就带回了家。
    为了孩子的健康，她跟那只猫一直都保持距离，时常一人一猫远远地相望着。
    猫有时试探着想向她走过去，但是只要它一抬起脚，言心就板着脸走了。
    猫由佣人细心照顾着，每天都梳理毛发，抹上可以清理虱子和各种寄生虫的爽身粉。
    然后它通常允许在客厅和院子逛逛。
    这天，它却当着言心的面，突然进了韩立诚的书房。
    言心吓了一跳。
    韩立诚最讨厌别人进他的书房了，那里有保险柜，存放着一些重要的文件，而且也是他偶尔想要心静时在里面看看书或者冥想的很私人的地方。
    言心张望了一下，没看到佣人在附近。
    想了想，她决定进去把那只猫赶出来。
    有点紧张地进了书房，发现猫就蜷在书桌的一叠书上面。
    言心郁闷，心说要睡觉也别到这里来啊。
    走过去，绷着脸瞪着猫，挥挥手，示意它滚。
    猫懒懒的，宝石一样的眼睛幽幽地看着她。
    言心见它不怕，有点恼，随手拿起书桌上一份文件作要揍它的姿势。
    猫缩了缩身子，退到一边，跳到地板上，回头看她一眼，然后走了。
    言心把手里的文件准备放回桌面，忽然怔住。
    “离婚协议书”几个字猝不及防地闯入她的眼中。
    仿佛寒潮突然袭来，她身体骤冷，脸颊瞬间僵硬到头顶。
    颤抖着将文件举到眼前，一条条协议看下去，双腿越来越软。
    眼泪不知道什么时候滑落下来，满脸泪痕。
    “你在干什么？”韩立诚愤怒而冷酷的声音在身后骤然响起。
    言心吃力地转回身，看着他，“赶猫，它，跑进来了。”
    韩立诚的视线落到她手里的文件上，面容冷峻无情。
    言心无力地放下文件，再也受不住，软下去，坐到地板上。
    原来这就是他的计划，跟她结婚，让她生下孩子，再将她的梦一举破灭。
    将来她连孩子都不允许探望。
    “你就不能，不能……”
    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却怎么也忍不住汹涌的眼泪，还有急剧涌往心口的痛。
    韩立诚缓缓走近，冷漠地看着她。
    “能看到你的好的人，也许就只有我。”言心哭得痛彻心扉，“可惜你真的不在乎。”
    韩立诚将她扶到沙发上，把文件和笔放到她面前，“既然你已经看到协议书，那就现在签了吧。”
    “不，不！”言心拼命摇头，泪流满面，“不要这样逼我，我已经充分知道你的意思了，给我一点缓和的时间，你走开吧，我不想见到你！”
    韩立诚沉默地站了一会儿，转身走开。
    过了一会儿，一个佣人紧张地走进来，走到言心身边，忐忑地说：“夫人，我扶您回房间吧。”
    言心坐了这么久，感觉力气回来了些，摇摇头，拒绝她的搀扶，自己小心站起来，慢慢离开了书房。
    半个月后，离预产期还有几天，言心阵痛发作进了医院。
    “是个男孩，您看看。”医生笑着说。
    言心闭上眼睛，“不看，把他抱走吧。”
    韩立诚听医生说言心不肯喂孩子，让喂奶粉，有点惊讶，但很快就明白了，她是愿意离开了。
    ……
    三个月后。
    韩立诚已经很久没回公司了，公事都是在自家书房处理的。
    这天，他在书房批阅文件，听到外面传来孩子的哭声，不由蹙起眉头。
    勉强看了几行字，还是起身出去。
    到了儿童房，孩子却突然不哭了。
    韩立诚走到门口，发现保姆正在冲奶粉。
    视线转向儿子的方向，大跌眼镜。
    一只肥肥的不知道什么品种的灰猫，竟然树着身体站在摇篮旁，爪子一下一下地推着摇篮。
    孩子睁着乌黑的眼睛正好奇地望着肥猫。
    这时保姆冲好奶粉，回头瞥见那只猫，吓了一大跳，冲过去嘘嘘地赶它。
    猫看保姆一眼，松开爪子，立回地板上。
    孩子见猫要走，呜哇地又哭起来。
    韩立诚走进去，“赶它做什么。”
    保姆紧张地站住，说：“怕它挠小少爷。”
    韩立诚看向那只猫。它还没走，圆圆的眼睛与韩立诚对视着。
    韩立诚与它对视了两秒，脑海里浮现之前偶然看见言心站得远远跟这只猫瞪眼的情景。
    “你注意点好了，应该不会挠的。”他转向保姆说。
    会挠的话，就不会推摇篮了。
    其实猫是一种很通人性的动物，它们有着与人类相处的独特方式。
    “你知道这猫是什么品种吗？”韩立诚忽然有点好奇，随口问保姆。
    “哦，这个我也不知道，听说是一只流浪猫，前夫人……”保姆话说了一半忙闭嘴。
    流浪猫么，韩立诚还以为是买来的。
    因为那只猫会哄儿子，韩立诚对它有了点好感。
    有一次韩立诚在客厅里陪儿子，猫远远地看着，不会随意进入他和儿子的领域，韩立诚觉得有趣，就试探着对猫招招手。
    猫研究了他的表情半晌，有点防备地抬抬脚，喵了声，但没过来。
    让韩立诚意外的是，宝宝听到猫的叫声，竟转过头望过去，看到肥猫，小家伙兴奋地抖抖小腿，双手也挥舞起来，嘴里咦咦呜呜的。
    肥猫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向孩子走过来。
    “喵。”它的一只前爪搭到摇篮边上，看着韩立诚。
    韩立诚不禁轻笑。
    见他笑了，肥猫居然向他走近，试探地把爪子伸出他。
    韩立诚彻底被逗乐了，哈地笑出声，与它握握爪。
    因为保姆担心猫趁她不注意抓伤孩子，到时她责任重大，所以虽然韩立诚说猫可以跟孩子玩，保姆还是偷偷把猫赶走。
    特别是晚上猫溜进儿童房，如果被保姆发现，都是要打出去的。
    于是，肥猫只好放弃了跟小少爷一起睡的梦想。
    然后有一天晚上，韩立诚批完文件，回房躺下，蓦然压到一只软软的东西，掀开被子，肥猫抬起脑袋，无辜地望着他。
    本来韩立诚也觉得有点孤独，见它这样主动亲近，就算了，勉为其难接受了这只床伴。
    早上醒来，怀里窝着这只肥团子，居然还微微打着呼噜，嘴巴边的胡子一动一动的。
    韩立诚哑然失笑，“呀，你到底是男猫还是女猫？”
    肥猫懒懒地睁开眼睛，“喵。”
    韩立诚揉揉它柔软的皮毛，不知道怎么的，竟想起言心厚着脸皮要跟他睡的情景。
    她依赖他的样子，就跟这只猫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