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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要不要去找时简呢?叶珈成走出家门,想了两下。
他刚刚说找时简认真来一次夜谈的话,只是顺着父亲的那番像是找人共建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建议过个嘴瘾。虽然他心里真挺想敲开酒店的房门,找小狐狸说会话儿。不过男人夜里上酒店找女人,不管是什么理由,这种行为实在太没品了。
这次回来,他主要给小狐狸带了一样礼物。
小狐狸难得来青林一趟,他总不能让她空手回去。可惜礼物买得匆忙,都没有包装好,他出门是打算到文具店买两卷包装纸。距离上一次亲自包装礼物,还是小学那会。受人尊敬的班主任过生日,他和大多数同学一样送了礼物。礼物是他用自己零花钱购买,然后认真做手工包装好。之后他发现那位老师也没值得那样尊重,导致他对送礼物包装这事,也不喜欢了。
他讨厌失望。
文具店里,叶珈成立在货架翻了翻五颜六色的彩纸,选了橙色的。
“叶珈成是一个聪明人。”时简回答易霈的问题,“其他的,不好说。”她站在爱人角度对一个男人的进行评价,这样的评价肯定不够客观,所以简单地说一下。
叶珈成是一个对人对事大方又坦荡,相处起来同样精明又不吃亏的男人。两人在一起,和他比起来,她很多时候真有点缺心眼。所以,他总让她多吃点心,好长点心。话这样说,她不长心的表现,也是他纵容出来的。生活中的烦心事,叶珈成都给她想好,告诉她问题出在哪儿,她怎么做比较好。
“还长得很帅,对吧?”张恺啧啧有声,以讨论的口气插话进来,“个子也高,南方男人很少有他的高个子,叶市长好像就一米七多。”
张恺的评价角度,一下子转了风向。
时简承认张恺的话:“好像是挺帅的……”迷人电眼,高鼻梁,笑容勾人又干净,长相属于英挺又斯文那种。
张恺:“……”
时简巧笑,微抿着红唇。她心里气叶珈成,只是听到张恺夸他帅,心底又升起少许欢喜。
“是的,不过看着花心。”张恺继续说,补刀一句,“属于女朋友很多那种。”
时简撇了撇头,不说话了,很想反问张恺这个夜店小王子。好吧,她护短了。
张恺今晚心情轻松,的确多说了几句。他想到今晚叶公子时不时撩起的眼神,总往他和时简这个方向飘,总不可能是在撩他吧?“时简,你是A城人吧?以后还是找个A城男人好啊。”张恺又说起来,“最好是知根知底那种,大家都认识,聊得来。”
时简:“……”
张恺继续真诚说起来:“不过千万不能找花心的,尤其是叶珈成那种,高门子弟,容易受伤。”时简:“……”
张恺不放心,再次强调一下:“男人,真不能找花心的。”
张恺唱得是哪一出?时简幽幽地,回击来一句:“听张特助的口气,张特助似乎被男人伤害过了呢?”
“唔!”张恺捂着胸口。太过分了!这世上哪个男人能伤害他,除了老板。
时简不罢休,又来一句:“张特助每天除了管我事,还管我嫁啊,是不是管得太多了?”
张恺:“……哎哎!”他为她好好吗?
时简真觉得张恺烦人,直接告起了状,当着张恺的面,对后面的易霈说:“易总,你说张特助是不是管太多了?每次还特无聊那种。”问完,时简偷偷扯了扯嘴巴,她好像真的太没大没小了。挤兑自己上司就算了,还找老板一起挤兑。
不过,每次她和张恺这样没大没小的说话,易霈听着都还挺愉快的。由此推算,易霈是一个正常年轻人,偶尔也需要人在他面前说笑。
果然,坐在后面的易霈轻轻笑了一下,回了她:“嗯……的确有点。”
时简笑嘻嘻,睨了张恺一眼:易总都说你烦人了,以后注意点!
