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陌离总觉得他哥对陛下越来越特别。
时不时会坐在院子里偷笑,他偷偷摸摸一瞧见,他哥就用眼神杀他一回。
义父义母走后,哥就很少舒心的笑,虽然陛下以前做了很多错事,但相比惩奸除恶而言,他更想看到他哥开心。
陌离像个小大人似的,给他哥掖了掖锦被,苦口婆心道:“哥,早点休息,明日的事,明日再想,你都十多年没子时前休息过了,再熬下去我怕未来嫂子不会幸福。”
说完,还欠欠的往不可描绘的地方,抬了抬下巴。
见他哥伸手要打,陌离跑的比猴都快。
关门却依然轻手轻脚。
“陌离!”帝辞从齿缝里挤出两个字,脑仁疼的越发厉害。
小兔崽子,越来越没规矩了。
谁惯的毛病?
揽月那小丫头,怪不得总是被气的小脸通红,真欠打!!!
手上傅青丝寄的地图,有些烫手,帝辞垂眸盯了会儿。
想了想他们会在何处布局。
手指夹到烛火间,烧了。
映在眸中的只剩下一缕烟雾,他抬眸瞧了一眼隔壁,最后落在窗外,又是一夜无眠。
楚九月是被街道上的香味,勾引醒的,作为第一个醒来的人,没人看着野疯了。
她不知道的是,一道温和的目光沐浴着她。
帝辞一夜未眠,本靠在窗边,瞧着长街上的烟火气,便看到了活蹦乱跳的少女,看着看着眼睛便在离不开了,嘴角微微上挑,目光也变得越来越温和缱倦。
看着她一个人从长街南窜到长街尾,美滋滋的拎了一堆吃的喝的穿的,活像要把街巷搬空了。
要是有三头六臂就好了。
楚九月这样想着,手里提了一堆东西,出了一身香汗,也不嫌累,还笑意潋滟。
陈安一早醒来,没瞧见陛下,满客栈找了个遍,小脸都吓白了,在摄政王门口徘徊半天,正想敲门商量找陛下的对策,就看到楼下。
提着一堆东西,风风火火走进来的少女。
看着有些像陛下,但这架势哪里像雍容华贵,更像是一只娇媚灵动的小狐狸。
少女绯红襦裙刚好盖住脚踝,手腕在袖口白色狐狸绒毛下更显瓷白,笑着在朝他挥手:“陈安,快下来,瞧瞧我买了好多东西,你挑挑有没有喜欢的?”
她似是渴了,抄起桌上的茶杯,猛灌了两杯,一点也没有往日居高临下的样子,陈安莫名觉得这样的陛下,亲切极了,竟有些忘了自己奴婢的身份。
陈安刚要小跑下去,便听到小姐又喊道:“他们都醒了吗?不会都要睡到日上三竿吧?我买了好多吃的,叫他们一起下来,咱们该赶路了,不能再耽搁。”
方子兰就在平阳,她不想耽误找到老乡的时间。
在不属于她的世界,找到一个同伴,总好过一个人沉浮。
话音刚落,二楼四间房门同时打开。
陌离笑得最开心,趴在栏杆上探着半个身子,往下看,小声嘟囔“这是把整个永安城给包了吧?”
流觞穿了一身藕粉色襦裙,有些憔悴,看着像是一夜未眠,细看眼尾有些红,该是哭过,她不说话,楚九月想到昨日确实忽视了她,便指着一旁笑道:“流觞,我给你买了几件白裘,布料都是上成,你只顾着替我准备厚衫,自己一件都没带,昨夜可是冻着了?身体有没有不舒服?”
