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融雪倾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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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小的插曲之后，很快就到了狂欢的日子。
    亚罗兰内外狂欢气氛十足，许多人都穿上了属于自己种族夸张鲜艳的服饰，带着五颜六色的装饰，甚至在脸上描画出形态各异的图案。
    大桶的美酒以马车为单位运进亚罗兰区域，再以令人惊讶的速度变成空桶，深夜再次点亮，无数焰火把夜空装点成缤纷的梦幻世界，到处是篝火、歌声和食物的香气，在这一天，似乎世界上根本没有忧愁。
    而在亚罗兰中心，真正的权贵们却仍都清醒得很，因为真正的拍卖会正在这里举行，蓝灵的私人珍藏也悉数曝光，这是一次令人惊叹的盛会，蓝灵拿出来的东西之多，属性之稀有，远超上一届的狂欢，也再次令到场的大贵族们对蓝灵的实力有了全新认识。
    最醒目的无疑是摆放在大厅正中央的完整骸骨，几个巫师正围着它团团乱转，那垂涎欲滴的样子直接暴露了他们的身份。
    但是最珍贵的却并不是骸骨，陈列在最高处的一颗产自荒原的古兽心脏，半副手甲，以及一幅完整软皮，都是可以估价数百万的稀有物品。
    拍卖的规则很简单，每件拍品前都竖了个牌子，有意购买的人在上面写下自己准备出的价格和身份，如果有出价更高的，则向上一栏继续写，直到拍卖会结束没有人再出价为止。
    当然，如果有人特别需要某件物品，等不及拍卖会结束，则可以向全场公开叫价，如果没有人争抢，那么这件东西就是他的了，虽然整个拍卖大厅面积达到惊人的一万平方米，但是想要做到声传全场只需要圣级实力就够了，能够进入这间拍卖大厅的大贵族们，哪怕自己没有这份实力，手下的圣级战士肯定也成百上千。
    拥有领地的实权贵族最感兴趣的并不是骸骨软皮这类材料，吸引住他们的是大厅西边四层环状圆台上的一块块矿石样本，对可以配置私人武装的实地贵族来说，骸骨软皮的作用远不如几吨甚至是几百公斤的稀有金属来得重要。
    前者无非是一两件珍贵的道具，而后者却意味着成建制单位的铠甲、武器和箭，再搭配合适的战士，立刻就组建起一支队伍。
    权势者对于个体武力的强大反而是有些厌恶的，但对于构建大规模的团队却无比热衷。
    这类的原矿当然不可能全部堆在展厅里，因此只是放了几块样本，亚罗兰在供货方面素来信誉卓著，无论是通过拍卖还是日常销售渠道出去的货品，样本和大宗矿石品质相差无几。
    大贵族们三五成群地聚集在展台前，研究着矿石的成色品位，关系好的家族还会互相交头接耳几句，同时用眼角余光打量不属于自己盟友的家族代表，他们会仔细地阅读货物说明，除了品质，数量也是受到关注的重点之一，经过认真计算反复推敲后，才小心翼翼地写下一个个价位。
    大厅中的气氛热烈却又节制，距离黎明的时间还早，眼下才只是暗流汹涌，没到刺刀见红的时候，但是明显超出大家预期的拍卖品数量和质量，还是早早就点燃了隐约的火药味道。
    特别是矿石的数量和种类意外的多，让人禁不住怀疑在过去几年中蓝灵究竟攻占了多少个富有矿藏的位面。
    逸文森并没有被大厅里丰富的展品耀花眼睛，他保持着优雅的翩然风度，和几个盟友家族代表寒暄几句，就胸有成竹地走向骸骨软皮物品的展区。
    在他身后，除了原本的战士和大医师外，逸霸天还派来了两个资深的鉴定专家，以及两名大圣级级以上的高阶战士，距离大圣级强者相去无几。
