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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门“砰”一声被人踹开了,周衍照几步走过来,把她拎起来,用力拍着她的脸:“周小萌!”
“哥哥,你回来了……”周小萌觉得自己舌头都大了,说话不利索,像喝醉酒,可是喝醉酒也没这么舒服。周衍照盯着她,目光锐利好似刀锋,突然就一松手,周小萌跌回床上,嘻嘻哈哈地笑着,像一条鱼翻滚在水里,说不出地舒适自在。周衍照进洗手间看了两眼,就立刻出来,把她拎进浴室:“吐出来!”
“请你拿了我的给我送回来……吃了我的给我吐出来……”周小萌一边笑一边唱,唱得荒腔走板,“闪闪红星里面的记载……变成此时对白……”
周衍照把她扔进浴缸里,自己拿着花洒,开了冷水,对着她的头就是一顿猛冲。冰冷的水注打在脸上,生疼生疼,周小萌尖叫一声扑过去,狠狠就给了周衍照一耳光。周衍照大怒,可是却没有打回去,周小萌还想打他第二下,却被他避过去了,抓着她的胳膊把她往水里按:“你清醒一点!”
周小萌打不到他的脸,就抓着他的手,对着他的虎口狠狠咬下去,血的腥气充盈在齿间,顺着她的嘴角渗出来,周衍照痛得皱起眉来,只得捏住她的鼻子。周小萌窒息,只好松口,她好似一只兽,这时候倒机灵了,抓着扶手从浴缸里跳出来,就往外头跑。周衍照抓住她的腰,她拼命挣扎:“你放手!你放开!”回过身来,乱踢乱打,周衍照把她重新按进浴缸里,她呛了好几口水,周衍照厉声质问:“你吃了多少?吐出来!”
“我不吐……”周小萌晃着脑袋,好似很开心的样子,“堂堂周十少,养我总养得起吧?不就是磕了你几颗药,你心疼什么呀?我还你!我肉偿不行吗?”
“周小萌,你别疯了!”
周小萌本来是在笑,笑着笑着,眼泪就流下来了:“周衍照,你竟然这样对我?”
周衍照愣了一下,周小萌已经扑倒在浴缸里,放声大哭。她这么一哭,周衍照倒冷静下来了,看了看湿淋淋的地板,四处寻了半天没找到什么合用的东西,突然看到洗脸台上的牙刷,于是抽出来,蹲下去捏住周小萌的下巴:“张嘴!”
他捏得正好在骨骸关节上,逼得她不得不张开嘴,牙刷一直捅到嗓子眼,周小萌顿时干呕起来。周衍照把她从浴缸里揪出来,推到马桶边,说:“吐出来!不然我就把你的头塞进去!”
抽水马桶洗刷得很干净,但周小萌反胃得厉害,终于搜肠刮肚全部吐出来了。周衍照看着她跪伏在那里吐了又吐,冷冷地说:“上次我怎么跟你说的?没有下次了!你不拿我的话当回事是吗?还是觉得我是吓唬你玩?”
周小萌吐得乏力,挣扎地爬起来,打开水龙头,拼命地往自己脸上浇水。她本来从头到脚都湿了,这下更像是从水里捞出来,又像是从河里爬出来的水鬼。她抬起脸来看着镜子中的自己,有些虚弱地笑笑:“周衍照,你结婚去吧,我不要你的钱了。”
“你以为你是谁?”周衍照的笑容一如既往的刻薄,“跟我多睡了几天,还把你睡出毛病了不是?”
“哥哥,如果有亏欠,我欠你的,已经还清了。”
“你敢说还清两个字?”
“我妈比你爸还惨!”
“那是你妈应得的。”
“那我欠你什么?我欠你什么?”
“你欠我的,多着呢!谁把你从小养到大?谁把你当成亲生女儿一样,是我爸爸!要不是他天天最高兴看到你,你以为你能站在这里跟我说话?周小萌,我知道你在发什么疯,我找什么样的女人不行,非得找你?我告诉你,你就是个玩物,玩物你懂吗?我拿钱买,你收钱卖,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发疯?你有什么资格跟我闹?我告诉你,以后你不准再私下里见孙凌希,要是我的话你再记不住,我就打断你的腿,叫你一辈子哪儿也去不了,乖乖呆在家里陪爸爸!”
周小萌号啕了一声,是完全从嗓子眼里发出的那种声音,人在绝望的时候最悲恸的声音:“你还给我!你还给我!”
