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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天飞雪,寒梅盛放,森凉的气息中充溢着淡雅的芳香。
窗外,冰天雪地,房内,热气扑面。沐雪斋安装了水循环系统,房里温度很高,明珏怕三个小家伙冷,又在房里装了两个铜胎四足碳炉,烧着上好的银霜碳。
还有几天,三个小家伙就满一周岁了。大秦皇朝的习俗把抓周看得很重,认为这是孩子一辈子的大事,要宴请亲朋,把抓周过得隆重热闹才好。
一个月前,明珏就开始为这事忙碌,要准备酒席、要给亲朋好友下请贴,还要准备抓周需要的物件。她想弄一些新奇独特的小玩意,看看小家伙们的喜好。
现在,三个小家伙拉着奶娘的手就能满地走了,每天比赛在屋里撒花。敏纤很听话,走得也最稳当,明珏和奶娘不跟在她身边,她一步也不多迈。
敏缇个子小,步子却迈得很扎实,因为身体较弱,她不愿意多动。敏练身体壮实,又欢脱好动,刚学会迈步,走得还不稳,就又跑又跳了。
沐雪斋的针线房想方设法弄些新奇精巧的衣饰给他们穿戴,三个小家伙取父母的优良基因,都隆鼻大眼,粉嫩可爱,再配上新鲜的衣衫,就更讨喜了。
现在,他们头上都戴着大红色的羊角帽,脚上穿着红黄相间的虎头靴。身上都穿着红裤绿袄,只是颜色深浅和花型不一样,暗花屁帘儿和青面红花的罩衣也都是统一的。三个孩子在一起,衣服上都有记号,否则有时候连奶娘也分不出来。
别人都认为这三个孩子长得太象,尤其两个女孩,最难以分辨。而明珏看他们却不是很相象,敏纤长得象她,敏缇长得象萧怀蓝,而敏练长得象萧怀逸。他们的衣帽完全相同,她和萧怀逸都能一眼看出来,萧怀蓝常来常往,却分不出来。
“爹爹爹――”敏缇看到萧怀逸进来,挣脱奶娘的手,迈着小步子,摇摇晃晃迎上去,小小身体好象一个在地上滑动的布娃娃,娇小喜人。
萧怀逸笑脸开花,一把抱起敏缇,亲了几口,问:“宝贝缇儿,想爹了吗?”
敏缇还不会说想,小脸笑成一团,抱萧怀逸的脖子使劲点头,父女俩很亲热。
若论说话,这三个孩子中,就敏缇会说的字眼少,确切地说,她只会清楚地说一个字,那就是叫“爹”。不怕千招会,就怕一招鲜,别看敏缇就会说一个字,却能把萧怀逸哄得眉开眼笑。他本来就喜欢这个女儿,现在更是宠上天了。
敏纤会说的字眼也不多,会叫娘,不会叫爹,这让明珏找到了一点平衡。明珏越来越喜欢敏纤,这孩子又安静又柔顺,长大一定是体贴父母的好女儿。
现在说话最利落的是敏练,他七八个月的时候就会说一个字,现在他都不屑于说一个字了,都是连说两三个字。他不会叫爹,不会叫娘,说得最顺溜的三个字就是“打你”,除此之外还有“喝粥”、“吃蛋蛋”、“拉臭臭”等等。
明珏抱着敏纤走过来,说:“纤儿,你叫爹,叫呀!爹喜欢你。”
“娘――”敏纤很害羞,扎到明珏怀里,咯咯直笑。
“打你、打你、打死你――”敏练见没人理他,歪着小脑袋,叉着腰说狠话。
萧怀逸把敏缇放到暖榻上,又捏了捏敏练的脸蛋,推着他坐下,这才抱过敏纤,坐到暖榻上。明珏和他对面而坐,把三个孩子圈到中间,一家人嘻闹欢笑。
“漠北那边有信来吗?刘副将一家怎么样了?”明珏一直不放心刘副将和那五十个士兵,若不是因为要替她出口气,他们也不会被打一顿,流放漠北。
“刘副将跟我在漠北呆了几年,他妻子是塞北人,到那边很快就适应了。前几天来信说他们的棍伤都养好了,也都安顿下来了,狱头没给他们安排事做。等风声过去,我让人把他们都弄出来,替我打理漠北的石碳矿,正好是心腹之人。”
明珏连连点头,说:“能把他们都妥善安置,我就放心了。”
萧怀逸扯过明珏的手,拍了拍,以做安慰,说:“放心,我在漠北有根基。”
“那就好。”明珏很欣慰,又问:“我让你打探的那个张山保有新消息吗?”
“没有,我又让石碳矿的管事详细查找了这个人,他们都说两三年前,张山保好象突然消失一样,失去了踪迹,就再也没有音信了,说不定人早死了。”
明珏长叹一声,说:“张山保是我的得力助手,帮我做了很多事,我想让他受几年苦再回来,谁知一下子就没消息了,他的家人一直托我打听他呢。”
“漠北地广人稀,人口又杂,狠虫虎豹也多,别说是发配流放的罪人,就是普通百姓凭空消失也根本不算什么,你告诉他家人,就说人在了。”
“唉!回头再说吧!”
两人边说家长里短的闲话,边逗孩子玩,又商量给孩子办抓周酒席的事。酒席好办,亲友也好请,就是给孩子准备的抓周物品需要他们费一番心思。
冬雪初晴,圆日低悬,柔和清冷的光芒洒在洁白的冰雪上。
今天是孩子周岁生日,要给孩子们办抓周,贵宾临门、隆重喜庆。
依照满月酒那天的模式,平北府预备了一百桌上等宴席的银两,却只摆五十桌,剩下五十桌的银两用于斋僧济道,救济贫苦百姓,为孩子们乞福积德。
临门的宾客除了本家的亲戚亲眷,前来贺喜之人都是名门贵胄、富贵双全之人。为杜绝送礼奉迎之人,所有宾客全凭请贴进门,酒席也限定了贵宾的人数。
一大早,明珏让奶娘把孩子们叫起来,和萧怀逸等人一起到祠堂给列祖列宗行礼。萧老太和白夫人仍在祠堂里吃斋礼佛、侍奉祖宗,也快到一年之期了。她们都是长辈,孩子们过抓周,宾客云集,明珏和萧怀逸商量要想请她们出来。
萧老太厌恨明珏的三个孩子,看到孩子们,目光透出恶意阴狠。敏纤和敏缇都怕她,远远避开,躲到明珏和萧怀逸身后,怯怯偷看。敏练见萧老太冲他们姐弟发狠,趁人不注意,冲上去就踢了她一脚,气得萧老太咯咯咬牙。
自听说萧怀菱因失手杀人被流放,要做十年苦力,白夫人一夜白头,好象一下子老了几十岁,贵妇形象全无。又见萧怀逸儿女成群,而萧怀达妾室众多,却生不出孩子,她自认不如人,心气全无,整天在祠堂里以泪洗面、长吁短叹。
喜庆之日,萧怀逸要接她们出来,各自回院休养。萧老太把孩子们的生日当成她的受难日,说什么也不出来,还发下狠话,说要在祠堂里呆一辈子。
“侯爷,既然老太太一片孝心,要在祠堂侍奉祖宗到老死,不如我们成全她。”
萧怀逸会意一笑,说:“也好,我去跟族中长老说一声。”
“你们、你们……”萧老太气得差点吐血,整个人都显得半死不活了。
白夫人不想侍奉祖宗了,求明珏去跟萧贵妃请旨,准许她离开祠堂。白迎蓉不想让白夫人回安宁院,当着白夫人,就找了一堆理由,不让明珏去请旨,萧怀达也不愿意让她出来。白夫人见儿子媳妇这么对她,气得嗷嗷直哭。
萧老太发狠赌气不离开祠堂,白夫人想出来,白迎蓉不答应,也出不来。这正中明珏的下怀,少了这两个惹事生非不安份的老货,平北侯府的日子会安定很多。不用侍奉太婆婆和婆婆,不用到她们房里站规矩,哪个媳妇不高兴?
