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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户大人,这是这次的账本,有请您过目查阅。”
以前被张孟诚救过的西安商人霍秉祥,他的伤势早就已经全好了。现在的他虽然还是穿着那一身老旧的皮袄,但从他的开心的表情上就可以看出,最近他的生意应该是不错。
“……嗯,老霍你办的很好。不过我这边现在需要用钱,所以要把投在你这里的银钱一次全抽出来。”
张孟诚在看了一遍后,发现与自己心里预计的差不多。所以他也就没有再继续进行仔细审查,而是直接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这……,敢问千户大人,不知小人是哪里有过错,一时冒犯了大人。为何突然就要把本钱收走呢,难道是那几个一直说我不是的混账,又在大人这乱嚼舌头了?”
霍秉祥听到张孟诚打算撤股,心里顿时觉得不妙。这位保安金鼎山的千户大人,虽然并没有占据什么实权职位,可他却是本地的一方土霸。而且他不只是在保安地界影响力非凡,就连延绥西路的各处军堡都要给此人几分面子。
现在霍秉祥的生意因为张孟诚扩大了几倍,商队里现在甚至都有这位千户大人投的一千多两银子的股。
更重要的是这位千户大人,掌管了一大堆毛皮、粮食、私盐、牲畜、烟叶、纸张、烧酒等本地的诸多物产,再加上他控制的那些贸易渠道。
这方方面面一起影响了,霍秉祥现在总计六成的财富来源。现在千户大人要撤股,那自己以后是不是也要被排挤出这个圈子了。
想到除了自己之外,还有几名商人也常常出现在这位大人身边,霍秉祥就怀疑自己是不是被其他人算计了。
“你不要瞎想,这次我只是抽出我个人投在你那里的股,我们寨子投在你那里的本钱不会有变化。而且我大哥觉得你办事不错,有意再追加一些投资,这一出一入的,其实你那里的银子也没有减少,反而还多了一点。”
张孟诚自然知道霍秉祥是想多了,其实刚刚暧昧的说法是张孟诚自己故意的。他就是想试试看对方听到后会有什么反应,不过张孟诚有些失望,因为霍秉祥似乎不知道自己之前召集人筹资的事情。
说来也真是奇怪,这位西安商人还是一如既往的消息有些滞后。初次见面时不知道西路兵备道已经换人,现在却连合作伙伴之前在保安的活动也不清楚。
可即使如此,这位商人的生意却还是越做越大,而自家山寨组建的那个商队却……。唉,看来是时候整顿一下了,那个叫赵冉的最近表现倒是不错,可以提拔一下。
“哦,那是小人孟浪了,请大人恕罪。只是不知道大人是为了什么事,突然要抽掉您私人的那份股。”
得到了张孟诚的解释,霍秉祥也终于松了一口气。他知道这位大人在几处商人那里都有投资,不过如今看来还是自己最得大人的欢心。
不过话说回来,霍秉祥却是很好奇为什么张孟诚要从自己这里抽股。因为千户大人他自己的本金就占金鼎山投资的一半,毕竟是五百多两银子的事情,这可不是小数目。
“老霍你也算是我的熟人,所以告诉你也无妨。其实之前官军在西路边墙外打了一场胜仗,赶跑了靠近边墙的达子。我在那次出征中觉得达子的驻牧地不错,就想带些人走出边墙去开垦,所以现在正在努力筹集银子呢。”
虽然张孟诚看上去是大大咧咧的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去,但实际上这赤裸裸的暗示成分,就是连傻子都能看的出来。
“这是利国利民的好事,小人虽然读书不多,但也知道为朝廷出一份力。此次小人可以资助大人一百两,若是不够,小人还可以回家再周转一下。”
霍秉祥虽然消息有些不灵通,但他毕竟是名见惯世面的商人,对于千户大人如此简单的暗示岂会看不出来。不过他也乐于如此,因为张孟诚给他的印象一直是比较矜持。这次对方意外地主动伸手,以后自然也会更乐意与自己好好合作。
“不必麻烦,一百两已经很有心意了。之前我们俘获的一些牲畜,一直还没决定好该如何处理,不如就全交给老霍你好了。”
张孟诚相当的意外,他这次厚着脸皮要银子,本以为能有个二三十两就很不错了。因为之前他对几个其他的商人这样做,他们扣扣索索的,一起加起来才有三十多两银子。
现在霍秉祥一个人就赞助了一百两银子,实在是让张孟诚很惊讶,所以就直接决定再给对方增加一些甜头。
“多谢大人厚爱,眼下陕西恢复平静,商贾也多了起来,时不时跑出来和我抢生意。多亏有大人扶持,小人的生意才能越做越大。既然大人现在有烦恼,小人献上一点心意是应当的。”
霍秉祥现在的心情变得更高兴了,想不到捐了一百两银子后,立刻就有了新的收获。虽然还不知道大人说的牲畜数量具体是多少,但是在来此之前他就见到过一个放牧在外的羊群。若那就是其中之一,自己这一百两银子很快就能全赚回来。
“这些事情谈完了,接下来我们再继续谈谈生意上的事吧。之前艾蒿巅的人已经和我谈过了,他们那里出产的伤药……。”
张孟诚在把自己的私事料理完以后,就继续和霍秉祥商议生意上的事情。而在他们两人专心交谈时,山寨里的另一处窑洞里,则是在进行另一番交谈。
……
“九姑姑、五叔,我们回来了。”
蔡山元喘着气跑回了窑洞,而跟着他一起跑进来的,还有张昭良这个被他日渐带坏的臭小子。
蔡启娴本来还在和自己五哥交谈,当她看到侄子气喘吁吁跑回来后,就直接开口问起了她在意的事情。“怎么样,打探清楚了吗?”
