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融雪倾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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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间在不经意间流走，亚罗兰港口上游的冰面上开始出现巨大的裂缝，这是春天到来的标志，而春天，正是许多猛兽躁动发情的季节。
    最近蓝灵变得有些奇怪，她的情绪时常会大幅波动，而且喜怒全无规律，就象个心里藏着只小兔子的小女孩。所有能够近距离接触到她的导师们都变得小心翼翼，愈发察言观色，哪怕是如希尔大师这样地位超卓的人也谨慎了许多。
    确实有不少人在暗中猜测蓝灵的春心动了，可是这些见多识广的大导师们却深知，处在发情期的猛兽才是最危险的。
    这天午后，阳光明媚。
    蓝灵懒洋洋地歪躺在椅上，不知道在想什么心事，连旁边最喜欢的水果都忘了吃，而她的穿着也很随意，雪白色的柔软丝袍象皮肤般贴在蓝灵身上，一双赤着的小脚高高搁在另一边的扶手上，柔嫩的肌肤在暖融融的阳光下竟然透着珍珠般的柔和光泽。
    这是一双极致诱惑的赤足，连同露出的半截小腿会让无知的人拼尽全力去想象那双腿深处的风光。
    可是能够站立在蓝灵身边的都不是无知的人，所以全都对她外泄的春光视而不见，心中更是根本没有任何不该有的念头。
    在场的大部分人都曾经跟随过蓝灵在亚罗兰成立前争战，也机会都参与了亚罗兰的创建，他们非常清楚蓝灵的恐怖手段。
    在他们眼中，眼前横卧的根本不是柔嫩得想让人咬一口的小女人，而是一头货真价实的野兽，要是那个家伙没有这个觉悟，早就消失战争风暴中了。
    导师们按照惯例汇报着亚罗兰近期的重要事件，不过蓝灵却明显一副懒洋洋提不起兴致的模样，甚至有时候干脆连眼睛都眯了起来。
    这时一名侍从自外走进，说绘画大师想要求见，蓝灵眯着眼睛半天没动，直到侍从快保持不住半躬的姿势开始把求助的目光投向导师们，她才懒洋洋地可有可无地点了点头，于是大画师双手抱着一幅画就诚慌诚恐地出现在蓝灵的面前。
    他还从来没有经历过这种场面，因为平时没资格列席如此高层次的会议，可是目光瞄到蓝灵那双肉光致致的赤足时，所有人都看到大画师的喉节剧烈地上下滚动了一下。
    数十道如刀锋般锐利的目光立刻让大画师醒悟了自己失态，瞬间冷汗已密布全身，好在蓝灵虽然睁开了眼睛，但依然神情恍惚，不知道在想着些什么，竟似没注意到大画师的无礼和刚刚强烈的身体反应。
    大画师来到软榻前，深深低下头去，不敢让视线落在蓝灵身上的任何一个地方，他把紧紧抱在胸前的画展示出来，恭敬地说：“您的弟子逸文森为您绘制了一幅画像，非常具有艺术价值，所以我才斗胆打扰您一点宝贵的时间，把这幅画像献给您。”
    蓝灵半眯的眼睛终于完全张开，焦点也集中起来，然后象只正在晒太阳的猫一样不情不愿地慵懒无比地挪动了一下身体，以便有个更好的角度能够欣赏自己的画像。蓝灵有很多弟子，她也收到过很多稀奇古怪的礼物，可是给她画像的，逸文森还是第一个。
    这是一幅人型像，背景是由春入夏的亚罗兰港口，这个时节亚罗兰山脉的山麓已经染上了鲜嫩的绿色，而雪线以上直到峰顶仍是终年雪白，远远看去好像一道有名的甜点。港口是宁静且深邃的，天也格外高远，海天之间由深深浅浅的各种蓝色填满，而在画面的正中央，蓝灵正穿着她最喜欢的天蓝色的法袍，凭栏眺望远方。
    “的确是一幅杰作！”
    蓝灵的画像虽然不多，其中不乏大师之作，但是所有的画像都是突出了她传奇人物的身份，即使表达了她本人的美丽，也是以端庄、威严和瑰丽为主题。而早期的作品则更多的是勾画她征战创建亚罗兰的大场面，那时的蓝灵，即便是美丽不可方物，也透着凛冽杀意和令人俯首的威能。
    而这幅画像却独出心裁，画面上更象是一个气质婉约的美丽女人。
