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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距离的拉近,青冥子知道,这一战并不像自己心中所认为的那样手到擒来了。
跟他相伴而来的两位灰袍巫师并非弱手,左手边一脸满是浓疮疙瘩的中年,是万毒门副掌门薛时雨,他成名于六十年前,一身毒功深厚难测。
万毒门身为齐国第八大派,虽不能与青冥子所处的祁阳山相比,但实力也不容小觑。据青冥子估计,万毒门白袍巫师的数量至少在两位数以上,但这薛时雨竟然能以灰袍巫师的修为,便当上了这副掌门,足见此人非同寻常。
而另一名灰袍巫师,是齐国四大家族之一邢家的年轻一辈高手刑九阳。
相比于薛时雨,青冥子更看好这名年纪轻轻便以修炼至灰袍巫师的刑九阳,他以不到四十的年龄,便已成就灰袍巫师之位,这份天资,在整个齐国都是极为罕见的。
而邢家作为齐国四大家族之一,培养出来的人才,无一不是能独挡一面的,远的不说,就在这齐境南部,便有三位刑家子弟成为一城之主,而将军,都尉这样的实权人物,更是在三位数以上,其中辅庸城的邢奇峰更是位高权重,颇得齐王器重。
然而,据青冥子所知,邢家对刑九阳的器重,还在邢奇峰之上,不仅因为他天资横溢,更因为刑九阳是从邢家老祖宗身边长大的。
一个是齐国重臣,一个是老祖宗看上的人,邢家当然知道如何选择。
除了这重身份外,青冥子更看好邢家绝学《刑天舞》。
据说《刑天舞》是天巫巅峰人物留下的绝学,青冥子虽不知道天巫到底有多强,但从种种典籍来看,这种级数的存在,动辄便手拿星辰日月,一个呼吸,也许就能吸尽某个行星的天地元气。青冥子虽然感到夸张,但还是选择深信不疑,祁阳山历代前辈飞升之时的记录,便是最好的佐证,成就大巫便能让周围千里的天地元气为之抖颤,更何况比大巫更高一个大境界的天巫。
先不说《刑天舞》是否是天巫流传下来的绝学,单论功法的霸道,刑天舞在整个九黎数以万计的家族,门派的绝学之中,可以列为前五。
有这两位相助,青冥子以为可以万无一失,然而,胡香儿这只狐狸精还是留了一手。
说起这次牲祭大典,他也感到疑团丛丛,一个月前,掌门师兄祁东来一纸调令,他立即出关,从不远万里的祁阳山,来到了这镇守南垂的辅庸城。
随即,他便在城主府安顿下来,过着深居简出的日子,直到半月前,城主邢奇峰请他担任护典长老。
这是一项殊荣,青冥子立刻通过特殊通道请示掌门师兄,得到的回复简单明了:“可!”
从邢奇峰提供的信息来看,这一次牲祭大典与往年不同,因为牲祭中,会有丹妖的出现。
青冥子虽然不通政务,但也嗅出了一丝不寻常。要知道,在这片天地里,丹妖与巫师的地位没有差别,一头普通的野兽,经过大自然的残酷生存考验,凭着一丝远祖封存于血脉的记忆,吸收外界能量,最终开启灵智。
自灵智开启之时,野兽也就演变成了妖兽。这一个漫长而艰难的过程,比巫族由巫者打通全身巫脉,迈步巫徒行列还要艰难百倍,比人族由后天高手突破桎梏,跻身先天高手行列还要充满偶然性与不确定性。要不是天地之间,兽,禽,鱼,虫的基数庞大地可怕,这星球也不可能有四大妖国了。
妖兽最终还是脱不出一个兽字,但他们至少获得了血脉中封存的信息,如同找到了开启宝库的钥匙,吸取天地精华,不断在内府沉淀,压缩,改变他们的间隙,先凝成液,再聚成丹,丹成那一刻,妖兽也就脱离了最原始最粗暴的食物链限制,成为了穷通变化之道的丹妖。
这一阶段,与巫族的巫徒通过激活巫脉中的潜能,学习各种或家族,或门派传承下来的绝学,最终获得上天的垂青,成就巫师之位的过程差不多。
这一阶段,与人族的先天高手通过各种渠道的锻炼,或不畏千难万险追寻对天地之道的足迹,或忍受孤独激发自身的潜能,最终水到渠成,成就化神之位的过程没有区别。
牲祭丹妖,在青冥子看来,不但是件疯狂的举动,还是一件愚蠢的行为。他本要拂袖而去之时,邢奇峰拿出了齐王令。
在青冥子眼中,齐王令代表着至高无上的权力,这也就代表着这件事,除非自己的掌门师兄反对,否则他只能遵从。
这种变相的胁迫使青冥子很不舒服,他再一次请示了掌门师兄,依旧得到了一个最为简单的答复:“应!”
