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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王朝,终究还是汉王朝。
无论当今天子的权势再怎么小,国土再怎么四分五裂,天下群雄再怎么诸侯并起,这个眼下仍在以汉为名的国家,到底还是一个国家。
一个,仍拥有着十三个州郡的,完整的国家。
天下只有一个天下共主,但在怎么厉害的君王,终究只是一个人,要治理这么大片的土地和生活在这片土地上人民,实在是力有未逮独木难支,虽说各地自有臣工协助天子执政,但臣子终究只是臣子,手中权力大小有限,没办法分担太多压在皇帝肩上的负担。
于是,分封制自然而然,就应运而生了。
分封制,顾名思义,是作为天下共主的皇帝选出一部分土地交给某个选定的人代为管理,或是有功之臣,或是皇亲国戚,是为诸侯。理论上他们只是皇帝的代理人,封地内的所有资源和收益并不属于他们所有,而是该由他们收集整理,再交给皇帝分配。
这样子的办法固然可以减轻皇帝陛下的负担,却也未尝不是他对这些代理人的信任。但,还是那句老话,人无完人,眼睁睁守着金山银山却不从中捞取好处这样子的事,又有谁能做到呢?
只是若只有一个人贪也就罢了,要命的是在周王朝之前,这些由君王亲手分封出去的土地是可以由诸侯自己挑选后代世袭的,是可以一代代传下去的。久而久之,这些原本属于君王的国土就这么慢慢被各诸侯侵吞蚕食,一个完整的国度分裂成了数个诸侯国,然后在周幽王烽火戏诸侯的事件后,这个现实就从一开始大家都还在掩饰做戏的虚掩其表中,一下子整个明面化了起来。
然后周王朝陨落,神州大地进入了春秋战国的争霸时期。
随着秦灭六国,重新统一了天下,如何治理这片偌大疆域这个头痛的问题又一次摆在新的统治者面前。只是始皇帝不愧是始皇帝,拥有超强魄力的他,本就是从一个诸侯非常明白分封制弊端的他,干脆就废除了分封制,转而设立了郡县,断绝了世袭的任何可能性。
奈何秦朝的统治手法实在是太强硬了,没过多久就搞到天怒人怨,引发了陈胜吴广的带头起义。陈胜吴广没什么,没蹦跶过一年就被灭了个干净,问题是秦国统治天下的时间实在是太短了,被灭的六国遗民还没来得及真正融入到一起,给了不知道到底是不是原诸侯后裔的野心家起兵响应的机会。
随后项羽横空出世,高祖从旁协助。子婴元年,秦三世子婴自咸阳出降,秦灭。
再经过了我们大家都知道了结果的楚汉争霸后,高祖皇帝终于坐上了那独一无二的皇帝宝座,对于那个又一次被拿出来质疑的问题,他也有了自己办法——
那就是从四百年前就实行至今的,在实行郡县制的同时,推行分封制的郡国制,然后再在四百年间数次诸侯反叛中战胜并削弱诸侯了的权力,最终总算是确定了郡县制为主,把诸侯削成了狗的统治制度。
“所以这就是为什么徐州的地界内,竟然还有分什么梁国沛国彭国等国的原因吗?”吕蒙右拳砸在了左掌里,整一个恍然大悟的模样。
“可以这么说,”我抓起茶壶就往嘴里猛灌。这鬼天气已经够热了,还要给这个不学无术的白痴上历史课,真是渴死我了。“不过即便雄才大略如高祖皇帝,恐怕也没有想到,原本只是个人能力出众的文臣武将,经过这四百年的举荐制度,竟也渐渐组成了一个又一个关系彼此之间盘根错节的世家大族,成为这个世道新的诸侯的来源。”
一旁的太史慈也喝着茶,他的面孔上同样挂着诧异的神色,不过他可不是吕蒙那个傻小子,表情不会那么奔放。
至于贾诩……那个被我强行拖出来的贾诩,就已经在拿羽扇掩着嘴暗暗偷笑了。聪慧如他,这样的小事,哪里还用得着我啰嗦。
突然一股震动从跪坐下屁股底下的小腿蔓延过来,随即向上冲击着我的身躯。猝不及防之下我当然没有来不及反应,身体猛的向上一顿,幸好这震动并不算强烈,向上一顿后我的身体马上就回复到了原来的位置。
吊煮在案几上的酒壶规律地摇晃着,青铜铸造的牛形铜觥并没有倒下,倒是周围湿了好大一片。
“这浪……”吕蒙也被吓了一跳。“怎么那么大?”
“我们现在……”太史慈用镇定的表情掩饰着他的不镇定。“是在沂水上没错吧?不是在横渡汉水吧?”
我用鄙视的眼神横着瞥了瞥太史慈和吕蒙。江东水军,天下第一?就这?