    整幅画的背景以蓝、绿、白系为主基调，每个色系里都选用了着重表现纯洁、柔和、甜蜜的色彩，那么多种颜色的层次感却处理得十分好，丝毫没有喧宾夺主地掩盖掉人物的风姿，反而烘托出那一份宁静隽美。如果不是那身专属于蓝灵的蓝色法袍，根本无从看出这个略带朦胧与忧郁气质的女人的真实身份其实是一位传奇人物。
    逸文森的心思通过这幅画像表露无遗，却又非常巧妙而含蓄。
    蓝灵的眼中终于有了一丝触动，而大画师则把这些微的变化也收于眼底，曾经游走于诸多地方，在各大家族中周旋的大画师，也曾经是贵族少妇少女的杀手。蓝灵此刻的眼神，他可曾在不少人的眼中看到过。
    是的，多少年来，人们只记得蓝灵的传奇导师身份，只记得她那些威力无穷的技法，只记得她堪比各大家族的财富和日益繁荣的亚罗兰，却忘记了她还是一个女人。传奇强者的生命都大大延长，他们的心态也会随之变化，由按照正常的时间衰老，到再度年轻，再到沧桑，最终是淡漠。在大陆上曾经辉煌过的精灵，就对此有过最深刻的认知和最详尽的叙述。
    而现在的蓝灵，由于早早就进入传奇的境界，心态明显还处于非常年轻的状态，是二十岁，还是十八岁？无从猜测。但蓝灵眼中闪过的朦胧和迷茫，大画师却曾在许多仍对爱情怀有梦想的贵族少妇少女眼中看到过。逸文森这幅画的杀伤力，由此可见。
    曾经，是曾经，大画师也为蓝灵的美丽和强大所折服，甘心放弃外面多姿多彩的世界，在亚罗兰定居下来。但是随着时间推移，他单方面的仰慕早已付诸流水。爱情还是需要现实基础的，当大画师开始依靠从蓝灵手里领钱来维持生活时，渺茫的梦想便就此离他远去。
    所以看到逸文森的心思和努力时，艺术大师竟然没有丝毫嫉妒，本以为早已尘封的记忆一一泛起，一一咀嚼却只剩下了感叹，这其实也是上了年纪的标志。
    而且他还会帮助逸文森，这如果放在十年前，完全是不可思议的事，即使这个帮助价值巨额的晶石。
    或许是被大画师窥视的目光惊动，蓝灵忽然再次完全张开了眼睛，目光清澈无比，吓得大画师连忙低下头去。
    蓝灵有些贪婪地再看了一眼逸文森所绘的半身像，然后眉开眼笑，娇靥如花，说：“画得真不错，不过我有这么漂亮吗？”
    “当然！您是世界上最美丽的一个！”这一次大画师抢在了所有导师的前面。
    蓝灵有些矜持地笑了，转向倭矮人，说：“哑光！逸文森这个小家伙真挺不错的，这样吧，这个月给他加些姐姐我的奖励，数目嘛……”
    说到这里，蓝灵忽然看了看还呆在原地的大画师，说：“你先出去吧！”
    大画师心中百味掺杂，不敢逗留，快步离开。不过已经确切知道蓝灵会对逸文森表示奖励，这就足够了。相信这个消息一定会让逸文森感到欣喜，从而有更多的表示，可是在走向传送阵的途中，大画师忽然放慢了脚步，并且惊讶于自己的转变。
    从什么时候起，自己竟然也变得如此世侩，会帮着一个并不熟悉的年轻贵族去追求自己曾经仰慕的对象，就只为了金钱吗？
    大画师的心底立刻挣扎起来，有个声音拼命争辩说几乎每个导师都在为蓝灵的奖励奋斗着，那不也同样也是为了晶石吗？导师们都这样做，他一个小小的大画师有什么可以矜持的？
    可是理智和经验却在无情地提醒着大画师，两者并不相同，所有的导师们都有着自己做人做事的底线，他们以自己的方式为亚罗兰作出贡献，并且获取自己应得的一份酬劳。蓝灵的奖励绝非无因之作，更多是对他们成就和辛劳的认可。
    而这些上了年纪的导师们，看待蓝灵的目光就象是面对着一个可爱的小女孩，愿意陪着她嘻笑打闹。当然，其中也不乏有只为获取晶石而工作的人，但他们的共同特征是敬业，每一块晶石都赚得心安理得，真正没有底线的家伙，根本无法在蓝灵身边生存。
    一念及此，大画师立刻感觉到口袋中的晶石变得炽热起来，他不由自主地想到，是否正是因为自我放弃的逐渐沦落，才从好几年前起，就再也无法创造出真正让自己满意的作品呢？
    而在会客厅中，等大画师离开后，蓝灵的目光却还没有离开那幅自己的画像，眼睛里的神情越来越是复杂，一众导师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显得有些担忧。逸文森的用意非常明显，他们并不担心蓝灵会看不出来，可是现在蓝灵的表现却实在异常，让他们隐隐不安。难道蓝灵会真的胡涂到被那个富有机心的年轻人感动？