张恺:“……”
时简回到酒店,已经夜里九点多了。穿着白色软底拖鞋立在卫生间手洗贴身衣物,一双手都是肥皂沫儿,一根头发使坏地落在她鼻尖,痒痒的。她伸手拨了一下,不小心鼻尖沾了泡沫,白白的一点。她对着镜子看看,好傻。
放在盥洗台的手机响了起来,叶珈成来电。
拿起手机,手太滑,她用两根指头捏起手机,结果“咚”地一声,手机掉进了盛满水的洗手盆里。
时简听到自己心碎的声音。
等吹干手机,她开机给叶珈成回电过去,已经是夜里12点了。她告诉他,手机掉水里了,她用吹风机吹了半天。
“我想也是这样。”叶珈成说,声音带着笑,“所以我一直没睡,等你电话。”后面一句话,叶珈成说得比较轻,像是情人的口气。
时简:“……”
闷闷的,她问他:“你确定我一定会回你吗?”
“不确定啊。”叶珈成扯着话,“所以,我也不知道今晚能不能等到你的电话。”
叶珈成淡淡的声音里听不出真假。没有视频通话,她看不到叶珈成的脸,感受不到他说刚才那句话的神色,到底有几分真,几分假。
安静的夜里,时简关了灯,靠在柔软的枕头。叶珈成说的每句话都像是在她心口挠痒痒。一个心太急,一个慢慢来。她无奈,又没有办法,心底甚是煎熬。
眼泪,悄悄流了下来。
叶珈成不知道她哭了,手机里又传来他好听的声线:“小狐狸,我想你了。”七个字,叶珈成说得特别缓慢,像是在吐露心声。
叶珈成的话,明明是让女人都开心的情话,时简今天听着反而很委屈。莫名的,脾气也上来了,也是被他宠出来的坏脾气。她直接对他说:“叶珈成,你不要说了,我现在很难过……”
叶珈成:“……”
叶珈成挂了电话。接听小狐狸电话的时候,他坐在窗前的书桌。老旧的四脚长方老书桌年份久了,修补过了一次白漆,看着洁白如新。只不过是他初中用的书桌,搭配的椅子现在用起来,实在令人不舒服,腿都不知道怎么放。
叶珈成躺靠在椅子,将一双长腿放在了桌面,伸手拿起桌上包装的礼物,瞅了瞅。刚刚他还想来一次真情告白,结果被打断了。
她不稀罕他想她吗?
小狐狸,真是他见过最厉害的女人。她随便地给他来一下,他都受不住了,她说难过的时候,他恨不得立刻飞过去陪她,拥她入怀。
真是,好计谋啊……
小狐狸会勾人,会算计,会卖乖,会投他所好。人还长得漂亮,吻技好,皮肤也是他见过女生里最好的。只要她静静望着他,他就能乱了心智,身体里的荷尔蒙胡乱分泌起来,像是坏掉了一样。她说她难过,她怎么难过了?
他现在还难过呢。
不过作为一个男人,难过一下就够了,难过两下就可耻了。
没关系,明天就要一起回A城了。
叶珈成这次回来没带什么行李。第二天,叶母整理了很多青林小吃让他带走。以前,叶珈成每次都是嫌麻烦拒绝的,不过这次他任由母亲将一堆瓶瓶罐罐的特产小吃打包起来。其中一瓶是腌菜,叶母笑嘻嘻对他说:“昨天我看那位小时姑娘挺喜欢张阿姨腌制的这个小菜的,妈妈也给你放进去了啊。”顿了下,不放心:“成成,你知道怎么做吗?”
这有什么不知道的。他又不是傻儿子。
差不多时间了。叶珈成拎着两袋特产和礼盒悠悠登机。一个男人拎着特产袋登机,形象基本大打折扣了,叶珈成也一样。不过他颜值太高,就算拎着两大袋,里面装着还是自家做的瓶瓶罐罐青林小吃,依旧帅得逼人眼球。
等在头等舱的空姐眼睛都闪了一下,立马微笑上前:“您好,先生。”
叶珈成拒绝了服务。
易霈挺客气的,第二天就安排了这边的司机联系他,要接送他来机场。不想接受易霈的安排,叶珈成踩着点过来,头等舱只有那么几个座位,没想到他的位置刚好在易霈对面。男人之间的客套,有时候比女人还要来事,两人又是握手。视线稍微环视一下,头等舱里没有小狐狸。难道小狐狸在后面的经济舱?
