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都想嫁给你

第19章 其实我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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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暗恋从来都是有去无回的单程票。你们总是很热闹,我却总是很孤单。换种说法?”
    “你总会输给一个人。”
    “你在南方的艳阳里,大雪纷飞。我在北方的寒夜里,四季如春。换种说法?”
    “人傻不能复生,情深不可将就。”
    “我知道我是你的最爱,我却没有勇气陪你度过余生。可是,即便你已经不再爱我,即便你已经嫁为人妻,即便你已经消失人海,你却会一直在我心里。换种说法?”
    “其实我爱你。”
    八月骄阳似火,三米的热气羊肉馆开张。
    如玉、阿捷和我一同去捧场,大吃一顿后,晚上照例麻将。
    自从三米全身心扑在她的农场,我们四个人聚在一起的时间就渐少。
    只是,当天气氛不算太high,大家好像都各怀心事。
    如玉显得尤其沉静,一直板着张脸,跟平时的嬉笑作风格格不入。他一贯是妙语如珠、舌灿莲花的角色。
    三米做了老板之后,脾气反而更冲,她眉毛一挑,终于耐不住问:“周末小艾结婚你到底去不去?”
    如玉恍若未闻,面无表情地捏着手里的牌不住摩挲,嘴里骂骂咧咧的,犹豫半会儿还是打了出来。
    阿捷轻笑一声,笃悠悠地把牌推下来,“不好意思,全风向,没几张了。”
    在如玉的唉声叹气中,阿捷将两张“毛主席”塞入抽屉,长吁一口气,“如玉少爷今天这是送钱的节奏。”
    我细细一想,打了才一个小时,如玉这都已经第五把点炮了。
    没想到,如玉紧绷的脸却绽放开来,露出一个戏谑的微笑,喃喃自语:“他娘的,到底是聊心事还是打麻将?这合计着坑我呢,一搭一档的。”
    这家伙,总是这么难搞。
    
    每一个朋友圈子里,都有一个灵魂人物。他一定比别人稍微聪明点,一定更诙谐幽默,家里也一定更有钱。在我的圈子里,这个人是如玉。如玉和我的友情,比之我和阿捷的还要长久一些。我和他自幼儿园就已经是兄弟,是真正穿着开裆裤一起长大的。他性格开朗,仗义豪爽,霸气侧漏,并且,时常徘徊在牛逼和逗逼之间。
    而小艾,其实也是我们的老友。
    小艾在初一下半学期转学过来,她性格内向,做自我介绍的时候脸就涨得通红,她说她的理想是成为一名教师。
    班主任安排小艾和三米做同桌。三米是大姐头的性格,她了解小艾是单亲家庭,妈妈早逝,所以格外照顾她。
