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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把李俊松的尸体转移到卫生间,然后割下了死者的头颅,放在冰箱冷藏室内保存。只要温度别太低,这个举措足以误导法医对死亡时间的判断。
随后庄小溪继续构思自己的惩罚计划,而她的惩罚对象中又多了一个女人。作为一名妻子,对这个女人的厌恶和憎恨是不需要理由的。庄小溪现在还不知道这个女人的名字,但这点小小的困难并不会给她的惩罚计划带来太大的障碍。
早晨八点半,庄小溪接到了学生打来的电话,学生汇报了实验室里的状况:培养箱未关,跑失了三只无毛鼠。庄小溪赶往实验室,余婧想当然地认为这一切都是她自己酿成的过失。于是庄小溪便把余婧发配到了人民医院病理科,为焚烧李俊松的尸体做好铺垫。
杀人很容易,麻烦的是如何处理尸体。
通过分尸抛弃的方法也可以对尸体进行处置,但这种处置方式会带来两个问题:第一是掩盖死亡时间的难度会大大增加(冰箱冷藏室可装不下一整具的尸体);第二是分尸这个行为会提示警方,凶杀案发生在一个令抛尸者非常被动的地点,所以才要用这种方式对尸体进行二次抛弃。考虑到这两个问题,还是要把尸体烧掉才好。
从过往学生的口中,庄小溪早就得知柯守勤会让实习生负责焚烧过期的病理标本,她对学生和苗师傅之间的小把戏也心知肚明。而这一点正是可被利用之处。
在接下来的几天里,庄小溪分割了李俊松的尸体,然后分批次带往人民医院病理科进行焚烧。她每天凌晨四点出发,到达病理科的时间大约在四点二十分,这时苗师傅早就完成了焚烧标本的任务,正在太平间的值班室里呼呼大睡。庄小溪从垃圾桶下方找到门卡,焚烧完携带的尸块之后再将门卡放回,整个过程只需耗费半个多小时,绝对不会被早起上班的余婧发现。
将李俊松的尸块(除了冰箱里的头颅)全部烧完之后,庄小溪将住所里里外外打扫了一遍,彻底清除了命案发生的痕迹。不过她并不知道许明普曾在门板上踹过一脚,所以她遗漏了印在门外的那个脚印。
十月二十四日白天,在实验室处置余婧的过程中,庄小溪听到几个男生在讨论即将于周末展开的那场球赛,于是她心中开始出现“赎金交易”计划的雏形。她不是球迷,但她有足够的耐心去研究一场球赛。她认真观看了以前的球赛录像,并且查阅了很多资料,在这个基础上,她的计划渐渐完备起来。
庄小溪从网上购买了三张球票,把其中一张连同彩票一起寄给了王景硕。把这个赌徒拖入迷局,既可以干扰警方的视线,本身也是惩罚大计划中不可或缺的一环。
另外两张球票,一张会随“绑匪”的包裹寄给自己,另一张则折叠起来藏在坤包里,到了球赛现场以夹带的手法假装从座位下取出。
十月二十八日,医用胶水形成的保护膜自动脱落,接口处的疤痕只有细细的一条缝。由于这几天频繁注射抗排斥的药物,无毛鼠的免疫系统遭受了严重破坏。它的身体状况持续恶化,生命已经进入了倒计时。不过庄小溪估计这个可怜的小东西应该能支撑到周末,她的既定计划无须更改。
十月二十九日,庄小溪制作了一个快递包裹,里面包了一本书。晚间时分她来到医学院收发室,借机将这个包裹混杂在方通快递堆内。只要没人冒领,这个包裹在快递堆内保留到明天毫无问题。
十月三十日,球赛当天,计划正式展开了。
庄小溪把人指鼠带到了人民医院。十点二十分,她在自己的办公室内对李俊松的拇指进行了二次切割。切割沿着接口处的疤痕进行,切口平整,看不出已经缝合过一次的痕迹。而断面处出现了组织收缩的活体反应,足以证明一周前的那场手术在技术上是多么的完美。
庄小溪把切下来的拇指存放在冰袋中,随后又制作了一个包裹,这个包裹在外观上和昨天放进医学院收发室的那个一模一样。
午后,庄小溪前往医学院参加学生的期中报告会,她把新做的包裹藏在了自己随身携带的坤包里。到达学院之后,庄小溪首先把包裹放在自己办公室的抽屉中,然后才来到报告会现场。她的挎包里这时放有两只一模一样的手机,一只是自己用的,另一只则安装着李俊松偷办的那张以158开头的手机卡。
