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妻一场II

九十五 婚姻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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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十五 婚姻关系
    傅随安很明白  ,按照展母和展嘉瑞的说法,她合该和柏谨言解除婚姻关系,然后带着Daisy重新和展嘉瑞在一起,就如展母所说的:“谨言那里由我这个做姐姐的去说服,你们不用怕开不了口……毕竟,随安,你、嘉瑞、Daisy才是真正的一家人。”
    气氛冷滞,室内突然  降冷了好几个温度。
    额头上好几  根筋一起莫名尖锐地刺痛作痛,她浑身一颤,指尖微凉,然后定了定神,极慢地放下碗筷,深吸一口气:“妈,这对谨言不公平,他照顾Daisy那么久,Daisy对他是有感情的——我,我不能将Daisy从他身边抢走。”
    展母一惊,怔怔地同傅随安对视,半晌,攒着淡淡的笑意呵呵笑起来:“随安,这是你第一次为谨言说话,我倒是很惊讶,从前你从没有为他开口过一句话,嗳,其实我也知道人心是肉长的,我也心疼我的弟弟,但是,你别忘了,Daisy姓展,她叫展心愿,不叫——柏心愿。”
    倒抽冷一口气,心冷不防地微微一窒,傅随安眼色微微一变,方要启口,只见展嘉瑞将手轻轻覆盖在傅随安的手背上轻轻拍了拍回了一句:“好了,妈,这件事情我们两个自己会做主的。”
    好几顿饭了,皆吃得不那么愉快,还未来得及欣喜展嘉瑞的死而复生,便要为了现实中那些林林总总做一个决断,多令人觉得悲凉而沧桑。
    晚上,在展母家旁的河旁边散步,展嘉瑞一直凝视着闷不吭声慢慢走着的傅随安,终于忍不住问了句:“你还要回去那里么?”
    是啊,你还要回去那里么?
    你明明想起了所有的记忆,你明明恨他对你说的那句:你没有心,我跟你孩子不是孩子是不是!你明明曾经很爱的男人回来了,你为什么还要回去?!
    可是,她的孩子、丈夫在哪里啊,她怎么能不回去……然,回去了又如何?看着柏谨言想着曾经赵钧默的种种,她便能好受么?
    河边的风冷飕飕的,月暗星稀,几个散步的老人走过,她一晃眼,发现有一对白发苍苍的夫妻攥着彼此的手走过,忽然鼻子一下子酸涩了起来,眼眶干涩得发疼,那些个千回百转的思绪简直要将她逼疯了。
    “嘉瑞……”忽然停住了脚步,傅随安伫立在河边的石柱旁,瞧着泛着月色的粼粼水面,唇角挂着恍惚的笑容,语气淡淡地启口说,“你知道么,我曾经一直在想,你真的没有死,你还活着,我咬着牙固执地留下了Daisy,我只希望能留下我和你的骨肉,至少也算留下了展家的血脉。”
    展嘉瑞俊朗黝黑的脸上盛满了激动,手心握拳,眼眶里微微泛着湿润。
    她看了他一眼,笑了笑转过身继续说:“有一段时间我每天都在想你,想着都是我害了你,你才会搭上了那架班机,你才会死。你不知道那段时间,我每天对着照片流眼泪,是谨言劝我,他说为了孩子我要坚强起来,嘉瑞……自从Daisy出生以后,我慢慢接受你真的是死了的事实,我开始学着做一个母亲,但是比起谨言,真的,没有人比谨言对Daisy更好了,连我这个母亲都不如他来得细心,很多时候我都觉得我和Daisy已经成了他生活的重心,如果将Daisy从他身边带走,我始终觉得那太残忍了,嘉瑞,这对孩子也不是一个好事。”
