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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
湛蓝的天空与碧蓝海水相映,浑然一色。随风翻腾的波浪冲击着落日余辉温暖下的金色的海滩,海滩上有一串长长的小脚印,像是为海浪谱写的曲子,跌宕起伏。
浪潮未起,有一个小女孩在海边拾着精巧的贝壳。她的妈妈今天就要过生日了,她打算找出冰裂海边最美丽的贝壳,然后做成项链送给她的妈妈。
天空渐为深蓝,然后开始变得阴沉起来,令人不由心生闷烦之情。小女孩抬头看着辽阔宁静的天空,那对宛如宝石的浅蓝色瞳孔中充满着好奇。她看见天空飘起鹅毛大雪,她的眼睛就被成片的白色覆盖。她感觉世界变得极为宁静,宁静到可怕。她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眼睛也看错了,于是使劲敲晃着小巧的脑袋。然后她又看向那片天空,却没有徐徐飘落的雪花,只有和她眼睛一样纯洁的天穹。海风吹拂着她的长发,浪声宛如弦歌,在她耳边萦回。
不知不觉中她已经无限接近长辈们说的危险地带,潮水也开始涨上来。她也不逗留,带着拾到的贝壳准备回家。但是她被一只急着赶路的螃蟹抓伤,贝壳尽数掉了一地。她嗔怒地看了一眼螃蟹,却没想计较。
女孩低头拾起掉了一地的贝壳,她看到沙滩上的阳光突然被阴影代替。她愣了小片刻,耳边传来了低沉的啸声,冰冷的海风吹来,令她动弹不得丝毫。那是一个巨大的浪头,这片海已经好久没有出现过这么大的浪头了。它像是一只张开了嘴的猛兽,将小女孩一口吞下,冷漠至极。那浪潮似乎还想将魔爪伸得更远,但就像长者们说的,只能到那危险之地,再后面便无力了。小女孩没了踪影,海滩上那些可爱的小脚印也没了。海滩边有很多美丽的贝壳,金色的夕阳将它们照的熠熠生辉。它们似乎是被人故意收集起来的,但是这种天气怎么会有人来到危险的海边?没人会想到在这里曾经有个小女孩被海浪带走,是啊,没人能想得到。
天色阴沉,寒风刺骨,海面时静时动。突然,苍穹像是绽放了烟火,纷繁的白雪飘零,极为轻柔,美丽无比。现在正是夏季最炎热的时间段,这场雪下得真突兀,但也真的很梦幻。
在凡世,有一片美丽的海,从上空向下看,海面有着冰裂纹一样的图案,所以这片海被称为冰裂海。有两大强大的的种族共同掌管着冰裂海,分别是白帝蛟族和青虚龙族。他们并非真正的龙族,乃是骨遗迹时期龙族的后裔。他们体内的龙族血统一代不如一代,逐渐变淡。
在大千界,贵族孩子出生后都有星术师来占星祈福,这是普通人享受不到的。
冰裂海的玉清神宫乃是白帝蛟族的所在地,这一代的白帝蛟王名为渐族忆。今天,玉清神宫中尤为热闹,因为他们族的公主降生了。当公主出生的那一刻,冰裂海上上演了一场诡谲却无比华丽的大雪。冰裂海中的白帝蛟族女子出生时都会引起一场大大小小的雪,它无关季节,无关地点。公主出生时所引起的雪是如此的盛大,因此在之后的许多年里这也成了白帝蛟族族人闲时常谈的话题。
渐族忆站在玉清神宫殿外,远远地望向那个占星楼。在占星楼上的那名男子是白帝蛟族最优秀的星术师,他叫做天星,今天他有幸为公主占星。
“命由天定”,任何星术师都必须信仰这四个字。他们相信每个人的命运都是确定好的,就像星辰,有着自己的运行轨迹。星术师通过占星来窥视人的命运,然后知晓宇宙中的那些星辰的联系。星辰的变化会影响人的命运,所谓的星术师便是察其所变。
天星所在的占星楼在冰裂海中的位置极为特殊,海底难以察觉到星象,但是白帝蛟族的领地里有两处地方却能观测到星空,其中的一处便是占星楼。
