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晓荷在卫生间里一边洗衣服一边听着魏海东和儿子在房间里嬉闹的声音,觉得全身充满了力量,还有什么能比这样平静的生活更美好呢?
十二
下午下班很晚,那个章丘大葱的广告晓荷绞尽脑汁也只想到:章丘大葱,聪明的选择。幸亏是平面广告,广告词只是一种陪衬,只要层次感强,突出大葱的水灵就好,要不然,按照晓荷今天的状态非要弄到半夜不可。
整个下午晓荷的耳边都回荡着韩冰的话:你有没有想过他是不是外面有人了?老公出轨,一般是老婆最后一个知道的。这句话像平地惊雷,在晓荷的心中炸响,让她坐立不安,婚外情是婚姻中隐藏的巨大杀手,随时可以让她苦心经营的婚姻轰然倒塌。
一直以来,对于感情的日渐疏离晓荷感到束手无策,但她从来没有想到还有更可怕的危机存在,难道魏海东的晚归是和另外一个女人在一起?
这个想法一旦在脑中闪现就让晓荷感到如有万箭穿心,她情愿相信魏海东对自己失去了热情也不愿相信他爱上了别人,他真的可以置他们十年的共同岁月而不顾吗?他真的可以抛弃天真活泼的孩子吗?
晓荷在心里反复权衡,以她对魏海东十年的认识和了解,她不能肯定他会不会背叛婚姻,但是韩冰的话让她猛然清醒了,她知道自己必须有所行动,如果她和魏海东一直是这样的状态,即使现在没有第三者,以后也是非常危险的。
但是对于采取什么行动晓荷心里一点底也没有,自从魏海东到现在的公司以后工作特别忙,再加上两人之间矛盾不断,他们从前的谈心节目基本结束了。魏海东现在的工作状态和环境对她来说完全是一个盲区,只是他有两次忘记带钥匙,她帮忙送过去才知道公司的办公位置。
晓荷在心里责怪自己忽略海东太久了,自从有了孩子后她全部的心思都扑在了孩子身上,对他的体贴直线下降,但是爱情真的可以靠一个人单方面的体贴和温柔就能够挽留吗?
结婚七年,魏海东做家务的次数屈指可数,即使在晓荷怀孕反应强烈的时候,他也只是笨手笨脚地煮过几次白水面条。从农村出来的晓荷知道,在一贯重男轻女的思想影响下,农村里对于男孩子总是比较宠溺一些,魏海东上有姐姐,下有妹妹,他无疑是家里的重点保护对象,他的衣服从小就由姐姐妹妹抢着来洗,所以他在骨子里就没有男人做家务的概念。
晓荷刚结婚的时候,单位里一位大姐曾经语重心长地告诉她,女人要想不让自己变成黄脸婆,一定要在结婚的最初,软硬兼施先把老公训练得家务、厨艺样样精通,否则一辈子别想再指望老公把家务揽上身。可那时的她被爱情冲昏了头脑,哪里想得到婚姻习惯的培养会是一辈子的事情,她爱魏海东,所以不忍心看他笨手笨脚地做家务,她觉得男人就是要以事业为重,所以主动揽下了全部的家务。
可晓荷没想到的是习惯成自然,魏海东在她的体贴下成了真正的甩手掌柜,柴米油盐酱醋茶的操劳完全成了她的责任和义务。而让她最不能容忍的是魏海东对于她的操劳居然习惯成自然,心安理得地过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现在想起大姐当初的语重心长,真是悔不当初。
一个下午的感慨和审视,抵得上晓荷结婚七年来对婚姻的所有认识和思索,但是感慨归感慨,她还是要投身到滚滚的现实生活中,面对一桌杂乱的文案她头痛欲裂,想起琐碎的家务、孩子的教育、生活的重担,一缕一缕像蚕丝一样把她紧紧缠绕,变成了厚厚的茧,她不知道自己到底还能有多少柔情来酝酿婚姻的浪漫?
