扭转定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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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99年，夏，美东高中部。
    全校的学生都聚集在操场的一排石头阶梯上，乡村的学校并没有很多人，人群松散的站成几排，从高空看过去如同一片滚动的浪花。
    “广播站通知，广播站通知。请全体学生都到操场上来，送校友最后一程。通知再播送一遍...”遍布学校四角的喇叭仍然无力地喊着，仍有几个学生匆匆忙忙的赶过来，被老师教育一番后，站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这时，操场对面的大铁门“哐当”一声开了，一辆通体白色的大巴沿着校道缓缓开了进来。越过操场的石坎到了操场跑道上，开始围绕着操场转圈。由于发动机老化，大巴行驶的时候发出“嗡嗡嗡嗡”的巨响，似乎也沉浸在悲伤中。
    人群开始骚动起来，纷纷议论着，尽管教导老师拼命喊着安静，人群也无动于衷。
    “灵车为什么绕着操场走了一圈？”
    “我也不知道，在校生死了都会这么做吧。大概是为了祈求冥福吧。”
    “你觉得死的人是谁？”
    “好像是二年一班的吧。不知道名字。”
    “怎么死的？”
    “是被雷劈死的，你不知道？”
    “被雷劈死？还真有这么倒霉的人？“
    “上周不是下雨吗...听说是回家路上走着走着就被雷劈了，被发现的时候全身已经焦了！”
    “呃，这么可怕？”
    “喂..你们知道那个么..？”
    “什么...？”
    李东进是在乡下上的高中，而这所学校事故特别多。灵车绕着操场吊唁的时候，学生们都在窃窃私语地交谈着...在纷杂的人群中，有一个女生映入了李东进的眼帘。
    她没有留女生中流行的发型，也没有把校服改的很漂亮的穿着。短而顺滑的头发反射着阳光，刘海刚好盖过眉头。找不出什么亮点，即使如此她还是很漂亮，在男生中也是受欢迎的类型。
    如果她留长发的话肯定会更好看，东进这样想着。
    漂亮的女生周围都围着一群男生和闺蜜，而这个女生周围却一个人都没有，仿佛是她自己想从群体中孤立出来一般。在所有人都窃窃私语的时候，那个女生却默默无语的独自站在那。
    就在这时，李东进看到一丝晶莹的泪珠从她那白晢的脸上划过—她哭了。
    为什么她要哭呢？
    灵车绕完最后一圈，完成了它的使命，扬长而去。学生也纷纷散去，有的人眼睛红红的，有的人仍然一脸笑容的勾肩搭背回教学楼。
    “死了的孩子...好可怜。”一个女生擦着自己的眼睛说。
    “是啊…就是再怎么倒霉，也不至于被雷劈死呀…”陪在她身边的女生附和着说。
    一名女生凑上来“呀，不过那样的话，这节课就不上了吧？一起去小卖部吧！”
    “人家都那样了你还这么高兴，我要回教室学习了…”哭着的女生对着突然凑上来的女生说。
    过了几分钟，操场上的学生都散的差不多了。就在东进准备踏进教学楼大门的时候，他注意到那个女生还站在台阶上。灵车已经走了，而她依然呆呆着望着灵车驶去的方向，里面似乎有让她留恋的东西…
    那个女生是文科而李东进是理科，所以能碰面的时间很少，但她那呆呆而孤单的身影深深的刻在了李东进脑海里。
    李东进回到教室后，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从抽屉里拿出一本【数学公式全解】，翻开到之前写的那一页，拿出笔开始写了起来。看着眼前的题目，东进注意到教室一角三个人的谈论。
    “我们学校为什么发生这么多事故啊？”矮个子的女生说。
    “就是说呢。”小胖子应答说。“为什么那么多人受伤？”
    “这都第几个了呀。有人骨折有人被车扎。”高个子的男生点头赞同。
    “据说2年1班的老师被叫到校长室了。”
    “为什么？”女生转头看向小胖子说。
    “那个班的学生发生事故的特别多嘛。”小胖子摇了摇头，“那次还死了人...”