天星自信地走向占星楼,如同往常一般。可是当他开始为公主占星之时,他心中忽然充满了疑惑。他想去看看公主的命运,可是他通过星辰的联系,却像是进入了一片迷雾之中,什么也看不清。这是他至今以来头一次遇到的情况,于是他尝试了很多办法,但结果却都一样,什么也看不到。
天星在占星楼上露出了难色,对于这种诡异的状况他不知如何是好。此事涉及公主,事关重大,他不敢妄下定论。他看向神宫大殿前地渐族忆,后者也正看着他。渐族忆发现了天星的奇怪表现,感觉很迷惑,心中大致猜到出麻烦了。最后,他点头示意让天星自己决定,然后渐族忆便转身回到了大殿的王座上坐下。他一手撑着头,雪白的长发垂落在地。他的心开始慌乱,他记得当年的他被青虚龙族三大天追杀时也没有觉得这么慌。
天星编了一段对公主命运的占卜宣告给所有白帝蛟族人,然后离开占星楼的他在仪式结束后直接找到了渐族忆。
天星一进大殿便看到渐族忆一个人紧皱着眉头坐着,他径直走向渐族忆。
“王,请原谅。”天星在渐族忆面前单膝跪下。
“没事,你做的不错。”渐族忆紧皱的眉头又紧了些许。他说道:“那么,和我说说吧。”
“此次占星有何不妥的地方,你尽管说便是。”渐族忆对天星说道,紧锁着眉头的他希望事情不要太糟,要是他女儿出什么问题,他还不知道该如何面对。
天星点了点头,然后说:“方才我替公主占星,可是当我感知到那片星域之后,剩下的便是一片迷蒙,仿若烟海。似乎,有一股神秘而强大的力量阻止我去窥测公主的命运。”
“什么意思?”
“我占不出一丝东西,公主身上的情况老臣前所未见。”天星沉声道。他是白帝蛟族最年轻的优秀星术师,活了近七百年。他为各种各样的人占过星,但公主的情况他还是头一次遇到。什么东西都占不出,实在出其意料。
“你说有一股什么力量,会不会是......青虚龙族的人在阻止你?”渐族忆突然说道。近年来,青虚龙族已经开始按捺不住了,他们想吞并白帝蛟族的野心已非一朝一夕,怕是想先杀死白帝蛟族的孩子。
天星摇了摇头,“不,应该不是认为,你知道我们星术师灵魂查探能力强大,但是我没有感觉有人阻止我。而且有那个人在,青虚龙族也不敢轻举妄动,想来还不至于如此嚣张。”
“那股力量很奇妙,纯洁而美好,有强大无比。似乎是个无主之物,我隐隐觉得和公主有关,我想公主不会有事的。”天星说道,“只是我不明白那股力量从何而来,但请王相信,公主必定不会有事,老臣愿意日后保护公主安全。”
渐族忆轻轻叹了口气,道:“但愿如此吧,我也不要你做什么,这件事切记不要和外人说起。”
渐族忆交代完后便去找他妻子,他看见他的妻子正抱着女儿睡着,露出了温暖的笑容。渐族忆轻声坐在床边,然后在妻子的额头轻轻吻了一下。
“族忆......”渐族忆的妻子醒来,看看怀里的孩子然后朝他温柔地笑着,“我们的女儿该取个名字了。”
渐族忆从妻子手中接过孩子,抱在怀里。这个如此轻巧的小孩便是他的孩子,他满心欢喜,这么小,这么可爱,他心想。他想到了之前看到的那场雪,心中便有了主意。
“渐雪,他就是你给我的最好的礼物。”渐族忆笑着,吻了一下怀中的孩子。
渐族忆怀中的孩子听到这个名字后醒来,咧开嘴笑了起来。她伸出雪白的小手想要摸渐族忆的脸,看来她是爱极了这个名字。渐族忆看着怀中这个可爱的女孩,和妻子对视良久,然后一起幸福地笑了起来。
“渐雪,我的孩子,渐雪。”
②
渐雪是白帝蛟族唯一的公主,也是圣女。从小她便跟着她的奶奶生活,日夜修炼,生活就这么简单。渐雪天资卓绝,没过几年那些老师便教不了她什么了。可是这样的渐雪很苦恼,因为她和父王母后在一起的机会几乎为零,她甚至觉得父母的样子还没有一个侍婢的模样清晰。
