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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C市梁和就莫名地感到心情抑郁,本来就是刚刚回来心情还未平复,然后工作又忽然有了问题,梁和抓掉几根头发也得硬着头皮上。
回来当天梁和在顾园留宿了一晚,第二天准时去杂志社上班。虽然她这次有特殊情况没来得及请假而且事先也向贺安敏交代过,但是还是觉得向陆陆承汶报备一下比较好,毕竟她走的时候还有许多任务没做完。再加上旭阳科技那边还有一堆事儿,想想就不免有些忐忑不安。
出乎意料的陆承汶不在,只剩秘书一个人在外面处理工作。
梁和左右看了看,问:“主编不在么?”
秘书小许抬头望了她一眼,又转回到电脑屏幕上继续手边的工作了,“BOSS去旭阳科技了。”
“旭阳科技?”
“嗯。”
“那边出了什么问题么?”果然担心什么来什么!她旷工了几天,莫非周竟脾气一发,不愿意做专访了?想到这里她忍不住拔高了声调,“是不是周竟那边出了问题?”
小许是新进的大学生,跟梁和关系不错,看了下四周凑近她低声道:“哎,梁记者,旭阳科技那边确实出了点儿问题,不过具体情况我也不太清楚,现在主编就在旭阳,要不您去看一下?”
陆承汶一大早就赶去了旭阳科技,看样子事情不算小事。梁和听了有些莫名地烦躁,有些无奈地点了点头,走了出去。
旭阳科技设在C市最繁华的CBD区,占了一栋中心商务楼整整五层。其实根据梁和的了解,旭阳科技的主要厂房都设在了B市市郊一带,在CBD区设总部主要是为了方便对外接洽。旭阳在国内算不上龙头老大,那是因为它经营的通讯设备主要是供出口,在国际市场上占有很大的分量。如此一来,周竟肯花大手笔租下这栋写字楼的前五层来包装门面也可以理解了。
梁和从采访中得知,周竟是转业军人,上至企业管理下至个人生活都带有一种干脆利落的军人作风,很多事情说一不二。所以,一旦惹上了什么麻烦恐怕不好回还。
梁和站在大厦前,深吸了一口气,迈开步子向里面走去。
旭阳的接待设在一楼,梁和没有预约,所以接待小姐不好放她进去。梁和无奈,只得提及自己是周总裁自传的作者,希望对方通融,谁想接待小姐轻轻一笑。
“总裁吩咐,这段时间内所有专访的要约都取消。贵社的也不例外。”
梁和不由得有些诧异,她不过旷工两三天而已,问题已经严重到这种地步?无奈之下梁和只得翻开手机,给陆承汶打电话。
电话嘟嘟响了几声就被接通,梁和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见陆承汶的声音从那头传来,听上去有点儿远,可能是在外间走廊。
“说话。”估计他是心情不佳,不耐烦等了,语气有些糟糕。
梁和赶紧开口,“是我,主编,我在楼下”
那头听了她的声音之后沉默了一会儿,片刻之后才开口,低低的声音,“梁记者,你来的,还真是时候。”
梁和噤声,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陆承汶也没给她时间思考,直接说:“上来。”
周竟常年驻扎俄罗斯,国内很多业务都交给副手打理,自己一心开拓海外市场,梁和做周竟专访的记者有一段时间了,今天才第一次见到真人,细看之下不免有些惊讶。按照梁和掌握的资料,周竟最起码已经有五十岁了,可是眼前这个男子仿佛保养的极好,眼角只是有淡淡的细纹,看不真切。
梁和向他微微鞠了一躬,挨着陆承汶并排坐到周竟的对面。余光偷偷瞄了一下陆承汶,此人今天穿了一袭黑色的西装,神色平和地坐在一旁,从表情里看不出任何异样。
陆承汶淡淡地看向她,“向周总裁解释一下上期刊登的文稿的问题。”
呃,稿件?梁和眨眨眼睛,看向周竟。
周竟轻轻一笑,将摆在面前的《Pioneer》杂志向梁和推了过去,梁和接过来一看,只见上期杂志封面上有一条显眼的大标题,她读完了简直想晕过去。
旭阳科技又出员工跳楼自杀案!
