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钰锁进入姨妈家金碧辉煌、皇宫一般豪华的别墅,有种一脚踏空落入悬崖的失衡感觉。姨妈家现有的财富,没有她一滴汗水的浇灌,没有她一丝功德的付出,因而像没有根基的炫耀,变成钰锁满腹的心事和不安,蔓延成钰锁畏缩的举步维艰,变成钰锁面对姨妈的怯懦敬畏和艰涩。
钰锁坐在姨妈家精雕玉砌、雕梁画栋的三层复式别墅洋楼里,动弹不得,害怕自己的举手投足惹来保姆阿珍的笑话,担心自己一不小心,光可鉴人的豪华地板会让自己脚底一滑,出尽洋相,担心自己稍有不慎一失手,就会打碎室内几千元一盆的名贵花卉和价值连城的古董……
钰锁心里自幼就有童话般的王国,西北远行的婚姻,她原本是想经营出一片童话世界,回报姨妈家的养育之恩,让姨妈为之骄傲自豪!想不到她十年努力的经营,早已被曾经的舍弃,远远抛在了脚后根。而眼前姨妈家的财富和豪华,远远超出了她的童话。
钰锁带着源源从胡凹湾出来后,跌跌撞撞一路问询一路找到了原来的棉纺厂,谁知道那儿早已拆迁,她左打听右打听,才在青鱼嘴的别墅区找到了姨妈家。在她按响门铃,面对红光满面、珠光宝气的姨妈时,她傻眼了,被时光倒流的感觉怔愣着,对眼前的景物反应不过来。
钰锁天蓝色衣衫胸前点缀着的蝴蝶结,与裙裾腰身上一朵同色牡丹花遥遥对应的优雅套装,同样吸引了杨晶晶的注意,她说你要找谁?现在各种时尚时髦的衣服款式都上市了,你这身衣服早在我们这儿淘汰转到大西北去销售了,不过穿在你身上,倒还得体……
钰锁忙道:“姨妈,我……是钰锁!”
“钰锁?”杨晶晶像突然接通了电源,上下打量着钰锁,一把抱搂住钰锁,“我的个天呐,你还舍得回来看看!进来,快进来!还待在门口发什么呆?进来,快,快!”
空调将室内的温度,调节得恰到好处。杨晶晶烫着波浪型的短发,合体的黑丝绒华丽双层旗袍,雍容典雅,红光满面,富态中透着一股养尊处优的威严。
钰锁想像着见面时的一个拥抱,也许就能化解母女间十年不见的隔阂,和积蓄在彼此心底的思念或忧怨。可是在姨妈面前,她感觉到了自己的苍老,这种感觉让她摊着双手,不知所措。倒是身后源源的一声“姥姥”,让姨妈先伸出双手,揽住了源源,双泪长流。
“这些年你们是怎么过的?十年没你们的半点音信了,你们到底是突然从天上掉下来的,还是从地缝里钻出来的?别吓着姥姥,让姥姥好好想一想,想一想。”
钰锁无地自容,千思万绪,只化作一句轻轻的称喟:“姨妈!”
姨妈盯着钰锁,轻轻摇头叹息:“唉,玲珑的女子,奔波的命运!”
钰锁的心海波浪汹涌,无可言说的委屈苦涩,压抑成控制不住的泪浪,在眼底打转。胡凹湾与这小洋楼,大半天的时间,又得让她经受、适应、平衡这两重天!她悄然转身的掩饰,没有逃过杨晶晶的眼睛。
“你们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啊?”杨晶晶打开一碟碟的水晶果盘,搁在源源面前,源源坐在沙发的一侧,安静地玩着各种他见都没见过的进口水果。
杨晶晶吩咐保姆阿珍晚上多加几个菜,将客房收拾好后,坐在钰锁身边,擦着眼睛说:“你也真够狠心的,屁股一拍说走就走!我们一下班见不到你的人影,发觉你所有的衣服都不见了,一家人慌慌张张打的赶到火车站,我们当时都看到你的身影了,我们拼命的追赶,喊叫,等我们跑到站台上时,火车就启动了……”
“对不起,对不起,姨妈……”
“厂长天天问我你什么时候回,并且还发了几封电报!我们心想你一个月之后总要回的吧?哪个晓得你这一去,信也没有回一封,晓得的人知道你心高性倔,不晓得的人还以为我们虐待了你……”
“不,不,姨妈,是钰锁的错,钰锁的错……”
“后来,棉纺厂经营不善面临倒闭破产,你姨父、表哥一合计一商议,觉得那么大的一片厂区,那么先进的机器,觉得与其替别人打工挣几个死钱,不如把厂盘下来。你还别说,到底是男人心野,敢说敢做,这一决定还真是改变了姚家的命运……”
钰锁抹干了眼泪,静静地听着。
“你表哥现在是姚氏集团的总裁。”
“表哥真是有出息!”