寂寞难耐,这是任何人都无法抗拒的。而这一年,渐雪犯了一个错,令她后悔一生。
“好奇,真不是个好习惯啊,很容易再也看不到明天的太阳。”女子动听而颇具诱惑的声音在燥热的空气里流动,她在感叹,语气冷漠,略带嘲讽。
湛蓝的海面澄碧如镜,层层波浪随风律动。一条小鱼从海水中探出头来,好奇地看着这个世界。它刚出生不久,偷偷离开妈妈的怀抱,想到海面上来游玩。那对洁净明亮的小眼睛流离,有些茫然。然后,它看到了沙滩上的女子。
小鱼第一次看见人类,它觉得那个女人好美,不由地痴了。当一个人美到一个度,追求者的范围便会无限放宽,超越年岁,跨越种族。美艳的女子看见了小鱼投来的目光,红唇微翘,对于自己的魅力她更加满意了。
突然,苍穹中掠过一个黑影。就在小鱼出神地看着那个女子的那一瞬间,一只玄鸬抓住了它,飞往远处,结果可想而知。
女子在海边坐下,即便是如此炎热的夏季,她还是穿着一身漆黑的长裙。玫瑰花边蕾丝攀缘身上,光滑雪白的肌肤暴露在空气下,在艳阳的照耀下显得红润不已。唇红齿白,惑人心神,如此魅惑,也难怪小鱼会因此失神而丧命。
女人狭长魅惑的美眸轻眨,修长的玉指将那根细长的小草弯折,然后含入嘴中。她淡淡地瞥了一眼冰裂海,眼中闪过一丝一异样的光芒。
“好奇最致命。”极具诱惑的声音响起,似乎是留给小鱼最后的一句话,只是晚了点,那小鱼怕是听不见了。
她的名字叫做尹安,但是她并不像名字般安静。她的职业非常特殊,是一个赏金猎人。来到冰裂海的目标只有一个,她在这里等了三天了,猎物却迟迟未来。她想,如果今天猎物还不出现,那么只能离开了,她不是一个喜欢浪费时间的人。
听说冰裂海中有蛟龙存在,不少赏金猎人都曾来寻找甚至捕获,但是关于蛟龙终究是那么朦胧,不确定。
“终于出来了!”在冰裂海的另一面,一个小巧的脑袋探出了海面。白发如雪,明眸似冰。她是渐雪,九十岁的她从未离开过玉清神宫,但今天她终于溜了出来。
冰裂海底地景色太单调,她早已看乏了,当她看到湛蓝的天空,看到那些漂浮的白云,看着陆地上那茂密的森林,她兴奋地看着这些新鲜的事物。
冰裂海虽美,可凡世更为精彩。所以她在海边看得失了神,她还看到许多小生命的诞生,那是蜉蝣。
但是渐雪很不幸,他在海里游了一段距离,极为靠近陆地时候,那棵树下的绝美女子看见了渐雪,那女人立即来到了海面。
白帝蛟族毕竟并非真正的龙族,即便是凡人也不是特别惧怕他们,有的组织甚至会派人抓冰裂海中年轻的女人用来交易。尹安再看见渐雪的那一刻心中掠过一丝犹豫,但是很快便扼杀了自己的仁慈。
白帝蛟族以及青虚龙族的孩子都在一百八十岁成年,九十岁的渐雪相当于九岁的人类孩子,她还未长大,只是多活了些年岁,灵力高于凡人而已,心性还只是个孩子。
她虽然懂得一些灵术,但从未真正与别人交手过,面对尹安的突然来袭,她显得非常无助。
正当渐雪生死一线时,他的母后出现了。对渐雪来说,母后这个词很陌生,却很难忘。虽然她的母后在她印象中并不清晰,只有那银白色的发丝,宛若白玉的晶莹瞳仁令人过目不忘,因此,那张倾城的绝美容颜都被她忽视了。毕竟,很多人都觉得白帝蛟族女子最美的便是那如雪的头发与眼睛。
白帝蛟族的传说,白帝蛟族女子死后会滴出洁白的鲜血,会化为寒冰,天空会飘起美丽的大雪,就如同她们来到这个世界时一样。她们从雪中而来,在雪中离开,唯一不变的是那场纷繁美丽的大雪。
渐雪看到了,深蓝色天空落下了白色的花瓣,轻盈美丽。她的母后银丝凌乱,嘴角淌着洁白的血液。她笑了,因为看到长得水灵可爱的渐雪她没有了痛苦,她笑了,因为她能救下渐雪。然后,她身上淌下的血液融入海洋,结成寒冰,形成一面庇护渐雪的屏障。