不仅加了感叹号,还用了红字加粗,简直是想要置人于死地。只是,她什么时候写过这样的稿件了?虽然平时写过不少抨击时政的稿件,但是她一向笔下留情,更别说用这样醒目的标题了。迅速地大致浏览了一遍文章内容,笔者言辞犀利,字里行间透露着对旭阳这种企业文化的失望与反思,末了更是将旭阳与某某出了连环跳楼案的企业对比。声称:若是旭阳不改变对待员工的态度,必将赴其后尘。
“梁小姐好笔力,在旭阳二十周年庆的时候送上这样一份别出心裁的礼物。”
周竟慵懒地靠在软椅上,看向梁和的眼眸里似乎还带有略微的笑意。
梁和低声说,“周先生。想必您是知道的,我们杂志所刊登的每一篇文章都不是空穴来风的,旭阳确实存在了这方面的问题。而且”说着她望了一下陆承汶,见对方无意阻止,她才继续“而且,这份稿件并不是我写的,我事先并不知情。”
周竟听了不由得笑出声来,“梁小姐这可就说笑了,这下面明明属着你的名字,怎么我现在一问,你就成了不知情了。陆主编,这可把我给搞糊涂了。”
梁和听了默默低下头去,她不确信陆承汶知不知道。因为上个月他出了好几次差,杂志发行的时候他正在日本。社里的编辑专业水平都是比较高的,他放权放的很放心。
愣神间,听得身旁响起一道低低的男音,有些暗哑:“周先生,关于这个问题,我会自行处理。我们此次来还是想谈谈专访的问题,在我个人看来,这两者似乎并没有什么直接的干系,贵公司的主要业务都在海外,我们的杂志似乎对您构不成什么威胁。”
周竟边听边敲光滑的桌面,梁和接触他以来,明白这是他正在思考。片刻之后听他开口说:“就如你这标题所说,旭阳也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种问题了,以往就算有媒体报道我也不会深究,这么长时间说我们的多了去了,我要是一一追究那不得累死。只是,现在情况不同。”
情况不同。梁和暗暗咀嚼他说的这句话,她记得在专访里周竟提到,旭阳科技这一段时间正筹备在美国纳斯达克上市,这个当口闹出这种事,难免不会有所波及。
陆承汶问:“那周总您的意思是?”
“希望贵社能拿出一点诚意,其实这个问题就是一个版面的事儿,要么,就停止专访。你也知道,公司刚刚上市,需要我坐镇。”
梁和一听不免有些意外:“周先……”
一只胳膊揽住了她,她费解地看向表情依旧沉静如水的陆承汶,只听他淡淡说道:“我明白了,打扰了。”
周竟优雅地笑笑:“不送了。”
今天C市是出奇的冷,梁和走在陆承汶身边,更是把这种寒意体会地透彻,他大步流星走得很快,无奈她穿个高跟还得小跑跟着他,眼看着要跟上,啪嚓一声,鞋跟歪断了。
梁和无奈地扶住额头,她今天绝对是出门不利,连鞋跟都一并跟着作对。沮丧地把鞋脱掉,刚一抬头就看见陆承汶站在自己面前,面无表情,“呃,我的鞋跟,它……”
梁和试图解释,而陆承汶似乎压根儿就不想听,“鞋码”
梁和愣了愣,呆呆地答:“37。”
陆承汶骤然转身,径直向不远处的购物中心走去,不一会儿就拎了一双鞋子出来,递到她面前的时候她还愣愣的,陆承汶挑眉看看她,问:“怎么,需要我给你穿?”