不过说来我也没有说他们的资格就是了,同样是来自北方的贾诩,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迅速就摆正了身子,脸上一点波澜也没有,就连那永远都在摇摆着黑色羽扇的手,都似乎根本就没有晃动。看来只要这船翻不了,就算我掉下水他都不会因此皱一下眉头。
嗯,是船,而不是舟。
既然不是那种扁扁的一叶扁舟,船上当然并不只有我们寥寥几个人,而且有本事坐上船的人,地位倒也不至于太低。被刚才那个一个突如其来的大浪晃到的人可不在少数,能及时调整过来的人并不多。内室的门帘一掀,一个人影迅速越过东倒西歪的人群和摆得到处都是的案几,途中什么东西东西都没有碰到,半蹲在我身边。
“公子,马上就到琅琊国了。”他在我耳边低声报告。
有本事在这样翻腾的甲板上仍如履平地的人并不多,刚刚好我身边就有一个。
周泰,周幼平。
本就是水贼出身的他,即使从军多年,也没丢掉这打小就从水里练就的本事。
贾诩、太史慈、周泰、吕蒙,这就是这次出行,我随身带出来的人选。
我既然要出远门,军里当然不能没人照应,所以军中的两位军师都留了下来,再加上魏延和甘宁两个别部司马,和统领着“陷阵营”精兵的高顺,防备根本就没有多余攻城兵力的下邳,这样的配置已经足够了。
反正贾诩已经把我“遇刺重伤,同时刺客团已被全部歼灭”的消息传了出去,我相信已深陷袁曹两军大战的郭嘉,应该没有多余的精力再来刺探广陵的真实情况。既然是要扮成重伤,黄月英这个我得随身军医当然也留在了广陵,这也是为了保护她。
这是明面上的理由。
真正的原因是,我已经开始在为这支军队,开始打上“南宫亮”的烙印了。
鲁肃和魏延自不必说,徐庶完全就是为我而来,对孙家根本就没有半分忠心;甘宁虽然是奔着孙家来的,可自从他踏进江东地界的第一天开始,就是在为我办事,回到吴县后,也是见我面比见孙翊多。也许他并不会完全倒向我,但就算我现在就向他自曝野心,我想他也会有一番犹豫。若非如此,我又何必将那三个“土生土长”的孙家将领全部带了出来。
我并不需要这支军队全部效忠于我——时间太短了,那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我只要他们在合适的时候,站在我这边挺我,这样就够了。
“听到没有,”我低声说。虽然坐船不多,但我还真不会晕船。“琅琊国快到了。”
贾诩、太史慈、吕蒙同时翻了个白眼。废话,这次易服乔装出城来干嘛谁不知道?如果终点不是琅琊国那我们还坐这艘船干嘛?就你整的跟个先知似的。
琅琊国,跟沛国彭国一样,是徐州地界内的数个分封的侯国之一,但这个名字其实早已就成了历史。初平年间这个国号就被皇帝废掉了,只是因为这个名字实在存在了太久,很多人一时都还改不过来。
既然是古老的侯国,当然也有一个侯国该有的分量,制度上依然存在于国相,国相依然由世家子弟担任。其他郡县里也许住着很多个或亲或仇的世家,但在琅琊国里,能称得上是世家的只有一个:琅琊王家——不是因为琅琊国内真的没有其它的家族,而是所有的家族在琅琊王家面前,都没有资格当得起世家这个荣耀的名号。
琅琊王家的创始人,是王翦、王贲父子。当初秦灭的六国里,有五国是被这对父子干掉的。
虽然已由国改郡,但那不过只是一个名义上的变更,其它该有的一切还在,琅琊所属的郡县依旧制于开阳,也就是我们此行的目的地。只是现如今,这个混乱世道的琅琊国相,早已不是王家的家族子弟了。
“要去见见吗?”
既然并没有晕船,我当然光靠自己就能走下船。刚一落地,拍了拍袍服上沾到的尘土,我就听见贾诩在我耳边问。
“去见他作甚?”我看着已经全部走下来,跟我一样没有穿着世家那样显眼裾袍的太史慈他们,嗤之以鼻道:“现在我们可是敌对的立场,有什么旧好叙的?”
“话可不是这么说,毕竟当年他对温侯,也算是仁至义尽了。”贾诩笑笑。“看着开阳县眼前这般和平安详的模样,文和倒觉得,可以试上一试。”
“先生此言何意?”太史慈貌似是听到了这边的对话,将头凑了过来。
“琅琊国这几年可不太平啊。”贾诩感慨了一声,他的目光早已跳出了码头,正看着视线尽头的,那个高高的建筑上。“虽说张角三兄弟兵败已久,但黄巾军却一直四散流窜于各地,并没有被消灭殆尽。现如今还能占据郡县站稳脚跟的黄巾军可不多,不巧北海南面恰恰就有这么几支,以各自占领的郡县,分别为济南黄巾、乐安黄巾、北海黄巾。”
我们当然不会光站着就在那里大声说着一般的平民百姓根本不会讨论东西。等周泰和吕蒙也下了船,我们就用一种不急也不缓的脚步,向城内走去。
我的嘴巴可干了,现在该轮到他来上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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