渐雪躲在海面下,那层冻结的寒冰将那个人的模样模糊,直至看不清。这时她才发现自己已是泪流满面,她目睹了自己母后的死,原来生命是这么脆弱,就像那些渺小的蜉蝣,只有几个小时的生命。死亡时时刻刻都在,之势来得太突然,还没做好准备,于是便是陷入一段很长时间的痛苦。
③
冰裂海的美是永恒的,就像与之相映的天空一样,湛蓝而广阔,甚为美丽。就算只看过一次冰裂海,那奇异的冰裂纹就像是烙印般刻在人们的心里,成为一份永恒的美丽的记忆。
人族那些喜欢舞文弄墨,倾向沂水弦歌的诗人来到冰裂海边,洋洋洒洒几笔,一首首令人赞不绝口的诗便问世。他们走过冰裂海边,听着海风带来的声音,觉得悲伤,那边似乎有个声音,在哭泣。
事物多半表里不一,冰裂海亦如此。它看上去平静而美好,可是没有人知道那深海是怎么样的。冰裂海的白帝蛟族终年生活在海底,他们深受海洋的影响,身上散发的气息随之变得冰寒。就如同他们的发色,苍白如雪,还有那冰冷雪白的眼眸,其间写满了孤傲。或许真是深海的寒冷影响了他们,或许他们一族天性便是如此。
玉清神宫之下的深海底建有一座禁宫,在过去,它是为了囚禁一位心性无比残忍的王子。在那位王子死后,禁宫便废弃了,已经千百年来无人居住的禁宫在那天终于迎来了一位新房客。
渐雪被关到入了禁宫,因为她私自离开玉清神宫,以致她的母后遭人所害。渐雪被送入禁宫的那年才九十岁,柔弱无助的她一路哭着,直到被关入禁宫的那一刻那个男人都没有来看她。那个男人只冷漠地说过一句话,他说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将近两百年的时光,对于凡人来说很长,但对白帝蛟族人来说太短了,只不过是他们漫长生命中的一小段。光阴如梭,渐雪独自在禁宫过了百年,她看着自己一天天变长的白发,看着逐渐变得丰满成熟的身体,她知道自己成年了。
禁宫很大,但很寂静。四周矗立着九块形状各异的巨大玄石,粗大而冰冷的锁链困在上面,诡秘的图文镌刻在上面,这是一种玄奥的秘纹,用来束缚困于禁宫的人。禁宫很冷,也很寂寥。那里有着一块奇异的青石,靠在上面就不会觉得冷了。渐雪每天都靠在那块青石上,洁白柔顺的长发垂散,那对低沉黯淡的眸子几乎没有神采,常伴的只有她那令人怜惜的柔弱叹息。
渐族忆一袭白衣如雪,站在玉清神宫殿外负手而立。他有时候在怀疑是不是因为活的久了,对生活失去了欲望,他很烦躁。
“王,我们又有一名族人失踪了。”天星来到渐族忆身边说道。他依旧青袍加身,雪白的长发随意披在肩头,眉宇间仍有着两百年前不凡的英气。他和渐族忆生活在同一时代,想当年渐族忆也是英俊非凡,而如今......
天星不由地看了一眼渐族忆所看的方向,那是禁宫的方向。“王?”
渐族忆这才回过神来,说:“天星,命由天定吗?”
天星微微一愣,他是一名星术师,自然相信命由天定,可是他相信也不代表命真的由天定,这个世界上有很多的东西难以用言语说清。同一件事的两面刚好是对立的极端,可是你真的去探讨会发现无论哪面他都有理,这便是涉及到了立场问题。天星说:“我相信命由天定,因为我是名星术师。”
“可是做的是人并非天,就算命由天定,但去行动的人还是人,难道,那人只是介质?”渐族忆说道:“如果是这样,那人必定是无情的吧。”
“这两者没有这般直接的联系,我认为这种联系看不见,却无时无刻存在着,你对一件事情的决定自然是你的决定,可是天已经预料到了你会是这个决定,命由天定大概是间接的。”
“如果是这样,那么天有什么用?既然他不干涉,又有何存在意义?”
“可是没有天,秩序便会乱。”天星说道。
渐族忆叹了口气,他说:“我把渐雪关进禁宫,难道是天意吗?难道错的不是我?”