梁和很快反应过来,赶忙接过了鞋盒。她接的手忙脚乱,耳根边还有可疑的通红,陆承汶见她这副样子,说:“我的车子在那边,换好之后过来。”
“好。”她闷着头应了一声,等他走了之后才好意思拿出来鞋换上。一双优雅豹纹鞋,而且还是——平底的。
这双鞋,她穿是不穿?看着不远处陆承汶将车子倒了出来,梁和低头挣扎了一会儿,还是认命地穿上了。
虽然陆承汶似乎对这件事情很淡定,梁和觉得还是应该先为自己解释一下:“主编,那篇文稿确实不是出自我手。”
“旭阳的采访和稿件一向由你负责。”
“我知道。”就是因为这点才难办,“只是当时我忙不过来,就把一部分任务交给了李嘉,所以——”
“你怀疑她?”
他这反问让梁和猛然一惊,忽然想起李嘉的来历,她讷讷地改口,“我,我不是怀疑,只是觉得,这件事情应该找她一起来问问。”
“既然她有所涉及,自然要问。不过,我们既然已经刊登出来,回收就是不可能的。眼下最主要的问题是专访,你明白?”
“明白。”
“周竟这个人,外界众说纷纭,都觉得他是个神奇的人物。其实他也有缺点,刚愎自用,独裁专制。不过据我所知,他以前是在广西边防团当兵。”
广西,广西边防团?怎么听着如此熟悉。
而陆承汶的下半句正好解答了她的疑问:“说起来,还是顾长志将军的老部下。”
顾、顾长志?她公公?
梁和一懵,很快记了起来。采访叶老的时候得知,顾长志年轻的时候在广西一边防团待过。
“顾老将军,想必你不陌生。”陆承汶淡声说道。
当然不陌生,梁和低头默然不语。只是,陆承汶怎么会知道的这么清楚?梁和哑着声音开口:“你的意思是?”
“老首长的面子,周竟还是买的,更何况,他们曾经一起上过战场。”
车子轻稳地转过一个弯儿,杂志社就在眼前。梁和盯着杂志社大楼那个醒目的PIONEER招牌没说话。陆承汶好像什么都知道,她的背景,周竟的背景,就连顾长志的背景都了如指掌。她忽然有种感觉,他今天去旭阳,似乎并不是去解决问题,而是等她这个鱼儿上钩。
“我明白了。”梁和垂下眼睑,低声说道。
车子很快就稳稳地停在了杂志社的停车场,梁和提前下车,看到脚上这双鞋又似想起什么一般,转过身去,透过半降的车窗,问陆承汶。
“主编,这双鞋多少钱?”
他听了稍微愣了一下,似乎对这个问题有些摸不着头脑,“你问这个做什么?”
梁和轻轻一笑,“没什么,我只是觉得平白无故的接受鞋感觉不太舒服,所以想把钱还给您。”
陆承汶面不改色,一双黑眸攫住她的一张脸,压低声音说:“不用了,小事一桩”
梁和听了也没继续问,只是说,“那这样吧,就从我工资里扣好啦。”说完笑了笑,转身离开
陆承汶看着她的背影,不由得眯了眯眼。
梁和对于陆承汶对她的了如指掌莫名有些反感,但是静下心来一想陆承汶的提议却觉得还是很可行的。于是哪怕是觉得有些别扭,梁和晚上下班的时候还是去了一趟顾园。晚上的顾园没什么人,园子里的雪还未消,轻易地便能让人感觉到一股冷意。
“爸爸不在家?”
李琬轻啜了口茶,皱眉,“从B市回来就直接去洛阳了,忙着呢。”
这还真是巧,梁和低垂眼睑没说话。
“昨儿你回来晚了,我也就没来得及问,淮宁怎么样了?伤得重不重?”
“不重。只是伤到了胳膊,医生说,过段日子就好了。”
李琬不赞同:“老话说,伤筋动骨一百天。这伤放在部队里就是贱养了,哪里能够比得上家里。”
李琬的意思她明白,是想让她劝顾淮宁回来。只是这件事情不是她劝就能解决问题的,更何况她根本无从开口。
晚上没有留宿在顾园,梁和趁天没黑早早地回到了新房,搁置了几天的房子的空气有些呛人,梁和急忙把窗帘打开开始整理卫生。电话铃突然大响,梁和一边咳嗽一边接了电话。
“回来了?”
