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皮之不存,毛将焉附。如果自己因为房子而失去魏海东,那苦苦追求的房子还有什么意义呢?
三十七
又是一个周日。
六月的济南已经热得像个大火炉,窗外一丝风也没有,连蝉声也是有气无力的。周末休息,晓荷吹着风扇坐在沙发上织毛衣,这是一件天天的毛衣,这个年龄的孩子总是长得很快,去年的毛衣今年穿就小了,晓荷每年都要给他织两件新毛衣,她织毛衣的手艺出名地好,织法新颖,手工精致,织的毛衣常常让人赞不绝口。
但是晓荷今天织毛衣的水平却大打折扣,不是把正针织成反针,就是把反针织成正针,总是织两行拆两行,一上午毛衣没有一点进展,她索性放下毛衣对着窗外发呆。
外面烈日当空,酷热难耐,晓荷的心里却一片冰冷,魏海东自从那天晚上和她吵架离开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那天晚上在魏海东摔门而去之后晓荷哭了很久,直到精疲力竭在沙发上睡去,第二天醒来才发现魏海东彻夜未归,她一瞬间被自己的胡思乱想吓得几乎发疯,一边责怪自己气头上的口不择言,一边拼命拨打魏海东的手机。
魏海东的手机是通的,但是魏海东接了电话后只是冷冰冰地告诉她他在公司,最近要因为公司竞标带来的危机留在公司一段时间,她刚想就昨晚的事情解释一下,他已经挂断了电话。这个人就是这样,当他在气头上的时候永远不会在乎别人的感受,她挂断电话才发现上班时间到了,于是赶忙叫醒天天起床,一路飞奔赶到公司,连伤感都顾不上。
而魏海东从那之后真的没有回家,就连晓东来接天天他也借口忙没有回来,父子俩在电话里道别,也不知是真忙还是假忙。
偷得浮生半日闲,晓荷结婚七年,生活忙乱得像一刻不停的陀螺,她一直盼望能有时间闲下来做点自己喜欢的事情,现在魏海东一直住在公司,天天去了姥姥家,一到周末她的时间就全属于自己了,可是她感觉这样的清闲简直是一种煎熬,书不愿意看,饭不愿意做,电视看一会就关了。她开始觉得魏海东和天天不在,她做什么都没有意义,特别是在这样的周末,她感觉心里空空的,像这栋毫无生气的房子一样,从里到外透着落寞。
魏海东住在公司不回来,晓荷终究做不到主动到公司找他,她在内心深处还是怪他的,她本来应该住上的新房子,就因为他的自作主张而泡汤了,现在租住的这套房子是晓荷主动找到胖房东,受尽刁难才续租的,当她看着胖房东嘲笑的眼神时她在心里恨死了魏海东。
晓荷虽然责怪魏海东,但在心里还是放心不下他,不知道他在公司吃得好不好,睡得好不好,他的胃向来不好,饮食不注意就会胃疼,不知道他会不会在胃疼的时候买点药吃。点点滴滴的牵挂让晓荷心神不安,她几次想拿起电话叮嘱一番,可是电话拿起又放下,她始终在期待魏海东能主动和她联系,哪怕说一声对不起。
晓荷正在想着,手机突然响起来,晓荷急忙扔掉手里的毛线团拿起手机,第一个反应就是查看来电显示,每次电话响起她都以为是魏海东,可每次都失望,她的心就在这样希望与失望的交替中变得日渐脆弱。
“你好。”来电是一个陌生的号码,晓荷强忍住内心的失望接听,声音低沉。
“你好,是晓荷吗?”对方所处的环境很嘈杂,声音似曾相识,晓荷一时想不起是谁。
“我是晓荷,请问你是哪位?”晓荷大声问。
“晓荷,我是邵强啊。”
邵强?晓荷大感意外,虽然她和邵强也算是老熟人了,但是因为韩冰的关系,他们从没有单独的来往,邵强怎么会突然给她打电话?
