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胭脂腹痛坠胀,疼痛感越来越烈,却清醒地知道不能就这么生在大路上,只能尽力咬牙忍住。
宫女抓住胭脂的手,又是安慰又是问询:“娘娘,奴婢知道您辛苦,您要坚持住!”
天下间,什么事都能忍,可这生孩子怎么忍得了?胭脂一脸苦色,握紧两宫女的手,感觉孩子正在腹中朝下不停蠕动,有什么液体仿佛要从自己身体里冲出去,下体疼痛不已,额头上渐渐浸出汗水,极度压抑的低呜声令听者不忍相闻。
马车外边,临昭四下派人打探看有否所谓僻静处可以借以安顿。这个时候,哪怕是一所茅屋对他与胭脂来说都是莫大的救赎,可事情就是这么巧,这番打探不仅没打探回什么好消息,倒是打探回一个天大的坏消息——褚嫣率着追兵追过来了!
雪上加霜!临昭听闻报告后,脸登时垮下去,指挥御医上了胭脂的马车,而后不得不下令道:“全速前进!不得有误。”他需要为胭脂分娩争取时间,又绝不能停止不前,一旦褚嫣追上来,别说胭脂没办法分娩,连命都会丢掉。
胭脂听得临昭这声喊,感觉马车疯也似地开始狂奔!身体传来的痛楚伴随阵阵剧烈的振动,令她更加无助,而时刻受疼痛提醒的思维依然清晰无比。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她得知道,便叫起来:“发生了什么事?临昭——”
“娘娘,您别管那么多,现在情况紧急,您可能……”御医一个头两个大,除了竭力安抚,还得小心自己的身体因为车身摇晃撞上胭脂。眼下这种情况,大概只能在车上接生,他活了这么大半辈子,身为皇家第一御医,还从没有过这种经验。更糟糕的是,产婆人选也没有,一切待产条件都没有,只能他这个御医硬着头皮,指挥宫女接生!“娘娘,眼下……只能由臣和宫女们为您接生……这原本是违制的,可情况您知道……”
“临昭——”胭脂痛苦得脸都皱成一团,声音因为身体的痛楚变得尖厉不少:“发生了什么事?”
临昭越过杀手护卫,冲到马车跟前,掀了车侧的窗帘,万分紧张地道:“娘娘,褚嫣率军追来,距离很近!为了您的安全,臣不得不下令前进!娘娘,您忍着点儿……臣一找到合适的地方,就停下!”
“我知道……无论如何,我也得将孩子生下来……”胭脂手指甲狠狠抓住两个宫女的手掌心,早见了血。两个宫女体谅于她,一声不吭,只紧急兮兮地道:“娘娘,您难受就叫出来!”
胭脂自然知道,这会儿每个人都忍受到了极点,按御医吩咐大口喘气,告慰她们:“我知道……”额头上的汗已渐渐凝得如黄豆一般,不停滑落,将绣枕都浸湿了。这是她与桓的孩子!她不能认输,就是死,也得将孩子生下来!
马车约摸前行了小半炷香时间,车外有人喊:“团主,前边小山包上有座废弃的宅子!”
车内,胭脂身下液体慢慢渗了出去。她艰难地挤出声音:“羊水破了!”在过去一两个月,因为时时备战,为了避免出现战时分娩的突发情况,胭脂预先向御医及产婆请教过许多分娩方面的注意事项,对分娩过程还算比较清楚。所以,就算周围人都慌张失措,她也知道该怎么做!
“快停车!将娘娘送上去!”临昭的声音像炸雷一样平地而起。
马车猝不及防地停下,胭脂的头重重磕在车上,险些晕过去!
车外伸进来数双手,“小心!”
急得满头大汗的宫女、御医赶紧出手协助,与车外的杀手们同时出力,用宽大的锦被将疼痛得无法言语的胭脂整个兜送下车,一刻也不耽搁,飞也似地朝小山包上的废宅跑。
临昭检查车内物品,看见滚落一边的两把神剑,不由分说地抓起来,将车上几CHUANG铺底的被子一卷,追逐胭脂而去,边跑边喊,“马车继续前行!其他人跟我来!”