是顾淮宁,梁和站在那里握着电话愣了一愣,心里蓦地一暖,连带着声音都软了起来,“嗯。”
“工作上没什么大问题吧?”
“没有。”下意识地没告诉他。
那头久久地没说话,梁和意识到有些不对,轻声问,“怎么了?”
低微的叹气声传来:“我好像,比你还了解你自己。”
“怎么可能”她立刻反驳,“我们在一起的时间不超过一个月。”
这么短么?这头的顾淮宁微微蹙了蹙眉,继而又轻笑,“当你的声音低沉沮丧时,就是你有麻烦的时候。”
被戳破了,梁和有些沮丧,顾淮宁也不说话,等着她自己交代。
梁和抓抓后脑勺,“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儿,就是我接的采访出了点儿问题,现在正在解决。”
说着言简意赅,估计是不想谈,顾淮宁心下了然,就聪明地放过这个话题,只是低声说了一句:“烦的话就找点儿事儿干,实在不行学学做饭,顺便打扫打扫房子。”
梁和有些失笑,这人远在千里之外还不忘管辖她个人的内务问题,嘴巴撅了撅,“你管这个干什么?”
这略带娇嗔的反问让某人愣了一愣,很快又咳了一咳恢复镇定,“这是命令,没有异议就立刻去执行。”说完不等她有异议地率先挂了电话。
梁和对着电话咬牙切齿,而失落的心情却一扫而光了。望着空荡荡的家里,梁和不禁叹一口气。才回来两天不到,她就想他了。
接下来几天发生的事情让梁和有些所料不及。周竟很快地飞往美国,专访被迫中断,之前在杂志上连载的专访也不得不停止。梁和在这边急得抓耳挠腮,可是看看陆承汶,却还是一脸的淡定,似乎这些问题都不是问题。李嘉还是由她带,从她面前来来回回多少次,只字不提采访稿的事,梁和几次想问她,却都莫名地问不出来。说到底那是派给她的任务,算到最后也是她的头上。
工资单贺安敏替梁和领了回来,梁和睁眼一看有些诧异,该给的一分都没有少给,她说过的买那双鞋的钱从工资里扣的鬼话陆承汶是完完全全没当真,给她一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堵心地不得了,那双平底鞋连同那枚胸针一齐地被埋进了衣柜底层。
下班之前终于有了好消息,冯湛打电话过来,说是老爷子的专车下午回到C市,晚饭之前估计能到家。梁和高兴不已,这几天被这个稿件的事一直挂着,现在救星终于来了,手指啪啪地飞快地敲着电脑键盘,梁和抓紧把今天的工作处理了,抓起包就准备往外跑。
旁边同事看她一副火急火燎的样子不由得好笑,“小梁,怎么了?”
梁和没顾得上回答,笑了一下就赶紧走了。
同事被她那神秘的一笑勾起了兴趣,问在一旁整理文稿的李嘉,“小李啊,梁记者今天遇到什么好事儿了?”
李嘉稍稍抬头,那抹浅黄色的身影已经消失在走廊的转角。眯眼定睛看了一看,又笑容满面地看着同事,“我也不清楚。”
梁和赶到顾园的时候张嫂已经做了一大桌子的菜,满盘珍馐,鲜艳欲滴,她不禁想起昨天团长同志让她向张嫂学学做饭的提议,看来她得真的考虑考虑这个问题了。
李琬看见她呆站在玄关,忙向她招了招手,看她穿的一身单薄,免不了要皱眉说两句,梁和已经听习惯了,乖巧地在两人对面的沙发上坐下。
“怎么过来之前也不打个电话?”
