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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悦景有两天没来医院了,心头竟然就觉得挺不习惯的,他反正也要等主任和姜德顺讨论的最后结果才回去,便又回了趟办公室。
他刚回到办公室就翻阅病历起来,脑海里想着有几个病情棘手的患者,打算待会去病房里看下。
周悦景坐在位置上没多久,门口方向忽然传来徐辰姝的声音,“悦景,你回来了?”徐辰姝的旁边还有个护工阿姨站着,显然是专门照顾她的。她和周悦景打了声招呼就示意护工阿姨先离开了。
“恩。手术还没几天,躺在床上静养有助于伤口恢复。”周悦景随口提醒了一句。
“一个人呆在床上无聊的很。”徐辰姝说时自己按了下轮椅上的按钮,往周悦景的办公室里面挪进来。
“王文芳的事故调查结果出来了吗?”徐辰姝的轮椅离周悦景靠近了些才停下来,她像是颇为关切的问了一句。
“待会主任应该会和姜德顺去谈的,具体的我也不是很清楚。”周悦景并没打算和徐辰姝细说王文芳癫痫导致一胎死亡的有力佐证的事情,随口带过就忙他自己的事情去了。
“这样——不过我向我爸了解过,医生一旦出过医疗事故,这辈子的职业生涯便要大打折扣,弄不好还会是行医生涯的终结。”徐辰姝忽然神色叵测的提醒起来。
“是吗?”周悦景不置可否的应了一句,视线还是照旧逗留在他手上的资料,并没有去搭理徐辰姝的话外之音。
“你——难道真的一点都不担心吗?凭你的资历和能力,再熬个一二年,肯定是能顺利晋升副主任的。”徐辰姝以为自己暗示的不够明显,继续旁敲侧击的提醒起来。
“我对职位晋升不感兴趣,我只要呆的地方有配套的医疗设备足够我自己驾驭使用就可以了。”周悦景神色清冷的应道,显然并不愿意和徐辰姝多谈下去。
“那如果谈判不顺利甚至会吊销你的行医执照呢?”徐辰姝当然不会傻到看不出周悦景根本不屑理会,除此之外,她已经再无它法,干脆赤。裸。裸的说了出来。
“我没有失职违法的地方,医院就没有权利吊销我的行医执照。”周悦景以前只觉得徐辰姝为人处世有些任性张扬罢了,倒是没有想到她还会有这样私心作祟的一面,他说时已经放下手上的资料,眉宇间更显清冷气场,掷地有声的完全出乎了徐辰姝的意料。
“那也难说——”徐辰姝未料到周悦景完全没有理会自己的威胁,既然都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她也不屑于再惺惺作态,脸上那点笑意也早已收了回来,神色阴鸷的接道。
“那就拭目以待等结果吧。”周悦景说完就起身准备出去,他起来还没走两步,旁边坐在轮椅上的徐辰姝忽然又伸手拉住了他的胳膊,气急败坏的央求起来,“悦景,你明知道我有多喜欢你,为什么这么残忍,一点希望都不给我——”
“抱歉,我已经有晓微了,而且我和她不久就要结婚了。”周悦景不假思索的掰开徐辰姝缠上来的手心,冷冰冰的应道,眉间早已紧皱起来。
“我到底哪里比不上那个丫头,我为了你可以做任何事,我甚至可以为了你把这次医疗事故的全部责任都担下来,让你将来的行医之路丝毫不受影响——”
“感情的事不能勉强,我希望你还是尽早放下执念。”周悦景说时好不容易脱离了徐辰姝蛮缠上来的胳膊,说完就继续往外面走去。
“周悦景,你信不信,你现在要是继续从这里出去,我发誓你这辈子都不可能继续顺遂的继续从医。”徐辰姝的手刚被周悦景掰开又迅速的想要抓住他的胳膊,未料到他行走的非常之快,她随即就扑了个落空,而且刚才和周悦景的较劲中,她几乎把全身的气力都用上去了,周悦景抽身的如此之快,她一时不备整个人都往前面扑去,险些从轮椅上倒栽出去,她刚坐稳回去就在他身后无比阴鸷的说了一句。
“抱歉,你自便吧。”周悦景说完就头也不回的大步离开了。
徐辰姝看着自己打了石膏行动不便的腿脚,忽然把轮椅推到靠近周悦景的办公桌,手心往那桌上用力一扫,立马把他办公桌上所有可以碰触到的物件全都粗暴的推落在地,耳边立马响起哗啦掉落的声响。
从小到大,她徐辰姝就没有得不到的东西。
她没能如愿遂心的,他也休想得到安生。
徐辰姝想到这时,按着轮椅上的按钮慢吞吞的挪移到外面的走廊上,她一个人按着轮椅挪了好一会才碰到同事王一祥,那王一祥立马热络的帮了她一把。
“护工呢?”王一祥奇怪的问道。
“有点事走开了。你这么急冲冲的去哪里?”徐辰姝说时下意识的轻拢了下散乱的发梢,语气温柔的问道,丝毫看不出前一刻的她刚刚大发脾气过。
“我正准备去会议室听悦景那个案子的谈判现场,半个小时后就要开始谈判了。听说是死者本身有严重的癫痫史,而且因为这个治疗史才会造成之前的一胎是死胎。有这么个既定事实在先,死者的家属想闹也闹不起来了。”王一祥一本正经的应道。
“哦悦景有拿到什么证据了吗?”徐辰姝故作不解的问了起来。
“眼下证据是没拿到,不过你也知道悦景这人向来聪明,结合下死者之前的情况他自己就想明白了这其间的前后因果。主任也说了,到时候谈判时就一口咬定死者家属故意隐瞒病情才会错失救治的最佳良机,死者家属肯定会心虚同意私了的。你要不也过去会议室那边看下?”王一祥说到末了还打算征询下徐辰姝的意见。