对于掌门师兄的回应,青冥子虽然不解,但也放下了重重顾虑。
他虽然可以选择拒绝齐王的命令,但他却无法违抗掌门师兄的意思,就像一名普通的家族子弟,无法违抗族长或者族中老祖宗的命令一样。
于是他糊里糊涂地当了护典长老,并在邢奇峰的授意下,陪胡香儿演了这次戏,如今,这戏还得演下去。
他微感无奈,此时的辅庸城只怕所有的巫族都在大骂自己无能,居然让一头狐狸在自己手中,将那座被称为九鼎之一的万灵鼎抢去了。
只是,如果自己还未老眼昏花的话,这只鼎绝对不是巫鼎吧,倒有些像某部古典里记载的,那种由古猿一族铸就的鼎。
胡香儿随意地坐在树影斑驳的地上,阳光透过密叶,洒在她色彩如血的红裙上,一切显得那么美好。
青冥子在百丈外停了下来,与他一起停下来的是万毒门的薛时雨以及刑家年轻一辈高手刑九阳。
胡香儿朝青冥子招了招手,洁白无瑕的手腕,嫩如剥葱的指头宛如一件极为完美的艺术品,如果凝视它,必定会深深为其迷醉,如果狠心别开双眼,必定会深心缺憾。
青冥子有点尴尬,对于这《同梦诀》与《天香诀》都修到了巅峰的狐妖,他实在不知从何入手。他看了看薛时雨一眼,想征求些许意见,然而此时的薛时雨一张绿脓与疙瘩交织的脸,深藏在灰色衣帽中,看不清是何表情。
他心中叹息一声,正待上前时,薛时雨突然以一种极其沙哑的声音道:”胡香儿必定在拖延时间!不如我们先发置人,先将他擒住,然后再听她要说什么!“
青冥子看向刑九阳,刑九阳面含微笑,但这微笑只怕在他脸上已经挂了好几个时辰了,实在看不懂此人在想什么。
说起来,青冥子虽然是这里修为最高的一个,但却是思维最为单纯的一个。
薛时雨身掌万毒门副门主,这种大权在握的人物,心思必定细密,手段也必定狠辣,才能在一帮玩毒的神经病面前树立威信,而刑九阳自幼便在家族的全力栽培下,早已达到心中丘壑万重,面上微笑涟涟的境界了。与这两人比起来,青冥子感到自己优势全无。
在他拿不定主意之时,刑九阳开口了:“薛副掌门所言极是,此间变数太多,实在不能再让其拖延下去了。”
有了这两人的意见作为参考,青冥子也就知道如何做了。
三巫正要有所动作时,一个声音远远传来:“姓薛的,你的对手是我。”话音刚落,从树林冲出两道身影,前面那位身形高大,面容粗犷,此刻看向薛时雨,如同仇人相见,一副横眉竖眼,恨不得生啖其肉的表情。
另外一名男子,一身青袍,虽然年轻英俊,但眉眼间有种散不去的孤独。
“身形魁梧的是西门迟!虎瞳山七怪中的二当家!是银线铁犀修炼而成的。四十六年前进阶丹妖境,是操控风劲的高手。”刑九阳传音道,青冥子点了点头,他一点也不吃惊,为何刑九阳刚从邢家出来,便对眼前的丹妖了如指掌。
“另外一位就是大名鼎鼎的段青狼,胡香儿的心腹手下,三十年前进阶丹妖境,以速度著称,极难应付。”
刑九阳的提醒,让青冥子多了几分了解,他看了看段青狼:“刑公子对上他,有几层把握!”
刑九阳笑了笑:“五五之数!”