梁和笑笑,答:“跟冯湛通过电话了,听说爸回来了,所以赶过来看一下。”
这番软软的话音听在顾老爷子的耳朵里很是受用,摘了眼镜淡淡地说道,“以后没事常来陪陪你妈,最近工作忙不忙?”
她还没开口,顾老爷子就点到这上面来,梁和稍稍有些意外:“倒不是很忙……”略微迟疑了下,才说,“就是遇到了些小问题。”
“哦,小问题?”顾老爷子习惯性地皱起眉。
“其实,我想请您帮个忙。”梁和干脆直接说了出来,这还是她第一次麻烦到顾家二老,心里多少还是有些打小鼓的。
顾老爷子听了只是挑了挑眉,略微闭了闭眼:“说吧。”
梁和简单的把周竟的事儿向顾老爷子交代了一下:“周竟的采访对我来说比较重要,而且社里还打算将这些文稿整理之后交由出版社出版,这样一停,很多工作计划都耽搁了。”
老爷子听了还没发话,李琬就徐徐一问:“这个周竟,不是当年跟你一起在边防团的兵么?”
老爷子听了点点头,“嗯,他是全军有名的技术骨干,当时把他放在边防团里,好像还不是很乐意。没想到现在转业了,倒真是干出一番事业来了。”
身价上去了人的脾气也就上去了。梁和不是第一次跟这样棘手的人打交道,但是这么高傲的人还真是第一个。她小声在心里腹诽着。
李琬笑着拍拍她的手:“你也甭担心,老爷子跟他说得来,这件事儿跟他说说就算过去了。”
梁和欣喜地笑笑,抓抓头发说:“嗯,那就麻烦爸了,不然的话我说不定工作难保。”
顾长志点了点头,继续看报纸。倒是李琬,听了之后哦了一声,带有莫名的意味,梁和还来不及深究,就听见张嫂来喊吃饭,想起那一大桌子美食,记忆力的美味顿时让她食指大动,小跑向厨房。
顾老爷子没起身,看着梁和的背影,微微一笑:“别看淮宁脾气闷,找的这个媳妇儿倒是性子活泼。我看两人也算是能处得来。”
李琬皱了皱眉:“处得来是处得来,可是依我看,别瞧这个姑娘乖乖的模样,遇到事情也是个有主见的人。女人结了婚就应该在家相夫教子,养家都是男人们的事,像她这样整天在外奔波,又不知道照顾自己身体的人,这要当了妈,哎哟,我是想都不敢想。”
顾老爷子听了有些动容,却还是说:“年轻人,有点儿野心不是坏事。”
“有野心是好,可是太野了就不容易管教了。淮宁也护着她,婚前就提出在外面住,要我说,他整天不着家,和和住在家里最合适,偏不。现在倒好了,这媳妇儿到现在我都没管教过。”
“那你想怎么管教?”
李琬瞥他一眼:“你不用管,到时候交给我就成。”
老爷子微微皱皱眉,末了没说话,算是默许了。
困扰多时的问题终于暂时得到解决,梁和吃晚饭的时候胃口极好,回到家就拨电话给顾淮宁,把这件好事报告给团长同志。顾淮宁认真地听着,直到那头的声音渐渐地低了下去,才开口说:“你累了,去睡吧。”
那头闷闷地嗯了一声,在他正准备挂电话的时候突然又喊住他:“顾淮宁。”
“嗯?”
“没事儿,你早点回来。”
说着咔嚓一声挂了电话,这次就又换成顾淮宁对着电话愣怔半天,直到政治处主任周平过来敲他宿舍的门。
“老顾,打电话呢?”周平笑笑走了进来。
顾淮宁迅速回神,扣下电话:“没事儿,怎么了?”