流觞听不得昨夜,越听越觉得她是在嘲讽。
她顿住脚步,垂着眸,让人看不清情绪,将怒火强压下去。
再抬眸,流觞是笑着的:“多谢小姐,流觞身子无碍。”
鹿生,帝辞二人没在楼上停留,在楚九月还在冲着二楼说话的间隙,二人就已经落座了。
一群人好像都心照不宣的将礼仪丢到脑后。
兴许是宫外闲散的氛围,楚九月格外亲切欢脱的态度,又或者是在享受,享受这份不被任何事牵绊的自由。
来之不易。
弥足珍贵。
楚九月送给陌离一对银色袖甲,陌离在他哥面前得瑟了半天。
送给陈安一盒润喉糖,楚九月淘了不少地方,才淘到药材,也就够制一盒,谁让他话多。
送鹿生的是一根青玉簪,簪尾是象征自由的风,尤为相称。
送帝辞的,她想了好久,绞尽脑汁也想不出男主会缺什么,权利地位,金银珠宝,他都不缺,但也不能只缺了他的,所以楚九月硬着头皮,挑了个玉扳指。
看过的小说里,王爷几乎都戴着。
楚九月让他自己戴,可帝辞手往那一伸,脸皮厚的让她戴。
没办法,戴就戴。
怎么看怎么像求婚……
楚九月压着性子,戴在他食指上。
别说,还真挺好看。
帝辞的手,本就骨节分明,白色玉戒戴在他手上更像是画龙点睛。
青筋交错盘结到手腕,禁欲又性感。
察觉到灼热的目光,帝辞抬起眼帘,眯了眯桃花眸,看着她问:“喜欢吗?”
众人:“!!!”喜欢什么?礼物?
楚九月:“!!!”什么情况?
帝辞喉头微微滑动,似是确定了心意之后,又迫不及待想知道她的想法。
还有些担心不安。
他知道楚九月对鹿生格外上心,无时无刻都想将鹿生带在身边,生怕人跑了似的。
可帝辞还是忍不住,想要试探,想要知道她究竟还会不会像从前那般,执着于他。
答案从少女眸中跑了出来,似是有些吃惊,连唇瓣都微张着,帝辞心里莫名有点堵,装的很随意将手缩了回去。
他该是疯了,从心里有了异样的感觉开始,就已经疯了,满脑子都是楚九月。
他又觉得荒唐。
荒唐的喜欢上了谋反对象。
手边温热的指尖远离,楚九月才回过神来。
他刚才是什么意思?
喜欢吗?
喜欢什么?
还是她理解错了,帝辞的意思只不过是说他很喜欢这份礼物。
就是一不小心,太激动,说错了话?
没错,就是这样。
楚九月这般想着,也就没心没肺的冲着他,标准微笑:“不用客气,你喜欢就好,咱们出发吧。”
帝辞:“……”
鹿生一行人沉默了,没人说话。
他们都听出了帝辞的意思,只因为谁也没见过摄政王看谁的目光如此缱倦温和。
只有楚九月不知道,没心没肺的收拾东西,拉着鹿生上了马车。
陌离轻车熟路,驾车驾的格外稳,就算刚醒,也抵挡不住一路沉默,让瞌睡虫跑出来。
太无聊。
楚九月找了两次话头,见其他人也兴致平平,不是点点头,就是摇摇头,一个个都瞧着窗外,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困意漫上来,她小脑袋一晃一晃的,被鹿生按到肩膀上,安稳睡下了。
另一边,烟柳巷。
巷子不长,却空旷宽敞,没了原本热闹喧哗的青楼,异常萧条。
很快巷子里被一群黑衣人侵占,为首是年过半百的傅青丝。
烟柳巷地广人稀,最适合埋伏。
他们那颗谋反的心,要不是摄政王压着,早在流觞公主被放出来当天就已经动手。
哪里还会让楚九月逍遥快活?
他们恨透了楚九月,巴不得拆她的骨头,喝她的血。
“傅大人,您真的跟王爷商量过了?昏君好不容易出宫一次,定不能让她活着回去,这么好的机会,万不可错过。”
“小的听说,那昏君此次出宫是为了平阳蛊患,莫不是她想做明君?要不要再等等?”
“永安侯也被禁了足,征税难民一事,那昏君却也算做了件好事,王爷或许也是因此,才一而再再而三的拖延,倘若她真有心改过,也……”
“也什么!!大人!!你没有被流放,没有被满门抄斩,说话倒轻巧,一件事能证明什么,死在她手上的人还少吗?动不动就上百上千人,数都数不过来,我可没有那么大胸襟,永不原谅!!”
“永不原谅!!”