“王,您还是在自责。”天星算是明白了。他看着眼前这个仅仅两百年就苍老无数的男人说道:“其实您当年的决定并没错,请不必自责。青虚龙族这些年来对我们一直虎视眈眈,想必他们是知道了公主惊艳的天赋,想将其抹杀。留在神宫反而没有禁宫安全。王,您还记得吧,公主出世那天引来的那场大雪,整个冰裂海的人都看到了。”
“那场雪是我这辈子见过的最美的。”渐族忆说道。他想起了两百多年前他的妻子努力为他产下渐雪,而她则是眺望远方,即便是在深海,他还是看到了那场纷繁美丽的大雪。
“当年我替公主占星,却没有结果。我一直觉得公主并非常人,可谓天人。”天星说道。
渐族忆眉头一挑,“何谓天人?”
“这个世界上有那么一些人身份地位极高,得到天的认可,不能与世俗之人相提并论,它们的命运如何,像我等是无法窥视的。”
渐族忆微微摇头,天星说的太过玄,他并不在意。“如果那个人还在,或许能够看出些什么吧。”
“若不是当年她不出现,我也不会为公主占星。而且,在那之后她便隐退了。”天星自然知道渐族忆指的是谁,他们两人算是白帝蛟族中资历较深的,可是与那个人相比确实小巫见大巫了。
“王,请您相信,公主并非灾星,臣大胆认为公主将是天认可之人,请王勿再自责,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当下不能再如此下去了。”天星正色道。
渐族忆摇头叹息,走到了外殿边缘,低头看着那片漆黑幽深的通往禁宫的深渊。他能看见禁宫中的渐雪,他看得到渐雪的愁容。他每天都在看,每天都在心痛,每天都在自责,
渐雪成人了,已经长成了一位亭亭玉立的美人。她那闭月羞花的容貌令渐族忆想起了一个人,那个人的脸和渐雪的脸渐渐重合在了一起。“太像了。”
渐族忆一声叹息,犹如一江春水,流啊流啊,似乎要去找那个人。
渐雪时常抬起螓首,望着禁宫的上方,但是她只看到了深深的黑暗,永久的黑暗。她还不够强大,她的灵力无法透过禁宫看到上面有谁,她无法像她父王一样,知道一个人过得怎么样。然后,她叹了口气,那柔弱的叹息,如泣如诉,不绝如缕,却能不受限制,飘向那通往玉清神宫的黑暗。
渐雪单调的生活常用奏琴解闷,她凭借着记忆,用灵力做了一张琴。她学过弹琴,虽然弹得不是很好听。她每每弹琴,便回想起了那个聒噪的夏天,便会想起那场雪,想起那个人,因为她记得那个人会弹出美妙的琴音。
曾几何时一般,碧蓝的天空与冰裂海相映。略带暖意的海风迎面而来,扬起了她雪白的长发。她看见了海边飞着渺小的蜉蝣,然后,她想到了生命的脆弱。是那些小家伙告诉她生命多么脆弱,而那个人也用生命证实了。
倏忽间,蜉蝣变得萎靡,碧蓝的天空也急速变得阴沉,一股可怕的寒意悄然涌来。盛夏的天空中飘着华美的大雪,诡异而美丽。那是渐雪所见的第一场雪,也是最美丽的一场,而那场雪却是她极为重要的人用生命所换来的。
雪落成冰,冰裂海表面的冰骤然扩散,渐雪感到一阵恐怖的寒意袭来,这令她从琴声与回忆中醒来。
渐雪睁开眼睛,看见了空旷寂静的禁宫凝上了一层薄薄的冰霜。她不知道是怎么了,但是好冷。她抛下灵力所化的琴,然后紧紧地靠在青石上。
“深海底,真的好冷,好冷,渐雪怕......”