抓周要在开席之前进行,根据孩子们的生辰八字推算,吉时在午时初刻,地点设在平北侯府前院的抱厦内。抱厦的空间较大,可以容纳百余人,正中有一个大方榻,正好放抓周的物品。想看三个孩子抓周的宾客很多,抱厦内外挤满了人。
抱厦的方榻正中放了一个几案,几案上固定了一个大号的朱漆托盘,托盘里摆满抓周需要的东西。孩子在方榻上可以走动,能抓到托盘里任何一样东西。
根据大秦皇朝的习俗,抓周的物品要摆八到十二样,具体用几样也很有讲究。这些物品包罗广泛,很一样都蕴含着深刻的意义,能预示孩子的性情、前途乃至一生福泽。无论是名门权贵还是普通百姓,哪一家选抓周的物品都很慎重。
明珏和萧怀逸几经商量,在约定俗成的物品上略有增减,一共准备了十样东西。他们将物品备好,列好清单,注明喻意,又报给了族中长老一一核准。
第一样物品是算盘,这是哪一家抓周都必有的物品,所谓算盘一响,黄金万两。明珏又往算盘上系了帐本,光会算不行,还要记帐,以便将来掌管财政大权。
第二样物品是书简,这也是抓周必备的物品,预示着孩子博学多才。明珏又在书籍上放了笔墨、琴架、画板和棋盘,她有两个女儿,希望能培养出琴棋书画皆通的才女。不能象她,整天赚钱,钻到钱眼里,一身铜臭,让人说俗气。
第三样物品是钱币,这也是抓周必备的物品,包含的喻意很明了。明珏把钱币和金银珠宝、钗环首饰绑在一起,预示着富足华贵的生活。
第四样物品是印章,这也是抓周必备的物品,预示官运亨通,手握重权。
第五样物品是刀剑,这也是抓周必备的物品,预示着孩子受武尚武、身体健壮。萧怀逸多年征战,兵器是一杆银枪,他让人做了银枪模型,和刀剑绑在一起。
第六样物品是食盒,这是大秦皇朝抓周物品里没有的,怕孩子成为吃货,不敢摆放。明珏不在乎,她还在食盒里放了一块用肉沫、蛋黄、鲜果和奶油做的蛋糕。孩子好吃也不错,说明有口福,人努力一辈子,说白了还不是为一张嘴。
第七样物品是炊具模型,预示孩子上的厅堂、下的厨房。但富贵人家抓周物品里不备这个,权贵子女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不用自己动手煮饭。
明珏准备炊具,是想在这个时空发展饮食业,希望有孩子能承袭她的衣钵。萧怀逸没说什么,长老们都不乐意,还让明珏费了半天口舌才说通。
第八样物品是一个梳妆盒,里面装了胭脂水粉,这是大秦皇朝抓周物品里没有的。明珏跟萧怀逸和长老们说想让两女儿偏爱红妆,美丽乖巧,其实她是想试试儿子有没有贾宝玉的潜质,怕儿女养在一起,把儿子养成小受就不好了。
第九样物品是木尺、木剪和女红用品,这是大秦皇朝生了女孩抓周必备的物品,预示孩子心灵手巧。富贵人家虽说有针线房,做女红也是女孩必备的技艺。
第十样物品是田土种苗,这也是大秦皇朝抓周物品里没有的。明珏跟萧怀逸和长老们说这预示着孩子们茁壮成长,早日成为栋梁之材。这也是她所认定的喻意之一,之二就是她现在有几十个庄子,以种植为主,希望孩子能喜欢这一方面。
“小寿星们来了。”几个奶娘抱着孩子们进来,抱厦里响起喝彩和赞叹声。
族中长老和身份极贵的宾客坐在方榻两侧,宾客围在四面观看。明珏和萧怀逸站在方榻后面,给孩子们壮胆,奶娘们把孩子放到方榻上,便退到了一边。
明珏冲孩子们拍拍手,说:“宝贝们,去看看喜欢什么,吃的玩的都有。”
萧怀逸给明珏使眼色,不让她多说话,抓周要让孩子凭自己的喜好,大人不能引导。只有孩子在潜意识里发自内心的喜好,才能决定他的性情,预示将来。
孩子们听到明珏的话,又见萧怀逸指着大托盘让他们拿东西,都拍着小手笑起来。他们摸摸这个,看看那个,都觉得很新奇,却没决定拿哪个。
敏练看到食盒里的蛋糕,顿时双眼放光,忙推开敏缇,扶着托盘边沿向食盒的位置走去。明珏和萧怀逸互看一眼,不由苦笑,平北侯世子若成了吃货,还不知会被如何议论传扬呢。话说是有口福不错,从小就背上吃货的丑名可不是好事。
小家伙并没有去抓食盒,而是一头闷在蛋糕,张开小嘴就吃,边吃边要抓别的物品。两只小手在托盘里抓弄,恨不得把里面的物品都霸拦到他跟前。
敏纤见屋里人很多,很害羞,双手摸着托盘里的物品,不敢拿,总看明珏。明珏用眼神鼓励她,她犹豫了一下,抓起算盘和帐本就往明珏怀里扑。明珏很欣慰,看来她最疼爱的乖乖女是当家主事的人,要掌握家里的财政大权了。
有萧怀逸在场壮胆,敏缇不怯生,两只小猫爪在托来里摸来摸去,也不知道要拿什么。她摸了书籍、炊具、梳妆盒和女红用品,哪个都喜欢,哪个也不是她最想要的。看到敏纤拿着算盘跑向明珏,她顺手抓起刀剑向萧怀逸跑去。
萧怀逸放声大笑,“爹的宝贝缇儿,真乖。”
敏缇不一定最喜欢刀剑,可她人小鬼大,平时见萧怀逸总舞刀弄枪,她拿刀剑就要讨好的意思。萧怀逸不这么想,他看到敏缇与他爱好一致,更加喜欢。
敏练吃了一口蛋糕,尝到了甜头,并不抓东西,小脸扎进食盒里,冲蛋糕发动全面进攻。看到敏缇拿了刀剑,他着急了,忙抬起头,他嘴里有蛋糕,说不话来,使劲冲敏缇挥舞双臂。他的小脸上沾满糕沫和奶油,逗得满屋的人哈哈大笑。
“打你、打你――我的……”敏练咽下蛋糕,大喊着冲敏缇扑过去。
敏缇怕敏练打她,忙扎进萧怀逸怀里,一脸委屈。萧怀逸伸手挡住敏练,哄逗他,让他去拿别的东西。敏练气不过,一把抓起胭脂盒,冲敏缇砸去。
萧怀逸接住胭脂盒,又放进托盘里,哄劝敏练赶紧去抓东西。看到敏缇哭起来,敏练糊满奶油的气呼呼的小脸上露出笑容,决定饶她一次。
明珏冲敏练拍了拍手,柔声说:“练哥儿,快去抓东西,姐姐们都抓了。”
敏练冲明珏做了鬼脸,回到托盘前,看了看里面的东西,两手齐下,一手抓起印章,一手抓起钱币,好象抢东西一样,使劲往外衣的小口袋里塞。
印章塞进了口袋,钱币和金银珠宝、钗环首饰绑在一起,塞不进去。敏练着急了,一手抓着钱币珠宝,绕到胳膊上,另一手又拿起食盒,要吃蛋糕。
五叔祖拍着桌子笑叹,“这孩子了不得,你看他有多霸道,比他父亲厉害。”
族中一位长老笑着说:“可不是,印章、钱币、吃食,一样也少了,全拿了。”
贵宾中也有人说:“萧侯爷后继有人,萧氏家族昌旺发达,可喜可贺。”
宾客都赞叹贺喜,恭贺萧怀逸,祝福萧氏家族,抱厦里洋溢着浓浓喜气。
敏练成为焦点,并不害怕,做着鬼脸冲众人打招呼。奶娘要给他擦脸上的奶油糕沫,他不让擦,伸出小舌头去舔,小手抓下奶油,又塞到嘴里。
明珏松了一口气,看到敏练扑向食盒,她还担心别人会说孩子是吃货。其实抓周以用手抓为准,小家伙用嘴叨的东西不算,他抓的可是官印和钱币呀!
