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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从小到大的记忆里,父母都是在忙事业,我十岁至十九岁,近十年时间我跟爷爷在美国生活和学习。我爷爷是一位老书法家,观念陈旧固执,我有些方面很像他。
我第一次见到她,是期间有一次回来参加晴姨的婚礼。她穿着纯白色的小礼服,安静地坐在礼堂的角落里,沉静得像幅画,我看着她,心中莫名地划过一丝异样情绪。从晴姨口中我得知了她叫简安桀。
一年后我父母因事故去世,我回到国内读大学,并学习如何管理企业,不管是父亲的公司,还是母亲创办的周刊,四年后我得确保有能力接手。所以刚回国的头一年,我几乎忙得没有喘息的时间。直到后来偶然有一天,我在学校里看到她。
她捧着一束百合站在一棵银杏树下,初夏的微风吹来,一片白色的花瓣被风吹落,她伸手去接了一下,没有接住,她却轻轻地笑了。那一晚,我梦到了她,她站在一片花海里朝我微笑。
后来,我为了她的微笑,等了十二年。
我开始去了解她,知道她正就读于我所在大学的附属中学。
她经常去美术楼画画。
她不善交际。
她身体也不太好。
渐渐地,看她,好像成了那段时间唯一能让我感到放松的事情,甚至,就像上了瘾一样。
即使我知道她身边已有人陪伴。
那男生长相出色、性格张扬,原来……她喜欢这种类型的。
“郗辰,你是不是谈恋爱了?”
“什么?”朋友突如其来的问话让我皱了下眉。
“你最近的表现很异常,我一直好奇像你这种超龄稳重自律又极度聪明的人谈起恋爱来会是什么样子。现在看来,魂不守舍,茶饭不思,又有点让人毛骨悚然,虽然跟常人有些出入,但也相去不远了,不过,我更好奇的是——究竟是哪位美女竟然有这么大的能耐让我们的冰山帅哥席郗辰倾心?!”
原来在外人眼中我竟已表现得这般明显,我觉得有些茫然和烦躁。
一见钟情,我以前想都不曾想过会发生在自己身上,可在我明白自己已动心的时候,她却还不知道我的存在。
有时我不禁庆幸我有太多的事情要忙,不至于整日心神不属。
大三那年我把父母的房子卖了,因为我独自一人不会再去住那里。我买了新房子让人装修,那天我跟室内设计师聊完回校的路上,看到了她站在路边一家冷饮店的门口,那天天很热,太阳很大,她没有带伞,就举着素描本挡阳光。
我放缓了车速,把车停在她前方十米的停车道上,由后视镜里望着她。十分钟后,她等的人出现,对方给她撑伞,并拿过了她手上的本子帮她扇风,两人说着话走了。
我没再停留一秒开车离开。
这年,我跟晴姨说我想跟着她学半年,于是我住进了简家,只有我自己清楚,我来这里真正的目的有多不正当。我看到她在午后的花园里读一本泰戈尔的诗集,看到她在书房里踮着脚苦恼地想要将最上面的书拿下,看到她站在阳台上眺望远方……我真觉得自己不正常了,这样的行为其实跟偷窥狂没有差别。我想跟她说话,可几次的擦身而过,她都表现得形同陌路,而我亦不擅长打破隔膜。
我从不知道,我席郗辰竟也是这么懦弱以及龌龊。
她好像将我最差的那些面都引发了出来,而我无能为力去控制。
就像那天,那天真是糟糕透了!我听见晴姨的尖叫声冲出房门时,只看到她站在楼梯口无助地发抖,而晴姨已经跌下楼,身下有一摊触目惊心的血水!我本该立刻去帮助晴姨,可我不放心她,她像完全失去了心神,情急之下我打了她。
我看到那双无神的眼睛看着我,泪水从她的眼眶滑下,我感到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慌,我可以抱她,可以跟她说话,可我偏偏用了最坏的方式!
最终她被她父亲送去了法国。
她去法国的第一年,我接管了席氏,并将我母亲的周刊合并到了席氏名下。这一年,我每天只有三个小时的睡眠时间,唯一的一次休假就是五月份时,我去了法国三天。
她变得比以前更沉默了。
我远远望着她,一顿饭,她一直只是低着头在吃,她吃得很慢,一勺一勺地往嘴里塞,她让我觉得,她吃东西仅仅只是为了不饿死。
她吃完饭,就拿起桌上的词典翻看,一直看到了夜幕降临。这一年她在学语言。
她瘦了很多。
第二天,她甚至在外面晕倒了,那天还下着大雨,我把她抱去了医院。看着她躺在病床上,脸上毫无血色,我第一次握住了她的手,将额头轻轻靠在她手背上,第一次叫了她的名字:“安桀。”
之后的几年,每年我都会去法国一到两次,每一次待三到五天。
“哥哥,早上好。”
看到玉嶙揉着眼睛从房里出来,我放下了手中的报纸,将一杯牛奶推到右手边的位置,“乖,先吃早餐。”
她去法国的第二天,我就搬离了简家。
玉嶙爬上椅子,皱起眉头问我:“可不可以不喝牛奶?”
“嗯,可以。”我淡淡地应了声,“换晚上喝。”
他噘起嘴巴嘀咕:“又是这样!”
我莞尔,“不喝牛奶那么把粥喝了。”
“哦好!”他马上坐端正身体,乖巧地拿起旁边的白粥吃起来。
我看着玉嶙,忍不住在心底想,她如果也能这样乖乖地对自己,该有多好。
“哥哥,你又要去有大铁塔的国家了吗?”
我点了下头,拿起旁边的另一份报纸翻阅。
“哥哥,这次你能不能带玉嶙一起过去?”
“想去?”我看向他。
他拉住我的手,期盼地说:“想去想去!”
他的眼睛,真的有点像她……
我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
“哥哥你答应了吗?真的可以带玉嶙一起去吗?太好了!”
我回过神来,轻摸了下他的头,“不可以。”
法国的夏天不是特别热。
傍晚时分的巴黎无疑是美丽的,处处散发着艺术气息。
开完会我到塞纳河畔走了一会儿,这座海外城市我已来过不下二十次,六年的时间,二十次,算多吗?我不由得苦笑。
下午两点我回到下榻的酒店,洗了澡,换了身衣服,我打了年屹的电话,“晚上你跟这边公司的人吃饭,我不过去了。”交代完我挂了电话,走到窗边,“不知道此刻,她在做什么?”
这份牵绊,我单方面地越沉越深,却又甘之如饴。
我看着她头发长了又剪短,然后又养长;我看着她这些年又长高了一些;我看着她脸上的青涩一点点地褪去……
夕阳西下,她穿着一件暗色系的连衣裙,戴着一顶凉帽,纤秀的身影被晚霞照着,显得有点单薄。她走到一张长椅上坐下,拿下帽子,露出了她白净的脸。
“先生,需要画一张吗?”旁边一位红头发的街头画师笑着问我。
“可以画风景吗?”我用英语问道。
“可以,先生。”
我指了下不远处的那座桥以及桥边长椅上坐着的那一道身影,“风景……包括人。”
我很想很想她,却不敢跟她说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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