外界传闻易霈不近女色,看来不假。小狐狸那么漂亮,都没办法用美色将经济舱升级成头等舱啊。
同时坐在易霈旁边的张恺,很快站起来,对他说:“叶少,我们换个位吧。你和易总坐,你们可以聊聊。”叶珈成没有拒绝,先坐了下来。张恺拿起放在地上的两袋,要帮他放到行李舱里。他开口,“不用,等会就送人了。”
张恺:“……”送谁?!
“时简呢?”叶珈成问了起来,大大方方。他当着易霈的面,一点也不掩饰想泡他女助理的心思。没什么好掩饰,老板还管着恋爱吗?
他找时简的原因,他对易霈解释了一句:“我有东西送她。”
易霈点点头,对叶珈成说:“时简不在。”
张恺也低头看了看手中的两袋,一袋特产一袋礼盒。去妈的,才吃一顿饭,叶珈成下手那么快!不过他还是要告诉叶珈成:“时简还留在青林市呢,后面几天的竞标会,她留下来学习帮忙。估计多呆两三天,再回A市。”
叶珈成一时没说话。
张恺语气藏着愉快,想不到吧。
“嗯,这样啊。”叶珈成扯起彬彬有礼的笑容,轻轻应了声,倒也没有流露出特别神色,他说一句,“可惜了。”
叶珈成表现到这个份上,明眼人都知道他表达了男人那点心思,不,是居心。
飞机快要起飞了。易霈微微注视了两眼,收回了视线,拿出手机,关机。
叶珈成也拿出手机,靠着座椅发出最后一条短信:“你今天没有回A市?我有两袋东西要给你,怎么办?”
小狐狸很快回复过来:“你交给张恺吧,谢谢。”
这才是最后一条。
果然有礼物收,短信回复都快一点。叶珈成关机,收起手机。然后,他侧了侧头,对张恺说:“张特助,有个事情要麻烦你。”
张恺将耳朵朝向叶珈成,客客气气开口:“叶少直接吩咐就可以了。”
“这两袋帮我捎给时简吧,我过阵子要去德国一趟,里面有吃的,我怕等我回来给她……会坏掉。”
“好的好的。”张恺尽量语气从容,“叶少有心了。”
“没什么。”叶珈成笑得好看,回答:“追女孩,没点心思怎么行。”
时简为什么没有回A城?
距离竞标会还有两三天,原本易霈安排张恺暂时留下来。时简是自告奋勇的,她以前做过项目竞标会,还算有这方面的工作经验。
她主动请缨,易霈也没有吝啬工作机会。回A城之前,易霈特意带她和分公司的负责人见面、交代事情。对于易霈真同意她留下的决定,不放心的人是张恺。大概是担心她办不好事情吧,临走前还偷偷给了她六字箴言:“少做事,少说话。”
作为她的师父,张恺这样交代有他的考虑。作为一个实习生,少做事少说话,就不会出太大的差错。张恺的话,基本也表达了易霈本人的意思。
收到叶珈成短信的时候,时简正和分公司的人吃晚饭。等她回复短信,叶珈成已经没有回复她,应该是关机了。
三个小时后,她坐着公司的车回到酒店,叶珈成简单回复了她:“东西我已经托给张助理了,你回去就看到了,有两大袋。”
叶珈成不告诉她……他明明知道她很好奇,偏偏不告诉她。不告诉就算了,还提示她有两大袋。
时简是从张恺那里知道两大袋是什么。
她打电话给张恺,没有等她开口,张恺先絮叨起来了:“谁说南方都是小男人,叶珈成就是一头来自南方的狼啊!怕男人是头狼,最怕那狼还有文化。”
“……”她问张恺:“怎么了?”