周衍照甩开她的手,拎着花洒胡乱朝她脸上一阵乱冲:“没醒就醒过来再跟我说话!”
周小萌哭得蜷缩下去,一边啜泣一边仍旧在挣扎:“你还给我……”
周衍照手背上被她咬透了,伤口被冷水激得生疼生疼。他心中生气,扔下花洒反锁上门,下楼去寻医药箱,正好小光静静地站在楼底下,看着他下楼,也不问,就把手里的医药箱递过去。周衍照正好一腔怒火无处发作,接过去就把医药箱摔在桌子上,把瓶瓶罐罐都翻出来。小光仍旧没吭声,找出纱布倒了药粉,按在他手背的伤口上。大约是伤口被药粉刺激得很疼,周衍照忍不住皱了皱眉头,说:“你小点劲儿,我又没断手断脚的!”
“我看十哥离断手断脚不远了。”
周衍照听了他这句话,不知为何竟然没有生气,只是冷冷地看着他。
“当初我怎么劝十哥来着?十哥心软听不进去。”
“我跟她从小一起长大……”
“十哥要记着那点兄妹情分,当初就应该当机立断,杀了算了,一了百了,每年去扫墓的时候,多买束花就是了。要不,打发得远远的,她不是要去加拿大吗,何苦再把她诓回来?让她活得生不如死,是十哥惦着兄妹情分吗?”
“你们今天都是反了?”
“不敢。”小光仍旧是那副冷冰冰的腔调,“起码,我不敢往十哥身上招呼。再野的性子,要不是十哥默许,她还能抓出伤来?十哥心软我知道,可是内疚这种东西,不该是十哥有的。十哥当初怎么教我们的?做我们这行,就怕有良心。既然连良心都不该有,何况内疚?十哥这么纵容她,总有一天会出事。”
周衍照目光锐利,就像是锋利的刀,可是小光不紧不慢地说完,手里也没耽搁,已经替他包扎完毕。周衍照收敛起怒容,突然笑了笑:“你说的是,今天我是太纵容了,想着她心里不痛快,哭会儿就好了。”
“这种事,女人没有不伤心的。”小光不动声色,语气平静得很,“再说十哥开头的规矩就立错了,自从有她,就再也没有过别人,她还当十哥真拿她当回事了。孙小姐突然插进来,她当然觉得难受。”
“我那不是懒吗?女人这么麻烦的东西,叫我同时应付两个……再说外头的床,我睡不惯。”
“所以我说十哥开头的规矩就立错了,既然她是个玩物,十哥爱怎么着,就应该怎么着。睡不惯外头的床,带回家来不就行了。”
周衍照被他一句话接一句话,渐渐逼到无话可说,最后沉默半晌,说:“是,你说对了,我内疚。”
“她不是拿钱了吗?十哥也给的不少了。外头的女人,哪有这么贵?”
周衍照显得十分疲倦:“你不用说了,我都知道。”
“十哥不糊涂就好。”小光的语气听不出任何欣慰,反倒像是在嘲讽。周衍照忍住一口气,说:“我不上楼去了,你找个人上去看看,她要是哭够了,就把她从我房里弄出去。”
“是。”小光答应了,却没有挪步,“还有件事,十哥曾经答应过我……”
“什么?”
“您要是一意装糊涂,我也就装糊涂,只是下回十哥要是再遣我办什么事,我就不动了。”
周衍照沉默不语。小光说:“十哥心里都有数,还剩下多少,都交给我。这种东西,老爷子交代过多少次了,绝不能碰。”
周衍照终于开口,语气冰冷似渗着寒意:“你倒会拿老头子来压我,你以为当年老头子还用少了?”
“所以一错岂可再错?十哥当初怎么跟我说的?说绝不会落到老爷子那种地步。”
“没了。”周衍照赌气,“她全吃了。”
小光瞳孔微微一缩,说:“剩多少?会弄出人命的。”
“七八颗吧,我逼着她吐出来了。你上去看看,要是不行就送到侯医生那里去。”
小光略一思量,抓起周衍照搁在桌上的钥匙,快步上楼去。这里他比自己的家还熟,打开周衍照的卧室门,只听浴室里水声哗哗,倒听不到哭声。他用钥匙打开洗手间的门,一推开,突然劲风袭来,他身手极好,一个过肩摔就将人摔倒在地上。好在他手上留了后劲,没有使出全力,但周小萌被一掼摔在地上,后脑勺重重地磕上地面,顿时差点昏过去。小光看她脸色惨白,脸上全是水,身上衣服也全部都湿了,蜷伏在地上,连呼吸都显得十分微弱。他伸出手,试了试她颈边的脉搏,觉得没有太大的问题,想必是周衍照逼着她把药都吐出来了,于是说:“小姐,我扶您站起来,您能走路吗?”