老王妃激动得直抹眼泪,拉着敏练舍不得放手,“小宝贝,你可真乖,快赏。”
丫头拿出一个精致的锦盒打开,里面是精雕细刻的羊脂玉佩,共三块,只是花型不一样。明珏见老王妃的礼物太过贵重,不好推拖,忙让三个孩子道谢。
“谢――谢。”敏练冲老王妃作揖道谢,小脸上的笑容古灵精怪。
敏纤和敏缇都不会说“谢”字,在明珏和萧怀逸的指引下冲老王妃鞠躬。
众人见老王妃另有赏赐,也都拿出贵重之物给孩子,敏练的收获当然最丰厚。
趁敏缇和萧怀逸不注意,敏练把那套刀剑抢过来,忙扑到明珏怀里。敏缇的东西被抢,又哇哇大哭,萧怀逸忙哄逗她,让她再去拿一件。敏缇止住哭声,脸上还挂着泪珠,苦着小脸委委屈屈拿着木尺木剪和女红用品,又引来一阵赞叹声。
明珏抱过敏缇,给她擦去眼泪,耐心哄劝,直到敏缇破泣为笑。这女儿体质较弱,舞刀弄剑不适合她,能安安静静做女红,练得心灵手巧也不错。
抓周完毕,人们啧啧赞叹,今日之事,又将成为京城一段时间内的热议话题。
丫头端了五碗寿面进来,三小两大,让明珏和萧怀逸陪三个孩子吃寿面。萧怀迁和小白氏进来,各自引领男宾女客去做席,准备开宴。
怕孩子们吃面条不好消化,明珏让他们象征性尝了一两口,就不让他们吃了,赏了奶娘。孩子们一早起来,也困累了,明珏就让奶娘抱他们去休息了。
通过抓周,明珏清楚了孩子们潜意识的喜好,大致规划了他们的发展方向。
敏纤性情恬静沉稳,是心细柔顺的孩子,让她管钱记账不做出差错。等再生一两胎,孩子们稍大一些,明珏就要把大部精力投到产业上,振兴江氏财团,多元化发展。把集团管财务的大权交给自己的女儿,放心又没有顾虑。
敏缇伶利乖巧,骨子里却很倔强,她体质很弱,愿意和萧怀逸练些强身健体的功夫也不错。明珏认为女孩子活跃不错,但最好不要舞枪弄棒、打打杀杀。培养敏缇学琴棋书画、绣工女红等技艺,也弥补明珏这辈子当不成才女的遗憾。
敏练古灵精怪,刁顽霸道,几个月就被封为世子,份位高,又出身富贵双全的家族。占足了先天的优势,一定要好好约束他,否则,他长大后会成为纨绔子弟。管教他的责任就教给萧怀逸,不求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能子承父业就好。
明珏很想知道洛明珏在抓周时抓到了什么,听小乔说洛明珏琴棋书画、绣工女红都不错,虽说是庶出,养在洛老太太身边,在京城名门闺秀中也小有名气。
可惜天妒红颜,这么漂亮乖巧的女孩遭逢家族突变,才活了十二三岁。她很想了解洛明珏的过去,却不敢问洛老太太和许氏等人,只能压下她的好奇心。
“你抓周的时候抓了什么?”明珏见萧怀逸进来,扯住他提问。
“枪,就是我当兵器用的这杆银枪。”
“银枪很重,你刚一岁,抓得起来吗?”
萧怀逸揽着明珏坐到暖榻上,说:“听父亲说我抓周的时候,对托盘里的东西一眼都没看,恰好有朋友送给他一杆枪,我抓着不放,他就把枪送给我了。”
明珏笑了笑,说:“这么说你也没抓官印钱币,不照样位极人臣吗?”
“抓周也不一定很准,只是大致了解而已,我们的宝贝呢?”
“刚才我去看还睡呢,今天起得太早,又抓周又跟大人们玩乐,都累了。”
管事婆子送来帐本和礼单,明珏和萧怀逸并肩坐在暖榻上,查看给孩子们办抓周收的礼物礼金。名门旺族更讲究礼尚往来,收来的东西也都要变相还回去。
两人正对此次办抓周的帐目,奶娘带三个小家伙进屋。今天他们的午觉睡了将近两个时辰,都睡足了,更加有精神,他们玩闹说笑,异常欢跃。
时间如指间的风悄然划过,冬去春来,万物复苏,似乎只在转眼间。
这段日子,朝堂、后宫和名门旺族都很平静,似乎一切按部就班。没有听说哪个人被破格晋升,或哪个官员突发罢黜,或哪个皇子、哪个官妃突然得宠。也没有听说哪个家族传出铺天盖地的丑闻或逸事,连喜事都显得很平静。
上一年,明珏身边的人喜事不少,她整天给别人贺喜,自己也沾了不少喜气。
紫竹给梁成生了个儿子,又白又胖,他们夫妻俩连同紫竹娘都乐得都合不嘴了。朱艳生了女儿,冬至一家也很看重,丝菊也怀孕了,预产期是二月上旬。风兰和凝梅也都嫁到了如意郎君,生活美满,也都准备添丁进喜。
林子悦还没调回江东去,仍在户部任职,职位没升没降。秋月在嫁给林子悦一年半之际,产下了龙凤胎,林子悦、林母和林老太太都喜晕了头。
明珏和秋月走动往来频繁,林子悦在户部,对她的田庄铺子照应也很多。萧怀蓝带几个孩子,在京城和秋狄的任所两地跑,日子过得也舒心滋润。
过去的一年里,萧老太惹出丑事自罚进祠堂,萧二老爷被四皇子弹劾,萧怀通和萧怀菱先后被流放,明珏大闹温家被罚,萧怀逸因敏维之事在朝堂上与温家和五皇子一派形同陌路。这一年对于平北侯府来说是多事之秋,是很沉重的一年。
去年,萧怀迦的妻妾接连产下两子一女,却因他的两个妾室先后生下两个儿子,而陆轻灵则生下了一个女儿,虽说平北侯添丁了,喜气却很有限。
新的一年开始了,一年之计在于春,新年新气象,这也是人们的美好期待。
明珏计划春暖花开时带孩子们到梅隐居去住一段日子,三个小家伙走路都很稳当了。带他们到麦田里、林地中玩乐嘻戏,总比憋在平北侯府里强。
秋月和萧怀蓝都要和她一起去,也把各自的孩子带上。远离京城的喧嚣,过一段返璞归真的日子,田野山间、清溪林地,自有野趣盎然。
略带凉意的春风吹开满墙杏花,吹绿杨枝柳绦,又是一年春色盛。
时近晌午,阳光正好,明珏同奶娘丫头带孩子们在沐雪斋的小花园里玩笑。
“夫人,狗子来了,说有急事要见你。”
“他怎么来了?人呢?”
“听说是梁成大哥带他来的,梁大哥去见侯爷了,狗子在前院等着见您。”
明珏点头说:“让他到沐雪斋外厅来,我马上就去。”
自去年从梅隐居住了一段时间回来,明珏没再过狗子,到现在将近一年的时间。狗子长高了,也壮实了,昔日瘦弱邋遢的小男孩长成了高大俊秀的少年。
见明珏进来,狗子忙施礼请安,在平北侯府这富贵逼人的地方,他显得有些手足无措。明珏随意跟狗子寒喧几句,缓解他紧张的情绪,看到狗子这张脸,明珏不由沉思。她总觉得狗子这张脸很熟悉,象一个人,却又一时想不起象谁。
“你吃过午饭了吗?我让人给你弄些吃食。”
“不用了,主子,梁大哥带我在馆子里吃的。”
明珏见狗子有话要说,又不敢开口,就主动询问:“你找我有什么事?”
“奴才、奴才、我……”
“跟我说话痛快点,你也老大不小了,对了,你多大了?”
“奴才、奴才过完年就十七虚岁了。”
“唉!时间过得真快,我记得那年刚到庄子里,你也就是十岁。”
狗子挠着头笑了笑,说:“那时候十一岁,奴才个子小。”
明珏心里泛起酸酸的暖流,时间过得确实太快,刚到庄子那年,她来这个时空才十几天的时间。那时候,她还是刚入豆蔻之年的少女,如今她是三个孩子的娘了。弹指挥袖间,她来这个时空六年了,六年的故事能写几本书了。
“你现在可长高了,都十七岁了,也该说亲事了。”
“奴才、奴才……”狗子慌忙跪到明珏脚下,满脸通红。
明珏让他起来,说:“我知道了,你是为亲事来找我的,说吧!看上谁了。”
“不、不是我看上……是、是岳芽儿她……”
“哈哈……我知道了,是岳芽儿看上你了,怕岳嫂子不同意,让你来找我。”
狗子忙点头,说:“奴才、奴才的娘也喜欢岳芽儿,怕干娘和干爹不愿意,干爹想让岳芽儿嫁给金宝,岳芽儿不愿意,说是兄妹,就……”
当年,明珏买下狗子,又怕惹人生疑,就让认岳嫂子做了干娘,岳嫂子嫁给常东兴之后,狗子就称常东兴为干爹。后来,叶儿也卖身给明珏了,明珏重新跟他们母子签了卖身契,叶儿和狗子跟岳嫂子一家的关系一直很好。
明珏拍了拍手,说:“放心,这事包在我身上,回头我在给元宝说门亲事。”
狗子又下跪行礼道谢,说:“主子,奴才想过几年再成亲,岳芽儿说过三年。”
“为什么要再过三年?”