“我就不去了,也帮不上什么忙。”徐辰姝随口回绝了,只是嘴角边慢慢的浮上来颇为诡异的笑意。
她从电梯里被王一祥推出来后,就拒绝了王一祥帮她推回到病房的好意。
王一祥前脚刚走,徐辰姝就打了个电话给手机上最新的一个陌生号码。
“医院里已经猜到了王文芳之前就有癫痫史的治疗记录,这在谈判中对你是个致命的缺陷。医院只要抓住这一天,加上你们自己隐瞒病情在先,医院完全可以一分钱都不赔给你。你要是继续瞎闹起来,还会给你安个扰乱公共秩序的罪名。”徐辰姝轻飘飘的说道。
“徐医生,怎么会这样,可是文芳的的确确是在手术里死掉的,这么个大活人总不能白死吧?”电话那头的姜德顺立马语气激动的反驳起来。
“当然还有一个方法,待会你和他们谈判,只要一口咬定自己不知情,而且坚持要院方提供文芳之前治疗癫痫的证据,要不然就闹到法院上诉。你按照我的方法肯定会有成效的。”
“徐医生,真的?”姜德顺大起大落的问道。
“当然,要不然就你刻意隐瞒病情这个事实,医院完全可以不赔你一分钱。你按我提的去做,医院里赔你几十万至少是打底的,到时候争取看看有没有机会上百万。”
“徐医生真是太谢谢你了,我待会会按照你说的去做的。”姜德顺本来就是粗人一个,对于法律什么的概念不强,在电话那头先忙不迭的道谢起来。
“对了,你待会开口要求赔偿50万,同时一定要提出吊销主治医生的行医执照这个要求,免得这个医生以后还有机会祸害到其他的产妇,要不然就拒绝医院里私了的提议。你记住,要是待会你自己态度不够强硬不够坚持,我可就帮不了你,王文芳也只能是白死了,你自己掂量吧——”
“徐医生,你放心吧,我会记得你的提醒的。”姜德顺感激的满口应承下来。
周悦景坐在车上抽了快一包的烟,他在等主任的通知。
按他推测,这场协商应该没多大问题的。
他坐在车里,直到最后一支烟抽完了都没有等到主任的电话。
周悦景这才拿出手机按了主任的号码。
“有结果了吗?”
“悦景,谈判又中断了。你还是想想办法拿到证据,要不然对方就拒绝私了的提议要去上诉,你也知道现在只要有一起重大事故见诸媒体,都会直接影响到卫生局对我们的综合评定。”主任在电话那头不无挫败的应道,不过还是忍住了没和周悦景提起对方要求吊销他营业执照的额外要求。
“我知道了。”周悦景简短的应了一声就挂了电话。
他一个人坐在车里,也没有开车灯,看着前方的茫茫夜幕,手心还是下意识的去掏烟盒,然而最后一支烟也早已抽完了。他有些恍惚的把烟盒放了回去,就这样,一动不动的维持着同个姿势,唯有嘴角边逐渐浮上来苦涩的笑意,良久后他才发动车子开了出去。
林晓微回办公室后,下午先火烧火燎的处理了手上的要紧事,就借着来医院搜集案例开溜了。
她从办公室出来后不久就接到了刘悠悠的电话。
“卧槽,这家属也不知道是不是受了幕后之人的指使,居然提出让周老师吊销行医执照的鬼要求。”刘悠悠无比愤慨的吐槽起来。
“行医执照?”林晓微心头咯噔一下,迟疑的重复了一句,毕竟她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词语。
“对啊,谁都知道这可是医生的命根子,吊销行医执照这种处罚决定简直是对周老师的人格侮辱——”
“我知道了。”林晓微没讲几句就挂了电话。她本来的确打算去医院的,接到这通电话后立马打车去了小诊所。
幸好她赶在小诊所里下班之前先到了。
“怎么又来了?”乔重这会手上已经没活了,看到林晓微时嘀咕了一声。
“对于医生来说,吊销行医执照是不是很严重的处罚了?”林晓微说时盯着乔重的反应。
“因人而异。譬如像我这种想得开的,干脆就从医院里出来自立门户了,也能养活自己。”乔重自嘲的笑了笑,之后利索的脱下白大褂,无事人般的往外面走去。
“你是不是之前也经历了医疗事故什么的才会走到现在这一步?”林晓微小心翼翼的套话起来。
“你这倒是错了,我只是因为拿回扣而已,案发吊销了也算是自食其果吧。”未料到乔重毫不遮掩的应道。
“真的?”林晓微半信半疑的问道。
“年少时做的糊涂事,已经很多年了,你不问我都快淡忘了。”乔重不置可否的应道。
“可是周老师和你不一样,他明明是无辜的,为什么还要受到这样不公的处罚?求你了——”林晓微见着乔重依旧要往外面走去,她忽然就伸手去拉他的胳膊。
“这是他的事,和我没有任何关系。”乔重无动于衷的甩开林晓微的手心,继续大步朝外面走去。
“怎么会没有关系?你们同是QH的校友,谁都知道QH医学院是出了名的难考,如果不是有从医的一腔热忱,你也不会——”
“谁说我有从医的热忱了?”乔重忽然打断了林晓微的话语,停下来面无表情的问了一句。
“如果不是还有这腔热忱,毕业这么多年了,你用得着还把医学院的校徽一直完好的保管在身边?你一边假装毫不在意的混着日子,可是你内心里从来没有泯灭过回到正轨从医的念想。你难道还想一直这样违心的过活下去?”也许是因为情绪激动,也许是因为其他的原因,她说着说着,声音也不由自主的响了起来,一席话震的他的鼓膜都跟着嗡嗡作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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