    那时候,阿捷、三米还有我,周六下午固定到如玉家打八十分。后来,红五星开始流行,于是,三米拖着腼腆的小艾加入了我们的队伍。
    三米向来都是暴烈脾气,如今有个温婉内秀的姑娘能够调和下,大家都很欢迎。
    一毛底,五毛顶。一下午如果运气好,能赢个三五块。然并卵,这三五块一般都被如玉赚去了。
    这家伙脑子特别活,不管什么都玩得最好。
    小艾体质羸弱,800米一直都跑不下来。
    期末测验,小艾和几个女生远远落在后面,离终点遥遥无期。
    刚跑完1000米的如玉,毅然带着她们一起跑,边跑边唱:“古有花木兰,替父去从军。今有娘子军,扛枪为人民。”
    当时学校还是煤渣跑道,条件差得很。接近终点的时候,自high的如玉大吼一声准备冲刺,没料到脚一软,摔了个狗啃泥,嘴边沾满了煤屑。
    跟着他跑的女生们笑得捧腹,体育老师也忍俊不禁地说:“今天我们的体育委员表现得很好,是大家学习的楷模。”
    阿捷望着此情此景,叹息道:“感动天,感动地,感动你我她。学习的楷模就不必了。”
    那个时刻,小艾嘴角含笑,她凝望着如玉的眼睛里,隐隐含着亮光。
    初三下半学期,小艾上课传纸条给如玉,被班主任当场抓包,纸条没收。纸条的内容,无非是商量周末去哪里玩。
    奈何,班主任小题大做,将这事定性为早恋。当时面临中考,局势紧张。按照规矩,一旦被发现早恋,都是要传召父母的。因为小艾是尖子生,出于保护,事态没有扩大。但是放学后,两个人还是被教育了很久。
    我们心急火燎地等在校门口,天蒙蒙黑他们俩才出来。
    小艾愁眉苦脸,而如玉一脸轻松。他朝我们摊了摊手,然后捏了下小艾的脸,“干吗这么不开心的?又没啥大事。”
    小艾依旧不说话,继续垂头丧气。
    三米凑过来很认真地问:“你们俩,说真的,到底有没有奸情?”
    如玉撇了撇嘴,煞有介事地对小艾说:“小麻烦,那咱俩以后还是低调点吧。”然后,他搭上阿捷和我的肩膀,笑嘻嘻地说,“走,吃烤串去。”
    当时我莫名回头,小艾眼里有复杂的神色,然而她和我眼神甫一接触,就立刻隐了起来。
    中考考完的那一天,每个人都疯了。被撕烂的课本在校园里随处可见。
    我们几个人骑行好几公里去镇上的餐馆,一路上大声唱着林志炫的《单身情歌》,恣意挥洒自己的青春。
    小艾坐在如玉身后,晚风吹拂着她的长发飘散在空中,那场景美得像一幅油画。后来她也情绪高亢,干脆站立起来,双手撑在如玉的肩膀上,放声呐喊。
    夕阳的余晖里,我们的影子被拉得斜长,就好像,突然都长大成人。
    是啊,终于毕业了。
    然而紧接着,我们也面对了人生中的第一次分离。
    接到通知书,如玉没考上高中,去了一所中专。
    那些个夏日里,我们依旧在打红五星。只是,有人沉默,有人掉泪,但有个傻逼还在拼命地开玩笑。
    