周小萌像是见到鬼似的,一把抓住他的衣襟,厉声尖叫:“还给我!”
“二小姐,闹也闹够了。十哥已经走了,往孙小姐那里去了,我劝您,还是安分些吧。”
周小萌的眼神这时候才有了些焦距似的,喃喃地问:“走了?”
“走了。”小光不动声色,拨开她的手指,然后扶着她的肋下,将她搀扶着站起来,“能走吗?要不我叫李阿姨上来?”
“不,我要妈妈。”周小萌十分虚弱,额头上全是涔涔的冷汗,“我想要妈妈……”
“小姐死心吧,十哥走了,做戏给我看也没有用。”
周小萌突然笑了笑,自从周彬礼出事之后,小光从来没有见她这样笑过,笑得那样明亮温暖,仿佛仍旧是周家那个千娇万宠的公主。小光想起第一次见到她,还是周衍照第一次带他来周家,她正好放学回家,经过客厅的时候,软声软气叫了声“哥哥”,然后嫣然一笑,拧身朝楼梯上走,那时候她穿雪白的公主裙,整个人就像电影里的白雪公主一般。周小萌笑完之后,突然就挣脱他的搀扶,转身朝窗子奔去。小光大惊,冲过去也来不及阻拦,她整个人已经翻出窗子,他最后也只来得及抓住她的一只手。周小萌整个人已经悬空,小光立时用另一只手勾住她的脖子,将她硬生生拖上来。
周小萌好似全身都脱了力,任由他将自己拖进窗内,然后软瘫在地毯上。小光的心怦怦直跳,是使力太过,他缓了一缓,才蹲在周小萌面前,说:“刚刚的事,我不会告诉十哥。小姐别做傻事了,不然的话,吃亏的是小姐自己。这里是二楼,摔下去,半残不死,正好遂了十哥的心意。”
周小萌眼珠微微转动,像是再没力气说话。小光将她扶起来,半搀半抱。周小萌全身无力,都靠在他身上,她声音轻微,叫了声:“小光。”
平常她客气一点的时候都是叫光哥,但通常只是视他不见。周小萌其实非常非常痛恨他,他心里也清楚。当初就是他在周衍照面前建议,要把她斩草除根,可是周衍照最终没有听他的。
“我哥哥很相信你……”
他仍旧沉默,周小萌却像是说悄悄话似的,越说声音越小:“可是他嫉妒心很重,很重……你肯定知道……”
小光终于看了她一眼,声音仍旧平静:“小姐想说什么?”
“我跟你打个赌……总有一天,他会杀掉你……”
小光充耳不闻,像是根本没有听到她说的话。
“他有多信任你,就有多受不了你的背叛……”周小萌冰冷的手指捧住他的脸,在他错愕之前,她柔软的嘴唇已经吻上他的唇。
电光石火之间,小光突然明白过来,猛然推开周小萌。周小萌被他推了一个趔趄,站稳之后才鄙夷似的微笑,看着站在楼梯口的周衍照。小光什么都没有说,周小萌反倒问:“哥哥不是走了么?”
“我上来拿件衣服。”周衍照的目光根本没有落在她身上,而是看着小光,“你别理她,她这是磕了药发疯。”
小光什么也没有说。周衍照走过来,拽着周小萌的胳膊把她推进她的房间,几乎摔了她一个踉跄:“周小萌,别以为我刚刚忍了你,你就可以蹬鼻子上脸。小光是什么样的人,我再清楚不过,你别去撩他。”
在黑暗里周小萌的眼睛也闪闪亮,仿佛清泉映着月光:“哥哥说这句,真是醋得很。要不是我知道哥哥对男人没兴趣,还以为你们俩才是一对呢!”
“我身边的人,你都不准动。”周衍照一字一顿地说,“不然,你再在床上睡三个月,可别怪我!”
