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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车呼啸着带走了马主任,被侵犯的女生也被女警和女教师送上救护车。
段舍受到了校长的表扬。
但冬善儿看得出,段舍并不开心。
因为他不开心,她的情绪也受到影响。
她不太喜欢这种感觉,很压抑,很难受,就像被塞进了狭小的罐头盒里,说不出的憋屈。
两个人并肩沉默无声地走着,冬善儿实在忍不住了,问:
“坏人已经被抓走,马主任会得到应有的惩罚,你为什么还不开心?”
又沉默了一会儿,段舍才道:“如果我能更快一些找到校长,如果我留下来守着,那女生就不会被马主任这个禽兽侮辱了。”
冬善儿表示不解,她很难理解这些原始人的逻辑:“又不是你伤害了那位女生,你为什么要自责?”
“因为,我本来可以制止悲剧发生的,如果我留下来,我可以在事情发生前冲进去制止马主任啊。”
“可如果你制止了,不就没有犯罪事实,不能将他绳之以法了?”
“冬离,你告诉我,到底是抓犯罪重要,还是一个女孩儿的清白健康重要?”
冬善儿没法回答这样的问题。
对于她来说,所有的程序都是事先设定好的,她只需要服从帝国,完成任务。
一辆出租车在两人身边停下,高原从车上下来:“你们两个怎么还在这里?我等你们很久了,天都黑了还迟迟不来,担心你们出了什么事。”
善儿和段舍同时抬头看天,果然,天已经黑了,路边的街灯渐次亮起。
“是啊,天都黑了,竟然没注意。”
“聊什么聊得那么专心,连时间都忘了?”
“不是,高大哥,马主任已经被抓走了。”
“啊?什么时候的事?”
“放学后。”
“为什么?”
“我们……我设了个局,”段舍本来想说善儿故意偷了女生的耳环,话到嘴边又改了,“我偷了那个一年级女生的耳环,放学后她一个人在操场上寻找的时候,被马主任带去了办公室,等我找到校长闯进去的时候,那女生已经被马主任给玷污了。”
冬善儿不明白段舍为什么把自己做的事,说成是他做的事,但是她能感觉到,他是在保护自己。
高原眉头紧锁:“竟然发生了这样的事?”
段舍垂下头,原本充满青春朝气的大男孩,此刻显得无比沮丧自责。
高原拍拍他的肩:“小段,别难过了,这也不全是你的错,有些事,是不受个人意志控制的,我们都不想它发生,不代表它不会发生。”
“可原本它是可以被制止的,是我不够坚定……”
高原轻轻叹口气:“好了,先不说这个,我们一起去吃饭。”
*
今天,吃的是饺子。
冬善儿看着自己面前那盘饺子,夹起来一个刚要吃,忽然想起那天段舍剥虾皮的事情。
这种食物要不要也剥皮?
看样子外面这层是皮,里面有肉。
不如先看看高原和段舍是怎么吃的吧,免得又弄错。
她偷偷瞄了他们两兄弟一眼,可他们好像心思根本不在吃饭上,就没动筷子。
善儿只好把筷子放下。
可又禁不住这原始美食的诱惑,看了又看,决定不管了,出丑就出丑,先大快朵颐为好。
她可不像段舍他们这样的原始人,什么良心谴责,道德负担,整得那么复杂,纯属浪费精力。
于是乎,她又拿起筷子,开吃。
段舍忧心忡忡问高原:“段大哥,您说,到底是抓罪犯重要,还是一个女孩儿的清白健康重要?”
高原想了想,道:
“1967年,菲利帕?福特发表的《堕胎问题和教条双重影响》中,首次提到了‘电车难题’。
这是个思想实验,可以追溯到伯纳德?威廉姆斯提出的枪决原住民问题:
假设一个植物学家,有天到一个独.裁国家中游玩。
当地独.裁者逮捕了20名无辜的印地安人,以涉嫌叛乱,全部判处死刑。
但是这个独.裁者提出一个建议,身为客人,如果这个植物学家亲手枪决其中一个印地安人,其他19个人就可以因此被释放。
这个植物学家是否应该亲自枪决一位,以拯救其余19人,还是拒绝动手,坐视这20个人都被枪决?
