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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池洲!我告诉你!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的理儿你不用我跟你强调吧?”她没忘警告他。
“……”
“苗苗……”他垂下眸来,欲言又止丰。
她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等着他的下文尽。
在她这样的眼神里,他叹了一声,“苗苗,我……是一个没有情趣的人,的确是这样,山里的生活更加枯燥艰苦……”
她预感到了什么,心中火苗猛窜,克制了,冷着声音问他,“所以呢?”
他顿了顿,“你这么活泼的姑娘是不应该把自己束缚在这山里的,你来支教,已经很伟大了,你的亲人,你的家都在北京,你从前过的日子才是属于你的日子,你不属于这里,或许你现在觉得新鲜,觉得这样的我……也很新鲜,可是时间一长……苗苗,你会厌的……”
董苗苗心中一团无名之火熊熊燃烧,此刻如果不找一个发泄之处,她会疯掉!
四下里一看,看见了自己刚才借来切卤菜的菜刀!
二话不说,站起来就操在了手里,刀刃指着方池洲,呼呼喘着气。
方池洲傻了,“你……干什么?快放下!”
“方池洲!”她觉得自己在咆哮,当真如河东狮吼一般,“我董苗苗今天要跟你决斗!你赢了,我董苗苗断指绝义,马上离开这里回北京,明天就嫁人!你输了……你输了……”
输了怎么样,她还真没想好,心中一恨,吼道,“你输了的话,你也用这刀做个了断,从今以后练葵花宝典去!”
说完,她果真挥着刀,一刀向他砍去。
玩真的!
他惊出一身冷汗,敏捷地躲开,大喊,“苗苗,咱们有话好好说!别舞刀弄枪的好吗?”
董苗苗哪里听得进他的话,胡乱舞着刀左砍右砍,他只能暗暗庆幸这个在她刀下左躲右闪的人是自己,换个普通男人,还不血溅当场啊?
他一边躲一边大声劝,而董苗苗也在“混蛋臭男人”地骂个不停,房间里一时动静不断,把周围的人也给惊到了,有人来敲门,方池洲急道,“别闹了,吵到邻居了!”
可是,他也不好意思去开门,这一幕如何见人啊!
终于,有人大着胆子一脚把门踹开,惊见方池洲一手抓住董苗苗手腕,而董苗苗手里举着刀的画面……
踢门人是刘亚运……
此刻,他站在门口笑得比哭还难看,他能预料,周一,他的账上又多记了一笔……
“方团,姐,咱吵架能动口不动手吗?”他真的要哭了,“我什么也没看见,真的……”
不管怎样,刘亚运这一举动总算宣告战争结束,虽然,第二天全团都会知道方团被女朋友拿刀追着砍,为什么会这样,不知道会不会生出多少个版本来,不过,据说董老师一直在骂臭男人混蛋什么的,难道是方团太猴急?
房门重新关上,菜刀已经被方池洲夺下,并交由刘亚运带走。
方池洲全身虚软。话说他枪林弹雨里都面不改色,今天手都是抖的……
臭小子刘亚运临走前还不怕死地说了句:方团,就姐拿把刀,你抢下来还要这么长时间啊?
这话说得,好像他多不济似的……
话说,如果是别人拿把刀,他一脚飞过去就踢掉了,可是,那人的手腕也必定骨折无疑啊!
董苗苗也累了,坐在椅子上,心头那些火,这么一发泄,还真消失了。
方池洲绷着个脸,稍稍平息了一下,指了指面前的地面,一声吼,“过来!”
这个习惯,必须坚决纠正!动不动就打打杀杀还得了?!就不信治不了她!
董苗苗怒火散尽,只剩委屈,“你都要赶我回北京了,还有资格使唤我?”
“……”他一愕,“今天还没回!今天也得把你收拾了!免得你以后祸害别人!”
“……”这家伙!还真打算赶她走啊?!无端的,许许多多的往事便齐齐涌上心头,包括在他这里所碰的壁,所受的委屈,让她再一次爆发,不过,这一次却不是挥刀砍人,而是大哭起来。
她大哭着
跳到他面前,“你收拾啊!要杀要刮随便你好了!你凭什么决定我属于什么地方?你了解我吗?你知道我以前过的是怎样的生活吗?你又怎么确定我在北京有家?凭什么确定我喜欢北京的生活?你凭什么!”
