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獙君说:“小夭,你真想好了吗?一旦做了王母,就要一世孤独,终身不能离开玉山!现在反悔还来得及!”
“我知道你担心我,但我真的想好了!你和烈阳这些年在玉山不也生活得很好吗?”
獙君不知道该如何反驳,沉默担忧地看着小夭。
小夭笑着推獙君:“好了!好了!回去休息吧!从明日起,我可就是王母了,你和烈阳都得听我的!”
獙君只得离开,走进桃林后,他回头望去,小夭依旧坐在水榭内发呆,清冷的月光下,她孤零零一人,形单影只。想到这幅画面会千年万年长,獙君忍不住长长叹息。
—— ——
清晨,玉山之上,千里桃花灼灼盛开,万顷碧波随风荡漾。
小夭在侍女的服侍下,穿起了最隆重的宫服,戴上了王母的桃花冠,只等举行完继位仪式,从王母手中接过象征玉山的玉印,在昭告天下她继位王母的文书上盖下印鉴,她就算正式接掌玉山了。
打扮整齐后,小夭在两队侍女的护送下,沿着甬道,走向祭台。
白玉甬道两侧,遍植桃树,花开繁茂,随着微风,落花簌簌。
小夭看着迷蒙的桃花雨,想起了璟求婚时的景象。那是在神农山的草凹岭,山上并无桃树,可因为璟知道她的父母在桃花树下定情,所以特意用灵力营造了千里桃花盛开的景象。漫天桃花下,他紧张地说:“青丘涂山璟求娶西陵玖瑶。”
小夭伸手接住几朵落花,微微而笑。
王母盛装打扮,在两位侍女的搀扶下,站在祭台上。她目光清明,神态安详地看着小夭。祭台下,站着唯一的观礼宾客——颛顼,他面色苍白,神情憔悴,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小夭。
小夭目不斜视,不疾不徐地走到祭台前,王母温和地说:“按照惯例,我最后问一遍,一旦继任王母,终身不能下玉山,也永不能婚嫁,你可愿意?”
小夭还未开口,颛顼叫道:“小夭——”他眼中泛着泪光,千言万语的哀求都无声地倾诉在了双目中。
漫天绯红的桃花影中,小夭好像看到了璟,她紧紧地握着手中的落花,对着他微笑,一字字清晰地说:“我愿意!”
王母点点头:“好!”
颛顼痛苦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水荭上前,引领着小夭登上祭台。小夭姗姗跪下,王母拿出玉印:“万丈红尘,一山独立,望尔秉持祖训,心如明镜……”
小夭伸出双手,正要接过玉印,天空中突然传来一声声急促的鹤鸣,犹如有人砸门闯关,所有人都诧异地望向天空。
王母不悦,传音出去:“今日玉山不接待外客,何人大胆闯山?”声音犹如怒雷,震得人头痛欲裂。
漫天云霞,熙彩流光中,一只白鹤翩然而来。白鹤上,一个青衣人端立,身如流云,姿若明月。
颛顼神色骤变,不自禁地往前走了几步,小夭也豁然站了起来,双目圆睁,身体簌簌直颤。
青衣人从白鹤上跃下,站在了祭台前,他好似久病初愈,脸色泛白,身材瘦削,可五官隽秀,神情自若,风流天成。落英缤纷中,他恭敬地对王母行礼:“青丘涂山璟,来接晚辈的未婚妻,已听侍女说过玉山正在举行王母继位仪式,不接待外客,本该依礼等候,但晚辈事出有因,不得不硬闯,还请王母海涵。”
王母愣住了,惊异地问:“涂山璟?你没死?”
璟看着盛装的小夭,眼中泪光隐隐:“小夭,我回来了,希望你不要嫌我来迟了!”璟走向小夭,祭台两侧的侍女用桃木杖拦住了他,璟不想触怒王母,只能止步。他轻声叫:“小夭,不要做王母,你答应了要嫁给我!”
小夭神情恍惚,犹如做梦一般,一步步走下了祭台,朝着璟走去,侍女们看王母没有反对的意思,陆陆续续收起了桃花杖。
直到站在了璟面前,小夭依旧不敢相信,她哆哆嗦嗦地伸出手,抚摸着璟的脸颊:“璟,真的是你吗?”