    经过多日与哑光助手的良好沟通，逸文森早就有了志在必得的目标，那就是骸骨和软皮。
    对！是传说中的高级材料，数量十分稀少，却无比强大。
    如果要与人类强者的等级进行对比的话，以逸霸天为例，他刚刚晋入传奇，和骸骨原来的本体战斗，生死只在两可之间，而聂云风率领的构造小队，则会被直接扫平。
    所以逸文森要靠背后的能力弄到完整的骸骨软皮，可能性几乎为零，也正因如此，聂云风曾制订了一个基于骸骨软皮系列构造方案，整体效果最好，却是第一个被否决的。
    逸文森站在标牌边许久，认真研读那些密密麻麻甚至还配了几张插图的说明，每一个字都没有放过，仅凭目测，这高级材料比预想的更好，比一般的要大得多，完好无缺，那头骸骨有上百年的历史了，所以品质也远非现在的任何材料能够媲美。
    说明牌上长篇大论，第一段就是介绍了蓝灵如何大战胜利的英勇事迹，这段是照例可以跳过的内容，经过导师和哑光的加工后，谁要是想凭这段故事推测蓝灵的技能，注定悲剧。
    第二段就很重要了，这部分是一些相关数据和战斗力，按照惯例，亚罗兰的信誉可以保证这些描述的准确性，而最后一段同样重要，是骸骨软皮本体栖息地的环境描述。
    拍卖记录上已经有了两行小字，出价分别是一百万和一百零五万块晶石，看落款应该是两个强者，没有势力支援的个人强者再强大，实力和财力也难以与古风家族这样的大家族相提并论，当然，蓝灵是个例外。
    在听取了鉴定专家的详细说明后，逸文森虽然努力保持面部表情的平静，但眼角也不由得轻微抽动，这东西对他来说太重要了，只要有了它，聂云风就能制出强力的高级构造，那时雪兔战胜雪狼将不再是传说！
    看到这东西，逸文森就好像看到了通向构造师的大门！
    他沉吟了一下，向手下要过笔，准备写下第一个金额，思索之后，斯迪文森决定把价格定在一百三十万，然后二十万一加，这样既能显示实力和决心，又不过分张扬，以免被别有用心的人看出他的急迫，而故意参与进来，人为拉高价格。
    就在这时，逐渐喧闹的大厅中突然寂静，几乎所有强者都在同一时间转头，望向大厅入口，一阵无形而炽烈的风从大厅入口涌入，瞬间就布满了整个大厅，厅中的温度骤然上升了好几度，原来温暖湿润的气候骤然变得干燥且炽热，空中则充满了荒凉肃杀的味道，许多人耳中甚至听到了隐隐野兽的咆哮吼叫。
    这是纯粹力量的延伸，看似对大厅中气候仅仅是微小的改变，可是这座大厅面积如此巨大，转变又是在瞬间完成，这股背后的力量，细细想来就恐怖之极，而且这股气息虽然来势猛烈，但是不带丝毫杀意和凌迫的感觉，显见对方并非是有意为之，仅仅是气势的自然延伸而已。
    顷刻间，大厅中众多强者都对那股无名力量暗自做了个评估，并且得出了并不让人愉快的结论。
    这时从大厅中走进一行人，最惹人注目的是被人群簇拥在中央的一个少女，少女穿着一袭风格奇异的武者袍，上面饰以各种野兽图纹，除了与大陆迥异的样式和图案，她的衣饰无论是质地还是配件并不出众奢华，然而却能让所有人都在第一时间把目光集中到她身上来，有如万兽中真正的王者。
    少女身材匀称高挑，微茶色的皮肤并不绝对细腻，却似在散发着朦朦光芒，长及腰部的头发接近黑色，随意披散，上面编着七八根小辫子，辫梢则挂白骨、珠宝、兽牙等各种装饰。
    她的美丽，是混和了绝色、蛮荒、苍凉、古老与霸气的美丽，有种让人说不出的味道，而左脸上用苍白色颜料涂出的两条带着蛮族气息的色带，则让人过目难忘。
    那两道苍白色带，自然而然就在散发着无尽荒原山脉的气息，涂抹手法也古老刚劲，就是普通人看了也能够感受到它内中蕴藏的隐约力量，而真正的强者则为之色变，他们自然能够看出这不是单纯的装饰，却分辨不出属于魔纹构装还是蛮荒大陆流传的圣者图腾。无论是哪一种，都说明少女绝不简单的身份。