158的那只手机设置了自动发送短信,十四点零七分,短信准时发来。庄小溪随即吩咐杨哲去收发室帮自己取回快递。杨哲取来的当然是昨天制作的那个包裹,庄小溪拿到包裹之后没有拆开,她起身去了办公室,表面看来是拿来了一把小刀,实际上却是把手里的包裹和办公室抽屉里的包裹调了包。十四点三十分左右,庄小溪在会议室里打开包裹,李俊松的拇指在众目睽睽之下出现了。
按照既定计划,庄小溪首先报了警,然后便外出筹备“绑匪”所要求的百万钻石。为了把这场戏做得更真实,她还特意向自己的老朋友柯守勤求助。两人凑齐了百万元的现金,购买了十五粒收藏级别的大钻石。随后他们回到了医学院会议室,和承办此案的刑警队长罗飞碰面。
随后在金山球场上演了“赎金交易”的好戏,大致过程正如罗飞日后分析的那样。庄小溪设计这场戏主要有两个目的:第一是让警方对“绑匪”的存在深信不疑;第二是要验一验罗飞的成色,因为在她的惩罚大计划中,警方力量会成为一个最重要的帮手。
好在开局很顺利,那个最重要的角色也到位了,而且表现得很好。这是一张大网,进来了就别再想跑。
(3)
十月三十日晚上,罗飞拿来姚帆的照片让庄小溪辨认,这正是后者期盼的效果——她终于知道了那个女人的名字。
庄小溪自己藏起了几件金首饰,并向警方报失,这几件首饰在日后将成为重要的道具。
十月三十一日早晨,庄小溪带着李俊松的拇指来到医院办公室,当着罗飞和尹剑的面,她与爱人残存的生命做了最后的深情告别。
在庄小溪的计划中,这天应该是“绑匪”杀害李俊松的日子,所以从十月三十一日开始,庄小溪每天都会查看冰箱中的那颗头颅。在低温的环境中,那颗头颅正在缓慢地腐败。
十一月一日下午,警方查到了王景硕的线索。庄小溪只是辨认了一下照片中的那个人像,除此之外并没有多说什么。说得太多难免会露出破绽,她希望罗飞自己去查出王景硕背后的那个支持者。大幕已经拉开,具体会产生怎样的效果,还得看对方的能力。
十一月二日凌晨,发现那颗头颅的腐败程度已经能符合设计好的死亡时间。于是头颅从冰箱里拿出来,乘着天没亮弃置于荷花池畔。为了能吸引到更多人的关注,特意把李俊松的手机和头颅放在一起,并设置好了定时闹铃。头颅在恰当的时间被发现了,并且在全市范围内引起了极大的轰动。当各大媒体纷纷发布协查通告的时候,警方的办案压力可想而知。庄小溪希望这种压力能够冲破唐兆阳带来的阻力——这就是她要把爱人头颅公布于众的真正目的。
十一月二日下午,庄小溪帮许明普促成了那个医疗资助项目。许明普感激涕零,视对方为再造之恩。在协议签署之前,庄小溪将其中三项最重要的条款一一点明,但许氏父子根本想不到这些条款背后的意义,他们异常痛快地在协议上签了字。
从十一月三日开始,对许明普的化学治疗正式拉开了帷幕。治疗的进程由庄小溪一手控制。
搞定许明普的事情之后,就该牵出复仇计划中最大最重的那条枝蔓了。这条枝蔓中的关键人物就是王献。如果说李俊松是一个已经死了的活人,那王献就是个仍然活着的死人。有的人活着,他已经死了;有的人死了,他还活着——曾经以为这样的话语只存在于诗歌中,现在却发现生活远比文学更有意思。
庄小溪开始对肾脏科病房内的那对兄妹展开跟踪,很快她就锁定了王献的暂住地——位于人民医院不远处的一片城中村。这种地方几乎没什么监控设施,这让她的后续行动变得异常简单。
十一月九日下午,趁着王献在病房里照顾妹妹的机会,庄小溪来到了王献的住所外。她把装有金首饰的信封从门板下方的缝隙里塞进了那间出租屋。其他的事情,只要留给罗飞解决就好。
罗飞也没有让庄小溪失望。半年前的那起非法换肾案被一举破获,从唐兆阳往下,涉案之人全都得到了惩罚。在案件最关键的角力时刻,李俊松头颅带来的舆论效果起到了重要的助推作用。
十一月二十日,在一次社交宴会中,庄小溪遇见了省卫视的导演谢庚栩。谢导是那档著名的婚恋交友栏目的负责人,他的儿子今年六月份参加高考,填报的志愿正是省城医学院。在谢公子入学的过程中,庄小溪曾帮了对方一个大忙。这次见面之后,谢导对庄小溪极为热情,首先是感谢对方的帮助,同时也希望对方在学校继续给予儿子特别的关照。