璟说:“我是玟小六的叶十七,因为你随手拿起的药草上有十七片叶子,所以,我就叫叶十七。”
小夭含着泪笑:“你真的回来了!”
璟握住了她的手:“对不起,让你等得时间太久了!”
小夭一头扑进了璟的怀里,泪水滚滚而下,呜呜咽咽地说:“璟,璟,你终于回来了!”
璟拥着她说:“别哭……别哭……”
小夭却号啕大哭起来,一边泪如雨落,一边捶打着璟:“我一直等你,一直在等你,我不相信你死了,每个月圆的日子都以为你会回来,可你总是失约!我等了太久,以为你不会再回来了……我以为你真的扔下我了……我恨你,恨你……”
璟由着小夭又打又骂,一遍遍说:“我知道你吃了很多苦,是我失约了,对不起!对不起!”
小夭伏在璟怀里,只是痛哭。
等小夭发泄完,情绪平复下来,已经是半个时辰后,祭台前早就空无一人,小夭和璟都不知道他们何时离开的,看来王母继位的仪式算是不了了之了。
璟看着小夭的王母装扮,又是心酸,又是后怕,说道:“幸好来得及时!”
小夭问:“这些年你在哪里?”
璟说:“篌逼我和他决斗,我趁着意映和篌说话时,悄悄吃下了你给我的那颗起死回生丹,打算跳入清水逃命。没想到,我被篌踢进了清水,倒也符合我的计划,可篌的那一脚踢得很重,我落水后立即昏死了过去。再醒来时,已经是五日前的清晨,人在东海的一个荒岛上。是一对鲛人夫妇救了我,我们语言不通,难以交流,只能通过手势比画。好不容易,我才大致明白,他们在海里发现了昏迷的我,不知道我是谁,也不知道该如何救我,只能把我安置到荒岛上,时不时寻些药草喂给我。幸好海底有无数奇珍异宝,被他们误打误撞,竟然稀里糊涂救醒了我。我心中挂念你,匆匆赶回中原,才知道已经七年过去。黄帝陛下告诉我你不在神农山,让我立即赶来玉山。”
小夭抹着眼泪说:“我一定要亲自去拜谢救了你的鲛人夫妇。”
璟叹道:“鲛人终生漂泊,没有固定居所,我离开时,一再询问将来如何寻找他们,可不知他们是听不懂,还是说不清楚方位,只是指着大海。大海无边无际,也不知道能不能再见到他们。”
小夭说:“日后我们慢慢找,总有希望能遇见,现在我们还是先去给王母赔罪。”
—— ——
微风徐徐,阳光绚烂。
小夭拉着璟的手,行走在桃花林中。她一边走,一边时不时看一眼璟,似乎在一遍遍确认璟就在她身边。
獙君迎面而来,小夭对璟说:“这就是我以前常和你说的阿獙。”
璟弯身行礼,獙君忙闪避开,小夭知道妖族等级森严,也未免强,笑道:“你来得正好,陪我们去拜见王母吧!”
“先不着急见王母,颛顼在崖顶……”獙君叹了口气,“无论如何,你们去见他一面吧!”
小夭的笑容消失,紧紧地抓着璟的手,生怕他会消失一样。璟用力地反握了一下小夭的手,对獙君说:“我们会去的。”
獙君对璟行了一礼后,离开了。
小夭努力装作若无其事,笑对璟说:“你在这里等我,我去去就回。”
璟问:“为什么我不能去见黑帝陛下?”
小夭张了张嘴,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璟道:“去清水镇前,我心里很不安,特意带了许多暗卫,想着一定要平安回来迎娶你。可篌的人竟然能围剿涂山氏的暗卫,这是连赤水氏的族长都做不到的事!当时,我就想整个天下,只有一个人能有如此势力。正因为已经猜到是黑帝陛下,我推测清水镇内还有其他人,以防篌万一失手,所以我只能小心计划,借着每次被篌打伤时,逐渐靠近清水,想借助清水逃亡。”
原来璟已经知道,不用亲口对璟解释,小夭竟然松了口气,低声道:“对不起!”