春天风大,掠过高楼上的广告牌发出尖锐的呼啸声,由于是一路逆风,自行车根本骑不快,晓荷到幼儿园的时候孩子们已经全部被接走了,现在城市的孩子都是小太阳,爷爷、奶奶、姥姥、姥爷围着转,所以周末还坚持送孩子到幼儿园就比较少,即使送了,来接得也很早。现在暮色四起,偌大的幼儿园空落落的,平时的喧闹荡然无存,几只麻雀在草地上飞上飞下。
晓荷一边擦着额头的汗水一边快步往教室走去,由于路上用力蹬车,汗水把衣服浸湿了,贴在身上,一阵风吹来后背一片冰凉,晓荷推开门看到教室里只有一位老师在低着头看书,魏天天坐在墙角,用双手撑着下巴呆呆地看着窗外。
晓荷知道老师最后的任务就是等着天天被接走,心里顿时感到一阵愧疚,天天常常是班里走得最晚的孩子,晓荷所在公司的上班时间卡得很死,迟到就是迟到,要记在考勤表上,偏偏下班的时间可以无限延长,没有完成工作你干到半夜也是应该。虽然天天的幼儿园没有限制接孩子的最晚时间,家长有事可以晚接,但是即使还有一个孩子在,老师也不能下班,晓荷对占用了老师的下班时间很是歉疚,而最让她歉疚的是每当想到天天眼睁睁地看着小朋友一个一个被接走,只剩下他自己,在夜幕一点一点的降临中他幼小的心灵里有的是怎样的恐慌?
天天看到妈妈来接,几乎一下子从椅子上弹起来,三步并作两步跑到晓荷的面前,抓住晓荷的手使劲地摇,声音里满是委屈,连声地说:“妈妈,你怎么才来啊?”
晓荷蹲下身给儿子整整散乱的衣领,歉疚地说:“对不起,天天,妈妈工作没有完成,所以弄到这么晚。”
老师放下书走过来,晓荷对老师又是一番道歉和感谢,虽然这样的感谢和谦疚晓荷已经说过很多次,但今天她感到格外尴尬。
年过三十,晓荷感觉自己一直在负疚中生活,对父母,她不能在老人跟前尽孝,那是一份愧疚;对老公,她不能柔情万种,体贴备至,是一种愧疚;对孩子,她没有能力给他好的生活、好的教育条件,她觉得自己欠孩子一个美好的童年。
晓荷就在这种愧疚中接了天天,平时总是忙得连胡思乱想的空也没有,晓荷自己也不知为什么今天的感慨特别多,她默默地拉着天天的手走出幼儿园。
孩子是最容易忘却烦恼也是最容易原谅别人的,晓荷拉着天天走出幼儿园,正要把他抱到自行车的后座上,天天显然已经忘记了妈妈晚来接他的事情,他仰头看着刚刚升起的一轮弯月高兴地大喊:“妈妈快看,月亮升起来了,我们今天刚刚学了关于月亮的诗,我背给你听好不好?”
晓荷看着天天,五岁的天天上大班了,已经开始和小学的学习课程衔接,学习一些易懂的诗歌和短文。天天的五官颇似魏海东,站在那里煞有介事地看着她,俨然是一个缩小版的魏海东,此时他挺起胸脯站在晓荷的身边,身高已经快达到她的胸口了,晓荷想着过不了几年天天的身高就会和她一样高了,她沮丧的心情好转了很多,饶有兴趣地说:“好啊,天天真棒,都会背诵文章了,快点背给妈妈听。”
天天于是顾不上坐车,蹦蹦跳跳走在前面摇着小脑袋背了起来:
弯弯的月亮小小的船
小小的船儿两头尖
我在小小的船里坐
只看见
闪闪的星星蓝蓝的天
稚嫩的声音在春风里飘荡,晓荷推着车看着生龙活虎的儿子,想起他刚刚出生时的小小模样,心里慢慢温润起来,时间逝去无声,但孩子是时间最好的见证,即使岁月带走了她的青春,孩子不是在慢慢长大吗?
路过农贸市场,晓荷匆匆奔了进去,天色已晚,农贸市场里亮起了昏黄的灯光,大多数菜贩已经收摊,地上散落着一些菜叶和垃圾,晓荷踮着脚绕过污水和垃圾,看到只有寥寥几个摊主还在等待着晚归的买主,她心里庆幸着还可以买到菜,魏海东说过加班快要结束了,说不定今天会回家吃饭。
晓荷买了菜,一路匆匆来到楼下,果然看到家里亮着灯,她一直紧紧揪着的心放松下来,魏海东可能真的是一直在单位加班吧,看来今天一天的心神不宁真是多虑了。
晓荷这样想着的时候感觉轻松了很多,无意中抬起头看到弯弯的新月散发出淡淡的光辉,温柔如水,就像她的心。楼道里的灯坏了,透过淡淡的月光可以看到楼梯拐弯处堆积着如山的杂物,晓荷拉着儿子的手小心地迈着台阶,终于来到自己家门前。
晓荷掏出钥匙摸索着打开门,看到客厅里的灯亮着,但是没有看到魏海东的身影,天天一进屋马上闻到了香烟的味道,知道是爸爸回来了,他一边换鞋一边大声喊:“爸爸,是你回来了吗?”