“奴才想盖套院子,岳芽儿说再挣几年钱,以后好生活。”
“呵呵,岳芽儿想得真周到,会过日子。张栓和蓝竹在北郊镇盖了一座两进两出的大院子,我听他们说要给你两座小院,让你们母子都搬进去。”
狗子低下头,沉默了一会儿,说:“我知道我不是张家的孩子,我知道主子当时让他们认下我是好心,我长大了,不想骗他们了,我娘不让我说,可是……”
明珏轻叹一声,说:“你自己要盖房子行,听你娘的,那件事先别说。”
“奴才明白。”
“狗子,你娘有没说过你父亲是谁?”明珏试探着问。
“没有,我问过,她不说,她说知道了对我不好,这样过日子就很好了。”
明珏点点头,又问:“花婕妤又找过你们吗?”
“没找过,给我们带过几次银子,我都很她退回去了。我娘常让我给她写信说我们过得很好,不让她惦记,我娘说她在宫里的日子也不好过。年前她让人送了三十两银子给我们,我娘添了二十两,又给她送回去了,还送了她好多东西。”
四皇子有政绩功劳在身,已被加封为一等郡王,在皇室子弟中品阶很高。因花婕妤出身低微,又有萧贵妃压着,她一直没封妃。四皇子有前途,宫里的份例用度不会少她了,但毕竟萧贵妃是六宫之主,花婕妤的日子也不好过。
狗子现在是梅隐居的小管事,又打理了两家小作坊,一年下来能挣二三百两银子。叶儿跟着黑嫂打理庄子和牧场,一年也能挣七八十两银子。他们母子收入不少,吃穿又是主子供给,日子过得很富足,根本不需要花婕妤接济。
“以后常跟花婕妤来往,宽宽她的心,你和岳芽儿的亲事包在我身上。”
“是,主子,多谢主子。”
送走狗子,明珏略休息了一会儿,把朱嫂子叫来,说了狗子和岳芽儿的事。朱嫂子是岳嫂子的亲姐姐,由朱嫂子去说,这事肯定能成。
很快,狗子和岳芽儿的亲事就订下了,两人都想三年后成亲,长辈也没勉强。明珏正好在梅隐居,就出银子摆了几十桌酒席庆祝,与众人同欢同乐。
接到十公主的来信,明珏又激动又高兴,看完她的信,又感伤无限。
去年,江太后自杀,十公主回来了一次,在宫里住了几天,又回锦羽国了。
锦羽国的公主叶问婵已经跟十三皇子成亲了,十公主和叶问婵是大秦皇朝和锦羽国和平共处的纽带,其实她们就是两国的人质。
十公主很愿意做人质,她曾跟明珏说,只要不呆在皇宫里,到哪里都好。她在信里说她已经跟水木表白了,非君不嫁,水木没答应,也没拒绝。十公主说这是好事,至少水木没说“小丫头,到一边玩去”,这就说明他的心在变。
明珏也认为这是好现象,否则凭水木的个性,若一点也不愿意,肯定会直接拒绝。水家不存在了,水木还有更多的事要做,他现在还顾不上谈个人的事。
日子就这样过,平静而充实,偶有一点小风波,也很快就风平浪静了。
春去秋来,寒暑更替,似乎又是在转瞬回眸间,七百多个日夜悄然划过。
两年的时光在岁月的轮转中流走,明珏来这个时空快八年了。
正值阳春三月,熙风送暖,柳绿桃红。
“娘、娘――六姐姐又打我了。”敏练紧皱着小脸进来,呲着鼻子告状。
明珏正坐到书桌旁算帐,看了敏练一眼,问:“她怎么不打别人?”
敏纤正跟明珏学写阿拉伯数字,指着敏练说:“一定是你又淘气了。”
敏练冲她们翻了白眼,说:“好男不跟女斗,小爷我不理你们了。”
“我看又找打呢,赶紧给我出去,看你一身土。”
奶娘听到明珏斥呵敏练,忙进来,拉着敏练去洗澡换衣服。敏练走到门口,冲明珏和敏纤翻白眼、吐舌头,把会做的鬼脸演习了一遍,才跟奶娘走了。
明珏哼笑两声,放下手头的帐,转头看敏纤写阿拉伯数字,又拿用简体写的数字和用繁体写的数字一一对照。要让敏纤掌管财政大权,第一环节就要认识数字,对数字敏感,然后再学记帐,懂得综合考量收支,才能做好财务。
到现在,孩子都三岁多了,那张小脸很相似,一个比一个讨喜可爱,又性格鲜明。敏纤很乖,总跟着明珏,学东西很快很认真,对弟弟妹妹很谦让。
敏缇个子很小,机灵聪明,萧怀逸常教她一些强身健体的武功招式。她很有女侠风范,以惩奸除恶为己任,只不过她眼里的奸和恶都被敏练一人担当了。
敏练古灵精怪,人小鬼大,他学的东西不少,属于边学边忘的类型。萧怀逸教他练武,他也不用心学,功夫招式比不上敏缇,常被打。
“娘,练哥儿是不是又来告状了?”敏缇人在门外,声音就传进来了。
明珏不理她,继续教敏纤记数,又给她写了几句乘法口决让她慢慢熟悉。
敏缇拿着一根树枝进来,见明珏和敏纤都理她。她抬起头,瞪着大眼睛,噘着小嘴,越看越气,拿起树枝打椅子,边打边喊:“让你偏心、让你偏心……”
“你打谁呢?打你娘我呢?是不是?”明珏沉下脸,高声呵问她。
敏纤忙抱住明珏的胳膊,小声劝慰,“娘,不生气,不生气。”
明珏仍绷着脸瞪着敏缇,跟孩子确实生不起气来,不过也要做做样子。敏缇乖巧伶俐,被萧怀逸宠出了小脾气,嫌明珏喜欢敏纤,总埋怨明珏偏心。
“说,你打谁呢?是不是把椅子当成你娘我了?”明珏站起来怒呵敏缇。
敏缇见明珏发火了,大眼睛里充溢着泪花,咧了咧嘴,哇得一声哭了起来。
萧怀逸听到哭声,快步走来,问:“谁欺负我的宝贝女儿了?”
“爹――娘偏心,就是偏心……呜呜……”敏缇进萧怀逸进来,哭声更大。
“好了好了,宝贝女儿,别哭了,你娘不是很疼你吗?”萧怀逸抱着敏缇冲明珏走过来,把敏缇递给明珏,敏缇扑到明珏怀里,抱着明珏的脖子抽咽。
明珏冲敏缇的屁股轻轻拍了两下,给她擦眼泪,“不许哭了,再哭娘就把你扔掉,你看姐姐多乖,谁象你?整天跟野丫头似的。”
敏缇抽了抽鼻子,抱着明珏的蹭了几下,说:“娘,缇儿乖。”
“好,缇儿乖,娘喜欢缇儿。”
萧怀逸正看敏纤写字,见明珏和敏缇握手言和了,笑得很开心,忙抱起敏纤跟他们凑热闹。敏练进来,看到明珏和萧怀逸一人抱一个,呲牙咧嘴,又要打架。
“都出去玩吧!去花园玩。”明珏让奶娘和丫头带他们出去了。
明珏长舒一口气,跟萧怀逸一起进了卧房,坐到临窗的暖榻上喝茶闲聊。
“我让谛音寺的大师给绚哥儿看了日子,大师说绚哥儿秋天成亲最好,九月十月都行,我跟周家说了,把过大礼的日子订到八月,周家也同意了。”
敏绚和周师爷的女儿周锦绣订了亲,上个月过了茶礼、下了小订。一想到自己快当婆婆了,明珏总觉得不可思议,敏绚十七岁了,也该成亲了。
周锦程和敏维的亲事没成,明珏总觉得对周家有些所亏欠。周锦绣虽说不是富贵人家出身,品性模样却都不错,明珏觉得她跟敏绚很般配。接受敏维的教训,明珏先问过敏绚,得知敏绚很高兴,才决定结这门亲事。
周师爷和周锦程父子先后中了状元,周师爷现任连州府同知,晋升机会很大,周锦程是翰林院的编修,也是很有才华的人,他们父子的前途都不错。敏绚是庶出侧子,但平北侯府是世代勋贵之家,他还有萌爵在身,周锦绣是高嫁。
萧怀逸揽住明珏,说:“你来安排吧!真是辛苦你了。”
“知道我辛苦,还不好好慰劳我?”
“慰劳也要等晚上,现在不方便,一会儿孩子们回来,看到多不好。”
明珏拍了他一巴掌,含笑斥问:“你想什么呢?”
“我想你都休息三年多了,是不是该停避孕药了?”