于是庄小溪趁势请求对方帮一个小忙,她把姚帆的手机号码给了谢导,说道:“这是我的一个晚辈,叫作姚帆,是个年轻的女孩,长得挺漂亮的,但目前的境遇很不好。我挺想帮帮她的。听说你们那个交友栏目挺火,能不能邀请她一下?她的条件不错,也放得开,只要给个机会,肯定能混出头。”
谢导满口答应:“这就是我说了算的事,一点问题都没有。明天我就让编辑给她打电话。”
庄小溪又道:“你们别说是我在帮她。因为这女孩对我有点误会,如果知道是我,可能会拒绝你们的。所以你们得想个办法替我隐瞒一下。”
“这个太简单了。”谢导哈哈一笑,“我们就说是星探提供的资料。星探嘛,消息灵通,无孔不入的。”
两周之后,庄小溪便在那档栏目中看到了姚帆的身影。不得不承认,那个女孩的条件确实出色,台风也压得住,一下子就成了全场瞩目的焦点。在谢庚栩的牵线下,很快又有经纪团队和姚帆取得联系,女孩得到了专业化的包装,她在娱乐圈的发展前景一片光明。
庄小溪眼看着姚帆一步步走红,她沉住气,告诉自己不要着急。
李俊松死后,庄小溪彻底整理了丈夫的遗物。她在丈夫的钱包里发现了一张相机储存卡。把卡连到电脑上一看,里面竟然全都是姚帆的性爱照片,场景淫秽放荡,不堪入目。庄小溪知道这些照片足以令一个女孩身败名裂了,但她并没有急着出手,因为当时的姚帆还只是一个普通路人。
一个默默无闻的女孩,这样的照片被公布出来也不会流传太广。而且和网上那么多的色情图片相比,这些照片就不算什么了,大部分人看过也就看过了吧,谁又会往心里去呢?所以要让这些照片产生足够的效果,必须先让姚帆进入公众的视线。
现在姚帆已经有了一定的名气,但她还在继续折腾,她还要出唱片、拍电影。那就让她折腾吧。庄小溪耐心地等待着对方,等待她走上人生的最高点,等待她受到最多人的瞩目。只有到了那个时候,庄小溪才会把照片复制成若干个,丢弃在最热闹的公众场所,或者匿名寄给一两个娱记也好。总之她要让全世界都知道姚帆是个怎样的女孩,这就是对方应得的惩罚。
十二月中旬,庄小溪开始着手清理惩罚计划中的最后一条枝蔓——王景硕和于翔。王景硕是个负债累累的赌鬼,于翔正是他的债主。庄小溪很清楚这种赌鬼和债主之间的生态关系。如果欠债人真的一无所有,债主拿他也就没什么办法。但如果欠债人有钱不还,那债主一定会使出各种手段来逼债。所以庄小溪要做的,就是让这个一无所有的欠债人看起来有钱,债务双方的矛盾会因此而变得不可调和,鱼死网破便是最终的结局。
十二月二十日,庄小溪来到了徐小缘的家中,随身携带着十万元的现金。她告诉对方,自己是李俊松的妻子,因为李俊松造成了王钰的死亡,所以想给予徐家母女一定的补偿。补偿以赠予的形式进行。徐小缘在庄小溪事先准备好的协议上签了字,然后收下十万元的现金并打了收条。那份协议上有一个最关键的保密条款:“受赠方不得向第三者透露此赠予事项,否则此赠予协议即告无效,受赠方必须向赠予方退还全部现金。”
庄小溪又给于翔寄了一封匿名信,告知了王景硕涉绑架案的内情以及徐小缘母女的经济变化。于翔之前就曾从罗飞口中了解过此案,因此他对匿名信中的内容深信不疑。于翔开始满世界寻找王景硕,最终在十二月三十一日将其截获。随后双方发生了激烈冲突,而这一切全都符合庄小溪的预想。
对于首恶许明普来说,他所面临的惩罚则最为残酷。
化疗能维持许明普的生命,但同时也对他的身体造成了巨大的伤害。而晚期癌症带来的疼痛更是令人无法忍受。许强不愿购买镇痛的自费药品,许明普便只能在痛苦中干熬。
每天下班之前,庄小溪都会来到重症监护室,她会坐在许明普的病床前,静静地看着对方。她看着那张因疼痛而扭曲的脸庞,看着那双因绝望而无光的眼睛,她在一种特殊的平静中享受着复仇的快感。
有一次,许明普用尽全身的力气挤出一句话来,他说的是:“求求你……让我死吧……”
庄小溪默默地摇了摇头。他们是签过协议的,治疗必须进行下去。
无论用什么方式都别想逃脱惩罚。哪怕是死亡也不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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