魏海东听到喊声从卧室里走出来,他三步并作两步地走到天天的面前,神秘地说:“儿子,猜猜看爸爸今天带回了什么好东西?”
晓荷看着魏海东今天不但回来早,而且带着难得的笑容,她急忙把包挂在衣架上,追在天天的身后饶有兴趣地问:“带回来什么呀?天天快点猜猜是什么?”
天天转动着眼珠想了想,兴奋地说:“是变形金刚?”
魏海东笑着摇头。
天天继续猜,“是遥控汽车?”
魏海东还是神秘地摇头,天天见状忍不住了,一扭身绕开爸爸,自己跑进卧室,魏海东跟在后面,边走边笑着说:“你这个赖皮鬼,慢点跑。”
晓荷跟在父子俩的后面来到魏海东的房间,赫然看到房间的桌子上放着一台电脑,电脑并不是新的,十五英寸的显示器可以看到还未擦去的积尘,但是电脑屏幕发出蓝莹莹的光,在这家具极其简单的家中也是大件家电了。
晓荷一直想拥有一台电脑,那样有些文案就可以拿回家来完成,可是住在租来的房子里,万一搬家,这样娇贵的物品会是很大的麻烦,还有就是房价一再上涨,一切积蓄要以房子为终极目标,现在家里突然出现了电脑,让晓荷惊讶的同时有点惊喜,她回头看魏海东,正遇上他熠熠生辉的眼神,他看到她问询的眼神,急忙解释说:“今天我们公司更新一批电脑,林桐说替换下来的旧电脑送给我一台,虽然配置不高,但是打个文件什么的还是可以的,你不是一直希望有台电脑可以做文案吗?”
林桐是魏海东的同班同学,当年在学校时属于那种课外特别活跃、课内基本睡觉的学生,专业课学得一塌糊涂,几乎每个学期都要补考,有几次实在考不过,只好求魏海东以假乱真混进考场帮他考,魏海东专业课学得扎实,终于帮助林桐蒙混过关拿到毕业证,林桐常说魏海东是他雪中送炭的异姓兄弟,两个人毕业后也一直交情不错。
人的机遇不尽相同,毕业后魏海东以优异的成绩进了大型国企,林桐因为成绩不够理想,只好去了私营企业,倒是真正应了那句一份耕耘、一份收获的箴言。但是毕业时间不长,林桐就炒了那个私营企业,凭着家底殷实,自己组装几台电脑,拉几个人成立了软件公司。
上个世纪九十年代中期,随着电脑在各种企业的运营过程中逐渐彰显出它的先进和便利,软件行业在国内开始繁荣起来,大大小小的软件公司如雨后春笋般涌现出来。在这样的背景下,林桐的软件公司赶上了好行情,才几年时间资金就翻了几番,成了先富起来的那一批人,而魏海东的事业的发展和林桐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所谓性格决定命运,魏海东木讷的性格给他的工作带来了很大的阻碍,在国营企业中一直有一张无形的关系网,领导说你行,你就行,说你不行,你就不行。魏海东不爱说话,但性格相当执拗,他认准的事情,就是九头牛也拉不回,经常在技术讨论中让领导下不了台,所以尽管他的技术底子雄厚,领导也决不重用。
魏海东在单位一直不上不下,关键项目一般不会让他参加,属于出力不讨好的角色。软件行业是一个日新月异的行业,接触不到新的概念、新的技术就预示着被潮流抛弃,魏海东这样的状态持续了几年,一直像一只被关在笼子的困兽一样四处碰壁,晓荷不止一次提醒他情商和智商一样重要,一个人在社会上真正做到我行我素是不现实的,但是这常常会招来魏海东的反讥,说她市侩、圆滑。