    进入高中,喜欢舞文弄墨的小艾加入了文学社。
    文学社社长对她紧追不舍,小艾拒绝了很多次,后来甚至退出了社团。没想到,这家伙还是死缠烂打,情书一封接一封,也不知道从哪儿搞来这么多肉麻辞藻。
    外面流言四起,说小艾是那家伙的女朋友。
    小艾终于忍不住向我们诉苦,连这么好脾气的人都不堪其烦。
    阿捷拍板说:“小家伙是外面考进来的,可能不知道我们的关系。我去教训教训他。”
    只是,还没等说教派出马,行动派已经就位。
    周五放学,如玉带着几个中专的兄弟候在校门外,把文学社社长拎到弄堂里一顿痛打。
    晚上一起吃饭,如玉轻松地说:“打完之后,那傻叉还说,你们打也打了,眼镜能不能帮我找一找?我操,我来揍他的,又不是帮他劈情操的,还他妈的找眼镜,真是只戆度,不打白不打。”
    小艾支支吾吾地说:“不管怎么说,打人总是不对的吧。”
    如玉嘴巴一歪,没好气地说:“你从了他呀,那就对了。”
    小艾脸一红,手指局促地缠绕在一起,低声道:“那还是不要了。”
    
    升大学,才是真正意义上的分离。只是,真正的好朋友却总还是混迹在一起。
    那个长长的暑假过得无比开心。
    小艾如愿考进华师大,她一直想做一名老师,像她妈妈一样。
    如玉中专毕业就开始工作,那个夏天,他一直忙着给我们埋单。
    他豪爽地说:“现在花我的,以后就花你们的呗。现在一个个的都越长越有钱了,我这辈子就靠你们了。”
    鉴于如玉一如既往的土豪行径,在他的二十岁生日,我们合计给他搞了个惊喜,订了个KTV包房,买了个超贵的大蛋糕。
    这是我们里面的第一个二十岁生日,自然得搞得隆重点。
    如玉喜不自胜地说:“他妈的,最讨厌被感动了。你们这帮贱人,哈哈哈。”他激动地和我们一一拥抱。
    后来,如玉喝高了,叫嚷着要拆礼物。
    小艾红着脸说:“哎,回去拆吧。留点神秘感多好。”
    如玉不干,像个孩子一样,硬要当场就拆。他倔起来,几头牛都拉不住。
    我的礼物是一双Tmac1的篮球鞋。
    三米的礼物是Kenzo的香水和手帕。
    阿捷的礼物比较别致,是一块G-shock和一大盒避孕套。
    而小艾的礼物,是一只LV的格纹皮夹。
    她的这份礼物,比我们的加起来还要贵得多。想必,小艾头一年的国家奖学金基本贴进去了。
    当时如玉有些发愣,缓缓掏出口袋里的A货LV皮夹,忽然一把搂住小艾,二话不说就在她额头上重重吻了一下。
    阿捷调侃道:“我靠,你这是看不上我们送的?”
    如玉松开两颊绯红的小艾,略显尴尬地说:“啥呀,都好都好。你的最实用。”
    阿捷得意地笑道:“那必须的,各种味道,应有尽有。”
    三米嗜酒如命,早就趴倒。阿捷也已经烂醉如泥。迷迷糊糊中,我隐约看到如玉抱着垃圾桶在吐,而小艾手里拿着瓶矿泉水,轻轻拍打他的背。
    就像每一次一样,我们都毫无节制,照例喝得七荤八素,而小艾照例看顾我们。
    回去的路上,我和如玉互相搀扶,他醉眼惺忪。
    我试探着说:“我感觉小艾好像喜欢你。”
    如玉说:“你感觉个屁。”
    我继续说:“我真有这种感觉。”
    如玉忽然站定,很严肃地说:“别胡闹,大家是好朋友。”
    我说:“你是不是害怕万一不合适了,朋友都没得做?”
    他忽然眉头紧皱,“你在说些什么乱七八糟的,瞎操个什么心?”
    
    2007年,我们毕业。小艾如愿以偿,进了我们当年的学校做了一名语文老师。然而她的编制问题,一直没办法解决,这让小艾很是犯愁。
    如玉托他老爸跟教育局打招呼,据说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总算是搞定了。他叮嘱我们,千万别把这事告诉小艾。
    那会儿,如玉进一步确立了核心地位。尽管我们都毕业了,但是他还是坚持埋单。
    他在公司里混得风生水起,虽然学历不高,但是为人处世很到位,颇受领导重用。他还用积蓄和几个中专同学一起投资了家便利店,生意相当不错。
    如玉是我们里面第一个买车的,而小艾,是第一个坐上如玉副驾驶位置的姑娘。
    2010年年底,小艾的爸爸罹患癌症,几次治疗下来,家里的存款已经用得七七八八。然而,接下来却还要面临更高昂的费用。
    小艾成天以泪洗面,她不知道应该怎么办。救,她无力承担;不救,她更无力承担。
    她说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命这么苦。
    我们都尽自己所能,各自打了5万元到小艾的卡里。
    小艾找到我们,她说这钱不能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还上。
    三米说:“没关系,先应应急。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小艾说:“那你说一人5万,为什么我卡里突然多了40万?”
    我心里一颤,望向如玉。他若无其事地抽着烟,一边摆玩着手里的皮夹。
    后来我知道,如玉拿出了25万,他把便利店的股份给退了,把车也卖了。
    只是没过几天,小艾的爸爸就走了。我们凑的钱,终究也没派上用场。
    