璟长叹了口气,把小夭揽进怀里:“不要自责,这不是你的错。”
“你……你……知道颛顼想杀你的原因?”
“即使当时没有想到,现在也明白了。”
小夭喃喃说:“既然你已经知道了,那你小心一点。我去见他,等他走了,就没事了。”
璟说:“我去神农山找你时,和黄帝陛下聊了几句,我想我也犯了一个大错,我们现在就去见黑帝陛下,把一切说清楚。”
小夭迟疑,不是不想见颛顼,可她怕!
璟说:“黑帝陛下是你最信任的人,不要因为一次错误,就失去了对他的信心!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陛下没有阻止你嫁给丰隆,却要阻止你嫁给我?难道当年他看着你出嫁就不痛苦吗?”
“因为……他觉得你不如丰隆。”
璟摇摇头:“这只是表面的原因,最重要的原因是陛下认定我没有能力保护你!从小到大,陛下承受了太多失去,他怎么可能把你托付给一个懦弱无能的人?告诉我,去崖顶的路在哪里?”
小夭乖乖地指路:“那边!”
—— ——
崖顶,云雾缭绕。
颛顼独自一人站在悬崖边,好似眺望着什么。小夭上前几步,顺着他眺望的方向,极目远望,可除了云就是雾,实在看不到别的什么。
小夭轻声问:“你在看什么?”
颛顼没有回头,温和地说:“看不到轩辕山。从轩辕山到神农山,一步步走来,本以为拥有了一切,可回望过去,原来再也看不到朝云峰的凤凰花了,不管我在神农山上种多少棵凤凰树,它们都不是朝云峰的凤凰树。”
小夭说:“你站在这里,自然看不到朝云峰的凤凰花了。如果想看朝云峰的凤凰花,就去朝云峰!你已经拥有了整个天下,想在哪里看花的自由应该还有!”
颛顼转身,在看到小夭时,也看到了另一个人,有匪君子、如圭如璧、宽兮绰兮、清兮扬兮。
璟对颛顼行揖礼:“见过陛下。”起身时,他握住了小夭的手,一白一青两道身影,犹如皓月绿竹,相依相伴。
颛顼默默凝视了他们一会儿后,视线越过他们,又望向了翻涌的云雾。
小夭本以为颛顼会说点什么,或者问点什么。可是,颛顼既没有询问璟如何活下来的,也没有询问她日后的打算,他面无表情,无喜无悲、无伤无怒。璟也十分怪异,一直沉默地站着,既不开口询问解释,也不说告辞离去。
颛顼和璟,一个岿然不动如山岳,一个长身玉立如青竹。小夭不安地动了动,璟捏了捏她的手,对她笑笑,好似在说别急,小夭只得又安静下来。
颛顼缓缓走到小夭和璟面前,盯着璟说道:“丰隆临死前告诉我,‘弃轩辕山、占神农山’的计策是你提出的,你还说服了他接受。”
璟坦然地回道:“是我。”
“为什么一直隐瞒?”
“当时并未多想,只是简单地想着,我所求只是小夭,不如将一切让给丰隆,帮他实现所求。”
“为什么帮我?因为小夭?”
“不是!我开始外出,学着做生意时,黄帝陛下统一中原还没有多久。我跟着商队,足迹遍布大荒,看到了太多人流离失所,深刻地意识到,天下需要一位真正胸怀天下的君王。一国之君,事关天下苍生,千万百姓,我可以为小夭做到恪守族规,不支持苍林和禹阳,却绝不可能做到不惜违背祖训、打破族规,联合四世家和中原氏族,支持陛下登基。我之所以那么做,只是因为陛下的胸怀和才干让我坚信,我所作所为是正确的!直到今日,我都没有后悔自己的选择,丰隆肯定也没有,我们的选择和坚持全是正确的。”
颛顼深深地盯了璟一瞬,一言不发地从小夭身畔走过,在侍卫的保护下,向着山下行去。侍卫环绕着他,可每个侍卫都不敢接近他,恭敬地保持着一段距离,显得颛顼的身影异常孤单。
小夭目送着颛顼的身影渐渐远去,就好似看着生命中最珍贵的一部分在渐渐远离她,身体犹如被割裂般地痛着,她捂住心口,靠在了璟的肩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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