“下月再说。”
萧怀逸很高兴,忙把明珏搂在怀里,说:“我给你按摩。”
明珏轻叹一声,说:“我想给敏维订一门亲事,也找不到合适的人。”
从温家回来快三年了,敏维的身体养好了,可因她年幼就怀孕流产,又保养不利,不能再生育。她的脑子也受了刺激,性子越来越闷,跟谁都不说话。
“先让她休养,亲事慢慢对付。”萧怀逸对敏维越来越不喜欢了。
“我知道,这些日子我一直在托人打听。”
萧怀逸点点头,“你让人盯着崇禧堂,我总觉得这段时间太安定了,不对劲。”
三年前,萧老太被明珏和萧怀逸逼进了祠堂,几年都没出来过。上个月,在萧老太生日之前,萧贵妃把明珏和萧怀逸宣进宫,让他们把萧老太接出来,给萧老太过七十大寿。两人不好推拖,就让萧老太出来并给她隆重过寿。
萧老太回到崇禧堂,免去晚辈一切请安,好象死人一样,从没露过头。萧怀逸担心萧老太不安份,明珏也知道萧老太不服老,不甘心失败,一得势,肯定还会找麻烦。如所料不错,萧老太正在组建势力,为卷土重来做准备。
明珏根本不在乎,这几年,萧老太进了祠堂,已跟外界失去了联系。她把萧老太安插的眼线几乎全拨掉了,想再次重新组建起来,哪有那么容易?
白夫人也离开了祠堂,回到了安宁院,她在祠堂陪了萧老太三年,人一下子老了几十岁。现在,安宁院由白迎蓉当家,白夫人的日子简直惨不忍睹。
一向养尊处优,生性泼辣凶横的白夫人现在看白迎蓉的脸色过日子,饱受冷待。萧怀达因不能生育,天天被白迎蓉打骂,也不敢替白夫人说话。白夫人再也没以前的威风了,现在的日子,哪一天对她来说都是折磨。
明珏轻哼一声,说:“放心,死老太婆现在掀不起什么风浪来。”
萧怀逸点点头,把明珏抱得更紧,说:“难为你了,家族的事太烦了。”
丫头站在门外回报,说:“侯爷、夫人,宫里派人来传皇上口谕。”
“知道了,马上就去。”
三月下旬是萧贵妃的生日,正逢她五十整寿,启明帝要为萧贵妃按皇后的份例隆重祝寿。平北侯府是萧贵妃的娘家,这是令萧氏家族荣光万丈的好事。
明珏算了算,还有半个多月的时间,她赶紧召来管事安排,准备寿礼,又去给萧老太道喜。萧老太眼底闪过凌厉兴奋的光芒,没说什么,就把明珏打发了。
时间转眼即逝,很快就到了萧贵妃过五十大寿的日子。
应萧贵妃宣诏,明珏一早带三个孩子进宫参拜。萧贵妃赏赐了孩子人一些不值钱的小玩意,说了几句不咸不淡的话,就把他们母子打发回来了。
明珏正哄孩子们睡觉,萧怀逸早朝回来,又让他休息了一会儿,夫妻才梳妆更衣,去给萧给太请安,连同白夫人、陈氏和袁氏一同服侍萧老太进宫。
见到萧贵妃,萧老太老泪横流,没说几句话,就让明珏带白夫人、陈氏和袁氏去给刘太后请安,萧老太和萧贵妃谴退下人,说起私密话。
萧老太在祠堂呆了三年,明珏知道她咽不下这口气,肯定要跟萧贵妃商量怎么反扑。明珏根本不在乎,没特殊的大事发生,萧贵妃和萧老太都掀不起风浪。
为萧贵妃贺寿的宴席摆在御花园一侧的椿萱殿。今日与以往不同,以往男宾在正殿,以皇上为中心,女宾在后殿,以刘太后为中心,臣子命妇按品阶入座。
今日,男宾女客都在正殿,男左女右,依旧按品阶入座。女客前面垂下一面细珠帘,以掩女人尊颜,女客不管是看人还是被看,都有恰到好处的朦胧感。
启明帝高坐正中,左侧是刘太后、祝太妃,还有几位太妃及特赐的老王妃等人列坐。右侧是萧贵妃、温贤妃、贾淑妃、安淑媛、刘婕妤、章婕妤等人。
在后宫品阶相对较高的温淑媛没列席寿宴,自几年前十五、十六皇子长了三个月的毒疮,被怀疑是母体带毒,温淑媛就失宠了。温家和温贤妃想尽办法也没能让温淑媛再得宠爱,温家再次送进宫的女儿在十二皇子府只是个侍妾。
温家自被明珏折腾那一场之后,死了不少人、也失了颜面,启明帝只加封了五皇子,并没有给温家出气,温家和五皇子一派现在都低调了许多。
温玉娥仍被萧怀逸禁足在荣威院主院,三年多了,除了她身边的几个丫头婆子,她很少有机会见外人。这三年,她费尽心思,也没机会出来,听守门的婆子说她的头发都花白了。温家见她失去了利用价值,也把她当成弃子了。
“诸位爱卿,今逢萧贵妃大寿,君臣同贺,我们先饮一杯,为寿星贺寿。”
启明帝此言一出,立刻引来诸多恭维贺寿声,君臣、宫妃和命妇齐齐举杯向萧贵妃祝寿。杯斛交错,恭贺声声,笑语欢言的喜庆充溢殿宇楼阁。
明珏在诰封命妇中品阶最高,萧老太品阶相对较低,为侍候方面,萧老太与明珏同座,白夫人、陈氏和袁氏则坐在后面。面对美味佳肴,明珏边吃边喝,津津有味。萧老太看向明珏的目光沉郁阴狠,她几乎不张嘴,只品了一口酒。
菜过五味、酒过三巡,艺妓歌女献舞献音,丝竹缭绕间繁华盛景、歌舞升平。
启明帝好象突然想起了什么,微微皱眉,“黄有德,你来。”
“奴才在,皇上有何吩咐?”
“朕前几天吃的水晶羊酪不错,让御膳房给朕和诸位爱卿一人做一碗。”
黄公公陪笑犹豫,嚅嗫着说:“皇上,这水晶羊酪做好必须半盏茶的功夫吃到嘴里,才不失美味,从御膳房到椿萱殿最快也在走一刻钟,奴才担心……”
“你这奴才真是死板,备好食材,宣厨子到椿萱殿来做不就行了。”
“奴才糊涂,奴才这就去传旨。”
启明帝点点头,转向五皇子,高声说:“你给朕荐来的厨子不错,朕听说他是西北人,西北风味的菜品做得很不错,尤其是水晶羊酪,又美味又补身。”
五皇子忙起身行礼,说:“多谢父皇夸奖,难得父皇喜欢,儿臣万幸。”
“这西北菜还真有特色,一会儿再让做一道手抓乳羊肉,给诸位爱卿品尝。”
“多谢皇上。”众臣子命妇齐声道谢。
明珏对吃兴趣很高,听说一会儿有水晶羊酪和手抓乳羊肉吃,连启明帝这尝尽美味的人都赞不绝口,那肯定是佳肴,她放慢了吃的速度,静心等待。
启明帝冲五皇子点点头,说:“于德海,把那套翡翠白玉杯赐给五皇子。”
“多谢父皇赏。”五皇子很高兴,温贤妃、温家和他这一派的臣子也很兴奋。
七皇子见五皇子得赏,面露不愤,忙站起来,陪笑说:“父皇,据儿臣所知,这位西北的厨子做的最拿手的菜是五彩牛肉,父皇有时间不防品尝。”
“哦?你吃过?”
“回父皇,五皇兄所荐的西北厨子叫索哈里,原在儿臣的西风楼做大厨,他做的水晶羊酪、手抓乳羊肉、五彩牛肉和秘制兔丝干都是西风楼的私房菜。”
索哈里原在七皇子的西风楼做大厨,去年,七皇子想跟五皇子尽释前嫌,得知五皇子喜欢吃索哈里做的菜,就把索哈里送给了五皇子。
今年过年,启明帝吃到五皇子府进贡的水晶羊酪和手抓乳羊肉,赞不绝口,五皇子就把索哈里送进御膳房,专给启明帝做菜,启明帝也很喜欢吃。
五皇子听到七皇子的话,忙说:“回父皇,索哈里是七皇弟特意调教的。”
启明帝连连点头,“不错不错,于德海,把那四只金镶玉瓷碗送给七皇子。”
“多谢父皇赏。”七皇子喜笑颜开,连带贾淑妃也笑容满面。
黄公公回来禀报,说索哈里已经到了椿萱殿,令材已备好,水晶羊酪很快就能做好。启明帝又让黄公公去传旨,让索哈里做一道五彩牛肉。
在等美食的时候,君臣又看了一场歌舞,喝了几杯酒,再一次为萧贵妃祝寿。
水晶羊酪洁白如玉、鲜香甜美,酥软滑嫩,入口即化,众人品尝之后啧啧称赞。明珏为维护贵妇形象,小口吃且吃得很慢,越吃越着急。这水晶羊酪确实是美味,连几乎处于绝食状态的萧老太都吃了多半碗,赞叹了几声。
启明帝吃得很高兴,“黄有德,传旨让索哈里做一道五彩牛肉为萧贵妃祝寿。”
萧贵妃忙起身施礼,“多谢皇上。”
黄公公忙回道:“皇上,奴才刚才跟索哈里说做五彩牛肉了,他说要想吃到最鲜美的五彩牛肉,就要把锅灶设到大殿上,即做即吃。”
“老七,是这样吗?”