他再度傻住。
不得不承认,这一次,他又治不了她了……
舞刀弄枪的时候,拿她没辙,这好不容易文斗了,这一哭,他再次没辙……
一句“你了解我吗?”,让他的心猛然一抽,他的确不了解她,或者说,不够了解她。曾经以为她是一个游戏人生的女子,后来,却发现,她的本质跟她表现出来的是两回事,可是,至于她过去遭遇过什么,他真的不知道……
她一哭,他的心全乱了,把她拉到怀里来哄,“好好好,我错了,别哭,我不收拾了,不收拾行了吗?”
“可是你还赶我回去!”她在他坏中哭着敲打他的背,“我不要回去!我讨厌那个地方!讨厌那里所有的人!”
他估计,在那边,应是有她痛苦的回忆……
任她打,只是抱紧了些,顺着她的话哄,“好,不回去!讨厌我们就不回去!别哭了啊,有话好好说!”
“可是现在我也讨厌你!超级讨厌!”就会说有话好好说!
“……”他抬了抬眉,讨厌还抱得那么紧,不过,这句话这时候是不敢说的,别又上哪找出水果刀剪刀之类的来……只好继续讨好,“好好好,讨厌我!讨厌我那你收拾我……别动刀就行……”
“就动刀!就动!”她趴在他肩上,张口在他肩头用力一咬。
他哭笑不得,知道她火爆,没想到她这么暴力……
挺直身体忍了,抱着她轻言细语地哄。
她的脾气倒是来得快也去得快,哄了一阵,便抽抽噎噎地停止了闹腾,然后在他耳边轻轻说了一声,“对不起……”
他微微惊讶,认错倒是挺快的……
“可是你别赶我回去,我不想回去……我在那边只有妈妈了,以后,我在这边安顿下来,就会把我妈接来,绝不会再回去了……”是的,不管以后有没有他,她都不想再回到那个地方……
“苗苗……你在那边……”他想知道,她到底有怎样的过往,让她那么伤心,他作为一个男人,应该给她分担。
她却摇了摇头,一双大眼睛里,满是泪。
说实话,她从来都是这么大大咧咧,古灵精怪,有时候还有些无厘头,这样的她,梨花带雨一样,惹得他心里一阵酸酸地疼,也不忍再追问下去了。
“好吧,那就不说了……”他伸手给她擦泪,第一次发现,她的脸很小,真的只有巴掌大,他一只手掌就全部盖住了。
“方池洲,我不是她!”她很坚决地说。
给她擦泪的手停住。
“方池洲,我知道你是什么意思。没错,这山里,什么娱乐都没有,物质和大城市比起来也匮乏,可是,不是所有女人都追求繁华和物质,你不信我,你不信桃桃吗?桃桃来这里,有半点嫌弃?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我是她最好的朋友,如果价值观不一样,我们能成为朋友?还有余政委爱人,她那么美,还是空姐,不也一样安于现在的生活?你凭什么认为,我就和你前妻一样?”方池洲前妻的事,她在陶子那里听过一些,知道是个什么样性格的人,“我不是说你前妻不好,她在你心里是宝,是女神,都跟我没有关系,我只是想说,她在乎的,和我在乎的不一样!”
“……”他觉得,董苗苗揣摩人心思的本领略强了些,他不过说了一句话而已,她就将他的想法摸得清清楚楚……
他苦笑,“对不起,苗苗……我……”从未跟人提起过的往事,这时候突然有了想说的欲/望,“不是我不信你,而是……”
“而是不想我受苦是吗”她反问。
“……”又说中……他点点头。
“你又凭什么认为我在受苦?”她反问他,“你不会明白,穿着华服美衣,喝着琼浆玉液,开着名车住着豪宅,却戴着一副假面具生活,对我来说才是折磨!方池洲,我要的幸福很简单,开心的时候笑,难过的时候哭,哭的时候,会有一个怀抱可以容纳我,会有一个人哄我,就像……刚才一样……我只需要简简单单地活着,你明白吗?”