    少女的姿态窈窕美丽，步伐却绝不轻盈，她每一步落下，大厅中都好似随之轻轻颤抖，仿佛走进来的并不是少女，而是一头数百吨重的上古凶兽！如此威势肯定不是她身后那些随从造成的，因为大厅每一次震荡的韵律恰好应和着少女的步子。
    此时，大厅中的权贵们神情各异，有的是被少女旁若无人的气势冲撞而恼怒，或是干脆为少女的异样风情而着迷，可是当他们的目光也开始变得异样时，却忽然感觉到双眼阵阵刺痛，视线模糊，眼泪不由自主地就流了下来，那些贴身随从想要发作，却被其中的强者所制止。
    这时，少女身后一直被她强大存在感所遮蔽的随从中，一个瘦小枯干的老者仿佛撕开迷雾般突兀地闯入了人们的视线，他有着一双混浊的琥珀色眼睛，苍老得几乎走不动路，身上穿着一件华丽而怪异的巫师长袍，头上插着鲜艳羽毛，脖颈上则重重叠叠挂着至少十几串各种材质做成的项链，让人担心会不会压断那干枯如树枝的脖子。
    老人手里握着一根木杖，是由三截木枝拼接而成，用布带和兽皮缠紧的接头处明显凹凸不平。杖头雕着一条盘曲毒蛇，杖身则挂着成串的兽牙和白骨。
    老人就紧跟在少女身后，无论少女走得快慢，一步不多一步不少，看他颤颤巍巍的样子，似乎随时都会摔倒死去，却始终没有倒下，本来他毫无存在感可言，除了极少数人，大厅中人们的意识里原本根本就没有他的存在，可是现在，老人却直接生硬地闯入了人们的视野，甚至把少女的影像挤了出去，所有聚精会神想要看看少女脸蛋、腰肢、胸脯和屁股的人，现在看到的就只有老人一张干桔般的老脸和黑黄色的大牙。
    一时之间，大厅中不由自主流泪或是受惊的足有数十人，其中不乏权势者，可是局部的混乱短得好像根本不存在，只是几个呼吸之间，人人都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各归各位，重新聚拢在拍卖品展台前，该干什么就干什么。
    这里是亚罗兰，并不是他们自己的领地，而老人显示出的力量也让他们明白，少女的身份或许根本不是他们能够招惹得起的，所以这一点点委屈，他们就都含笑受落了，等弄清楚形势再说。
    那些会在这种时候、这种场合冲出来咆哮的蠢货，早在几十年前就被乱刀分尸了，等不到过来扰乱拍卖会。
    其实异变并没有引起所有人的注意，大厅中仍然有为数不少的人在潜心研究着拍卖品的品质和报价策略。
    对他们来说，这才是最重要的事，这些人有的是专注入神之际不受外物影响，有的是力量等级太低感应不到层次跨度太大的威慑。
    逸文森就是其中一个，他正站在骸骨软皮前，运笔如山，写下沉凝有力的一个个数字。至少从目前看，似乎还没有什么大家族对这块东西感兴趣，而想要竞价的都是些独立强者。
    现在的价格不过是一百三十万块晶石，距离他心目中三百万的底价还差得远，当逸文森写下第二位时，用眼角余光看到原本报价的两个人脸色都变了，于是他面带微笑，含笑写下了第三个数字，并且打算把后面的一串0都写得圆润饱满。
    反正不急。
    但是第四个数还未落笔，逸文森忽然感觉到身侧吹来一阵带着浓烈蛮荒气息的热风，一个窈窕的身影出现在视线里，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就感觉自己如同被一头狂奔的比蒙撞个正着，立刻腾空飞了出去，眼前所有的景物都变成无数细碎的光块，耳中则灌满了风和野兽的呼啸，再也听不到其它声音。
    接下来，就是剧烈的碰撞。
    撞击带来的剧痛让逸文森濒临混乱的意识清醒过来，而手下们也赶了过来，手忙脚乱地把他从地下扶起，大医师一个瞬发中等治愈已扔到逸文森头上，逸文森这才勉强能看清眼前的景物，却差点吐血。