“回父皇,这五彩牛肉就是用快刀把牛肉削成薄片,直接削到滚水里,马上捞出来,蘸秘制调料吃,削、煮、捞都麻利迅速,才能吃到美味。”
启明帝忖度片刻,说:“黄有德,准备食材锅灶,让索哈里在大殿做。”
“奴才遵旨。”
索哈里身材高大、皮肤黝黑,穿了一件洁净的白衣,走上金殿行礼。黄公公带太监们准备好锅灶食材,把水烧滚,索哈里一手拿牛肉,一手拿刀,准备开始。
众人的目光落到索哈里身上,兴致勃勃,都想看看他怎么快刀削牛肉。索哈里摆出架式,突然,他扔掉牛肉,飞身蹿向启明帝,举刀便刺。
“狗皇帝,让你欠我月钱、欠我月钱,我杀了你。”
突然的变故惊呆了众人,当人们从惊恐中反映过来,意识到索哈里要行刺启明帝,顿时慌乱成一团。在众人震惊之际,启明帝胳膊受伤,流出乌黑色的血。
“护驾、快护驾――”
御林军、带刀待卫、金翎卫,还有守候在殿外的龙仪卫都向正殿涌来,将大殿层层包围。索哈里知道难以逃脱,一把刀架在启明帝脖子上,比划了几下。
启明帝被索哈里紧紧揪住脖领,后退几步,给索哈里当了盾牌。一把刀架在他的脖子上,他不敢动弹,胳膊上流出黑血,气息也变得急促了。
萧怀逸是武将之首,有指挥千军万马的经验和能力。在京城,他本来只统领龙仪卫,事急从权,他忙指挥御林军和各类侍卫营救启明帝、保护宫妃女眷和文臣退后,又让侍卫封锁椿萱殿所有出口,严查索哈里的同党。
后妃命妇被突然的变故吓坏了,见众多侍卫围上来,都满脸惊慌挤到一起后退。明珏到这个时空七八年,鲜少见刺杀的戏码,好奇害死猫的心大增。在别人都被吓哭的时候,明珏双手捂住嘴装哭,其实她是怕笑出声惹人非议。
太友爱了,明珏向索哈里致以崇高的敬意,不只因为他做的水晶羊酪好吃。
宫里会不会拖欠厨子的月钱,明珏不得而知,估计这种现象应该有。可为拖欠月钱就刺杀皇上,这也有点太小题大做了,感觉荒唐可笑。
她为索哈里刺杀启明帝的强悍理由唏嘘不止,若不是今日她亲眼所见、亲耳所闻,她肯定会问这是哪个雷公编剧或雷母作者的“杰作”。
可今天她确实大开眼界,令她啼笑皆非。
萧怀逸与索哈里对峙,说:“索哈里,只要你放了皇上,本侯做主饶你性命。”
五皇子沉下脸斥问:“萧侯爷,你这是什么话?你要放过刺杀皇上的反贼?”
众人听萧怀逸这么说,也一脸疑问猜忌看着萧怀逸,好象他私通反贼一样。
七皇子也上前帮腔,问:“萧侯爷,这事你能做主吗?”
萧怀逸冷哼一声,说:“五皇子,七皇子,你们看清楚,索哈里刀上啐了毒,皇上已经中毒了,再不让他放了皇上,不用他刺杀,皇上就有危险。”
启明帝的胳膊上流出乌黑色的血,滴上明黄色龙袍上,异常显眼。众人听萧怀逸这么说,再看血的颜色,又见启明帝气息微弱,确定他确实中毒了。
五皇子眼底闪过阴狠的兴奋,忙说:“索哈里,放了皇上,本王做主放你走。”
“快、快放了皇上。”七皇子又成了五皇子的走狗。
“老子才不信你的鬼话。”索哈里胳膊一动,手中尖刀离启明帝脖子更近。
萧怀逸抽出软剑,直指索哈里,“马上放过皇上,你还有一线生机,否则……”
索哈里正犹疑之际,突然惨叫一声,一把长剑从他的后心直插前心,索哈里胸口鲜血迸流,直挺挺倒下了,瞪大双眼,似乎心有不甘。
黄公公见索哈里死了,忙说:“九皇子,你、你……”
刺死索哈里的人是九皇子,众人的目光落到他身上,九皇子也吓了一跳。
启明帝脱离索哈里的控制,伸出一只手,嘴唇动了动,也跟着倒地昏迷了。
“皇上、皇上,你醒醒――”
“不能碰皇上,他的毒正在扩散,快去叫太医。”萧怀逸一脸焦急看了看启明帝,转向小乔,说:“六皇子,让金翎卫火速传四皇子进京。”
小乔不解其意,问:“皇上只是受了伤,为何要传四皇兄进京?”
“看到皇上的左手了吗?”萧怀逸看着启明帝问众人。
启明帝右臂受伤,直直垂下,左手搭在胸口上,拇指放在手心,只伸出四根手指。若这四根手指代表四皇子,那么启明帝一旦醒不过来,四皇子将承袭大统。
众人看到启明帝的姿势,又听到萧怀逸的话,短时间沉默之后,顿时议论声四起。事发突然,启明帝并没立太子,谁为储君,可是一件天大的事。皇子、后妃、群臣连同命妇都想挤上前一看究竟,被萧怀逸命人拦住了。
五皇子假笑几声,说:“萧侯爷,就凭皇上左手的姿势,你就要请四皇兄进京,这是不是妄猜圣意呀?你不知道妄猜圣意是欺君之罪吗?”
萧怀逸冷笑几声,说:“本侯当然知道妄猜圣意是欺君之罪,只是本侯不明白怎么算妄猜圣意?皇上被刺昏迷,四皇子为人臣、为人子,难道不该在床前侍汤奉药吗?君父遭难,他不在床前尽孝,也会良心不安。本侯让人传四皇子回来侍候皇上,本是人之常情,跟妄猜圣意有何关系,还请五皇子明示。”
“萧侯爷所言极是,马上传四皇子回京。”刘太后开口了,她刚才见启明帝遇刺,被吓昏了,才醒过来,听到萧怀逸的话,就下了懿旨。
“孙儿遵太后懿旨。”小乔冲刘太后行礼后,去吩咐金翎卫传旨。
太监带几名太医匆匆忙忙跑进来,赶紧为启明帝诊断,实施救治方法。
刘太后扶着太监的手站起来,说:“萧侯爷,宫里的事有劳你了。”
萧怀逸冲刘太后施礼,“请太后放心,臣会尽心尽力为皇上分忧。”
几名太医给皇上服下解毒的丹药,暂时控制毒素温延,又让人把启明帝抬进椿萱殿的宫室,要给他仔细清毒解毒,让他尽快醒来。
安顿好启明帝,萧怀逸诸多侍卫提高警惕,严查皇宫,又分散谴送众人。
五皇子陪笑上前,说:“萧侯爷,刚才多有得罪,还请萧侯爷见谅。”
自敏维和温祥熙和离,明珏又带人到温家大闹一场之后,温家和五皇子一派与萧氏一族及追随者关系极其恶劣,朝堂分派,私下见面也很少说话。
萧怀逸边指挥众人忙碌边漫不经心地说:“本侯不认为五皇子有得罪之处,请五皇子不要多心,本侯还有公事要做,五皇子请便。”
“好,改天本王登门谢罪。”
见明珏和萧老太等人走过来,萧怀逸没理五皇子,就迎上去和明珏等人说话。
萧老太沉着脸怒视萧怀逸,斥问:“你今天的所言所为是什么意思?”
“孙儿不知道老太太在问什么,还请老太太明示。”
“我问你,皇上的伤到底怎么样?是不是性命堪忧?”
“老太太为什么这么问?皇上只是中了毒,解了毒很快就会清醒,具体伤情怎么样,有没有性命危险只有太医知道,再说,这些不是老太太该问的。”
萧老太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问:“若皇上龙驭归天,你打算怎么办?”