现在,你的难题就在于,是牺牲这一个女孩儿,抓住马主任,让他不能再害其她的女孩儿,并且为那些曾经被他伤害过的女孩儿洗雪冤屈;还是救这一个女孩儿。”
段舍点头:“高大哥,您说得太对了,我就是在纠结这个。很多人都说应该牺牲小我顾全大局,可每个人,每条生命都有生存的权利,我们没有理由剥夺任何人的生存权利。”
“这是个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的问题,答案我也不知道,只能留给你慢慢探索。希望有一天,你能想明白。”
段舍沉重地叹了口气,回头看见善儿盘子里堆满了饺子皮,愕然,眨了眨眼,轻轻咳嗽一声,问:
“冬离,饺子好吃吗?”
善儿笑眯眯点头:“好吃啊,太好吃了。”
“那么,你只是不喜欢吃饺子皮啊。”
“饺子皮也能吃?”冬善儿一脸茫然。
“你该不会不知道吧?”
“哦,我以为跟吃虾一样,要把皮剥掉。”
“……”段舍越发觉得这个女孩儿特别。
她总是做出一些与其她正常女孩儿不同的事情来,她的想法总是很独特,但是却很有效。
她出现的那么突然,说她涉世不深,可她眼睛里的冷静淡定是只有老江湖才有的。
说她老道,可总是冒出一些幼稚的言行。
段舍越发觉得她神秘了。
*
马主任被抓后,随着他交待恶行,又有一些被他祸害的女生名字被暴露出来。
除了早已毕业的,已经转走的,在校的另外两名女生,成了大家热议的焦点。
冬善儿到无所谓,反正她并不在乎大家的目光,更不在乎被孤立。
但另一个女生就不同了,每天上学跟做贼似的,好像犯错的是她。
最糟糕的是,传来了这次被马主任玷污的女生,跳楼自杀的消息。
冬善儿注意到,段舍没来上学。
她开始担心,开始惴惴不安,想到这几天他的言行,她知道他最近心里负担很重,一直在为那个女生的事儿责怪自己。
现在那个女生又死了,他一定更自责了。
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如此关心段舍的反应,反正他的喜怒哀乐总是会直接影响到她的情绪。
冬善儿才上了一节课就逃课了。
*
她找了段舍的家,找了高原住的宾馆,找了一切段舍可能去的地方。
可是一无所获。
该死的原始社会,马路上连个摄像头都没有,交通全靠人工指挥。
如果再晚来十年二十年,就好了,根据记载,那时候网络普及,是电子信息时代,到处是摄像头,这样她就很容易知道段舍去了哪里。
黑进网络对她来说易如反掌。
原始社会真是太落后了。
段舍能去哪里?
冬善儿深呼吸,闭上眼,让自己冷静下来,思索他可能会去的地方。
想来想去,这几天,他最在意的人就是那位自杀的女生,该不会是去看她了吧?
*
虽然“原始社会”极度落后,但对于高智商的AI人冬善儿来说,找个具体的人,还是有不少方案可供备选的。
她很快就找了那个女孩儿停尸的医院,在太平间外,看到了哭天抢地的家属。
段舍果然在这里。
他手里捧着一束白菊花,心情沉重,上前吊唁女孩儿。
当女孩儿父母知道他就是那个找来校长报警的同学时,突然就变了脸,上前抓住他就是一个耳光。
“都怪你!你为什么要报警?是你害死我女儿的!如果不是你把这事儿张扬的人尽皆知,她怎么会没脸活下去?怎么会自杀?”
女孩儿的亲属们也义愤填膺,把段舍围了起来,声色俱厉指责他。
“就是他害死了咱们家乖女!”
“让他赔偿!”
“对,他得赔偿咱们精神损失费!”
“……”
而段舍只是低着头,一句也没有分辩。
冬善儿急了,看那些情绪失控的家属,随时都可能伤害他,这是决不允许发生的!
她挤进人群,抓住段舍就往外跑。
有想要拦路的家属,被她三拳两脚就解决掉了。
*
冬善儿拉着段舍,一口气跑到市民中心广场。
工作日,广场上人很少,喷泉静静地散着水花,一些广场鸽悠闲地围着水池觅食。
两个人并肩坐在长椅上,冬善儿看着他额角的青淤,和脸上红肿的掌印,莫名的心疼。
“你为什么不躲?为什么不还手?为什么任由他们打骂?那明明不是你的错,凶手是马主任。”
段舍叹口气:“他们刚刚失去唯一的女儿,心里不好受,发泄一下,情有可原。”
“那也不能是非不分吧?”
“可是我的确有错。”
“如果非要说我们这么做有错,那也是我的错,是我偷了她的耳环,也是我守在门外明知有状况发生,却没有及时冲进去制止。你没有错,从头到尾都没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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