车夫将话听得明白,飞鞭急驰。百余名士兵以及几十名刺杀团杀手跟在临昭身后,跃向山坡,准备阻击。
走不远,临昭指挥属下将手上两把神剑及被卷送上山包,自己掉回头牵起追风、逐月,往山上爬。再过一会儿,褚嫣追上来必定会恶战一场。人数、实力大大悬殊,战败不可避免。他只能率兵尽可能拖延时间,一旦胭脂顺利诞下龙脉,他就必须迅速掩护她与小殿下逃离包围圈,所以这两匹马万万丢不得。
这座废宅简陋得很,一看就是久无人住的样子,除了墙壁还算完好、能挡挡风外,屋顶几乎空无一物,仰头便是湛蓝的天。宅子内的家具早就吹枯拉朽,无法使用。
宫女与杀手们将胭脂抬入内里,顾不上许多,就地将屋子那几扇还可凑合的门板卸了下来,一起安放在地上,铺上被褥,将已痛不欲生的胭脂平放在上边。
“娘娘,臣这就准备为您接生,您别担心……会好的……”御医满脑门儿都是汗水,因为紧张,说话说得语无伦次。宫女更是惊心,忙着整理衣物被褥的手都在抖。
临昭将马拴在宅子后边,立即动用用布条结成一条绳,再往内室门框上一拉,取下身上的披风往上一搭,形成简易的布帘,将内室与外间杀手门隔开成两个相对独立的空间,然后凑到布帘前,道:“娘娘,您别担心。臣永远守护您!圣上会保佑您和小殿下平安!”
说罢,他转头对几个杀手道:“你们留下,听御医差谴。”而后冲出屋子。他必须占着小山坡的地势,将杀手与士兵们布防一下,准备迎接褚嫣到来。
躺在内室的胭脂听得清楚,知道时间无多,又急又痛,张口呻吟:“水……热水……”
“是……是……”手忙脚乱的御医放下药箱,接连颤声道,掀动布帘对几个彪壮的杀手道:“快去厨房准备烧水……热水……”
“大人,这里没井!”几个杀手也是急得脑袋一团糟,连声道。
一个宫女掀开半个帘子,急得大声吼叫:“笨死了!快去山坡上收集干净的雪!”
“是!”宫女刚说完,杀手们一溜烟外出采雪。
这会儿,里里外外全乱了套。谁也顾不得身份尊卑,只要是为胭脂好就是对的。
毕竟男女有别,御医交代好两个宫女后,转脸避开,不断为胭脂鼓劲:“娘娘,深呼吸……用力……”
“啊——”胭脂浑身上下不断使劲儿,痛不欲生,汗水涔涔,发丝紧贴在额上,脸儿憋得通红,叫嚷声惨不堪言,折磨着三人的耳膜。她张着双眼,盯着头顶上澄澈的天空,紧张彷徨,而又无力掌控局面,脑袋里什么也不敢想!
“娘娘加油!加油!”宫女也满脸是汗,用被胭脂掐得血红的双手不断做着往下理气的动作,引导胭脂往一处使劲儿,时刻准备迎接孩子的降临。
“呀——”声声惨叫刺痛每个人的心房!胭脂用尽全身力气,感觉肚腹中的动静越来越大,小家伙蠕动得很厉害,撑着她的身体发痛发酸……不行,她要生孩子,生她与桓共同的孩子……
反反复复,永世都不可能忘记的阵痛一波一波地侵占她的身体。声声催人落泪的叫喊声在废宅里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破得无法档风的厨房里,几个从没伺候产妇生产的杀手们一边听着胭脂撕心裂肺般的叫喊,一边不断往灶膛里添加柴伙,结实黝黑的脸因为生火吹气沾了一脸煤黑的柴灰,令人捧腹不已。不过,这等关键时候,谁也没闲功夫谈笑风生,倒是被折腾得够呛,神情紧张得好像是他们自己要生孩子似的。
山包下边,临昭领着百余名士兵以及几十名刺杀团杀手严阵以待,组建了弓箭手、冲锋队,专迎褚嫣。他不知道褚嫣有多少兵力,只知道需要拖延时间。在场的每个士兵与杀手都怒视前方,他们很清楚临昭的命令,即使战死也要确保胭脂顺利诞下龙脉。这等神圣的职责使他们每一个人都抱有必死之心,像临昭一样燃烧着强烈的荣誉感以及求生欲望。
终于,一整片灰绿色的云雾飘了过来。云雾最前端的褚嫣,一袭红衣似血染就,灿烂夺目。整个情形就像一池碧水边缘立着一支耀眼的妖莲,不容任何人忽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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