晓荷听到这些虽然生气,但是她一直知道魏海东的实力,他就像是中东的土地般蕴涵着巨大的宝藏,他对软件技术的钻研精神和领悟能力是相当出色的,事实也说明晓荷的眼光不错,是金子总会发光的,在去年年底的时候林桐找到魏海东,邀请他到自己的公司一起合作开发医院计费系统的软件,他只要以技术入股的形式就可以得到公司百分之十的股份,而且荣任公司的技术副总。
二十一世纪初,经过了二十世纪九十年代人们对软件的认识和广泛普及,各行各业对软件的需求变得更加精确化和专业化,所以软件行业的发展将继续风起云涌。林桐决定扩大公司规模,这对魏海东来说是一个很好的机会。
林桐说起对公司未来的设想,说得是眉飞色舞、踌躇满志,魏海东听得热血沸腾,也就是听了林桐的设想,魏海东那颗在单位混吃等死的心才活泛起来,他觉得自己已经三十多岁了,软件行业的黄金年龄已经过去大半,如果不抓住这次机会的话,他将永远没有出头之日,于是没等林桐做出具体的行动,魏海东就忙不迭地答应到林桐公司去,并以最快的速度办理了国企的辞职手续。
为此晓荷曾经十分生气,她知道林桐所说项目的可行性,但是她觉得魏海东不应该如此仓促地答应下来并办理辞职手续,女怕嫁错郎,男怕入错行,正因为他这个年龄经不起折腾了才更要考虑清楚,以确保万无一失。这个年代,情谊在金钱的驱使下早已变得面目全非,白纸黑字的合同都不一定可靠,何况是嘴上夸夸其谈的承诺。
魏海东坚持认为那样斤斤计较的话会伤了哥们的情谊,再就是这样犹犹豫豫、踌躇不前,注定成不了什么大事,所以魏海东到林桐公司上班的时候,晓荷刚说和林桐签个合同什么的,魏海东立刻气得脸红脖子粗,搬出了他的市侩论和小农意识论,晓荷只好住口,暗自在心里祈祷他能时来运转,遇难成祥。
天天在屋里既没有看到变形金刚也没有看到遥控汽车,此时正撅起嘴巴失望地说:“爸爸骗人,你说给我带好东西回来,好东西在哪里啊?”
魏海东把天天抱到膝盖上,指着电脑说:“爸爸给你带来的好东西就是它啊,它可比变形金刚和遥控汽车好玩多了,你可以在上面玩游戏,也可以从上面看动画片。”
天天好奇地睁大了眼睛看着电脑屏幕,魏海东拿过他的手教给他怎样用鼠标,一边指点天天说那个小小的箭头很听话,你用鼠标指哪儿它就打哪儿,天天玩得不亦乐乎。
晓荷看着蓝莹莹的光线里一对极相像的父子脸,那些不开心的事情很快烟消云散了,她用极轻松的口气说:“太好了,以后有了电脑,我就不用一直在单位加班了,天天也可以提前接触电脑,以后好做爸爸的接班人。你们玩一会,我去做饭啦。”
晚饭做的全是魏海东爱吃的菜,搭配合理,色香味俱全,她看着老公儿子吃得狼吞虎咽,真是打心眼里高兴。
晚饭后尽管很疲惫,晓荷还是坚持把魏海东早晨换下来的衣服洗了,她一直坚持今天的事情今天做的原则,她在卫生间里一边洗衣服一边听着魏海东和儿子在房间里嬉闹的声音,觉得全身充满了力量,还有什么能比这样平静的生活更美好呢?