蔡山元一进来就忙着喝水,对于自己九姑姑的问话,他眼神示意了一下自己的同伴张昭良。
作为一个男孩子,却越发长得漂亮的张昭良开口说道:“这次来山寨的,确实是那个西安商人的商队。十五叔现在正忙着接待他,不过从他们的伙计那里得知,最近那个霍掌柜的生意应该办的不错,好像现在都把生意办到四川还有河南去了。”
“那个伙计的话是真是假,你是怎么从他那里套出消息的?”
开口发话的并非是蔡启娴,而是艾蒿巅的蔡仲全。对于金鼎山这位合作了不少生意的西安商人,艾蒿巅也有所耳闻。之前这姓霍的对艾蒿巅的伤药感兴趣,秀才从中搭了线,所以艾蒿巅也有拓宽自己贸易网络的想法。
“其实消息是喜子哥在一旁帮我问出来的,因为当初十五叔带兵救援这西安商人时,喜子哥就正好及时出手救了那伙计一命。那伙计跟了商队好几年了,算是他们掌柜的一名心腹。”
张昭良对于艾蒿巅头领的问话没有胆怯,而是很流畅地把事情说清楚了。
“五叔你放心好了,那商人本事确实不错。九姑父每次在他来以后,都会变得笑呵呵的,看上去跟他做生意赚了不少。这次那商队拉回了不少好东西,光那十几匹焉耆马看上去就很不错,九姑父管理的那个马群又要添上不少高个的马了。”
蔡山元在金鼎山求学了这么长一段时间,途中自然也被以各种名义拉过劳力。所以接着这个机会,他发现九姑父好像一直在特意搜集个高的马匹。听九姑父的说法,他好像是想专门培育出一种新的马出来,想法真的很大胆。
“还有一些奇怪的东西说不出名字,其中有一个不停滴答、滴答作响的盒子,当时十五叔一看到就乐出了声。还有一个好像可以拉长的铜管子,两边都装着一块水晶片,十五叔一拿在手里就不断把玩。听说是从南边省份转手买来的,费了十五叔不少银子呢。”
张昭良虽然不知道那两个玩意的具体功用,但是他难得见到十五叔有那样兴奋的表情,所以他知道那些东西一定很厉害。
“哦,那玩意究竟是什么,居然让一向节省的秀才这么在意。”
经过这几年的相处,蔡仲全对于张孟诚这位妹夫,已经有了一个很深刻的印象。那就是秀才很多地方都有些小气,并不会随意乱花钱。即使真的很想要,他也会想办法找人制作出来。现在张孟诚居然愿意花钱买玩物,那蔡仲全确实比较感兴趣了。
“这我倒是听秀才提起过,那个滴答叫的盒子,好像是叫做自鸣钟,只是用来报时辰的。至于那个两面都有水晶片的铜管子,应该是叫做窥筒,又叫做望远镜。在数百步以外也能看清楚苍蝇大的字,算是一个不错的玩意。”
对于五哥的疑问,蔡启娴立刻就有了答复。虽然她没有亲眼见过,但是秀才在给自己讲天南地北的事情时,曾经说过这两个物件。尤其是千里镜,现在秀才还一直在和山寨的工匠们一起研究如何能烧出玻璃,好制作那个打仗用的上的千里镜。
“九妹妹嫁给秀才后,见识果然增长了不少。听你这么一说,秀才这次倒是得到了两件好宝贝。”
蔡仲全毕竟是在战场搏出身的,自然对于千里镜的作用很清楚。至于自鸣钟,行军打仗时,时间这个东西的重要性难道还需要解释吗?
虽然蔡仲全对此很是羡慕,可是蔡启娴这时却突然换上了一副肉痛的表情,声音开始打着颤的向她五哥抱怨道。
“东西是不错,可是秀才为了这两物件花了多少钱你知道吗,总共可是有近两百两银子啊。”(注一)
“什么!?”
听到九妹有些带着哭腔的声音,蔡仲全突然意识到,比起印象里十分小气的秀才,自己才是一个真正的大土鳖。
PS:注一:明清时期,自鸣钟的价格有不少资料。因为档次不同,所以价格也不一样。距离小说设定最具参考性的价格,就是徐光启的《新法算书》卷一里面记载的,“自鸣钟三架,中样者每架价银五十两,大者及小而精工者价值甚多,今不必用。”
望远镜在后面则只是提及了眼镜架,“望远镜架三副,每架约工料银六两,镜不在数。”并没有望远镜的价格,所以无法参考。考虑到陕西处于内陆,买到的东西肯定要换好几次手,所以花费笔者就定在了近两百两银子。
顺便一提,自鸣钟这东西成为了古代中国的高档奢侈品,康熙甚至每年订购三万两到六万两银子(12000到25000英镑)的顶级钟表。在1794~1795年,由于中国市场充斥了太多的自鸣钟,很多产品不得不压价出售。一支值120古银币的金表,只能以其零头的22两银子出售。
西方钟表传入以后,中国的工匠们也开始自行仿制。不少西方人看过以后,表示其做工并不比西方欧洲的产品逊色。但是这些毕竟是靠工匠的纯手工作坊式生产,等到鸦片战争被强制打开市场以后,这些作坊在西方工业品的竞争下,也就不得不面临消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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