杨晶晶眼里露出自豪的神情:“等他有时间了,带你去姚氏集团看看!集团属下有千亩生态种植棉花基地、有棉纺厂、织布厂、制衣厂为一体的湘贵人服饰集团。”杨晶晶说到这儿,指着钰锁身上的衣服说,“真是奇怪得很,你身上的这套衣服,就是你表哥的服饰公司缝制的。”
“是吧?这么巧?”钰锁也很惊奇,“两百多呢!但当时考虑到要回来,要找工作,我咬牙买了下来,回到家一看商标,居然就是湘贵人的汉服,我当时就挺惊讶的!”
“是啊,是一家人走再远还是一家人!你表哥当初开拓大西北市场时,也曾拜访过许多西北朋友,让他们去军营打探你们的消息,但当地的部队似乎特别多,始终没找到你们。”杨晶晶叹着气,“两百还嫌贵?我家何香蔓为了量身订制一套合体的晚礼服,乘机去了香港,一算下来起码就是二十多万呢。”
钰锁惊愕得合不拢嘴,她这一辈子会挣来这样的一套衣服么?她就算能活两辈子、三辈子,也不可能面对二十万的巨款吧?
“何满香?”钰锁在嘴里小声念着,“哦,她,她是表嫂?”
“是啊!说起来,她也是山村人,不过人倒也能干,搞销售,跑原料,搞项目,行事挺有眼色的,配你表哥倒是绰绰有余。”
“何满香?山村人?”钰锁默念着,“何满香,何满香……”一种说不清道不明,既熟悉而又陌生的感觉在钰锁心底强烈地预示,这个表嫂,与自己一定会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2
阿珍将炖在煤气灶上沸腾的排骨莲藕汤、乌鸡人参汤调小火,将待炒的各种小菜准备在白瓷碟里,在灶台上排成丰盛的一长溜,做好厨房的清洁,净手后来到客厅,见光线微暗,便按亮客厅中央的白玉兰大吊灯。
“看看,只顾说着说着,这一晃一天都过了!”杨晶晶回头,“晚餐都准备好了?”
“好了,奶奶!余下的就几个抢火菜,等你们都坐上席了我再现炒也来得及的。”阿珍说。
“哦。”杨晶晶轻轻吩咐阿珍:“你赶快把客房的洗澡池都放满水,让他们都去好好泡泡澡,换身衣服放松一下!”
钰锁站起来,很想帮阿珍做点什么,可是伸伸手,抬抬腿,便放弃了这种尴尬的努力。满壁的金碧辉煌,满室的电器,琳琅满目的珍贵摆设,让她不知从何下手,让她不敢轻举妄动。倒是源源,像条小鱼,楼上窜到楼下,从阳台窜到房间,发现新大陆般的兴奋。
杨晶晶逮住机会,疼惜的搂住源源,用手指轻抚着源源的嘴唇,责怪的看着钰锁:“多机灵多漂亮的孩子,你早该带他回来见我的!母女没有隔年的仇!你要是真怕我,会那么不顾一切地跑到西北?”杨晶晶说,“丑媳妇总要见公婆的,我那女婿呢?他怎么没跟你们一块儿来?他还打算逃避一辈子?”
钰锁垂下头,一时间她不知如何开口,她花十年时间追求的爱人、爱情,这时却不在她身边。十年前她丢弃了亲情,寻找到了爱情,十年后她重新面对亲情,却不知道如何在亲人面前交待她爱情的下落。她与传龙之间还有下落么?钰锁内心绞痛,陷入迷茫不堪的难言境地。
阿珍双手托出了一大一小两套全棉内衣:“奶奶,他们的洗澡水放好了!”
钰锁如释重负,接过了一套白底蓝色碎花的内衣。
杨晶晶觉察出了钰锁的难处。转而避开话题对阿珍说:“阿珍,这是我嫡亲的姨侄姑娘,这是外甥!你以后就喊他们钰姨、源源吧!他们刚从西北部队回来,一切都不熟悉,你以后多照顾他们一点!”
阿珍乖巧地点点头。
钰锁赶紧拿着睡衣,拉着源源,在阿珍的指引下进了客房的洗澡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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