萧怀逸沉下脸,说:“老太太,这些不是你该问的,还是回府吧!别逞一时口知之快,给家族惹来滔天大祸,皇上好得狠,问这个问题还早。”
“哼!你听清楚,若皇上有个三长两短,你必须阻止四皇子上位。”
明珏从萧怀逸眼底看到惶恐与愤怒,忙示意陈氏和袁氏把萧老太拉走,又宽慰萧怀逸。这老虔婆真是活得不耐烦了,连储君之争的事她都想参与。
萧怀逸叹了口气,低声对明珏说:“皇上中的毒很厉害,又拖延太久,情况很不好。你马上回府,告戒府里的主子奴才,这段日子一定要谨慎行事。”
启明帝的情况不容乐观,除了伸出四根手指,没留下有关立储袭位的只字片语。是不是四根手指就代表让四皇子继位,谁也不敢说,越是这时候越不能谈论储君之争的话题。萧怀逸是武将之首,事关重大,萧氏家族更要时刻警惕。
明珏点点头,说:“我知道了,你也要小心。”
回到平北侯府,明珏不管萧老太是否愿意,也不管白夫人、陈氏和袁氏有什么想法,直接叫来管家,告戒他平北侯府从今天开始关门谢客。不管是朝中同僚交往还是巴结奉迎者,或是来走亲戚串门子的人全部拒之门外。
府里上下见明珏郑重下令,又隐约听说宫里出事了,都很谨慎,主子仆人都不敢造次生事。最不老实的人就是萧老太了,她积极发展势力、拢络下人,又让明珏把温玉娥放出来,被明珏狠厉拒绝,并以重病为由,让人把她看起来。
三天之后,萧怀逸才回府,这三天,他好象瘦了一圈,满脸疲惫憔悴。他顾不上跟明珏多说话,也没看三个小家伙,就一头扎进卧房睡觉了。
“娘,缇儿想爹了,缇儿要找爹――”
明珏拦住三个小家伙,说:“你们爹累了,正睡觉呢,娘带你们到花园去玩。”
时值暮春,清风和熙,柳绿花红,满眼盛景盎然,可明珏却无心欣赏。
启明帝这次就是能保住命,也要立储君了。否则不知道哪天他突然完蛋,太子之位空悬,众皇子为争位会打得不可开交,估计他臭在宫里都没人管。
从本心来说,明珏不希望四皇子继位,不只四皇子对她有企图,还因为那个见到就恨不得打两个耳光的夏王妃。五皇子就更不行了,大聪明没有,小伎俩不少,跟温家人是一路货色,何况温家和五皇子一派跟她有深仇大恨。
另外,七皇子不是什么好货色,比五皇子更奸诈邪恶,明珏很讨厌他。九皇子、十皇子到十三皇子都已成年娶妻,没听说有哪个稍微出色一些。
她希望小乔或八皇子上位,小乔就别说了,她的铁杆死党、蓝颜知己,脾气性情整个一个启明帝的翻版,不会成为昏君。八皇子的正妃萧怀茹是四房的嫡长女,而且八皇子的外祖家没势力,上位后会全部依靠萧家。
“夫人,有您一封信。”
信是水木写来的,约她到明月茶楼一见,明珏知道是为立储的事,水木想通过她知道萧怀逸的态度。明珏不想卷进立储之争,可她不能不见水木。
“夫人,侯爷睡醒了,让您过去一下。”
“知道了。”明珏舒了一口气,让奶娘丫头们照顾孩子,她回了卧房。
萧怀逸靠坐在床上,双手掐着额头,仍一脸疲态。明珏进来扫了他一眼,没说话,又出去让朱嫂子给他炖些补气血的汤,累成这样,必须补一补。
明珏刚来到床边,就被萧怀逸一把抱住,两人滚到床上。让他在脸上亲吻了几下,明珏才推着他起来,给他倒了一杯茶喝,双手轻轻给他掐头。
“皇上醒了吗?”
“没有,太医说皇上中了一种很霸道的奇毒,没解药,皇上根本就醒不了。”
“那怎么办?皇上昏迷不醒,国事由谁来处理?”
“国事可以由内阁辅臣暂代处理,遇到大事,涉及到哪一部,由几位皇子出面,再行商议,储君之选和谁是刺杀皇上的幕后真凶才是现行的大事。”
明珏冷哼一声,说:“我觉得幕后真凶是五皇子,索哈里可是他荐给皇上的。”
萧怀逸冷笑几声,说:“人们都会这么想,真相却非如此,五皇子没有一定能上位的把握,他派人刺杀皇上,对他没有半点好处。再者说,正因为索哈里是他荐给皇上的,他才不会让索哈里行刺,那不是自己暴露吗?”
“也没准是他在迷惑人,真真假假,让人琢磨不透。”
“谁是刺杀的幕后真凶,确实让人迷惑,越细查头绪越多,越麻烦。”
索哈里受过七皇子的恩惠,是卖身于七皇子的奴才,在西风楼做了七八年厨子,跟七皇子关系紧密。七皇子把索哈里送给了五皇子,五皇子又把他送给了皇上。七皇子和五皇子都是索哈里的主子,两个人都有很大嫌疑。
可是,索哈里是西北省人氏,刀上涂的又是西域的秘毒,这和四皇子又关联上了。此次萧贵妃过寿的膳食由安淑媛打理,御膳房的人跟安淑媛多有接触,八皇子也难逃嫌疑。九皇子在辑凶的时候杀死的索哈里,也有人怀疑他杀人灭口。
另外还有十、十一、十二和十三这四位皇子,他们有管御前侍卫的,有管御林军的,都参与了萧贵妃过寿的事宜,谁都有问题,谁也不能完全撇清。
明珏微微摇头,说:“主使索哈里刺杀皇上的人真是高手,把所有皇子都卷进来了。而且索哈里刺杀皇上的理由是欠他的月钱,理由越荒唐,越让人难以琢磨。相对来说,这样的理由牵连不会太大,不会草木皆兵,让无辜之人枉送性命。”
萧怀逸摸了摸明珏的头,“你分析得很对,你觉得这象谁的行事风格?”
“小乔,六皇子,除了他别人都有嫌疑。”
“不是他,你跟他认识这么久,还不清楚他的性格?皇子们这三天也充分表现了,依我看,就六皇子对皇位无心。金翎卫主要职责就是保护皇上的安全,皇上遭遇行刺,程阁老要解除他对金翎卫的统辖权,还是被我拦下了。”
明珏皱眉说:“不想了,管他是谁行刺,白死脑细胞,又不关我们的事。”
“怎么不关我们的事呀?储君之争关系到任何一个人,谁也休想置身事外。”
“这些皇子谁最有可能继位?”
“刘太后支持四皇子,程阁老一派支持五皇子,其他皇子也各有支持者。”
“那还不打破脑袋?”明珏想了想,问:“是不是他们都等你表态了?”