周平说:“也没什么大事儿,今天师部来人,把张政委的调动文件送过来了。”说着递过来一个牛皮纸袋。
团里张政委病了有一年了。腿脚不是很方便,就算是好了也不太可能回团里工作。上面考虑把他调到总后勤部挂一个闲职,重新再从下面调上来一个人。
顾淮宁接过来草草翻了一遍:“就这么把人送走了?”正好这段时间老兵退伍,他纵使送人送的神经麻木了也免不了唏嘘几句。
周平笑笑:“没办法,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你们俩在一起工作时间也不短了吧?张政委一直在老家C市养病,这调令是直接给他寄过去还是怎么?”考虑到要照顾到张政委的情绪,周平有些犹豫。
顾淮宁微沉吟了下:“先放我这里吧。”
“好。”办完了事儿,周平放下担子回屋休息了。
而团长同志则盯着这份调令,眉头微微一挑,眼底微微有了笑意。
第二天梁和很早就去杂志社,出乎意料的李嘉比她到的还早。
杂志社里暖气充足,李嘉只穿了一件宝蓝色的薄衫,梁和进门的时候她正在整理文件,看到她的时候轻轻一笑,又俯身去忙。
“早。”梁和向她点了点头。
李嘉嗯了一声,漂亮的大眼睛闪烁了一下,抬起头来看向梁和:“梁记者,旭阳那边的事情怎么样了,我听同事们说好像有点儿麻烦。”
梁和收拾桌子的手不自觉地顿了一顿:“没什么事儿了,马上就能解决。”
李嘉如释重负地笑了笑:“这几天我也挺担心的,当时我没仔细看就直接替您交上去了,没想到惹了这么大一件事儿。”
梁和听了皱了一下眉,望向李嘉:“你也认为那稿子是我写的?”
李嘉看她脸色不对,语气也变得小心翼翼了:“这个,我——”
梁和失笑:“我的记性还没坏到这种地步!虽然那几天我比较忙,但是如果我写过的字我都不记得了我还能干什么?”
李嘉咬咬唇:“梁记者这话是什么意思?”
梁和微笑:“我觉得我说的够明白了,李主管交给我的任务除了我做之外还有谁在做你我都一清二楚。”
对面的女孩儿听到这话脸色微变:“意思是我陷害你?”
陷害?梁和眨眨眼,“我有这样说么?”想了想,她歪头一笑,“其实事情出来你只要跟我说一声就行了,没必要这样着急着撇清。”
同事陆陆续续地来到,梁和一大早就被硬赶着上场打了一场攻心仗,此刻只觉得心里疲惫,她按下电脑开关,拉开椅子坐下。
对面李嘉还在愣着。梁和抬头一看,只见她嘴巴紧紧抿着,脸色有点儿难看,原本想要缓和一下气氛的话顿时就咽回了肚子里去。她可不想当着众同事的面跟她吵起来。
因为心里有顾老爷子的话垫底儿,所以梁和在给陆承汶送东西的时候试探地提起旭阳科技的事儿。陆承汶自打从旭阳科技回来之后就再也没提过这件事,不知道是不在乎还是对她太自信。
听到她说老爷子会出面的时候也只是高深莫测地笑了笑,让梁和有些摸不着头脑。
“那就抓紧时间吧,下一期的版面已经给你空了出来。”
陆承汶终于放话,梁和笑着点了点头,接过他批好的文件带了门离去。
陆承汶凝视着她离去的方向,良久按下内线,低沉的声音不带丝毫的温度:“让李嘉进来。”
这几天梁和都一直在等老爷子的消息,周竟那边自然是联系不上了,她给他的私人秘书打过几次电话,对方的回答无一例外都是:“人在国外,暂时没空。”
这么一来梁和就不禁纳闷,要真是这样老爷子还怎么联系他?
不过尽管如此,中午下班的时候梁和还是接到冯湛的电话,说是老爷子这边已经联系了周竟。梁和乍听之下不免有些惊喜,只不过挂掉电话之前冯湛又加了一句,让她中午回趟家。
梁和觉得有些意外:“有事?”