“其实也没什么。”张恺语气回归正常了,“他就是托我带了两袋东西给你,一份礼物,一些青林特产,没什么别的。”
她:“……噢。”
张恺听不出她话里的愉快,还问了问她:“需要我帮你处理掉吗?”
处理掉?时简赶紧回话,“不用!”
“……”
张恺估计心塞了,一时没有回她,过了会,听筒里传来易霈突然说话的声音。易霈让张恺问问她下午的情况。时简别过脸,刚刚她和张恺通话的时候,易霈也在啊。
张恺问她下午做事情况了,她打开电脑开始汇报。电话那边,张恺应该把手机交给易霈了。果然,下一秒易霈温和的声音隔着电波飘到她耳边:“时简,你可以说了。”
时简开始汇报,下午事情比较多,她整理了20多P的内容。她一边点着鼠标,一边口述给易霈听,她每说两三点,易霈都回复她几个单音节,比如“嗯”、“好”,或者两音节的“可以”、“继续”,非常公式化的。
电话打久了,耳朵微微发烫。信号也不好了,断断续续的电波像是拨开了她的声音,她听不到易霈讲话了,连问了两遍:“易总,你能听得到我的声音?”
还是没有声音。
2G网的年代,信号真不好啊。时简拿着起来,她也不知道易霈能不能听到,一边走出酒店房间一边开口:“易总,你等会。我这里信号好像不好,我走出房间试试。”
酒店长廊外面提供休息的大厅,时简走在那边,信号终于恢复正常了。易霈的声音顺利传入她耳边:“听到了。”
“……”
汇报完毕,外面没有暖气,她没有穿外套走出房间,手和脚都有点冷了。不知道易霈还没有吩咐要说。她站起来走动两步,打算产生点热量,就在这时易霈就开口了:“我都清楚了,你先回房间睡觉吧。”
“好的。”原来刚刚信号不好,只是她听不到易霈说话,易霈还是能听到她讲话。
时简回到酒店,蒙头大睡,手机开机着放在床头柜。她以前不好容易养成的睡觉关机的好习惯,又没了。
第二天,竞标会。
她本以为事情没那么多,结果还是忙到了夜里11点回酒店。白天太忙了,她没有顾到电话有没有响过,稍有空闲,检查了两次手机,都没有叶珈成的来电。
真是令人沮丧!时简洗澡的时候一个人唱歌助兴,浑身白皙的胶原蛋白都在告诉她,她真的有变年轻哦。然后,也没有那么难过了。浑浑噩噩,一响贪欢,然后大清早她还在睡觉,手机响了。遮光窗帘严严实实地当着外面的光,房间还是一片晦暗不清。
时简伸出一只手抓起手机,眯着眼睛按了接听键,犯懒地将手机放在枕头的耳边旁。
电话,是叶珈成打来的。
“还在睡?”叶珈成问她,声音那个干干净净,比她神清气爽多了。
“嗯……”时简咕哝道,睁开一丢丢眼缝儿,看了看手机里的时间,才五点!她忍不住提醒叶珈成说,“现在才五点。”
“哦。”叶珈成回她,“我算错时差了,还以为你醒了。”
还是一个越洋电话啊。时简翻了个身,“你在德国了?”
电话里,叶珈成叫了酒店服务,英文流利,还加着一两个她听不懂的单词,还是德语。时简稍稍坐起来,靠在床头。越洋电话那么贵,多讲一分钟是一分钟,她拿着电话放在耳边,大脑浑噩,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叶珈成问她:“你还在青林?”
