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撄宁想知道的,也不过是上一代人在那些年华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大周的皇子,自开国以来,便没有哪一届是顺位而继的。每一位皇子登上那个位置,都是踏着别人的尸体上去的,到当今天子这一届,斗争尤其激烈。
这也怪先帝,即李崇俭的皇兄,后宫太充盈了,他又是个喜好雨露均沾的脾性,以至于他的子嗣特别多,光皇子,便生了十九个。
龙生九子,各有不同,更遑论这十九个了!可偏偏先帝不以嫡长为尊,迟迟不立储君。他就要他的儿子们斗,谁斗赢了,那天下便是谁的。
原本也只是小打小闹,再往后就动真格了,当今天子凭着自己的阴险狡诈和心狠手辣,最终胜出。至于其他皇子,死的死,流放的流放,贬为庶民的贬为庶民,再也不能威胁他的帝位了。
三皇子李啸弘本无心帝位,从来只想做个闲散王爷,与心爱之人携手白头。可便是如此,他也未能逃脱那该死的命运……
“你回去跟我儿媳说,叫她劝劝我的穆儿,莫要为我和他父王报仇,就带着她,逃离这皇权是非吧!找一避世之所,安安稳稳地过一生才是我与他父王毕生的夙愿。”
“好。”李崇俭敷衍地应下她的希冀,随即转了话头问:“南疆王墓的地势图如何随你入了棺?
“南疆王墓地势图?”高贵妃有些意外,对此也毫不知情。不过,她倒是知道些别的:“李啸淂也在派人四处寻找南疆王墓的下落,说是墓里有一样东西,得之可获永生。”
她口里的李啸淂便是当今天子。当今天子,竟然也在寻南疆王墓……
可是,这世上哪来的永生?李崇俭想这背后,定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有几句诗,或许跟南疆王墓有关。”高贵妃又道,“我曾听李啸淂念叨过。”
“哪几句?”
“下则为河,上则为日。纤云弄巧,飞星传恨。天地寂寥,独立青峰。”
竟是这几句!俪妃也曾与魏撄宁说过的。
高贵妃道:“具体是何意,我也不清楚……我得走了。”
“且慢!”李崇俭叫住她,“我还有一问,你可知,当年是何人为你施行的这阻断魂魄投胎转生的秘术?”
“是萧皇后身边那个王寺人秘密带进宫的,他们唤他张天师,对他很是尊崇,具体是何来历我也不知……”高贵妃话语微顿,问:“这也是我那儿媳要问的?”
李崇俭没有明说,只笑了一下,道:“我便送到这里了,你一路好走。”
他很快回到了桓王府。
毫不令他意外,李穆又在魏撄宁屋里歇下了。
那一方碧绡锦缦里,定是夫妻恩爱、鸾凤和鸣……李崇俭独坐飞檐,长长地叹了口气。
这时,屋门开了。
是魏撄宁。
她披散着头发,一身寝衣,一抬眸便看见了李崇俭。
一轮明月正挂在飞檐上,巧将他的身形镶在其间,衬出好一番景致来。
魏撄宁啧啧两声,却又发现李崇俭像是有心事一般,便悄然走了过去。
她来到那株石榴树下,方向他招了招手,轻唤道:“崇俭?大半夜的你看起来怎么不高兴?”
李崇俭方才注意到她,有些意外,回道:“并未有不高兴。”
魏撄宁便没有多问,而是转了话题:“高贵妃送走了吧?她都跟你说了些什么?”
李崇俭闪身出现在她跟前,告诉她:“她知道的并不多,独有一事值得一提。”
“何事?”
“你可还记得俪妃与你说过的那几句拼凑的诗句?高贵妃也知道。她还说,这几句诗当今天子也曾念叨过,或跟南疆王墓有关。”
“南疆王墓?”魏撄宁不觉有些唏嘘,“真奇怪啊!这南疆王墓究竟有何隐秘,竟有这么些人都与之有牵涉?”
“高贵妃说,天子寻的是永生之法。不过,我以为那只是个幌子。”李崇俭思忖着,对这件事倒也饶有兴味。
“罢了!”魏撄宁摇了一下头,“不想了,便让愿想之人去想吧。眼下最紧要的,还是桓王的事儿。”
“也是!待到他顺利登位了,你也不必再为他殚精竭虑了。”李崇俭笑着。
对于李穆当皇帝这件事儿,他还是很是期待的。
李穆当了皇帝,魏撄宁便是皇后。皇帝是天下人的皇帝,是三千佳丽的皇帝,皇后,却只能是皇帝一人的皇后……到那时候,依着魏撄宁的性子,她岂是能受得了的?
一切皆有变数。
“王妃娘娘……”突然有女使从琼华苑外头急急走了进来,她身后还跟着一位嬷嬷。
魏撄宁瞧过去,恍然发现这位嬷嬷乃是娘家主母刘氏身边伺候的谢嬷嬷。
而女使和谢嬷嬷没有想到这么晚了桓王妃独身一人竟就在前院的石榴树下站着,也都吓得不轻。
“谢嬷嬷如何来了?”魏撄宁一见她,心里头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
这么晚了一个嬷嬷竟冒着犯夜之险前来王府找她,家中必是出了大事儿了!
“大娘子,您快回去看看吧!二娘子她……”见有外人在,张嬷嬷有些吞吐。
魏撄宁遂示意那名引路的女使退下,随即压着声音问:“二妹妹她怎么了?”
“二娘子她……她不见了!并着伺候她的芽儿一起不见了!她们收拾了金银细软,像是……像是逃了。”
“逃了?”
“家里也是晚上才发现的。”谢嬷嬷道,“二娘子一早说去观音庙上香,午间要在庙里吃斋,可到了晚上也未有归家。初时主母以为她在外头遇到了歹人,谁知她屋里值钱的东西也都没了……”
一天了!恐怕人早已离开京都了……短时间内能找回来的希望不大。
魏撄宁懊悔极了。
二妹妹魏清洛近日情绪不稳定她是知道的,她也让阿蛮打听过。她以为无非是得知平宁小侯周令儒对她非是真心这才犯了“疯病”……
她以为没什么,二妹妹终能想得通的,便是想不通,名字都已经写进了周家的族谱里她还能怎么着?
她竟不知,她这个二妹妹竟有着这样大的气性!倒是她小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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