在永不原谅上,显然获得了更多人的认可。
傅青丝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压了压手道:“够了。”
傅青丝当然不会说是自作主张,他只怪王爷太仁慈,又怀疑王爷对昏君有了不该有的情愫,就凭半夜去抓萤火虫这一点,他就不得不多想。
既然王爷下不去手,傅青丝就替他动手,他扫了一眼问话的人,冷声道:“王爷自然是同意的,你有异议?”
那眼神就像在说,多说一句,拿你开刀!
“小的不敢!”
众人噤了声,一句话都不敢再说,抬头都不敢。
人群中有前朝大臣,他们跟随帝辞以来,就算是站了队,不能更改。
他们跟了帝将军数年,帝将军为人又平易近人,大度慷慨,拿他们当朋友,哪里会像傅青丝这般居高临下,多多少少都对有意见。
摄政王听取傅青丝的意见,更是把他当叔伯敬着,大臣们就算再不满,面上也都过得去。
而他们不知道的是,自家侍卫包括多数大臣,早早就被傅青丝收拢,对他唯命是从。
傅青丝上了二楼,蒙上黑面纱,伸出窗外摆了摆手,示意众人藏好。
二楼手上都戴着弓弩,一楼腰间别着利刃,一触即发,目光凛然盯着出现在烟柳巷口的两辆马车。
楚九月是被突然停下的马车颠醒的,她揉着惺忪睡眼,“是到了吗?”
少年肩膀上的青衫起了一层褶皱。
鹿鹿,不会一路都保持这个姿势没动吧?
肩膀肯定疼。
怎么就不知道动弹一下?
正想着,楚九月伸手去给他理了理衣衫,还没等她揉肩膀,便被玉手捂上了嘴。
兴许是鹿生眉头皱的太深,警惕的眼神太明显,楚九月竟也察觉到危险似的,噤了声。
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显然陈安不知道,透过马车后的窗帘,还能看到,陈安满是不解的小脸,往前探着身子,在寻一个答案。
楚九月朝他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又双手抱住自己,示意陈安保护好自己。
搞得楚九月如此紧张,完全是鹿生的神情,跟她被打晕的那晚,如出一辙,眸中皆是警惕凉薄之意,半点感情都没有。
她扫了一眼旁边,帝辞不知何时,从慵懒的躺着坐直了身子,手指搭在长剑上,一副蓄势待发的样子,气场强大。
气压一度降到冰点。
透过车帘缝隙,只能看到少年黄衫衣角,和拉住的马匹,烟柳巷的路段有一半都是碎石,她没看到有人。
却能察觉到森寒肃杀的气息。
下意识的,连呼吸都放轻了。
“哥,有狗拦路,你在车上歇着,正好我手痒,用不着脏了你的手。”
少年信心满满的语调,从马车外传来。
陌离,受帝辞亲传,也的确有这个实力。
不过,相比这些,楚九月更想知道拦路的是谁。
原书里连这段都没有,剧情走向基本靠懵。
要杀她的人,太多,若是出宫走漏了风声,日后怕是不好过。
冤家路窄,不少人都得来拦路。
她只希望不是那日苏。
其他的,不在乎。
伤及她性命的,她也杀的。
摸了摸腰间,银针在,毒也在。
想来鹿生身上干干净净,机关术更是用不了,她不由得担心,将他往车角间推了推,对上鹿生茫然不解的眸子,她压低声调道:“角落更安全些,刀枪棍棒都会从窗口刺进来,小心些。”
少女的目光坚定,似有光落在眸子里,华光一闪,却让鹿生晃了神,他伸手想将她拉过来,护在怀里,却发现没有保护她的能力。
面对胸有成竹,气定神闲的王爷,他失落,也更加自卑。
他知道王爷定会将她护下,手缓缓缩了回去。
然楚九月没注意到,她急着冲后面的陈安摆了摆手,示意他往回退,别往前走,瞧见他点头,才往流觞身边凑。
流觞一直在盯着楚九月,看着她做完所有事,脸上划过一丝阴毒。
出宫这件事,是她有意透漏出去的,为的就是要让她死。
阿辞,只不过是被迷了心窍,只要楚九月死了,她就能得偿所愿嫁给阿辞。
只是楚九月朝她凑过来,还拍了拍她的肩膀说:“别怕,我会保护你的。”
保护?