    就在逸文森面前，一名少女走到展台前，一把扯下了骸骨的软皮，在手中用力抖了抖，再揉搓几下，才满意的说了句：“不错，质地很柔软！我正好少带了一件衣服。”然后她竟然直接把软皮围上肩头，还左右顾盼了一下，似乎那是件雍容华贵的披肩。
    她身后一名极为高壮的武士俯下上身，在少女耳边提醒了一句：“小姐，钱。”
    少女恍然，拍了拍自己的头，略显歉意地说：“唉呀，你不说我差点就忘了！这地方的人们最看重的就是钱，我还是得注意些。谢谢你，吕歌！谁是主持拍卖会的？”
    最后一句，少女提高了声音，其实不用她提高声音，哑光早已在少女的手摸上软皮的刹那，飞速奔过来，候在了旁边，哑光以多年锤炼的敏锐嗅觉，惊讶地发觉少女的气场是他平生所见最强大的，甚至比蓝灵还要强大些，那种浓浓的晶石味道，不，是远超晶石的味道，让哑光气血翻腾，难以自已。
    看到冲到面前的哑光，少女随手从腰畔的兽皮包内抓出一颗拳头大小的石头，看都不看就抛给了哑光，说：“这是结账的……钱。”
    这石头灰扑扑的毫不起眼，可是抛在空中时却亮起许多银色斑点，并在空中拉出多道银色轨迹，如同条条银色蛛丝。
    哑光刹那间全身僵硬，伸出双手去接这块石头，看他的表情，紧张、谨慎、郑重的好像是每个月底做亚罗兰总财务报表的样子。
    可是他的双手肌肉都在痉挛着，姿势硬得如同地底深处的曜岩，灰色石头落在他手心，不听使唤的十指一下子竟然没有抓牢，弹了一弹，又向地面落去，哑光一声凄厉惨叫，全身扑倒，如一块岩石般重重砸在地面，然后双手用尽力气前伸，终于在灰石落地前将它稳稳接住。
    这时，空中布满了数十道绚烂的银色蛛丝，清晰勾勒出灰石飞行滚动的轨迹。
    大厅中已经有十几个人的脸色变了，而缓缓爬起的哑光则以颤抖的声音说：“这是哥布林……魔晶，真的是魔晶！”
    哑光手里的这块东西，是传奇构造必备的材料之一，在大陆任何角落都能随随便便卖出个五六百万晶石，而只看这块魔晶拉出的银丝之多之长，就知道品质绝佳，很可能价值已经接近千万晶石。
    千万晶石捧在手中的感觉，足以让哑光感觉阵阵眩晕，不是每个倭矮人在一生中都能被人用千万晶石砸一下的。
    顿时无数的目光都集中在少女腰间的皮包上，强者们都能够看出那是一个空间装备，只是里面有多大的容量却不好说，哪怕它只是一个普通的皮包，如果装的都是哥布林魔晶，也足以让人感到窒息。
    可该死的，它还是个传奇储蓄装备！
    逸文森原本向着围在少女肩头的软皮伸出手，用沙哑的声音吼叫着：“那张软皮是……”可是少女抛出的魔晶，立刻把他的“我的”这个词堵回了他的喉咙。
    逸文森的嘴张开又合拢，合拢又张开，却没有一点声音发出来，就是把逸文森自己给卖了，他也拿不出一块魔晶，连半点粉屑都没有。
    这根本不是一个级别上的较量，甚至根本称不上较量，因为逸文森连上场的资格都没有，如果他想提出抗议，或许惟一能够找点摆得上台面的理由，就是刚刚被少女撞飞了。
    少女这时才仿佛想起了什么，皱着眉，转头问身边的武士，“吕歌，我刚才是不是撞到什么东西了？”
    吕歌俯下接近三米的庞大身躯，咧开大嘴，笑着说：“只是有点小东西挡了您的路。”
    他抬起头，盯了一眼逸文森和他的随从们，不屑地说：“不过是群半穷不富的家伙而已，用不着放在心上！您可是蓝灵老师的学生，自费生！”
    说到这里，吕歌环视全场，提高了音量，一个音节一个音节地再次喷出了那个具有魔力的词：“自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