十三
夜,终于平静下来。白天喧嚣的叫卖声、鸣叫的喇叭声此时都隐了去,连月亮也悄悄地退去,城市仿佛是个沉入水底的怪物,卸去了白天的繁华伪装,摊开劳累的四肢,疲惫的倦态一览无遗。
晓荷在黑暗里轻轻抽出被儿子压麻的手臂,翻了个身,装满茶叶的枕头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经过白天阳光照射的被褥也散发着阳光的味道,一种熨帖的感觉从身体的每个角落漫上来,忙碌一天之后把自己的身体平稳地放在床上,晓荷感觉这真是一件幸福的事情。
晓荷在黑暗里睁大眼睛,虽然倦意像海浪一样袭来让她昏昏欲睡,但是她强忍着不让自己睡去,隔壁魏海东敲打键盘的声音一下一下敲打着她的心,她多么希望他能停下来,悄悄来到她的身边,那个关于夫妻生活的红心到现在还是空白,这让她心里一直都惴惴不安。
晓荷等了很久,那键盘一直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她从床上坐起来,用手扭开床头的壁灯,随着她的动作,睡衣的肩带滑落下来,壁灯泻下的橘黄色的灯光给她瓷白色的肌肤涂上了蜜色的光芒,晓荷看着自己裸露的肌肤,想起从前的时候,魏海东最喜欢吻她的香肩。
对于夫妻生活,晓荷一直是十分在意的,她觉得夫妻生活是一对夫妻爱的见证,是生活的润滑剂,那种美妙的感觉可以让两个人慢慢融合,变成息息相关的一个个体。刚结婚的时候她对魏海东的要求几乎毫不拒绝,生理的需要还在其次,看到能给自己最爱的人带来巅峰的快感和满足是很自豪的事情。
可是有了孩子以后,每天繁杂的事务常常让她筋疲力尽,自己对那件事渐渐没有那么热衷了,魏海东也因为轻车熟路而放弃了最初的温柔,前期的准备工作变得越来越短,这让晓荷很是不满,所以亲热的周期越来越长,但是即使这样,他们的亲热频率也从来没有出现过间隔这样漫长的记录。
晓荷想起那次争吵后的冷战,都说夫妻床头吵架床尾和,看来夫妻生活不仅是生活的润滑剂,更是夫妻裂痕的粘贴剂,而冷战像一种冷却剂让他们一点一点从水乳交融中剥离出来,变成格格不入的两个个体。晓荷感觉她熟知魏海东身体的每个细节,但对他的内心一无所知,她觉得对他像断线的风筝一样无从把握,这种失去把握的感觉让她内心十分恐慌。
黑夜像张无形的大网,小巧的壁灯只能照亮身边小小的一块,晓荷伸手关灯的时候看到桌上的台历,她懒得去翻,没有红心的台历就像没有花朵的春天,只能带给她莫名的惆怅。魏海东不来找她,按照她的性格,她是绝对做不到主动去找他的,但是既然自己如此放心不下,何苦难为自己呢?
晓荷一瞬间决定到魏海东的房间去,夫妻之间或许有对错,但绝没有高低,这句话是谁说过的不记得了,但在此时却给了她莫大的勇气。一旦决定,晓荷便快速地从床上坐起来,叉开五指,用手当作梳子梳理一下长发,迅速换上昨天穿过的那件睡衣,她对着镜子看看,朦胧的灯光下,她还是有几分楚楚动人的。
走到门口,晓荷又折回来从衣橱里取出一件长袖的睡衣穿在外面,遮住了胸前暧昧的蕾丝花边,多年的婚姻模式和传统的思想决定了她的做事风格,即使面对自己的丈夫也不能做到肆无忌惮。
隔壁的门没关,魏海东的脸沉浸在蓝莹莹的光芒里,浓密的头发,宽阔的额,嘴巴紧紧抿着像个倔强的孩子。晓荷知道魏海东业余时间最大的爱好就是玩电脑游戏,以前在国企的时候,单位里为了工作方便给职工配备了手提电脑,魏海东回家的大多数时间就是坐在桌前玩电脑游戏,就连吃饭也要喊上好几遍才能恋恋不舍地离开电脑。
魏海东对游戏的痴迷让晓荷很是不满,整天对着电脑工作就够累的,下班后带着老婆孩子出门散散步或者索性疯跑一阵,既锻炼了身体又放松了心情多好啊,但是怎么说魏海东也不出门,他说紧张的工作所带来的紧张心情要在更紧张的游戏中才可以释放,几次三番晓荷只好作罢。
现在,晓荷看到魏海东的十指在键盘上灵巧地翻飞,心中升起一股柔情,她最喜欢看魏海东坐在电脑前的样子,专注而深沉。
尽管门没有关,晓荷还是敲了下门,魏海东从蓝莹莹的光线里抬起头,看到晓荷进来脸上掠过惊喜的神色,键盘的敲打声戛然而止,“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睡?”