    “所以仅仅是为了孩子,仅仅只是同情小舅么?所以那天我让你带我去接Daisy下课,面对Daisy,你丝毫不提我才是她爸爸的事情对么?”展嘉瑞亦顺着她若有所思地看着水面,蓦地一个被鱼卷动的涟漪一圈圈地散开,他心底一沉,想着那天的画面,依旧心如刀绞。
    其实,这几日,他也是时时试探,她和他小舅之间的事情,他隐隐约约觉得内有隐情,但他不敢问,亦不敢逼急了她,他只知道那天接完Daisy他们大吵了一架,她便只是住酒店,照常上班照常下班,有时也去接Daisy。
    那天,是他们碰面的第二天,他央着她想去见见Daisy,于是他们便一起去接Daisy放学,亦恰好碰上了柏谨言。
    那日,小学的门口,家长成堆成群,皆仰着脖子等着自家的孩子,那是家双语学校,老师资质极高,门前亦是好些辆车堵在那儿,鸣笛声此起彼伏,交警亦在那儿吹着口哨管理着秩序,他远远地看见Daisy扑进了早已等候多时的柏谨言的怀里,他们像极了父女,曾经有人说过,孩子并不是一定要生养的才像,养着养着自然也便像自己了。
    他看见自己的小舅比以前英挺更甚,如今竟能站起来走了,冷峻刚毅的脸庞,线条分明的唇抿得很紧,雕塑版的面容变得比以前更柔和了些,只是身形不知为何倒比以前更削瘦了些。
    “妈咪——”
    Daisy被柏谨言牵着瞧见傅随安一下子便钻到了傅随安的怀里,紧紧地抱住她的腰,亲密地蹭了蹭。
    柏谨言本来见到傅随安眼眸一瞬间柔了柔,他知道她是放不下Daisy的,幸好。
    只是一个瞥眼便触及到了傅随安身旁展嘉瑞的眼睛。
    一家人,而他不是的。
    他们才是一家人。
    他脑子里突然空白一片,脸色阴冷了不少,想起那日展母打来电话里的隐晦劝意,脑子一阵浑噩,心脏缩紧了好几下,眼睛里像淬了寒冰,唇边笑意寡淡地说:“怎么,说服不了,就来抢孩子么?”话落,他脸色一沉,不为别的,为自己这句话,他本想着软和细语去哄傅随安的,毕竟展嘉瑞回来了,他心里忐忑得紧,本想借着来接Daisy可能会碰上她,跟她好好聊聊的,却不曾想,一下子触及眼前的三个人在一起,心房再也控制不住地抽疼起来,语言上亦狠了几分。
    半晌,只见傅随安脸色一白,没有理他,他亦觉得呆不得,攥紧了拳说了句:“……我先回车子上,你们聊。”
    看了眼走远了的柏谨言,傅随安抿了抿唇,撑着膝盖,与这些日子又有些拔高了身高的小Daisy对视,笑容平静地道:“Daisy,这个是妈咪的朋友,也是爹地的外甥。”
    瞧着Daisy一脸雾水听不懂辈分的样子,煞是可爱,傅随安脸上微微缓了缓,摩挲几下Daisy的头,笑着说:“这样吧,你叫叔叔吧,你叫哥哥也不合适。”也幸好,现在社会亦也不是很讲究称谓,尊敬礼貌在便好了。
    “叔叔好。”
    Daisy乖乖甜甜地叫道,叫得展嘉瑞内心酥麻得紧,却又略微嘴里渗出几丝苦涩。
    他是她的爸爸啊。
    他用眼神示意着傅随安,仿佛在问她为何不说清楚。
    她只是略略恍惚地撇开眼,当做未见。
    “我和嘉瑞带Daisy一起去吃点东西,可以么?”她盯着远处柏谨言那辆黑色奔驰车,手里握着手机平静地问道。
    电话那头半晌没有作声,然后,终于低低从喉咙里硬硬没有情绪的口气应了一声“恩”。
    他们进了一家火锅店,A城及有名的火锅店,店内设计得似丽江小镇,复古而精致,素以食材新鲜著称,展嘉瑞一个劲地点菜,只想逗Daisy开心,锅底点的是鸳鸯锅,将羊肉涮了涮给Daisy递到碗里,只见Daisy不经意地蹙起了眉头,但还是很礼貌微笑着谢道:“谢谢叔叔。”
    展嘉瑞抿了抿唇,看向傅随安,这时傅随安轻轻咳了咳,低低地道:“她不喜欢吃辣,你给她涮在清汤里吧。”
    “哦。”展嘉瑞干干地应了声,笑容有些略有尴尬,“我以为她像你,喜欢吃辣。”
