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辟九霄

    
    “死了？怎么可能！”
    来到现场的第一反应，姬飞晨根本不相信李静洵会这么轻易的死去。
    “以师妹的手段，怎么可能躲不过——”姬飞晨话语戛然而止，他想到了自己。面对天界第九重开辟，自己都不见得能扛住，哪怕凭什么以为师妹能抵抗这股力量？
    是依仗她太上传人的身份让太元道人手下留情？还是认为她有道母真身，可以挡住一次宇宙破灭的力量？
    姬飞晨握紧残页，喃喃道：“说到底，师妹今天才刚刚证道。”
    刚刚证道，根基还没牢固，就要面对天界开辟的动荡。死在天界动荡中，这才是最正常的结果吧？
    男子闭上眼，玄冥道炁缓缓凝聚，注入手中的残页。
    玄冥之道，执掌生死。加上他作为幽冥帝君的权能，复活一个人还不简单吗？
    “再说了，师妹的玄牝之道似乎对生机运化别有心得，也需还有救！”
    道炁纠缠在残页上，于姬飞晨面前形成一道朦胧光影。
    “有效果？”姬飞晨一喜，睁开眼看向眼前聚拢的影像，并不断以玄冥大道聚合李静洵的肉身。
    嘭——
    忽然五色霞光中的光影重新散开，化作金灿灿的绒花在这片纯青色的世界中随风飘荡。每一朵绒花，便是李静洵遗留的一道记忆残念。
    叮——
    一朵金色绒花触及姬飞晨手背，让姬飞晨的意识投入这段残破的记忆。
    记忆中，眼前是道祖和魔祖交战的壁画，旁边闪烁着灯火，而他正以第一视角打量壁画，口中还喃喃数着数字。
    “前世的记忆？”姬飞晨不觉皱起眉头，时光长河轻轻荡漾，这朵绒花在长河显化，让姬飞晨从主观意识转变为旁观。
    他看到一个穿着雪白巫女袍的女孩坐在壁画前，掰着手指计算时间。
    “他说要来接我，不知道他会不会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他是好人，应该会来吧……”
    “一千年了吗？时间好快！不过一千年时间，他功法应该大成了？相信来终庙接我的时间也不远了。”
    ……
    “一千五百年——他不会出事了吧？”巫女神色忧虑，跪在终庙对着无人的神坛默默祈祷，希望那个人能平安度过劫难。
    ……
    “两千年了？居然已经这么久了？必须加把力，不然我恐怕等不到他来接我的一天。”无意间，少女在自己的乌发间找到一缕霜丝。
    终庙超脱时空之外，但在这里生活，少女的寿命终究有限。道君遗留的茶水仙露也只不过将将维系巫女的容貌保持韶华之龄。
    最初仅仅是一缕白发，但渐渐地霜丝爬满鬓发，长长垂落在地。
    “哎呀，突然不想他在这个时候进来了。”红颜白发的巫女静静照着镜子，眉宇间多了几分忧愁。
    “不如我自己出去吧。”
    对当年那个承诺，巫女内心其实早已不再相信。只是这个承诺作为她在终庙孤苦生活的唯一寄托，哪怕理智告诉她，那个人不会再来。可在情感上，仍希望在这个世界上，有一个人记着自己，念着自己。
    纵然世界相隔，时间相阻，是要能在对方心中留下一个位置，便算自己不枉此生。
    最终，红颜白发的巫女在终庙化作枯骨，唯有一道灵神离去，在外面解开祭坛，取走道祖的符诏。
    一朵朵绒花的记忆在姬飞晨眼前回溯。
    巫女转生前，一缕情丝飞入落情峰，化作玉台仙石。
    李静洵秉承祖脉之灵降生。
    女孩拜入道德宗，在落情峰努力修道。
    第一次和姬飞晨相遇与成晃山下。
    二人携手在人间游历，建立天宝食肆。
    李静洵和神罗商议，将太上之位让给“清泓道人”。
    清泓道化之后，李静洵设法复活。
    ……
    而在最终，女仙开启玄牝之门送走姬飞晨后，迎头望着天空坠落的雷光。光辉中，足以让仙人毁灭千百次的攻击落在李静洵身上。
    那份痛楚，哪怕仅仅窥探残留的记忆，也让姬飞晨倍感不适。
    “师妹在临终前，是直面了第九重天的开辟之力吗？”看着李静洵散落的记忆碎片，姬飞晨心中说不出的难受。