“我睡不着,过来看看你,你最近老是加班,好不容易可以休息了,还是早点睡吧?”晓荷走到桌旁温柔地说,她一低头看到魏海东握着鼠标的手,这双手宽大、温暖,曾经在她的身上游弋。
“哦,我一会就睡,正好明天休息,可以睡会懒觉,好久没有玩游戏了。”魏海东说着又低下头去看电脑,鼠标挪动发出沙沙的声音。
晓荷站在旁边觉得无话可说,她希望魏海东看到她就马上关掉电脑,然后两个人坐下来,哪怕什么也不做,可以聊聊单位的事情或者随便的一点家长里短,他们已经很久没有坐下来聊天了,可是魏海东当自己根本不存在一样,这样的感觉让她沮丧欲哭,她咬着嘴唇四处打量,忽然看到短短的睡衣下,早晨摔破的地方已经结痂,黑黑的一片淤血在白皙的腿上格外醒目,她重又鼓起勇气说:“海东,我今天早晨可倒霉了,正骑车在路上走着,有辆车拐弯也不按喇叭,一下把我给撞倒了。”
魏海东听到这里猛地从电脑屏幕前抬起头,快速地上下打量晓荷,很快地说:“怎么回事?摔到哪里没有?”
晓荷看到魏海东关切的眼神,心里流过一阵热流,他到底还是关心她的,她抬起右腿撒娇地说:“你看,腿都摔破了。”
魏海东看着晓荷的腿,那个黑黑的伤疤像个大苍蝇趴在她的腿上,他急忙站起来把她拉到床上坐下,一边查看伤势一边愤愤不平地说:“这人开车是不是没长眼睛?居然把你撞成这个样子,要是我在场绝对饶不了他,你当时怎么不给我打电话呢?”
晓荷看到魏海东义愤填膺的样子不禁莞尔一笑,急忙安慰他说:“看你大惊小怪的样子,我就是擦破一点皮而已,再说人家又不是故意往我身上撞的,不过是不小心罢了。”
魏海东没有继续说什么,他低着头贴近晓荷的腿仔细查看那个伤痕,他的腰深深地弯下去,整个后脑勺呈现在晓荷的面前。
晓荷的眼睛慢慢模糊起来,眼前全是他浓黑的头发,干净的后颈,她忍不住伸出手,一下一下抚摸着他的后颈,这对魏海东无疑是莫大的鼓励,他的身体经过短暂的定格之后,猛地站起来,顺势把晓荷扑倒在床上。
魏海东的身体急切地覆盖在晓荷的身上,晓荷的鼻子里立刻闻到熟悉的气息,她的身体默默地迎合着他,整个过程没有一句话,娴熟而又陌生,当她终于和魏海东融合在一起的时候,她的泪水不由自主地流了出来,不知是心酸还是欣喜的泪滴,轻轻滑过耳际。
一切如狂风暴雨,来得快去得也快,尽管时间很短,晓荷心里还是很满足的,她终于可以在台历上画一颗红心了,不管这颗红心的质量如何,起码他们结束了那样没有任何沟通的生活,这是一座桥梁,是一块非常有意义的纪念碑。
完事之后晓荷要去卫生间,被魏海东拉住了,她重新依偎在他的怀里,脸上是娇羞的红晕,魏海东斜躺在床上,刚刚出了一身的汗,身上凉凉的、腻腻的,想马上去冲个澡,但身体酸酸的一动也不想动,他用手一下一下拨弄着晓荷肩上的长发,过了很久才说:“晓荷,对不起。”
在魏海东的心里,道歉是两个方面的,一是参照七年的夫妻经验他知道她没有满足,二是这段时间他确实冷落了她。魏海东自己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的脾气变得敏感、暴躁,一点小事情就让他忍不住大动肝火,而且随着脾气的改变他对这种从前如鱼得水的事情也没有了收放自如的能力,这一切让他心里慌慌的。
晓荷听到这话怔了一下,猛地回过头把自己的脸贴在他的胸脯上,用手搂住他的脖子说:“海东,没事的,一定是你最近太累了,明天我去买只鸡炖给你吃,慢慢会好起来的。”
魏海东没有说话,她继续鼓励地说:“明天休息,我们什么也不干,一家人出去逛逛,你不是答应天天去肯德基吗?正好了了这个心愿。”
“好。”魏海东答应得干脆,用手使劲拍了拍她的肩膀,这个动作在晓荷看来很性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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