“嗯,不过今天事情结束了,打算出去走走。”
“不错。”叶珈成大方地对她说:“我告诉你几个好玩的地方,你记记。”
“好啊。”她笑笑,心里的想法是,他要推荐的地方,她哪个没有去过。叶珈成很快说起来,随着他报出一个个地点,她脑海里的记忆跟着他的声音一点点浮现眼前。
这些地方,他全带她玩了一遍。只不过,现在只剩下她一个人的记忆罢了。
天华小吃街,她和叶珈成在那里吃过同一碗豆腐丸。
青铜寺,她在那里买了同心结。
凛湾大桥,叶珈成深夜背着她走过一次。兴致高昂,两人还唱着歌,她前一句,他后一句,谁也不嫌弃对方越唱越跑调。
叶珈成说得差不多了,时简也醒得差不多了。她跳下床拉开酒店窗帘,低头鸟瞰下方笔直的大道。清洁工已经在打扫了。
“你去德国,是工作吗?”她问。
“不算工作。”叶珈成否定,语气轻松地问了问她,“时简,你知道Union International des Architectes?”
“UIA?”时简抓了下头发,轻轻问了叶珈成,“……你入围了吗?”
“嗯,挺没意思的比赛,不过入围了,还是过来一趟。”叶珈成说了起来,浑然不在意的口吻。
不是的!时简突然急了,又不知道怎么说。
她认识叶先生的时候,叶先生已经是国内国外先锋派里很出名的建筑师,一身才华一身名气。他有很多出名的设计作品,包括曾经在UIA里没有获得任何奖项的“灵鸟”。叶珈成,别人提起他都是年少成名,顺风顺水。没有人知道,就算再炫酷的年少成名,人中骐骥,也会有被否定才气的时候。
叶珈成颠覆传统设计思潮的作品就被否定过。UIA,他乘兴而去,败兴而归。
之后,叶先生继续做建筑设计,只是不再参加任何比赛了。他玩参数化,玩结构,对方案把握地更加透彻,作品也变得更加务实精炼。
“他们那次的否定,对我来说连挫折都不是。”叶珈成向她提过那次UIA的比赛,口吻相当云淡风轻。三十五岁的叶先生,当然不需要向她遮掩什么,他真的将那次比赛当成了云淡风轻的往事。
可是,二十五岁的叶先生呢?
时简鼻子忽然酸了。叶珈成这趟去德国的结果是令人失望的,她知道,可她不能说。
“德国好玩吗?”她忍住鼻音,问他。
“怎么了?”叶珈成还是听出了她说话声音不一样,发问,“不要告诉我,我一打电话给你,你心情就不好。”说到最后,他笑了,还是一种无奈的愉悦。
今天,叶珈成的心情应该不错吧,尾音都飘起来了!时简跟着笑了起来,然后她用力告诉他:“是感冒了——”
不够,她又说一句:“都是你,那么早叫醒我,害得我鼻塞了。”
“噢,赖我啊——”叶珈成拖了拖音,“好吧,是我的错。”
时简笑着,望着外头的晨曦之光,心情突然有些感激。她陪叶珈成庆祝过很多次成功,以叶太太的身份分享着他的辉煌成就。然而,最应该陪伴的,不应该是他失意的时候么?
“小狐狸,这里很冷呢。”叶珈成又说了起来,声音年轻、悠然,“听人说明天这里会下雪,德国下雪很漂亮啊。小狐狸,你想看吗?”
“好啊……我要看。”时简想了想,“如果下雪了,你就拍照发给我。”
“可以。”叶珈成答应了她,“如果下雪的话。”
时简回A城,面子很大,青林分公司李经理亲自送她去机场。
李经理这个人,出身草莽但是办事能力强,行事圆滑,特别擅长和施工队那群老油条打交道。按理说李经理这个人做事极有目的,不可能亲自送她这个小实习生来机场。等到李经理谄笑胁肩地打开后备箱,时简看到那一摞礼品,明白了。
“这是我对易总的一些心意,麻烦时小姐了。”
时简:“……”
李经理一件件地提出礼品盒,大致拎了拎重量,不好意思地对她说:“好像是有点多啊。”
时简轻轻点了下头。那么一大堆,怎么会是有点多,是非常多啊!李经理要她全部带回A城送给易霈么?
