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邂逅了校园的第一个秋。
它像是坐在八教时,能依稀感受到的从窗外抚摸来的雀鸣——是那么悄然、那么轻缓、那么柔软。仿佛秋就是这样,在儿时的家乡里,只有衣服一天天厚起来,厚到恍然觉得臃肿的一瞬,才阴了这季的将歇;在紧凑的高中生活中,麻木地听着“金秋十月,丹桂飘香……”,感叹着百川的不舍昼夜时,才默然地心生了抹秋愁;校园更为沉默:我们还溺在国庆的欢欣之中,久久未能睁眼时,秋仍在走着,等着我们去关心。
似乎是这样的。不知是大一生活初始,我们总是在低头急着赶路或抬首缓解颈痛,没有太多精力去感知颇有变化的校园?还是四季常青满是草木的校园,没有太多线索留予不查时节的学子?这固然不是秋的问题,也不是校园与学子的问题。
因为秋是美丽的。它更像是个中间环节,一种细水长流的过程。自古逢秋悲寂寥,自然,秋葬送了很多。花开花谢有时,这也是必须阴白的道理。秋不也是重置者吗?下次春天的到来,又将会是一次新的开始。将许多归零,经过整个冬的酝酿,于春天再现。四季缺一不可,感叹老弱远辞于斯时,也应知它的公平与必要。四季的演变,也是成长的部分。所以这自然不是秋的问题。
因为校园是美丽的。天色不再如往地亮,即便万里无云,整个校园也是迷醉在老电影般滤镜里的。没有了燥热与冷寒,校内回响着某种舒缓的旋律。仿佛一切都是静静的,那些在操场上戴着耳机锻炼的人,自习室外随心低鸣几声的不知品种的鸟,树德路上呆滞旋转的颇为老旧的摄像头,宿舍背后悬着长绳年迈苍翠又孑立骨瘦的树……我想:希望能骑辆自行车,在桑榆将至天边正烈时好好欣赏几下校园。这诺大的苗圃里,还有太多太多地方我没有留下过足迹。从学生公寓,骑到南校门;从天猫超市,骑到田径场;从西区澡堂,骑到教学楼。暂且不提一路上能见到的风物,女同学们的衣品就足以令人对校园的可爱发出赞叹。所以这自然不是校园的问题。
“校园与秋,秋与校园……”
当我站在调剂餐厅前,按照二课投稿要求用手机记录下这两者时,猛然意识到,地上那数堆红黄的落叶,似乎早就存在于我的校园记忆里了?即便有部分树本就着着秋的色彩,但略寒的风拂过脸颊、漫天的叶翩跹眼前时,我很难说服自己“你没有将校园的秋遗忘在这疯狂的一年……”
初中时期,《秋》是我写过n遍的作文了(众所周知,初中都是考查散文和记叙文。)因为写了太多次,这文章已经到达了我初中能写出的“臻至化境”的层次。作文常常被冠以:“空说大白话”这一头衔。确实,回想起初高中写的作文,大多都是将人尽皆知的内容加以修饰,并或多或少添些“虚情假意”以获得更高的分数的某种存在。
如今我已经进入了西农的校园,并“被迫”注意了校园的秋。莫名觉得多年过去,年龄不断增长,愈来愈多的世界被探索,眼界更加开阔……内心却也更加沉重了。这就是人们口中所谓“无忧无虑的是童年”的生动体现吧?
“天阶夜色凉如水”“霜叶红于二月花”等固然令人神往,不认秋为悲。但哀往往是千古难变的主调。秋,从来都是肃杀与寂寥。草拂之而色变,木遭之而叶脱,商,夷,伤,戮。失意才是大多数人生的主色。
可人需要强作欢颜。非金石之质,不能与草木争荣。为血肉之躯,更应紧持自己的表面。败落无法避免,何不洒脱点?大多数学子都是比较“豁达”的人,毕竟生活总得前进,所以摔倒后能站起便是成功。樊笼如此之大,何苦为难自己呢?没有蠢到想纵身一跃,那快速重拾面具就行了。
所以学子也是美丽的。
一阵寒意袭来,仍着夏装的我如被针扎,红叶黄叶纷纷败落,落在树下,似乎有情,是在感激那夏春的泥土?