    对他而言，这种感觉并非第一次。上次，道君死亡时，姬飞晨也是这般的感觉。
    不知不觉，晶珠从姬飞晨脸颊坠落九重天，在他脚下形成一座万载不化的冰山。
    皑皑白雪覆盖的冰冷寒山犹如一座明透的坟茔，仿佛在哀悼着故人。
    “还有办法！”姬飞晨深吸一口气，目光看向天界之外：“我的玄冥大道终究不是专门复活的先天大道。教主可能有法子，而且还有诸位玄圣在场。那位道母娘娘不是已经来了？不单单道君复活有望，师妹也可以！”
    哪怕，哪怕最终要求道尊帮忙，也不是不能考虑！
    思罢，姬飞晨立刻离开天界，重新回到无量真空。
    那尊闪耀璀璨光辉的道母神正以金袖遮面，痴痴笑望在场所有神圣：“我既然已经归来，这一战的胜负便落下定数，诸位意下如何？”
    场上众人一片静默。
    道母，三大母神的最后一位，黄庭道君之母。若要强行为她取一个称呼，只能称呼为“玄母”。
    玄之又玄，曰道。
    玄母作为玄圣，她或许没有龙皇、天母那么磅礴浩瀚的法力，也没有道祖那般高深莫测的道行境界，但玄母降临无量真空的这一刻，便已经告诉所有人。
    黄庭道君赢了！
    “定数，这个世界根本没有所谓的定数！”
    太元道人看到姬飞晨出来，突然脸色狰狞起来，再度冲向天界方向。
    玄母面色不虞，袖袍中的玉手轻轻拍出，整个宇宙掀起波澜，层层波纹裹住太元道尊。
    姬飞晨肉眼看到，在玄母身后浮现一重重神相。每一尊神相都是婀娜多姿的神女，细细一算，不下万数！
    这每一尊神相都是玄母的一种法身，在众多玄圣之中，玄母也是以变化而著称。她迎向太元道人的那一掌中，便携带她所领悟的宇宙大道，在道人身边构成宇宙雏形，以另一方宇宙洪炉生生将太元道人的真身化去。
    “道尊，你要死，真以为我做不到吗？”玄母娘娘本就恼恨太元道尊几次三番算计咱家孩儿。如今找到机会，果断下狠手炼化这尊无上真身。
    如今道人本就是强弩之末，被全盛时期的道母镇压，身边地火风水暴动，逐步将他的真身化作混沌元气。
    看到这一幕，太霄道尊坐不住了。
    “娘娘，烦请手下留情！”他出手相助，但被困之中的太元道人速度更快。
    三昧真火在身边点燃，燃烧自身先天大道本源，直接从道母的领域逃出，一头撞向天界。
    姬飞晨不假思索，玄冥之宝拿在手中，重新变化为宝剑刺向太元道人。
    “玄冥极天道！”犹如灭世一般的冷寂力量在剑身纠缠，同时姬飞晨暗中取回二十四颗宝珠，打算在太元避让宝剑时偷袭。
    但谁知道，太元道人不闪不躲，直接撞上玄冥剑，被姬飞晨刺中胸膛，冰冷阴损的玄冥道炁瞬间遍布太元道人全身。
    道人面色发青，但还是趁着和姬飞晨接触时，在所有人没有察觉之际，低声道：“日后，仙道便交给你了！”
    “太元，你太放肆了！”背后，玄母叱喝一声，袖袍间飞出九颗拳头大的宝珠。
    宝珠滴溜溜在她身边一转，化作羽扇将太元道人从天界扇飞，一口气扔到宇宙边界。
    “娘娘，手下留情！”宇宙之外，仙光再度亮起，道祖真身从天外归来，赶忙救下太元道人。
    看到他胸口弥漫的玄冥道炁，道祖扭头看了姬飞晨一眼，但没有多言，默默出手帮太元道人疗伤。
    道祖归来，又有一位玄圣从天外降临，直接走到玄母身边。
    看到这位白发白髯的老者，天母恍然大悟：“难怪，道祖迟迟不归，原来是妹妹跟你去拖他了？”
    姬飞晨看到老者，心中一动：“当初在中州所见的那位前辈？”
    仔细想想，貌似自己在这位前辈处看到一幅画。画里面的人，好像就是道母神和道祖吧？
    “娘娘，咱们已经赢了，还请娘娘善后。”
    “自然。”
    玄母霞衣之下升起九色天光渲染偌大天界。
    这一刻，所有人都看到玄母和天界产生了某种奇妙的联系。自玄母身上映射九色光辉，分别没入九重三十三天，梳理天界本源。
    “道君果然是重孝之人，谋算这么多，最终是为了帮其母夺取天界本源吗？”
    道君大圣们自觉明白始末，不再计较。
    道母微微一笑，伸手对太极界一指，涂山聚合的三界神人重新散开，涂山也再度溜回玄正洲。