李经理送她来到候机厅,又是帮她办理登机,又是打包特产走托运。伸手不打笑脸人,时简不好说什么,临走前李经理拿出两包零食海鲜塞给她:“拿着,路上吃。”
“……谢谢李经理。”
时简下了飞机,面对着大堆礼品,犯难地给张恺打了电话。夜里8点,她总不好将这些礼品都带回宿舍吧。
手机接通,张恺正开着车,张恺听她把事情说完,好像放下手机问了问易霈本人。得到了易霈的回复,张恺又拿起手机对她说:“这样吧,小时……我现在送易总回汤泉。你可以直接打车来汤泉,或者你在机场等我也可以。”
两个选择。时简呼呼气,她还是打车吧。等张恺来接,她要等到什么时候?
汤泉是易霈一处私人住宅,时简去过一次,不过她只参加过汤泉小区的停车场。艰难地拎着大包小包排队上车,汤泉小区门禁管理严格,她提早给张恺发了消息。
一路飞驰。
出租车还没进小区,她先看到了一辆停在外面的黑色轿车。易霈的车,安静地停靠在路灯下方。他们也没进去?时简下车走到后备箱,前方张恺也下车了,人模狗样地朝她走来。后备箱搁着那么多礼品,张恺看到也咋舌了:“我去,李经理这也太过分了!”顿了下,“有我的吗?”
时简笑眯眯,摇摇头说:“没。”
“都一样。”张恺无所谓,朝她得瑟道,“这些东西,等会易总也是分给咱们的。”
哈哈,时简有点好笑。张恺这个口气,让她想到了敬事房里的大管事,一级大红人。呃,如果张恺是一级大红人,她算不算二级小红人?
乐呵呵的,时简提了两袋轻的,跟着张恺上了前方的黑色轿车。易霈坐在车里,她双手放在车椅靠背,转身打了招呼:“易总好。”
“这几天怎么样?”易霈问她。
“挺好的。”
易霈点头,过了会,他对她说:“昨天赵总和我夸了你,说你表现很好。”
赵总是青林易茂置业的负责人。时简抿唇微笑,不忘谦虚说:“我和赵总也学到了不少。”
易霈:“能学到东西就好。”
时简不知道说什么了,易霈又开口,对她说:“下次这种事,你不用替他们帮忙。”
有时候作为BOSS跟前的人,最重要不是办好事情,而是揣摩好BOSS的心意。时简最不擅长就是揣摩人心了。难道这次她帮李经理带礼品,易霈不开心了?
易霈认为她做错事了,所以他前面提到赵总对她的表扬只是一种先扬后抑的手法?
……可怜的李经理,可怜的她。时简确定霈刚刚的话应该是责怪了她。反省了一下自己行为,然后要说点什么保证的话的时候。易霈笑了,脸上没有任何责备之意,口吻还带着笑意,他样子认真地反问她一句:“你不嫌重吗?”
“以后遇上这个事,你都不用理会他们。”易霈继续对她说,像是将原因解释给她听,额外加了一句,“你不需要给他们做事。”
时简点点头,她知道怎么做了。
张恺开车进汤泉的地下停车场。汤泉是A城的高档小区,停车场设施完善,里面还有保安24小时提供指导倒车的服务。张恺要将车停进易霈前方的私家车位,结果看到前方有一辆红色轿车正在倒着车,旁边站着指导的保安小哥。
车窗贴着膜,看不到里面的人。这种抢私家车位的行为,张恺直接骂人了。等看到红色轿车走下的人,噤声,神色复杂。
时简憋着笑,明白张恺操蛋的心情。刚刚有人当着易霈的面骂了他未婚妻呢。
“对不起,阿霈。”张恺尴尬极了,还打起了友情牌,“我不知道这辆车是……Vivi的……”
易霈下车了,没有理张恺。
时简笑出声,安慰旁边一脸苦大仇深的张恺:“好了,没事了。”
张恺撇过头。没事?他心里的事情大着呢。
时简将手放在车门的内把手,问了问张恺:“张助,我们要下去搬东西吗?”