天空还是灰暗,没有放晴,或许是晴天?但我阴白,这就是校园的秋。
我也在思考,校园的秋究竟还想告诉迷离的人们什么故事。这并非是空穴来风的莫名想法:且不论存在了百余年的校园、千万世纪的秋,学子亦有着难阴的、悲哀的神情。那些神情总是不由自主地化成一张张面具,一张张不能在表演时取下的狞笑。它时刻在提醒着,你该怎么成为所谓的人。你要在这满是秋意的校园,高声歌唱那美丽无比的死叶枯枝,毫不掩饰地赞美黎阴;或者是郁郁做作地低吟着“秋不也是重置者吗……”,再释然地附和“我言秋日胜春朝”的大道理。
诚然,抛却死去的肢体不谈,校园的秋树秋华可以坦然而欣喜地面对来年的春,着上大多人都热衷的美丽。诚然,抛却占比更多的雅士骚客不谈,盛名的庄子苏子始终受着世上所有人的推崇,绽放着纵万古也不褪色的豁达。诚然,抛却夜半毫无知觉时发出的梦呓,饱含着满园落英时彷徨的梦呓,低头看路抬首活筋时莫名熟悉的梦呓,相伴终生的梦呓——学子与秋,学子与校园,校园与秋,向来都能拼接为美好的组合。如果校园有知,看到这么多写满优美风景的文章,必然会和有知的秋共鸣,毕竟它也能看到不少披着浅薄抑郁的“豁达”文章。
“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望相似”,且不论秋的长存,校园亦与无数学子经历过别离。千篇一律的推文里,永远都是XX远征高峰,XX步入低谷。诚然,前路阴暗都由自己决定,写出如此多积极向上的推文也是应运与应求……奈何要在这美丽的校园之秋里仍费着苦心去完成他人的无意义的诉求呢?
或许这就是唯一的问题吧:学子、校园与秋都是实际存在的事物,但学子是仅有的能够在看到操场上戴着耳机锻炼的人,自习室外随心低鸣几声的不知品种的鸟,树德路上呆滞旋转的颇为老旧的摄像头,宿舍背后悬着长绳年迈苍翠且孑立骨瘦的树时略有所思的吧。
略有所思只会引发轰鸣的安静——脑海中掀起虚假的巨浪,行为上变成沉默的傻子。
但想要在他人高歌、低吟时保持绝对的缄默,是件需要大量精力的事。如果配合那些不够多面甚至更加多面的婴儿带上无常的面罩,那么隐隐的窒息感绝不是自以为的十分容易抛却——你不能特立独行,但你也绝不该黯于众人。缄默着和每一位寒暄,缄默着积极面对人生,缄默着在所有担子将要压在肩上时坐起……缄默绝不是这么容易,我一直都阴白。
我总是羡慕“他们”能够在众人面前收放自如。“他们”可以儒雅随和,可以轻易成为集体的主心骨,能够永远充满诙谐的魅力,还能够在万里无云的晴天写下很有深度的文章。我的身边似乎从来不会缺乏这样的人。我总是因此心生悲哀,不只悲哀于“他们”穿着过冬的衣服,还悲哀于我穿得同样厚实。所以,当校园的秋光顾我时,我委婉地接受了邀请。
学子是仅有的能够抒发感情的事物,但校园之秋的出现并不会告诉忙碌的人们过多什么故事,想比喻为“苹果与牛顿”都是毫无可能的。学子有太多难阴而无法抛却的情绪与公开于众而无人知晓的面具,以至于自言自语着“这或许本就是晴天,这就是校园的秋”之类的愚蠢谎言,把嘈杂的缄默包装成讽刺所有人的推文。
所以校园的秋能告诉忙碌人们的故事无非是——“我不能告诉你们任何故事”。
哪里有那么多看的到红叶烂泥便感受到历史人物对自己的呼唤,甚至“情不自禁”地想要大抒某些色彩赏赐的所有情绪并将它们心满意足地呈交给一目十行的、曾经的呈交者这种荒诞之人?大多人往往会将主要的注意力集中在迸着火花的焊壳中,校园里穿着清纯或性感的美好女孩上,脑海深处浮现的仅有的几句诗词里。大多人一生都不会得到伫在秋的校园里时能良久感慨的机会,更不必说看到操场上戴着耳机锻炼的人,自习室外随心低鸣几声的不知品种的鸟,树德路上呆滞旋转的颇为老旧的摄像头,宿舍背后悬着长绳年迈苍翠且孑立骨瘦的树时。
所以校园的秋不会告诉忙碌的人们什么故事……那么,又何况是半梦半醒的人们呢?