“我也不太清楚,总之嫂子你回来就对了。”冯湛说的含含糊糊的,梁和顿时有了不太好的感觉,莫非是老爷子把事情谈糟了?心一直悬着,她就提前走了半个小时,打车回到顾园。
出乎意料地老爷子没在家,只剩李琬一个人在客厅里摆弄插花。梁和喊了一声妈,在她身边坐下。
“过来了?”
“嗯。”梁和轻声应道,“您找我有事么?”
李琬看她一眼,“也没什么大事儿,就是找你来说说话。”
大中午的,说说话?梁和眨眨眼,没作声。
“你爸刚刚拨过来电话,说是周竟昨儿就回来了,你一直没联系上他吧?”
“嗯。”她低下头,有些苦涩地笑笑。
“我看你工作也很辛苦。”
李琬忽然说,关切的语气让梁和有些受宠若惊,忙摇头,“还行的。”
李琬摇了摇头,“我看你这阵子因为这事儿愁得不得了。所以我就跟你爸商量了一下,你不妨辞掉杂志社的工作,这专访谁愿意做就让谁做去,你也不遭这份儿罪了。”
“辞工作?”梁和有些意外,即刻站了起来,“这怎么行?”
李琬看她一眼,拉她重新坐下:“我只是跟你说说,你着什么急?再说了,这怎么不行?人家那么大一家杂志社少了你一人还能塌了半边天啊。咱们这条街尽头的李参谋长家孙子都两个了,你跟淮宁现在还没一点儿动静还整天想着工作,那这就行了?”
说来说去逃不过孩子的问题,梁和有些无奈:“那是不一样的,我的很多同事就算是怀孕了也照常上班。”
“那更不行!”李琬斩钉截铁地说,“你抓紧辞掉工作,我再让老爷子想办法把淮宁调回来,结了婚就应该有个家的样子。你说你们两个像过日子的人么?这结婚还有什么意义?”
还有什么意义?这还真把她给问住了。两地分居,他当他的兵,她过她的小日子,几个月了偶尔在一起几天,刚刚有了感觉就得即刻分开,她也说不出来这样的婚姻有什么意义。这样的现实让李琬明着摆在台面上,她无论如何,也控制不住心底微微的酸涩感。
李琬看她不说话,以为是说动了,声音便放低了些:“而且,你要是真心喜欢工作等你生了孩子之后还可以继续,不急于这一时。这段日子先把身体养好,一个女人最重要的永远是家庭,不是你的工作。”
梁和沉默了半晌,稍稍平复情绪之后开口,嗓子有些哑:“妈,我会想想您的建议,不过我想我的答案多半不会改。”
李琬明显被噎了一下,半晌说不出话,末了负气地摆摆手:“依我看你是不想我管你!”
梁和沉默着,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还是冯湛从门外给她打了个手势,不让她趁在李琬的气头上说出什么话来惹她生气。于是梁和只好起身:“那,妈我先走了。”
李琬哼一声,梁和稍显尴尬地走了出去。
冯湛也颇为两难的看着她,最后说:“嫂子我送你过去吧?”
梁和摇摇头,勉强笑着拒绝了。从顾园出来的时候已经过了上班时间,梁和买了杯热奶茶独自在街上逛荡着。来之前她请了一个短假,下午不用去社里,所以她也不太着急。
今天C市的天气不错,暖暖的阳光让她有了淡淡的困意。原本是可以好好享受的一个午后,可一回想到刚刚在顾园经历的一场筋疲力尽的谈话,梁和有些笑不出来。
这回,她算是彻底把李琬给气着了。而且梁和隐隐明白她的意思,本来周竟的事情不是老爷子答应给她办就能办到的事情,再加上李琬现在有点儿拿这个胁迫她辞掉工作的意思,老爷子今天中午或许是故意不在的,同时也就证明了他也是个默许的态度。
梁和是不想把事情想那么糟糕的,可是李琬咄咄逼人的气势和话里话外的意思她不傻都能领会得到。看来,还是得靠自己!