他的心突然收紧,怀抱也随之收紧,“对不起……”这个外表彪悍的女孩,究竟遭遇过什么,才对幸福的要求如此简单?
“所以,以后不要再对我说那样的话,我是成年人,对感情我也有理智的时候,天长地久这种东西,我渴望,但是,谁也说不准不是?也许有一天你会离开我,那时候……理由只有一个,就是不爱了,而不是其它……”她幽幽地说。
“不会。”他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
她笑了笑,唇弯起。
“还是笑起来好看……”他低声道。
“那你以后别惹我哭!”
“对不起……”他再次内疚,对于他和董苗苗这段感情,这段日子虽然十分开心,可是,他始终有那么一丝不确定,一切来得太快了。董苗苗这个女孩,跟他之前想象的完全不一样,活泼热情,可爱有趣,跟她在一块儿,有时候被逗得笑痛肚子,当然,并不仅仅是这样,当接受一个人之后,这人的一切都会变成优点,日子也变得金光闪闪起来,可是,毕竟她是北京来的姑娘,他也一直以为她只是过来支教,支教结束,她在那边有家有亲人的,自然会回去,当然,她也可以留下来,可是,能不甘寂寞留在这里的女孩,有几个呢?他甚至后悔过,之前太过冲动,竟然任这份感情自然发展了,他是男人,应该学会克制才是,所以,当董苗苗说出一句,“你真没情趣之后”,他便把之前盘旋在心底的话说了出来,没想到她那么大反应……
他有些尴尬,几分自嘲的样子,“你不知道,你说的那句话,她……也曾经说过,就在S团……”
她?董苗苗恍然,是说他前妻吧……难怪……
“我本来就不是一个懂情趣的人,我的生活里只有训练,这里条件又特别不好,别说吃的穿的,当年,连路都还没修好,蚊子还特多……她有些抱怨,也说我……没有情趣,跟我在一起没意思……”他觉得自己说多了,停了下来。
“我明白……钟雪是城里长大娇生惯养的姑娘,受不了这些,她并没有错……”其实,在她看来,钟雪是大错特错的!她是私生女,一辈子都烙着这个耻辱的烙印!可是,自己的妈妈又是那个可耻的角色,这让她自己一度很长的时间里都倍受煎熬,她不能不认自己的妈妈,可是,却也极其痛恨这种出轨的行为,但,方池洲不怨钟雪,她也就顺着他说了……
“不提了……”他摇摇头,“过去的都过去了……”
她的确不是个纠结过去的人,可是,还是有个问题悬在那,眼看方池洲今天愿意交流,便趁机问,“的确是过去了,可是,她为什么又要回来找你?”说的时候,微撅了嘴,一副不情愿的样子,好像在说,你现在是我的。
“……”他想了想,还是如实说了,“她跟的那个人……是个有妇之夫,我上次回去,是因为她坚决要离婚,他们约好了,两个人都离婚,然后组成新的家庭。”
“你……舍得?”她忍不住问,方池洲和他前妻的感情可非同一般。
他苦笑,“舍不得又怎么样?何况,她那时,已经有那人的孩子了。”
“……”果然被她猜对了!
“我如她的愿,离婚了,她还打电话要我保密,说,暂时别把离婚的事在家乡传开,也别说孩子是那个人的,怕那人离婚的时候影响财产分割……”他看了一眼她,“就是你在火车上偷听的那个电话。”
“……”董苗苗理亏地低下头,“我又不是故意的……”
“我当时听了这话就觉得,那人这婚,只怕没那么容易离,一个没有担待的男人,能铁了心对她负责?果不其然,后来,那人没离掉,跟自己老婆孩子日子过得乐呵着呢,钟雪最后撕破了脸皮闹,也没闹出个结果来,然后……”
“然后就想起你的好来了?”董苗苗把话接了过去。
“嗯。”他轻轻咳了一声。
“那你呢?什么态度?”董苗苗坐在他怀里摇腿,也算是提醒,此刻谁才是眼前人。
他眼神还是有些暗郁的,“说来,主要还是怪我。其实,两年前我就知道了。”
“知道什么呀?”有时候方池洲说话真叫人急的!