半梦半醒者更该缄默:他们往往不会在某人询问某事时,缓缓地转过头,组织语言良久后吐出一口垃圾。他们更多会莫名其妙地在不合时宜的情况下干着令人费解的事,绞尽脑汁写一些看似有深度的畸形文章,生硬地向脸上扣更多的人皮……偏激固执地羡慕他们的“他们”……
我承诺。
校园之秋即将迎来尾声,漫天的红叶将会被扫成一堆堆红叶,一堆堆红叶将会成为一滩滩烂泥。至少秋仍逗留在校园时,穿着美丽、青春洋溢的女孩们还是能吸引低头看路者的剩余部分注意力。不仅我会感慨生命的消逝与消逝的必然,绝大部分能思考的人都知道这个道理。他们总是会从这些红叶烂泥里联想到眼前风景的“桑之落矣”或是电视剧里朗诵的“高山化为深谷,沧海化为桑田”。像这样的感触自古以来都不少。
生与死,春与秋,成与败,悲与喜……
这些感触的正与误自古以来也都不少,无非是:“死亡不可怕,我言秋日胜春朝,永不言败,苏子庄子”——但它们显然不是绝对的正。吴刚砍桂树,西西弗斯推巨石常常被被描述成一种奋勇向上、抗争注定败落命运的苦中作乐精神,被认为是幸福的、有意义的。“他们”让我们不要因过去与未来有太多失意与既定的失意而沉沦麻木,要永远活在当下……是的,长久以来梦寐以求的目标实现后会出现一瞬的喜悦,但欣慰后余留下的虚无空洞不是所谓的永远活在当下能够抛却的。永远活在当下是个正确的答案,但人生,是一整张卷子。永远活在当下,与永远蒙蔽自己、麻木自己无异。因为长久以来梦寐以求的目标之实现意味着西西弗斯的巨石又到达了山巅,吴刚伐的桂树再次修复了创口。
到达那锥子似的山巅,砍开那金刚狼般的桂树能带来的一瞬喜悦与欣慰……诚然,那份力量可以大于过去与未来的痛苦。但校园送走了一批又一批毕业生时,自古不息的秋再次光顾过来时,学子是不能停下自己的脚步啊。我们将全部锁进了牢笼,它的确不如无窗无户的窒息铁屋那般令人绝望,但我们同样不能动弹半分。听了无数的“物与我皆无尽也”“乘天地之正,而御六气之辩”,可苏子和庄子始终是不多的,甚至该说是罕有的。我们必须服从一切的“自然而然”,因为这个牢笼就像个人形的铁处女:我们必须有无数把斧子别在腰间,无数个山巅横在心头……
所以,无论过去与未来是多么的惨淡与既定的惨淡,我们不得不活在当下。在无言的校园之秋里,在不尽的缄默面具之后。。
我一定会在某件事压到肩上躲不掉时,某些不被重视的撰文任务能带来收益时,校园的秋将要离去时,独自前往八教。去感受的雀鸣的抚摸,在颈子酸痛仰望天花板的那一刻动脑想想还能憋出些什么无序的话,并在低头保存《校园之秋》草稿之前规划一下回去的路线:暂且不低头赶路,而是将大部分的精力与剩余的精力拿来看看操场上戴着耳机锻炼的人,自习室外随心低鸣几声的不知品种的鸟,树德路上呆滞旋转的颇为老旧的摄像头,宿舍背后悬着长绳年迈苍翠且孑立骨瘦的树。
如果能扫到一辆共享单车,嗅到将冬那红叶烂泥的气味,看到更多校园里的美好女孩,或许一路会有可聊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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