张恺深吸一口气:“搬搬搬!”
时简:“……噢。”她怎么感觉张恺情绪有点不对,难道刚刚易霈不甩他的原因?不至于吧。时简自顾下车,视线不经意一抬,不远处,赵雯雯扑到了易霈怀里,两只手圈在易霈的腰间。她默默转了个身,当做没看到。
张恺终于死皮赖脸出来了,走到了她旁边。时简撇了撇头,只见张恺一副外表平静内心很丰富的模样。不远处,赵雯雯还赖在易霈怀里,逗着易霈笑。易霈对她说了一句什么,赵雯雯收了收笑意,悠悠转过身,走了过来:“时简,听说你今天刚回来?”
她点头。
赵雯雯又开口:“那么晚还来这里,辛苦了哦。”
这话没有什么不对,不过赵雯雯表情有些不对。时简抿抿唇角。旁边的张恺立马替她解释,说了李经理礼品的事情。
“这样啊。”赵雯雯语气柔软下来,像是误会了她,“谢谢。”
就在这时,一直立着的易霈对她和张恺说:“张恺,你顺便送下时简。”
“好。”张恺应了一声,没问题,只求快点走。时简也告了别,赵雯雯靠了靠易霈,笑着朝她拜拜手。
“拜拜。”时简转过身,呃,张恺呢?
第二天,张恺请了半天病假,理由是重感冒。张恺不在,时简忙了半天的周一会议记录,做事的时候心里不忘惦记着:叶珈成托张恺带给她的东西,放哪儿呢?下午,张恺一脸倦色地来上班了,她从张恺那里拿来了叶珈成送她的青林小吃和包装好的礼物,乐得眉眼弯弯。
迫不及待,时简回到座位,立马对着电脑拆礼物。叶珈成会送她什么?
礼物方方正正,用橙色的彩纸包装着,包装得平整又漂亮。时简看着包装纸的边缘,心头一乐,这礼物一定是叶珈成自己包装的。彩纸黏合用的胶水,不是市面普通的胶水,是叶珈成工作用的那种专用胶。
蛛丝马迹的小发现,意外地美好。小心地拆卡包装盒,盒子里面还有一个盒子。啦啦啦啦,时简打开,取出里面的礼物,是两只水晶狐狸。
两只狐狸,一公一母,样子灵活地惟妙惟肖。盒子里还藏有一张卡片,上面有叶珈成的手写字。他的字迹,和他的人很像,清新飘逸。
卡片只有一句话,时简对着卡片看了一遍又一遍,心里一角仿佛有什么东西跑了出来。
噢,是汹涌又柔软的爱意。
洁白的卡片里,叶珈成这样写到——“小狐狸,我喜欢上你了,可以给个机会吗?”
时简趴在电脑前,脑海浮现那天夜里的她在车里对叶珈成说的话:“如果以后你喜欢我了,记得来追我啊。”叶珈成是怎么回答的?他非常肯定地回答了她,说好。不过那天她太难过了,不管他说什么话,她心情都是糟糕透顶。
办公室暖气充足,Emliy看到桌上的两只小狐狸,打趣地问:“时简,你这是恋爱了吗?”