    “此子跟我有缘，如果诸位有气有怨，大可找我。”
    涂山某种意义上也是道母之子，这尊玄母娘娘直接将涂山得罪众人的事抗在自己身上。
    诸圣纷纷摇头，他们连找涂山麻烦，都要考虑思量一下，更别说去找一位玄圣算账。
    “娘娘技高一筹，道君谋算通天，我等心服口服。”
    如今道母亲自下场，不认输也不行啊。
    不多时，当天界演化完毕后，有一尊宝塔自动飞到道母手中。
    姬飞晨目光微动：“九霄塔？”
    不错，玄母手中的这尊宝塔，正是他不久之前引爆的九霄塔。
    “我以此塔镇压天界，定三界气运，陛下不反对吧？”
    龙皇看着自己为开辟天界所准备的九霄宝塔被玄母截胡，眉宇间有些不满。
    此塔是他用来培养玄圣，好找人帮自己踏出最后一步的，如今被玄母搅局，自己多年计划毁于一旦。
    “等等，这厮是故意的？为了阻止我跨出最后一步？”
    龙皇目光幽邃，静静望向玄母。
    天母忧心自家姐妹，索性便走到中间，隔开龙皇的视线。而水母娘娘却从另一边走过来，神情复杂的看着玄母。
    “你来了。”
    “嗯，出了这么多事，怎么还能安心疗伤。”
    水母打量玄母，在她绝世容颜下看出一抹疲色。
    她叹息道：“伤势没好，你这又是何苦？”
    “不出来，我们家的孩子都快要被人欺负死了。”玄母没理会水母，继续逼问龙皇：“陛下，成与不成，给个准信。别看小姬，回头我对他只有补偿。”
    姬飞晨苦笑连连，冲着龙皇方向摊手：大佬争锋，小子不掺和！
    “这样吧。陛下仅仅需要找人试剑，那这个人选换成孤如何？不然，玄冥之君要成长起来，还需要几千年。”
    “龙王”一步步走来：“你不是要培养传人跟你对战？那么，就由孤来吧。”
    龙皇看着“龙王”，尤其是他身上的那股莫名波动，忽然笑道：“既然如此，便如你所愿！”
    见龙皇不再捏着这件事不妨，天母松了口气，问玄母：“妹妹，接下来你是什么章程？”就在玄母出现的这段时间里，天母娘娘顺利拿回自己在这方宇宙的权柄。
    龙皇也是如此，太霄道人重新合道，拿回自己的道尊权柄。
    望着诸位玄圣，道母朗声道：“真界那边的动荡即将结束。咱们这些人也都该回去善后。至于诸大宇宙的事，且交给后辈解决。我们这些无上境的存在，日后不准直接插手各大宇宙。就算驻世道尊也是如此。当然，这方宇宙当年让给仙道三尊，三位还是驻世道尊。”
    “呵呵……天界没了，地界没了，人间有九大天宫和十二龙君，你还打算让我们做驻世道尊？”太元道人抹去嘴角的血，讥讽道：“娘娘可真‘宽厚’。”
    “我的确很宽厚大度，面对你们这些人，还能容忍你们继续捞取宇宙本源，而不是跟妖尊那样直接封印镇压。太元，你该庆幸才是。”
    听着道母冰冷的声音，在场众人一惊。
    太元忍不住琢磨，到底是自己暗算道母一家的哪件事被对方察觉。莫非……
    天母等人心中也暗暗嘀咕。太元道人这些年为仙道谋划，的确干了不少挑战大家底线的禁忌。如果道母真要趁此机会解决这个麻烦，倒也不是不行。
    此时，道祖对玄母稽首：“成败如此，皆是天数。娘娘放心，我等知晓分寸。在真界复原前，断然不会再起风波。只是关于这方宇宙的未来，还请三日后再谈，先让我二人帮太元疗伤。”
    道祖毕竟是仙道魁首，他开口之后，道母神色释然，看向身边老者和龙皇、天母等众。
    众圣对此不置可否，任由道母和道祖商谈这个宇宙的日后规划。
    “也罢，那就三日后再说。我在玄姆金殿等候诸位。唔……姐姐的蟠桃，到时候要讨要些。”
    天母大方道：“回头哀家派人送你三千株，也好帮你点缀天宫。”
    定下三日后的约定，众圣纷纷离开。
    姬飞晨连忙上前对道母行礼：“娘娘，晚辈有事请教！”
    “正好我也要找你，小姬，你随我去天界。”道母吩咐幽冥教主等人回去整顿，直接将姬飞晨拉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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