    “又不是什么被诅咒的学校。呀，一个学校发生了这么多事故，不该上新闻了吗？”女生突然站起来说。
    “搞笑呢。”高个子嗤之以鼻，“谁会对这么个小乡村感兴趣啊？”
    “东进！”
    这一突如其来的叫喊，把他从谈话里拉了出来。李东进这才意识到，有人在叫他的名字。
    “叫你你都听不到？数学就那么有意思吗？”眼前这位是他最好的玩伴李旭东，留着男生中最普遍的盖头，穿着整齐大方，散发着男生应有的朝气。
    “便当已经吃完了，我们去小卖部吃泡面吧。”李旭东指了指背后，那是小卖部的方向。
    “话说你学习的时候表情真让人头疼。像生气的人，呵呵。”
    “哈哈，成习惯了。”李东进看到自己的好朋友，心情也好了不少，“走吧。哎呦肚子好饿。”
    正当李东进出教学楼的时候，他注意到不远处的雨棚下有一个人—是那个女生。
    她一个人坐在雨棚下的木椅上，手里拿着饭盒。在这大热天的，好像是她一个人出来吃饭。回想一下，这个女生经常独自一个人。
    1997年，李东进考进了这所高中。到了第二学期，学校组织去春游。那时候数码相机很贵，李东进带着自己的胶卷相机正在帮同学拍照。几个男生簇拥成一团，你推我我挤你，为了让自己上镜，谁都想站在最前面。
    李东进对同学说，“胶卷没剩几张了，你们都站好呀！”
    就在同学们讨论怎么摆pose的时候，李东进又看到了那个女生。她带着遮阳帽，很普通的穿着，坐在公园的长椅上。她似乎有什么心事，只是一直沉着脸看着地上。
    “东进啊！你拍了没有啊？你在看什么啊，快点拍，我们脚都站累了！”
    “啊，好，站好咯！”东进这才回过神来，伴随着“咔嚓”一声，这个时刻永远定格在相片中。在相片中，那个女生正在朝着镜头看。
    “前面让开！！让开！！”这时，一个老师背着一个学生冲了过来。“再忍一下！！救护车马上就到了！！！”
    东进和同学都惊的目瞪口呆，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后来，东进了解到，那个男生爬山时被树枝绊倒了，滚下了山，腿部骨折了。
    第二学年，学校第一次开始供餐。同学们也不需要从家里带便当过来了，每次想吃什么菜就排队点餐，点完后在取餐处等待。价格也比较便宜，虽味道比不上家里妈妈亲手做的，但是还是很划算。
    但是也有例外，也就是那个女生。
    每天到了用餐时间，东进都能从窗户看到那个女生。她还是一如既往的带便当独自一人吃饭，一如既往的坐在雨棚下的长椅上。
    随着时间的流逝，能见到那个女生的时间更多了，那个女生独自呆着的时间更多了。她上体育课的时候，也不和同学一起运动，还是独自一人在那里呆着。
    东进不知道，她是和别的学生们合不来呢。还是，不想和别的学生们合得来呢。
    一年过去到了三年级。那年冬天，初雪下的很大。
    操场的台阶上又站满了学生，在雪白的大地上，一簇黑色校服的学生特别显眼。操场上，一辆灵车正绕着操场行驶着。
    又有一名男生死了，这个男生，是和李东进同一个班的。
    “这个又是怎么死的啊？”
    “据说死的很无语。去正云里的路上不是有小河嘛？据说是掉到河里淹死的。”
    “哎？怎么会呢，那里的水不是很浅吗？”
    “就是说呀。那里的水都结冰了，据说是掉下去砸碎了冰，在冰下面上不来了。”
    “都说阎王要你三更死你绝活不到五更，怎么就死在这么浅的水里了呢？”
    “话说，你也听了那个传闻么？”
    “什么？什么？”
    “嘘...小声点...我跟你说..那个...“
    东进的注意并没有放在灵车上，而是习惯性的寻找那个女生。他望四周看了看，并没有看到那个女生。
    灵车绕完操场后驶出了校园，学生们好像都熟悉了一样，在灵车开出校园之前就往教室走回去了。
    东进似乎感觉到一丝异常——是那个女生，她一直站在角落的长椅旁，背对着我们，肩膀微微颤抖着，不难看出，她是在哭。
    回到教室后，东进一直在想，刚才应该走到那个女生面前说话的，可是他没有。
    课堂上，学生们都在听课，而东进却看着窗外。初雪越下越大，全世界如同涂上一层白色的油漆一般。操场旁的树由于雪的重量被压弯了。东进注意到的，是那个女生。
    她沿着灵车在雪上扎过的痕迹漫步，似乎在为死去的男生送行。突然，她暂停了脚步，向学校这边呆呆地望着，然后马上又走了起来。她就一直横穿积雪沿着车印走着。而那个脚步就那样一直走到了学校外面。
    就是在那天，那个女生退学了。东进自始至终都没能和她说上一句话。
    Q：假如一个不熟悉的同学死了，你会为Ta哭吗？
    A:会，好歹是同学
    B：不会，跟陌生人没两样
    C：不要诅咒我同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