“呃,快了。”时简笑吟吟,一脸恋爱的模样。
柏林已经下雪。
时简看到了那边的天气情况,下了一场很大很漂亮的雪。她等叶珈成的照片,只是等了好几天没有等到。
柏林那边颁奖也结束了,叶珈成电话打来的时候,她故作忘了他是去柏林参赛。她知道叶先生没有获奖,无法做到像是不知情似的问他获得什么大奖。
“……对不起,时简。”叶珈成道歉,为下雪照片的事。他已经从柏林飞了英国。朋友约他玩两天,所以,他没有等到柏林下雪。
时简眼眶微微泛红,“你什么时候回来啊?”她问叶珈成,躲在总经办的女卫生间。
她突然变得那么难过,叶珈成以为她是看不到下雪的照片。电话那边,他笑得特别无奈,又很愉快。他道歉、安慰,还想了一个折中的办法:“要不你请假飞过来,我再回去,我们一起看。”
叶珈成这样表现得没事儿的样子,时简忍不住,眼泪冒出来,声音变得稍微含糊不清:“可是……我没有签证。”她像个面对糟糕问题却没有办法的小孩。她明明知道结果,可是没有办法解决它。甚至现在,她想陪在他身边,都没有办法。
“哦。”叶珈成回她,“没事,那明年我们一起过来看。”
时简用手擦了擦眼泪。
她哭得莫名其妙,叶珈成声线温柔,开着玩笑地问她:“小狐狸,你哭得那么伤心,真不是被老板骂了,特意算我头上?”
“是啊。”她说,眼泪不小心又飞落下来,语气倒是轻松了不少,“……难道你不认吗?”
“认,当然认。”叶珈成笑了两下,“有那么漂亮的女孩为我流泪,是我的荣幸。”
挂了手机,时简来到外面的盥洗台。她刚哭过,眼睛红红的,赶紧抽了一张纸巾。旁边的水龙头突然多了一只男人的手,手腕戴着一只朗格男表。这手,这表……
时简转头,看向旁边的易霈:“……易总。”怕易霈看出端倪,快速低下头。
易霈移开视线,开口:“如果工作累了,可以请几天假。”
“噢……谢谢易总。”
“不用。”
大概感情真出了错,易霈这个星期没有约会赵雯雯。年会快到了,总经办私下讨论比较多的,就是易霈和赵雯雯交往情况。以往,张恺会爆料一些内幕给她们听。不知道为什么,最近张恺对赵雯雯三个字闭口不谈,犹如洪水猛兽。善于发现的Emliy小声问她:“时简,你偷偷告诉我……青林市有没有发生什么事啊?”
“……呃?”时简顺着Emliy的话想了想,大脑瞬间地冒出一个可怕的想法,然后她像是否定自己一样否定Emliy:“没有!”
没想到她反应那么大,又说起一件事,“赵雯雯好像去英国了,难怪最近易总和赵小姐没约会了。”
哦……时简想到了叶珈成,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
第二天,叶珈成就飞回来了。之前那通电话里,他对时简说是来英国玩,其实是他从柏林飞英国是聊明年项目。年底了,事情都多,还要居安思危。他本来不用那么赶,如果不用不去柏林,如果不用那么急着回来。飞机里,叶珈成靠着椅背,戴着眼罩闭眼休息。
耳边絮絮叨叨,他过道左边坐着两个女的,一直在讲,讲,将,讲个不停。她们聊名牌,聊美容,聊易霈……叶珈成忍不住,拨开眼罩,望向她们。
赵雯雯这次去英国是为了陪失恋的易碧雅。易碧雅,易家的小女儿。这两年易碧雅爱上了一个公费留学的穷小子,结果这个男人人穷志不穷,为了理想甩掉了易碧雅。赵雯雯听到这事立马乐了,想到易霈对她的态度也在变化,正好有个理由飞英国拖住这事。
对女人来说,治愈失恋最好的办法是什么,那就是找到一个更好的对象。赵雯雯觉得易碧雅这人挺装的,不代表她和她成为好闺蜜。赵雯雯让易碧雅看向右边。
对面的男人,戴着黑色眼罩。从上飞机到现在,他一共没醒来几分钟,要么睡,要么吃点东西。
即使这样,这个男人也是帅得令人心动,让女人身体里的荷尔蒙蹭蹭蹭地往上涨。高挺的鼻梁,微微抿着的嘴角;最好看的,还是他下颚线条,柔和又不失男人味。
赵雯雯身用眼神偷偷问易碧雅:“怎么样啊?”
果不其然,易碧雅眼睛也闪了两下。
就在这时,男人摘掉了眼罩,侧过头:“请问,看够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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