    这么多年,小艾一直是单身。
    如玉却游戏人间,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他对感情的事似乎总是不太认真。
    2012年,如玉终于正儿八经地谈了恋爱,头一回将女朋友带出来,介绍给我们认识。这姑娘长得漂亮,也很是乖巧,与我们相处得挺融洽。
    那一次聚会是如玉生日,大家玩得很开心。然而,小艾却很早就走了,她说身体不好回去休息。
    我说我去送送小艾,于是追出去。她好像没有身体不好的样子,但情绪却不太稳定。她说想和我说说话,我就去便利店买了一打啤酒。
    坐在公园的长椅上,她的神色黯淡,咬着嘴唇说:“阿光,你知道吧?”
    我打开一罐啤酒递给她,淡淡地问:“你真的爱他?”
    小艾重重地点头,然后将啤酒一饮而尽,声音嘶哑地说:“我爱他,我怎么不爱他,我爱他爱了十几年。”
    我知道,这么些年,她一直尝试着用细微的爱,去融化一颗铁石心肠。
    “从我走进这个班级那时,我一眼就看到他。”
    “从那一天他陪着我跑步开始,我对他的爱就再也没有停止过。”
    “我一直以为自己能和他在一起,我赌上了我全部的青春,结果我还是一败涂地。可是,他为什么又要对我这么好?”
    她的样子像是痴狂,汗水浸湿了刘海。我从来没看到过她这副失态模样。
    我长叹一声说:“也许,得到了再失去会更痛苦吧。”
    她猛然抬起头,眼神迷茫,“我一直以为他对女人就是这么冷淡随意。直到今天看到他对那个女人那么无微不至。原来,他对我的好,和我对他的好,根本是不一样的。”
    那天,小艾对我说了好多好多的话。我陪着她到凌晨,直到晨曦照映在我们身上。
    后来,小艾终于微笑,“我爱他十多年,心里却一直仿佛有大石压着。现在我想得透彻,就此海阔天空。好轻松,我终于可以再爱人,也可以被爱了。我真的应该对我自己好一点。”
    我不置可否,说要送她回家。
    她说不必了,她没事。
    我看着她依旧瘦弱的身躯消失在朝阳的光影里,心里却有说不出来的酸楚。
    后来,小艾渐渐远离了我们的圈子。
    我知道,她在重新开始。
    
    婚礼仪式结束,小艾到我们这里敬酒。
    我们又说起初中那些年的旧事,纷纷开怀大笑。新郎也跟着笑,却不知道他在笑什么。
    是啊,当初真的做了那么多滑稽又无稽的事。可是,笑着笑着,我怎么忽然又觉得有些心疼。
    身边的如玉笑容也有点僵硬,他从开始就一直沉默不语,酒倒是喝得非常爽气。
    我叹息,是啊,那些年歌舞升平,他们成为最亲密的人。这些年缘分交错,他们逐渐走成了陌生人。
    最终,谁也没有成为谁的谁。
    回忆有那么多精彩时刻,未来却反而变得扑朔迷离。
    只不过新郎有点郁闷,因为我们这一桌喝掉了三瓶茅台。
    酒足饭饱离开酒店。
    我和如玉站在马路边叫车,然而过了10分钟都没一辆空车。如玉索性点起一根烟,蹲在马路边。忽而他冷哼一声,“居然就这么结婚了,这新郎事先也没经过我们批准。”
    我说:“结都结了,现在你还管得着吗?”
    他掐灭烟头,“是啊,好像管得太多了。也不过是朋友。”
    我说:“不是你说的么,做朋友不是很好吗?可以是一辈子。”
    他朝我咧开嘴笑了笑,“唔,是吧,挺好的。”
    那一夜,如玉在外面喝得烂醉,我送他去医院挂水。一路上,他嘴里一直在嘟囔着什么。
    后来我才听清楚,他叫我别忘了他的皮夹。可是,他分明紧紧攥在自己手里。
    这个傻逼。
    兜兜转转这么多年,如玉和小艾终究没有在一起。
    小艾说:“我总是想再等一年,再等一年也许他突然就能察觉到了。后来,我甚至不会有情绪表露出来,无声无息地爱着,无声无息地痛着。真的像一个傻子。”
    而这么些年,如玉始终没有说什么。只是,最近他一直在反复哼唱着:“你在南方的艳阳里,大雪纷飞。我在北方的寒夜里,四季如春。”
    没有音乐细胞的人,唱得倒还挺有样子。
    真的是人傻不能复生,情深不可将就。
    #有些话不说出来,是不是真的就没人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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