青冥子诧异,薛时雨眼中精光微闪。
“姓薛的,你怎么不说话!“西门迟一副要冲过来的样子。
于是,薛时雨回答了:”哦!“
西门迟大怒,刚要有所动作,身后一只手铁一般坚定地搭在他肩头:”不着急!“
胡香儿站起身来,曼妙的身段拖动红裙,银铃般轻脆,椒糖般麻酥的笑声回荡起来,她如皇后般优雅,又如黑白光景中唯一的色彩。
青冥子忍不住朝她看去,他全身一震,只觉得此时的胡香儿仿佛变了一番模样,就如同他心中的至美一般,她脸上带着微笑,眉眼鼻嘴如同精雕细刻得毫无任何瑕疵的作品,无论大小或者位置,全如精工巧匠经过无数年月的调整一般,全然与他梦萦回绕的梦中人一般无二,他差点激动地跪了下去,然而在这一瞬间,枯坐多年的成效在这一刻完全展现出来,只是一刹那间,他眼中的画面已经支离破碎,他凝神冲破对方的精神封锁,意识回到现实,只见胡香儿笑脸盈盈站在他身前,在她红袖卷起的手腕上,五道寸余长的血红指甲,如同举手抬足般轻轻探来。
“优雅!”青冥子不得不在心中叹道。然而他不得不运起巫力,撑出一道屏障。回身时,这才发现,薛时雨不知何时已经与西门迟打到一起去了,而刑九阳与段青狼则相对而峙,看两者脚下泥土翻滚,显然已经对过两招了。
青冥子不禁冷汗淋漓,他完全不知道这一段时间竟然发生了这么多事情。传言同梦诀的精神攻击防不胜防,这次青冥子总算领教了。
就在这时,一道刺骨的断喝在耳畔响起,他不禁呆了呆,再看时,胡香儿还在百丈外浅笑盈盈,而薛时雨与刑九阳依旧站立在他左右两侧,并没有与任何人动过手的样子。
断喝是从刑九阳口中传来的,青冥子老脸通红,他不得不服气,这样的精神攻击,任是谁都意想不到,他甚至有些怀疑,自己此时是不是还沉浸在同梦决之中。
刑九阳眼中露出深深的忌惮之色,刚才青冥子的表现他看在眼里,在一刹那间,青阳子的精神差点崩溃,这种攻击,未免也太霸道了吧。这如果胡香儿的攻击目标选择的是他,估计他也比青冥子好不到那里去。
如今看来,对方的胜算很大,薛时雨对上西门迟,自己对上段青狼,然而最强的青冥子对上胡香儿,这样的配搭,怎么看也难以取胜。
“青冥前辈,我缠上胡香儿,薛兄对上西门迟,您全力扑杀段青狼,然后再来支援我们。”刑九阳传音道。
“此计尚妙!“薛时雨的声音传来。
“不妥!”青冥子摇摇头:“我若避战胡香儿,只怕这辈子也难以走出胡香儿的阴影,更别谈以后证就大巫境了。”
刑九阳与薛时雨沉默了,虽然不看好青冥子与胡香儿之间的战斗,但也暗暗佩服青冥子的坚持,以及对大道的理解。
“如此,青冥前辈小心了!”刑九阳终于开口道,虽然事关生死,但三巫也非寻常之辈,倒也不再坚持先前那个方案。
青冥子点点头,他白袍一展,全身巫力涌动如潮,朝胡香儿迎去。他踏空而行,只在一步间,已然将两者的距离缩至三十丈。
胡香儿朝段青狼与西门迟点点头,俏脸梨涡浅笑,宛如百花盛开于荒漠,西门迟不禁呆了呆,段青狼却一声长啸,长啸之中,在场的巫与妖,战意狂涨,西门迟朝薛时雨指了指,薛时雨一言不发,调转身体,朝西而行,在千丈外一个山丘上停了下来,西门迟冷笑连连,却极为小心地跟了上去。
与万毒门副掌门对阵,由不得他不小心。
段青狼朝刑九阳点了点头,朝东而去。
刑九阳看了已经与胡香儿相遇于半空的青冥子一眼,追了上去。
战斗一触即发,看起来已经没有任何周旋的余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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