萧怀逸点头说:“是,我的意思是先彻查行刺的幕后真凶,也正好等四皇子回来。若四皇子回来,皇上还没醒,再选立储君登基也不晚。”
明珏点头说:“水木写来一封信,约我见面,估计是想通过我说服你。”
“去吧!把我的意思告诉他,跟他说萧家只忠于皇上,谁当皇上忠于谁。”
“我明白。”
丫头来报说朱嫂子炖好了汤,饭菜也做好了,问什么时候摆饭。明珏让下人马上摆饭,她把萧怀逸推进净房,让他洗漱更衣,又去花园找孩子们回来吃饭。
奶娘给三个小家伙洗净手脸、换好衣服、收拾利落,才带他们到餐厅。萧怀逸三天三夜没回家,三个小家伙抱着他又哭又笑,把萧怀逸感动得都流泪了。
饭还没吃完,就先后有两帮人来传旨,刘太后宣萧怀逸入宫,萧贵妃宣明珏和萧老太入宫。萧怀逸草草吃完饭,连杯茶也顾不上喝,就匆匆进宫了。
明珏知道萧贵妃没什么好事,不想进宫,就借口说洛老太太病了,她要去探望,让白夫人、陈氏或袁氏伺候萧老太进宫。白夫人恨透了萧贵妃,不愿意进宫,萧怀迦房里一个姨娘要生产,袁氏也不能去,就让陈氏陪萧老太进宫了。
水木找明珏果然是为四皇子夺嫡的事,水木向明珏保证四皇子不会再对她有非份之想,也不会因陈年旧怨失去萧怀逸这重臣良将。明珏把萧怀逸的态度告诉他,水木没多说,但明珏能看出他明显松了一口气。
程阁老支持五皇子,天下文人墨客都以程阁老为风向标,一起拥护五皇子。水木支持四皇子,他虽说是天下首富,又贵为帝师,但那些尖酸迂腐的清流雅客根本不买他的帐。关键时刻,萧怀逸做为武将之首、朝之重臣,倾向非常关键。
“慧忻在山庄里,她不想让人知道她从锦羽国回来了,只让我告诉你。”
明珏微微一怔,水木竟然叫十公主的闺名,而且叫得那么温柔亲切,如所料不错,两人的关系已经发生质变了,这正是让明珏高兴的事。
“等过几天我去看她,好长时间不见,还真想她了。”
跟水木又天南海北聊了些趣闻逸事,喝了几壶茶,明珏就起身告辞了。她以看望洛老太太为由推了萧贵妃的宣诏,就想到别苑看看,也有两个月没去了。
洛老太太真病了,被二房气的,说起来可笑。三年前,洛二太太把洛明珠半卖半嫁许给一个外地商人,赚了一大笔钱,供一家吃穿花用了几年。
去年,商人做生意去年赔了钱,要回乡去,因他家里有妻儿老小,就没带洛明珠走。洛明珠回到娘家,洛二太太到处打听,想让她改嫁,再赚一笔。
离京城二十里的镇子上有一个地主,据说家财万贯,年前死了老婆,想娶一个模样标致的女子,看中了洛明珠。洛二太太又狠敲了男方一笔,把洛明珠嫁了。没想到地主他爹老地主是洛明玫的恩客,他们家看不起洛家二房,要悔婚。
二房到手的彩礼钱不想吐出去,实在没办法,就让媒婆搓合,洛明玫给老地主做了小妾,洛明珠给儿子做了添房。这样一来,洛明玫和洛明珠都嫁了,二房狠赚了两笔彩礼银子,一家人又开始吃喝享乐了。
洛家虽说败落了,在京城还有一些亲戚朋友,提起二房,嘴都撇过耳朵了。洛老太太听说后,就上门去骂洛二老爷一顿,不成想被洛二太太等人骂了个狗血淋头。洛老太太气病了,发狠话要跟二房断绝关系,死了也不入洛家祖坟了。
明珏听说洛老太太下了决心,心中大呼不容易,怕她再跟二房纠缠,想让她住到梅隐居去。洛老太太也想住到乡间去,明珏就安排人第二天送她去。许氏京城有亲戚,不愿意到乡下,明珏就吩咐康氏带四个姨娘跟去伺候了。
夕阳西下,桔云漫天,明珏从别苑回来,得知萧老太等人进宫已经回来了。
管事婆子来报:“夫人,老太太和二太太把平夫人接到崇禧堂了,奴婢们阻拦,差点被二太太的人打一顿,连二老爷都出面斥呵奴才们了。”
明珏冷冷一笑,说:“知道了,把看守荣威院的婆子撤掉,另行安排。”
“是,夫人。”
萧老太和萧贵妃都怕四皇子继位,极力向五皇子和温家一派靠拢。放温玉娥出来,就等于向温家投诚,表态这么明显,很容易祸及其身。萧二老爷在西北省苛待四皇子,怕四皇子报复,与萧老太和萧贵妃统一了战线。
孰不知现在局势不明,萧怀逸不想拿一个家族的荣辱兴衰乃至身家性命去赌,他言明只忠于皇上,对皇子争储态度不明确,这恰恰是明确表态。
现在,萧怀逸力挽狂澜,不想让家族为皇子夺嫡陪葬。可萧老太、萧贵妃和萧家二房都跳出来跟他唱反调,他做为家主,行事艰难可想而知。
萧老太刚愎自用,萧贵妃自作聪明,若不是因为她们,哪能把四皇子和花婕孥母子伤得这么深,以至于现在怕招致报复而惊慌失措。
花婕即曾说过不会跟萧老太和萧贵妃记仇,奴才的命就是主子的,生死也控制在主子手里。明珏也把花婕妤的意思明确告诉了萧老太和萧贵妃,可二人宁愿相信五皇子承诺的两宫太后之尊,也不相信花婕即,这不是在赌气吗?
萧二老爷都被她们的愚蠢行径折服了,认为投靠了温家就能永保荣华富贵。其实温家是小人行径,谁都可以出卖,五皇子登基,会信守承诺吗?
“夫人,三姑奶奶回来了。”
听说萧怀蓝回来了,明珏很高兴,心里好象有了支柱一样,忙迎到外院。她与萧怀蓝手挽手往沐雪斋走,边走边讲现在的形势,听得萧怀蓝连声叹息。
“真不知道老太太和贵妃娘娘怎么想的,既然二哥表态这么关键,为什么不支持八皇子?如果八皇子上位,不比五皇子上位更保险吗?”
明珏摇了摇头,说:“我也不知道她们为什么这么相信温家,难道没吃过温家的亏吗?大概她们都认为八皇子外祖家没有势力,在朝中支持者也少。”
萧怀蓝皱眉说:“我去给老太太请安,顺便跟她说清楚。”
“你去请安可以,别说储君之争的事,温玉娥在老太太房里,想必她们已经达成了协议。等你哥哥回来,我们商量之后,再决定怎么办。”
“好,我去请安。”萧怀蓝带她的孩子去了崇禧堂。
明珏思虑半晌,叫来丫头,吩咐道:“你去找四太太,就说八皇子妃外袍上的九翼凤凰很漂亮,我想描个花样给孩子们看,麻烦四太太给找找。”
“是,夫人。”
“这番话必须见到四太太才能说,明白吗?”
“奴婢明白。”
九翼凤凰是皇后的朝服,宫妃和品阶高的皇子妃的衣服上也有凤凰图案,但不是九翼。袁氏是聪明人,肯定能明白她的意思,让袁氏去牵制萧老太、萧贵妃和萧家二房,她和萧怀逸事半功倍,就不会被动了。
丫头很快回来了,说袁氏答应了,马上给明珏去找。正好萧怀迦房里的姨娘生下了孩子,是个女孩,袁氏却很高兴,给下人们大放赏钱。
明珏叫来管事婆子,仔细交待了一番,让她们把萧老太从宫里回来、就和陈氏及萧二老爷一起放出温玉娥的消息传开,让袁氏知道得更清楚。
傍晚,袁氏借口到娘家报喜,同萧四老爷一起回了娘家,半夜才回来。
第二天一早,袁氏和萧四老爷一同去给萧老太请安,避开温玉娥,讲清朝中的局势,并表明要全力支持八皇子夺嫡。萧老太无奈,只要再次请旨入宫,跟萧贵妃商量。萧贵妃答应了温贤妃,很为难,最后决定两边下注。
萧怀逸又从宫里呆了两天才回来,说启明帝的毒已经侵入了心脉大脑,不好清除。即使清醒了,也不能再操劳,而且随时有性命之忧。
程阁老再次提议拥立五皇子上位,被以刘太后等人压制了。萧怀逸的意思仍是再等等,说不定启明帝随时会醒,就算四皇子一直昏迷,也要等四皇子回来。
朝廷发出招医榜,要请天下名医为启明帝解毒治疗。皇室众人和朝臣百官表面上把精力都放到启明帝的安康上,朝堂看上去安静了许多。
有袁氏和萧四老爷牵制萧老太和萧家二房,平北侯府就安定了,除了把温玉娥放出来,也没有大事发生,一直静静等待朝中储位之争的结果。
启明帝被刺半个月,依旧昏迷不醒,身体日渐消瘦,连气息都微弱了。从天下间招来名医无术,仍束于无策,太医院医正斗胆提出准备后事丧仪。
半个月之后,四皇子回来了,他一身风尘,什么也不顾,先去哭了皇上。从派人传消息到他进京,去来几千里,只用了半个月的时间,可谓兵贵神速。
四皇子回来的第三天,水木进宫了,拿出启明帝上个月给他写的一封信。启明帝在信上写明四皇子诸多优点,并表明有意立四皇子为储君。
除水木以后,众人都有疑虑,程阁老、温家和五皇子一派都提议检验这封信的真伪。几经检验,确定信是启明帝的亲笔,还有启明帝的私印。
这封信犹如一块巨石,拍进暗流汹涌的朝堂,顿时激起千层巨浪。
------题外话------
我终于知道我为什么这么胖了,因为食言而肥。
我确实食言了,在此说抱歉。
第一,我说这文的字数不超《极媚九小姐》,可现在我知道会超。
第二,我说这文2。29号结文,不行了,明天写不出来,要到3。1号了。
其它我也不说了,拍砖的MM手下留情。
再唠叨一句:猜猜是谁要刺杀启明帝,猜对有奖,到再一章节更新之前统一奖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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