    “嗳,所以妈咪说我像爹地,一点辣都吃不了,哈哈。”吐了吐舌,小Daisy绽着梨涡的笑容很明媚。
    两两对视,皆一瞬间相对无言。
    “你现在也很少吃辣了么?”展嘉瑞眼眸一顿,看着正在清汤里涮着菜的傅随安,突然启口一问。
    傅随安涮菜的动作刹那微凝了半晌,旋即动了动放在自己的碗里,抿了抿唇,略有恍神地喃喃道:“可能是吧,他们两个都不能吃辣,我就慢慢也少吃了。”
    习惯。
    怨不得那天她同自己说,她习惯了。
    那字眼有多可怕,展嘉瑞此时此刻突然浑身僵硬,顿时耳畔耳鸣起来,明白得有些彻底。习惯,太可怕了。
    那晚,她还是将Daisy带回了柏家,她习惯性地掏出钥匙开了门,Daisy蹦蹦跳跳扑到了柏谨言的怀里,柏谨言一直在等,等到Daisy真的像往常一样回来扑到他怀里的样子,他深邃的眼眸忽而幽然了几分,渗着几丝湿润,半晌,他和傅随安目光相触,一时不知该说什么,过了会儿,阿姨带着Daisy回房做作业,她回房拿了个企划案文件塞在包里,最近事情有些多,她又心神恍惚,在家里又坐立不安,想了想还是拿到公司去加班算了。
    他守在客厅一下没一下地按着遥控板,见她走进了房,心里一舒,缓缓吁出一口气,突然,她又出来走到了玄关处蹲下准备穿鞋,他目光冷沉了下来,惶恐的情绪从心里蔓延开来,一下子揪住了他的心,渗着心肉淋漓,他倏地一下子站起往前死死地攫住了她的手腕,阴沉着嗓音逼问:“你要走是么?你竟然真的要跟他走?!”
    “……柏谨言!”
    她怔愣了半秒,胸口微窒,狠狠想甩开他的手,却拗不过他的手劲。
    “这么多年……他们说对了,你就是个没有良心的女人,偏偏我还不信,我一直不信,我早该知道你做得出来,你可以将我们的孩子打掉,你怎么会忍不下心!你就这么甩下Daisy和我,要跟他走是么?!”
    害怕,所以才会失去理智。
    假若他冷静点,他该知道,她没有带行李箱,亦没有整理衣物,然,她来了又走,她今日还带了展嘉瑞来接Daisy,这些个刺激同几番展母电话语含深意的问候一股脑子将他湮没得彻底,连喘息的机会都无,生生将他掐得无法呼吸,几近奔溃。
    他怪她没有良心,他生生怪着她打掉了他们的孩子,她知道他恨,可是她呢,难道她好受么?她想起了这些年他对她的隐瞒,他明明记着所有的事情,他明明知道她就是明晰,他凭什么可以理直气壮地恨她,他凭什么?!
    她忽然深吸一口气,极慢极慢地对上他悲恸的眼神,脸色渐渐变冷,她盯住他,疏淡的眉眼仿佛凝成了冰,心一点点地沉了下去,脊梁僵硬而挺直,粗哑着声音道:“是,我今天是打算来收拾行李的,柏谨言,你忘了么,男子汉大丈夫你忘了么,你说过如果我遇到了更合适的人,你会放手的,你会祝我幸福的,你不会耽误我的不是么,你忘了么,你口口声声的承诺你忘了么?!”
    他们又吵了一架。
    语毕,他脸色僵凝时,张了张口,想说些什么,他的容色苍白而冷峻,却混乱得不知用何种语言去诉说他心底里那小小懦弱不堪而忐忑惶恐的自己。
    在他浑身僵持的时候,她终是甩开了他的手,傅随安脸色惨白径自走到了房间将衣服件件一股脑地塞进了行李箱,瓶瓶罐罐的东西看也不看塞进了包里,行李重得让她有些提不动,她却还是执拗地自己拎了就走。
    “随安——就当我食言了,原谅我,我没有你想象中那么拿得起放得下,至少,我没有你放得下。”他哑然地伫立在门口,在她身后低低隐忍而几不可闻地呢喃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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