周小萌轻轻笑了声,像猫咕噜似的笑,她伸出手,似乎想要摸一摸周衍照的脸,但他反应极快,“砰”一声就将门关上了,门差点撞在周小萌的鼻尖上。她站在那里,听着外面的脚步声渐渐远去,浑身的力气都像是被抽光似的,伏在门上,慢慢喘了一口气。
这天晚上她睡得极不安宁,梦见许多人和事。梦中人有张陌生的脸,握着她的手问:“小萌,我们一起走吧……”
她轻轻地触一触那张脸,那个人就碎成了齑粉,被风吹得四散开去,连一点尘埃都不剩。
第二天倒是个好天,天气晴朗,秋高气爽。
周小萌没怎么睡好,眼皮微肿,吃早饭的时候周衍照不在。周彬礼今天格外不安似的,坐在那里不肯好好吃粥,护理怎么劝都不行。周小萌看不下去,走过去说:“我来吧。”从护理手里把碗接过去。
粥还有些烫,周小萌舀了一勺,慢慢吹着,然后说:“爸爸,吃粥了。”
周彬礼愣愣地看了她一会儿,突然问:“小萌,谁打你了?”
“没人打我。”
“别骗爸爸……”周彬礼口齿不清,“你脖子……”
周小萌从来不愿意照镜子,这时候才低头细看,原来昨天小光勾住她脖子,把她拉上来的时候,将她脖子勒紫了。她说:“没事,是昨天上体育课,单杠我没翻过去……”
周彬礼咧嘴笑了:“翻单杠……小萌笨……”
周小萌也跟着笑:“是,我怕得很……”小时候她最怕疼,从来不肯学溜冰,也不肯学骑自行车,怕摔倒。所以每次体育课,要是跳鞍马或者翻单杠,总是不及格。
“你妈妈说……女孩子要仔细……不要留疤……”
“嗯,我知道。”周小萌一边说,一边哄着他吃粥,“爸爸快点吃,不然我要迟到了。”
“你哥哥呢?”
“他上班去了。”
“没跟人打架?”
“没有,哥哥好久不跟人打架了。”
周彬礼的记忆又开始混乱了,像幼儿一样记不住时间顺序,只是被她哄骗着,迅速吃完了粥。周小萌拿着口水巾替他擦了擦脸,又说:“今天天气好,让徐姐姐推您去花园看看,好么?”
“你上学……迟到……”
“没事,我马上就走了。”
“别迟到……”
她拎着书包出门,走到门口换鞋的时候才想起来,今天是周六。她坐在玄关的椅子上,一时有些发愣。最后还是把鞋子换了,把书包放下,拿了背包出门。
司机问她:“小姐往哪里去?”
其实没有地方可去,她只是不愿意呆在屋子里。她说:“我要去看看新手机。”
司机载她到商场,然后亦步亦趋地跟着她。七楼全是卖电子产品的,有许多品牌的指定专营店,她一个一个地看过去,看到最后也没有买。对司机说:“这些都不合适,我要去电子市场。”
司机犯了难,本市有一个著名的电子大市场,整整七层楼全是卖电脑和手机的。但那里每一层都是分包租出去的小店铺,不仅鱼龙混杂,而且如同迷宫一般。司机说:“要不小姐说要什么样的手机,我让光哥派人去给您买。”
“哥哥不准我找小光。”周小萌一脸的不高兴,连嘴都嘟起来了,“你要打电话你打,我才不触这样的楣头!”
司机虽然听她这样说,但仍旧坚持给小光打了电话。果然小光接到电话听说是周小萌的事,犹豫了片刻,最后才说:“你陪她去,别跟丢了就行。”司机从来没见过小光犹豫不决,这一吓可非同小可,所以挂断电话就对周小萌说:“光哥让我陪您去……”他忍不住又自己加上一句话,“小姐,那个地方特别杂,人又多,小姐不能乱走,出了事,我担当不起。”
“我就是去买个手机。”周小萌挺生气的,“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儿,成天怕我被别人拐卖。”
等到了电子大市场才知道,小光仍旧是不放心,所以专门通知了管这一片的“瓢把子”,人称“豪哥”的罗士豪。罗士豪为人最是豪爽不过,说:“二小姐要来逛逛,那是给咱家面子,不过清场怕是来不及了,我多叫几个人陪着二小姐就是了。”所以周小萌一下车,就有七八条壮汉迎上来,齐齐叫了声:“二小姐!”
周小萌心里老大不高兴,但也没有办法。司机紧跟着她,替她拎着包,那七八个人前呼后拥,好似开道一般,一进人声嘈杂的大卖场,就将她围在中间,筑起一道铜墙铁壁。那些人体格彪壮,身高都超过一米八,跟铁塔似的,周小萌被他们一围,踮起脚尖也看不到外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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