梁和将手中的奶茶一饮而尽,决定打车去旭阳科技。最起码她从李琬那里知道周竟回国了,还是碰碰运气吧,现在剩下的也就是一腔孤勇了。
没有预约依旧是不让进,秘书面无表情:“总裁在开会,目前没有时间。”
碰了这么多次钉子梁和也学乖了,没有掉头就走,而是在总裁办公室外的长椅上坐了下来,等着!等了半天,眼看着外面天都黑了,又饿得前胸贴后背的。梁和只得厚着脸皮上前,又一次询问秘书,周竟的会议什么时间才能结束。
秘书头也不抬地回了她一句,“再等一个小时吧。”
梁和听了咬牙切齿,这个答案今天下午听了不下三次了!
眼看着又过了一个小时,秘书看见她还是坚持着坐在那里,良心发现的提议说给她打个电话问问,梁和顿时又感激不已。
只见秘书拨了几个号码,过了很长时间才会接起,而且那头的人语气还不是很好。梁和讪讪地低头,心里觉得很是对不住这个无辜的秘书,不过秘书却是面色不改,很快就挂了电话。
“怎么样?”
秘书看着她,顿了下,才又公式化地说:“周总已经结束了会议,刚刚搭专梯下楼离开。”
见梁和有些反应不过来,秘书不耐烦地提点:“如果你现在追过去的话,说不定——”话还没说完,面前的人影已经跑远了。秘书扯一扯嘴角,把“远远地望见他的车尾“这几个字给咽了下去。
如秘书所料,梁和没有赶上。
就在她跑出旭阳科技的大门时周竟的车子已经开出了老远。她在这里站了一会儿,白天的温暖此时都消失殆尽,一阵冷风忽的吹来冻得她直打哆嗦,梁和不由得紧了紧衣服。
不知道该用什么词来形容此刻的心情。失落,愤懑,或是还有疲倦?她也说不清楚,只觉得浑身的力气都透支了。
梁和怔了一会儿,努力稳了稳心神便去包里摸出手机看时间。
有好几个未接来电,梁和一条条地翻过去发现都是陆承汶的。她看着,不由得咬紧了牙。
忽然有亮光朝着她的眼睛刺来,梁和下意识地捂住眼睛,向光源望去。一辆黑色宾利车停在对面,车门打开,陆承汶从上面走了下来。
他望着面前这个冻得直发抖的她,声音压得很低:“上车。”
梁和此时此刻特别不想看见他,上下牙打颤地与他僵持着。
陆承汶下巴的线条则绷得很紧:“社里决定换个人跟进,杂志的海外版再多给他几期做宣传。”
“那,那这事儿,就这么过去了?”她话也说不利索地问着。
陆承汶没说话。
梁和不禁纳闷:“陆主编,既然这么简单,你还干嘛非得让我麻烦到顾老爷子?”
陆承汶没生气,淡淡的:“顾老爷子不是也没出手帮你?”他看着她涨红的脸,说,“梁和,我一直有点儿好奇,这顾家有什么好,让你非得嫁进去不可。”
“这与你何干?!”她几乎是有些恼羞成怒地反问。
陆承汶看见她的样子,心情不禁有些烦乱,可面上依旧是镇定的:“梁和,你是不是真的不记得我了?”顿了顿,他又稍稍提示,“在布里斯托尔。”
梁和闻言一怔,很快怒极反笑:“怎么不记得?!布里斯托尔的高材生!拿了一个普利策奖震撼全学校!谁人不知?”
陆承汶初听她前半句的时候还是隐隐有些期待的,可是听到最后神情又恢复了冷淡:“上车。”他不带半点儿感情地说。
“不用麻烦您了,我自己会回家。”反正已经惹恼了他,干脆就一次得罪个够!梁和此刻分外不想掩饰自己的情绪,别过头就手招了一辆出租车来迅速离开。
独留陆承汶一个人在原地,脸色晦暗莫测。最终嘴角甚至扯出一个自嘲的笑,像是在笑自己的荒唐——看来她是真的忘记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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