④
日月不能同时升起,就像一山不容二虎。冰裂海在白帝蛟族与青虚龙族的共同统治下维持着一种诡异的和平。但是这种和平开始的那一瞬间,注定会毁灭。
青虚龙族想要吞并白帝蛟族,继而一统冰裂海的野心已非一朝一夕。当白帝蛟族的人们还在美好的睡梦中时,黑暗已然来临。灵术师再也无法施展灵术,星术师再也看不见星辰,而幻术师也看不到环境。
这一代的青虚龙王名为时椉,他的野心比海阔,比天高。
青虚龙族有勇气直接进攻白帝蛟族皆因为一个人,他叫做杀城秋。一个海族皆知的名字,冰冷血腥,充满着肃杀之意。他喜欢这个名字,而且他早已忘去了自己原本叫做什么。
“父王,他一个人能行吗?”虚玄神宫的瞭望台上,一个妖艳的女子柔声说道。
“行不行,看看就知道,这刚好是给你上一堂课的好机会。乐儿,你向来都太骄傲了。”时椉捋着修长的青须叹道。
海风吹拂着他们妖异的青色长发,那一对对青色的瞳仁中都有着一轮轮旋转的残月,更给人一种邪魅的感觉。
青虚龙族之人没有像白帝蛟族那样如雪的头发以及纯白的瞳仁,他们那对幽绿色的眼睛给人深沉的感受,青色的长发令他们极为妖异。
“他再怎么强也终究是一个人,不是说白帝蛟族有个神秘的公主吗?据说天赋异禀,恐怕他这一行没那么轻松了。”时乐纤指卷着青色的长发媚笑道。
时椉笑了起来,他说:“那位公主几百年来从未露过面,或许早就死了。”
“我这个儿子啊,非同寻常。几百年前他做的事,至今还会令我会感到心惊。”时椉叹了口气。
时乐默不作声地看着时椉,对于她的哥哥,她所知甚少。他哥哥离开青虚龙族那年她只不过是个还在襁褓里的孩子,她对这个哥哥很陌生,唯一知道的便是那个在别人口中听上去极为不可信的故事。
数百年前,青虚龙族有一位天赋异禀的王子,成年后便离开了青虚龙族,去凡世游历。但是后来那个纯真乐观的青年仿佛被恶魔附身,独自血洗了一座城池。那是个初秋的傍晚,天虽微凉,可是满城鲜红,而冰霜又覆满了整座城。于是,那个王子称自己为杀城秋。
“父王,当年那件事可信度高吗?”时乐忍不住问道。
“为父为何要骗你?而且那座城里当时藏身了七百多名强大的灵术师,却都被他一个不留的残杀。”时椉说道。
时乐一怔,若是那座城里都是凡人也就罢了,屠城顶多是残暴的行为,但那座城里的却是七百多名灵术师,由此可见杀城秋是有多么可怕。
时椉冷漠地看着远方立于虚空的黑色身影,说:“他太强了,只怕是留不得啊。”
时乐有些吃惊,时椉话里的意思她已经明白了。但是她也知道,独自一人灭杀七百多名灵术师是有多么可怕的存在,杀城秋若是活着,那么这冰裂海霸主的地位还指不定是谁的。
杀城秋站在虚空之中,青瞳中的残月微微转动,诡异却又平静。然后他缓缓地闭上了眼睛,想要放松自己总是紧绷着的心,但终究还是深深地叹了口气。
“连这里也不行吗?”杀城秋悲哀地说,他想在这片海域,在这个他当年离开的地方,找到些什么。他想起了那个月明星稀的夜晚,小舟上的那个天真的青年,那些自由闲适的日子。他希望那些埋藏在心底的回忆能够帮到他,但事实证明那都是徒劳。
杀,是为了让自己活着;生,是为了有人能记得她,杀城秋活着只为了一件事。他轻叹一声,然后飞身去往玉清神宫。
渐雪倚靠在那块光洁的青石上,那对纯洁雪白的瞳仁出神地看着手心中的那枚玉石。金色的玉石上雕刻着一个“天”字。这枚玉石从她一出生便有了,她母亲曾说她出生时这枚玉石也是同时出现,除了她们俩没有别人知道。她感觉到这枚玉石对她来说极为重要,曾有过许多次,一个英俊的男子的背影出现在她的梦里,她隐约觉得两者间一定有着什么联系。
最近,她不再弹琴,心里的不安不断变强,而且她发现自己的灵力没有过去那么好控制。禁宫被一层冰霜覆盖,这是前些天她灵力失控造成的。那时还下了一场雪,深海中的雪诡异而美丽。
渐雪仰望着禁宫上方,那片无尽的黑暗,一如既往的浑浊,他感觉那里发生了极为重大的事,但是她无法透过那层黑暗看到一切,
禁宫四周的九块玄石似乎在抖动,即使这种抖动非常轻微,却依旧令渐雪害怕。这些天她一直很不安,难道真的出事了?