    等了很久，终于还是哑光忍不住，干咳了几声，往引起蓝灵的注意后，才大声说：“您还没有决定逸文森本月应得的奖励呢！”
    蓝灵听出了哑光不正常的语气，可是目光仍然停留在自己的画像上，漫不经心地说：“就一百金块晶石好了。”
    “这个……多少？”倭爱人有生以来第一次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看蓝灵刚刚对画像的迷恋，就是听到一万块都不会让他感到如此震惊。
    蓝灵终于把自己的小脑袋从画像后探了出来，有些不耐烦地说：“一百块啊！我说得不清楚吗？你还想给多少？难道你打算替我出钱？”
    “啊！不！您开玩笑了，我哪里有钱！”哑光急切摇着双手，少有的惶急，哑光有着和蓝灵相近的爱好，晶石对他来说根本不是货币，而是越多越好的收藏品，让他把晶石掏出来，和割了他的胡子同样痛苦。
    蓝灵小巧的鼻子一皱，哼了一声，说：“这不就是了！另外，给刚才离开的那个家伙发一万。这幅画画得不错，水准回升不少，需要奖励他一下。”
    哑光一时没有明白为什么蓝灵会对着逸文森献上的画像，却说要奖励大画师，在场的几位导师倒是若有所思，依关系亲近程度，互相交换个眼神，微微点了点头。
    当然没有人想到要为没有任何艺术细胞的哑光解惑。
    不过蓝灵并没有瞒着他们的意思，她扬了扬手中的画像，说：“你们看，这幅画的构图布局乃至基础色调都带着刚才那家伙的风格，只有人像部分的着色层次和细节不是。所以分明是刚刚那家伙先打好了底稿和底色，最后才由逸文森涂点颜色而已！哼，你们几个刚才那都是什么表情？嗯？！还真以为我看不出来吗！你们都给我记住了！小心你们下个月的帐单！还有，哑光，你也该好好学学艺术了！别天天只知道和晶石打交道！”
    哑光拼命点头，说：“放心！我一定好好学习，下次参加大会时，我定会去淘几幅真正能够升值的名画回来！”
    蓝灵的目光又回到了自己的画像上，恋恋不舍地看了几眼，才幽幽地叹了口气，说：“其实看到这幅画，只是促使我更加接近于做出一项决定而已。好了，不谈这个。你们还有别的什么事吗？”
    希尔上前一步，把融小天跟随石炎学习的事情详细说了一遍。
    说起融小天的事，蓝灵的眼睛当即一亮，她没等希尔把话说话，立刻插话道：“难怪融小天突然在法阵构造上有所突破，原来是这个家伙在里面捣乱。希尔大师，你觉得这会对融小天将来的成就产生负面影响吗？”
    希尔早已思考过这个问题，摇了摇头，说：“不会，很有可能对融小天将来有益。”
    蓝灵的双眼立刻亮起危险的光芒：“有人想对我的小融天下手？”
    希尔连忙说：“不是这个意思。不过我们已经可以肯定融小天能够成为一名构造师，而构装师很少能够不上战场的，多学些黑暗中的艺术，对他将来的生存会有帮助。”
    蓝灵这才点了点头，说：“这倒也是。不过石炎居然不经我的允许，就敢偷偷教我的学生，胆子倒是和当年一样的大。当初的魔炎就是个很讨厌的家伙，我曾经十分想给他留个印象深刻的教训，只是这家伙竟然不顾名声地像只小老鼠似的躲了起来，此事才作罢。没想到啊，他居然躲到我的地盘里来了，嗯，好，很好，嘿嘿，嘿嘿嘿！”
    在蓝灵笑声中变得很奇怪的时候，所有的导师都默不作声。
    石炎的确胆子够大，得罪过蓝灵后居然还敢在亚罗兰中藏身，不得不说这确实是个让人意外的好主意。
    只是现在他的身份已经公开，就是立刻离开亚罗兰也来不及了，蓝灵或许不是传奇中最强大的，但确实是最记仇的，所以她狩猎追踪的能力和实力一样出名。
    至于石炎的杀手身份，反而没什么人在意，亚罗兰中人流如潮，边缘地区的人口流动能够媲美一个小家族，不知混着多少曾经在阴影中讨生活的人，只要他们老实遵守亚罗兰的规则，那就没人会去理会他们的过去。
    亚罗兰只维护自己的规则，而外面世界的规则在亚罗兰一律不通行。
    蓝灵咬着下唇，有些苦恼地说：“石炎虽然得罪过我，不过想想却只是些小事，再后来我也翻到了他几十年的私藏……嗯，都这么多年了，也就算了。现在他还挺识趣的，教小天的也都是一些真东西，一点都没藏私，倒是有些不好处理......”