楚九月,你到底要装到什么时候!!?
是你谋权篡位杀我父母,是你心狠手辣灭我国土,是你该下地狱!
你有什么资格说,保护我!!
可笑至极!
流觞低着头,让她看不清神色,手却在发抖,似乎是在害怕,她攥紧流觞的手,安抚道:“有帝辞和陌离在,不会有事的,放心,再不济还有我。”
说着,将流觞往身边拽了拽,让她刚好倚靠在另一边角落的位置。
她坐在中间,抬眸便撞上深邃的桃花眸,楚九月刚想说让他也小心点,却被他抢先开口:“过来。”
简简单单两个字,从帝辞嘴里说出来,就像是命令,不容置疑。
见少女一脸茫然,他似是没了耐心,拍了拍身边的位置,重复道:“过来。”
这次连看都没看她,眼皮都没抬。
身侧传来指甲抠木框的呲啦声。
不用想也知道,是流觞。
那过去是不是不太好……
要不把女主推过去?
正当她犹豫时,手腕被人用力一拽,肩膀就撞在那人手臂上,她像只小猫皱着小脸抬头看着他。
手腕细细麻麻的刺痛感,在蔓延。
他手臂是真结实。
肌肉线条流畅。
帝辞瞧着她咬牙忍痛的模样,目光落在泛红的手腕上,眉头蹙了蹙,便松开了。
刚才也没怎么用力,手腕就红了一圈。
下次,注意点力道。
不能太用力。
楚九月如临大赦,这才动了动手腕,往旁边挪了点位置。
同他肩膀保持十厘距离。
要是打不过还能轻而易举的抱男主大腿,不过鉴于萧清河的事在先,她决定先看清来人是不是很棘手,不然当着女主的面酱酱酿酿,那真是不想活了。
马车动了,速度不快不慢,楚九月心跳却很快。
全然是,帝辞将手一直搭在腰间长剑上,搞得她很紧张。
能让帝辞警惕,说明来人实力不俗。
就在这时,一道暗芒在眼前一扫而过,肩膀被人往后一挡,才幸免于难。
是弓弩!
紧接着马车外一阵叮叮哐哐的声响,楚九月只能透过车帘,看到箭如雨下,黄衫少年脚步一点,又落回马车,腰间长剑即出,轻而易举躲过迎面而来的弓弩,在马车上擦身而过,下腰曲腿,一气呵成。
愣是一个人将如雨般的箭,挡在马车前。
可越往里走,箭便会从四面八方,射进来。
鹿生和流觞的位置在马车尾的角落,角度刁钻,再加上马车外围本身就多了一层加固,射到木框上,一时半会射不穿。
可这他喵的是人吗?
射的也太准了!
一个个全从窗口进来了!
楚九月整个人就像一个拨浪鼓,被身侧的人,左推一下,右拽一下,往后,往前,来回晃。
说实话,有点晕。
却在暗芒从眼前划过的那一刻,瞬间瞳孔放大。
被人一拉,一头贴在健硕胸肌上。
这身材简直见了鬼了!
楚九月脸上顿时飘上一层红晕,心跳漏了拍。
“哥,你们没事吧?”陌离喘着粗气,剑抵在地,支烟柳巷撑着身子,没有倒下去。
看见马车上洒落的血渍,帝辞瞳孔微缩,泛着幽幽寒意:“受伤了?”
少年的胳膊被箭射中,又不想让他哥担心,便趁着换众人换弓弩的间隙,扯了块黄衫,随意绕了几圈,用牙一咬,算是止了血,“小伤而已。”
流觞,帝辞,陌离,无论是谁都没想到,傅青丝一行人竟然丝毫不留情面,来势汹汹就像是要将马车上的所有人,全赶尽杀绝,不留余地。
看来,傅青丝终于按耐不住。
凉州一事,帝辞知道傅青丝肯定脱不了关系,一直在私下调查,每次调查结果都是清清白白,清白到他都快以为傅青丝是真的幸运逃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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