渐雪从青石上离开,朝一块被锁链缠绕的玄石走去。每走一步,她便感觉到一段摇晃。她看到那些漆黑的锁链被莫名的激流掀动,撞击着玄石,而玄石随即产生一段震鸣。刺耳的震鸣是由于阵法溢出的灵力,在这种声音下渐雪只得捂着耳朵,再无他法。禁宫的摇晃越来越强烈,她抬头看向那片黑暗,然后满脸的震惊,因为晃动的不仅仅是禁宫,而是整个玉清神宫。
玉清神宫被破坏,一片狼藉。杀城秋站在一块倒塌的汉白玉柱之上,低头冷冷地看着那个往昔英姿焕发的男人。“好久不见,白帝蛟王,渐族忆。”
杀城秋眼中的那轮残月缓缓转动,然后他露出了冰冷的笑容。“百闻不如一见,看来传闻是夸大你了。堂堂白帝蛟王,竟然这么狼狈。”
渐族忆倒在废墟中,身上布满了肮脏的尘土。那张略带英气的脸庞此刻尤为狼狈,他抬头看着杀城秋,而自己的眼前是一柄冰冷的剑,几乎是紧贴着瞳仁的。
“杀城秋,我曾经也同情过你了,可是没想到你也一如既往的自负。”渐族忆突然笑了起来,整个玉清神宫都回荡着他零碎残缺的声音。
杀城秋眉心一动,青瞳中那轮残月骤然加速旋转。“等会儿,你就会知道了。”
杀城秋猛然将剑刺下,只是没有杀死渐族忆。那柄冰冷的间紧贴着渐族忆的喉咙插在地上,冷意从剑身传到渐族忆身上,令他动弹不得。
“我来告诉你真相吧,但愿在那结束之前我不会捏碎你这般渺小的生命。”
⑤
冰裂海族有蛟龙,修行万年化真龙。
凡世有很多关于冰裂海中蛟龙一族的传说,但也仅仅是传说,并没有人真正见过蛟龙。或许龙族根本就不存在,也或许是早已灭绝。但是冰裂海依旧颇为神秘,在它上空存在着一股极为奇特的力量,任何船只都无法在上面航行。
这一天,一个青年驾着小舟误撞入了冰裂海上,他偶然触碰到了那面无形的屏障,但是那道力量并没有将他弹回。再严密的戒备也会有松懈之时,或许冰裂海上的那股神秘力量也一样,而这个青年恰好在这千载一时的机会误闯进来。
漆黑的天空,看不见满天星光,唯有一轮浅浅的明月挂在上面。月华洒落,洒在青年的脸上,他那张略带稚气的脸布满了惊讶。
难道人们所说的都是假的?冰裂海其实没有传言中那种神秘力量的守护。
传说,冰裂海中的蛟龙一旦成年,便会离开冰裂海来到凡世。因此出现了许多异族的凄美恋情,青年突然想到了很多传说。正在他发愣之时,耳边响起了海浪翻腾的声音。他看见一条青色的身影腾跃而上,在夜穹中盘舞,发出一阵孤傲的声音。
黑夜之中,那身影如同鬼魅一般,一对青色的眼眸宛如鬼火般悬在天空。那对眼神充满了好奇,它看着小舟上被惊吓到的青年,眼神中有种戏谑。
然后它在空中盘旋一周,化为一名青年男子,站在了小舟头上。月光也照亮了他的脸庞,他的脸上同样是未褪去的稚嫩,青色的瞳仁宛如翠绿的宝石,甚为美丽。他微笑着,看着受了惊吓的青年,脸上有一丝淡淡的邪气,显得很妖异。
“你好,我见到的第一个凡人。”他的声音非常细腻、清冷,他友好地问候,话语间却充满了与生俱来的高傲。
那个青年愣住了,他吞吞吐吐地说道:“那个,小舟怕是要沉了。”
青瞳青年笑了起来,脚尖轻轻一点,整个人腾空而上。他宽大的衣服飘动,海风穿过他的衣袖,猎猎作响。他的身躯挡住了浅浅的月色,当月亮再次进入了少年的眼帘,他看到了一条蛟龙在那夜空中飞舞,明月相映,梦幻至极。
小舟上的青年险些掉进海里,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真的看见蛟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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