    这时哑光跨上前一步，提醒着：“主人，税！”
    “什么？”蓝灵一怔，不得不承认，这几天她的反应慢了不止一拍。
    “主人，石炎没有交税！他每天都向您的小天收一千晶石的学费，却没有交税！这是在赤裸裸地偷窃您的财产！”哑光越说越激动，开始手舞足蹈起来，以加强自己陈述的语气。
    蓝灵美丽的小眉毛也竖起来了！
    某种程度上，蓝灵和哑光有着共通的特嗜好，那就是晶石，她霍地坐了起来，说：“哑光！立刻去找石炎，把该收的税都收上来！多带几个人，他一直有同伙。”
    哑光挺直身躯，象个大猩猩一样用力捶着自己的胸膛，大声发出咆哮：“不用，我自己去就可以了！这里可是亚罗兰！”
    哑光象个真正的勇士一样，大踏步走出会客厅，气势媲美列阵后准备冲锋的战士，在场的导师们却个个流露出不以为然的表情。大家共事快十年了，都清楚出了会客厅后，哑光一定会叫上一打的执法团队，然后才敢去找石炎的麻烦。
    议事到这里就结束了，等导师们都离开后，蓝灵又对着那幅画像看了很久很久，然后让侍从去把融小天叫来。
    融小天和蓝灵见面的地方是一间布置雅致温馨的小厅，而不是那宛然山水之间的千米巨厅。蓝灵在柔软贴身的丝袍外面随意罩了件长衣，从领子整圈一直镶到对襟的大片朗松手绣花边，把她的小脸衬得更加稚嫩清丽，长发胡乱挽成一团，用两跟细长晶石一插，就算发髻了。而几缕散发披下来，落在浑圆的肩膀上，分外的诱惑。
    融小天进来的时候，蓝灵正坐在深红色纯毛地毯上，半身趴在红木茶几上，聚精会神地盯着眼前的一架精金铸成的小天平。
    天平两端的托盘中放着数量不一，大小各异的砝码，天平已经处于严重的不平衡状态，右边的托盘几乎要触到底盘。而蓝灵的左手中把玩着一枚小巧精致的砝码，正犹豫着要投向哪边。这枚砝码非常小，比桌上任何一个砝码都要小，看起来似乎无论投到哪边都不会有决定性的影响。
    可是融小天敏锐地发现天平支柱上雕刻着盘绕的影像，散发出淡淡的能量气息，他立刻察觉这是一架能量天秤。它的平衡并不仅仅取决于物品的重量，更多是由物品内含的能量所决定，而且它对环境非常敏感，会和世界变幻莫测的能量产生感应，从而改变平衡状态。所以它即可以是检测物品能量品质的工具，也可以用来占卜。
    融小天安静地站着，不去打扰，很喜欢这种宁静，也喜欢传奇人物此刻不经意间展现出来的惊心动魄的魅力。
    蓝灵犹豫不定，过了半天才象是察觉融小天站在身后，于是回头看了眼融小天，喃喃的说了声什么，然后就把手中的小小砝码扔到了天平上那高高翘起的托盘里。
    叮！能量精金的敲击声清脆悦耳，久久不散。
    那枚小小的砝码却象有山峦般沉重，压得托盘笔直下坠，一沉到底！
    蓝灵看看融小天，再看看天平，再看看融小天，如此反复，脸色表情说不出的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