“知道她跟那个人在一起。”
“……”她暗暗吐舌,两年前就在一起了啊!那方池洲这头上,简直绿光直冒,他怎么能容忍?当然,她不想死的话这话是不能说的。
“可是我没有时间处理。如果在我听到风声的第一时间就赶回去,阻止她继续犯错,也许不会有以后的事情,但那个时候真的太忙了,完全抽不出假来,我只能写信,打电话,但是……”他苦笑着摇摇头。
董苗苗斜着眼睛看他,“是啊!你知道以后赶紧赶回家!宝贝儿似的哄着她,疼着她,没准她就回心转意了!那也就没我什么事了!”
“……”他意识到说错了话,“不是,我的意思是……”
“我知道你的意思!”她打住他的话,“然后呢?你一直留在老家陪她吗?再也不回来了吗?可能吗?还是,你回部队来,每个月休一次假回去看她?或者干脆每周双休算了?”
“……”他倒是无言以对了……这,大约就是命运了吧……
她搂住他脖子,靠在他颈间,“方池洲,不管怎么样,这都是缘分使然。她陪你走过你生命里最年轻的时光,那是你值得珍藏的记忆,剩下的日子,我陪你走,至于能走多远,走多久,我会努力,只要你不放开我的手……”
“苗苗……”他不感动是假的,抱紧了她,吻她的脸颊和唇角,“我……只是觉得自己配不上你……”
她什么都不说,仰脸含住了他的唇……
董苗苗很喜欢这种感觉,他是一个有力量的男人,每一次拥抱,每一次亲吻,都能深陷在他的力量里。
而她,则柔软如水,每每,他都要费极大的力气才能在水样柔软里自拔。
此刻,亦如此。
董苗苗轻笑着玩他胸前的纽扣,他一把抓住她的手,凶她,“别闹了!”
“干嘛?”她有些无辜,有些戏谑地问。
一双眼睛瞪着她警告,“董苗苗,我虽然是离过婚的人,可自制力还是有限的!”
“……”她暗暗好笑,轻轻说了句,“又没人要你控制……”
话虽如此,他还是放开了她,让她去洗个脸,借口曰哭得一脸是泪,丑死了……
董苗苗知道他不会动自己,笑笑去了,回来后两人纯聊天,间或亲密的小动作,一直到很晚,他看着她睡了,才要走。
在他转身的瞬间,董苗苗忽然拉住他的衣袖。
“怎么了?难道你还会怕黑?”他笑问。
她摇摇头,她不怕黑,只是怕转身……
“别走行吗?”她低声道,俨然不是平常的她了……
他微尴尬。
“不做别的,就只是不走而已……”她知道他想歪了。
他坐下来,拉着她的手,“怎么感觉你今天格外像个女人了?”
“……”难道她平时是男人?大约是吧……在他不愿意动她而把她放开的那一瞬,心里无端就有了七上八下的不确定,尤其,在他转身的时候……
没来由的,文艺女青年才有的伤春悲秋情怀涌了上来,连语气都变得哀婉,“方池洲,答应我,永远不要用背影对着我,不要在我面前转身离开。如果……如果我们真的不能走下去,也一定是让我先走,你看着我走……”
生命里那几次转身,刻骨铭心……
那一次,父亲送她进教室,她在教室门口看着父亲转身离去,生病的单瘦的背影让她幼小的心里充满萧瑟,不曾想,那就是父亲的最后一个转身……
后来,想想在操场转身离开,她在他身后流着眼泪追,无论她怎么哭怎么喊,想想都没有再回头,直到她摔倒在地,再也跑不动。
再后来,一周的时间没到,想想身边就换了另一个女孩,她亲眼看着他们从酒店出来,再渐渐走远,那个女孩的背影,纤细而美好……
“方池洲……”她把这些影子挤出脑袋,微闭上眼,哽咽,“其实……我没有那么坚强,我……也很脆弱……”
黑暗中,有热度俯面靠近,有力的双臂将她整个抱起,“别怕,我在这里,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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