晓荷马上想起那天见到邵强和那个女孩一起吃饭的情景,心里立刻为韩冰抱不平,声音也冷淡了很多,“哦,你好,你找我有事吗?”
“晓荷,我有件事情想请你帮忙,你今天有时间吗?”对方的语气小心翼翼。
晓荷看着外面骄阳似火,不情愿地说:“什么事情?如果能帮我一定尽力。”
“是这样的,晓荷,因为我和韩冰最近有些矛盾没有处理好,今天我们吵架,韩冰一气之下割腕了,幸好我发现及时没出大事,现在在医院呢,我不敢通知她的家人,你能来帮我劝劝她吗?”邵强在电话里惴惴不安地说着,声音低了很多。
“啊?怎么会这样?”晓荷大惊失色,她顾不上质问邵强事情的细节,一边对着电话问医院的地址,一边收拾东西出门。
二十分钟后,晓荷汗流浃背地赶到了市立医院,医院里浓浓的来苏水味和扑面而来的冷气让她浑身一个激灵,大脑也随之冷静下来。韩冰为什么会突然割腕呢?她那样坚强自负的一个人,是什么样的打击让她失去生存的勇气?晓荷直觉韩冰是因为发现了邵强和那个一起吃饭的女孩的事情,她一瞬间有些内疚,仿佛自己是这件事情的同谋,自己当初怎么不提醒得再露骨一点?
晓荷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走到病房门口,看到邵强双手抱头坐在病房门口的长椅上,晓荷不愿意理他,只把脚步声加重了,邵强听到脚步声猛地抬起头,他看到晓荷急忙从椅子上站起来,嗫嚅着说:“晓荷,你来了。”
几个月不见,邵强消瘦了很多,原来饱满的脸庞竟有了些许棱角,头发也凌乱不堪,看来男人的齐人之福并不是那么好消受的,晓荷有点同情地看着他,但她很快想起他和那个女孩一起吃饭的情景,心中的鄙夷很快取代了刚刚升起的恻隐之心,她看着邵强冷冷地说:“韩冰怎么样了?你们到底怎么回事?”
“晓荷,不好意思,大热的天让你跑这么远,韩冰已经脱离危险了,但是她不肯吃东西,也不肯见我,我怕她这样下去身体受不了,所以麻烦你帮我劝她吃点东西。”邵强看着晓荷讨好地说。
晓荷把眼睛望向别处,冷冷地说:“你放心好了,我会劝她想开的,这个世界有什么比自己的生命更重要的东西呢?”
“那就好,那就好。”邵强一边说着一边打开病房的门,小心翼翼地对着病房里说,“韩冰……”他刚想继续说“晓荷来看你了”,韩冰沙哑的声音已经从病房里传出来,“你给我滚出去!”
邵强的脸色一下涨成了猪肝色,他尴尬地看看晓荷,晓荷见状急忙向他摆摆手,示意他赶紧出去,自己推开病房的门走了进去。病房是安静的单人病房,淡蓝色的窗帘安静地低垂着,韩冰闭着眼睛躺在床上,眉头紧紧皱着,脸色几乎和床单一样白,晓荷注意到她的左边手腕上包着厚厚的纱布,但是血还是把纱布渗透了。
韩冰听到脚步声,眼睛依然紧闭着,但是咬牙切齿地说:“你给我滚出去。”
“韩冰,是我。”晓荷低声说着,慢慢走到韩冰的床边,像做错事的孩子一样低着头。
“晓荷?”韩冰猛地睁开眼睛,看到熟悉的影子,挣扎着想要坐起身来。
晓荷急忙上前一步按住韩冰,“韩冰,你躺着别动。”
韩冰听话地躺下,她想起来也没有力气,两天不吃不喝,声嘶力竭,全身虚弱得像一团棉花。晓荷把包放到床头柜上,拿过一张凳子坐在床边,拉着韩冰的手嗔怪地说:“韩冰,到底怎么回事嘛,你平时可是最心疼自己的,怎么到关键时候那么想不开呢?”
“晓荷,我快要窝囊死了,你知道吗?邵强竟然背着我在外面和一个女孩同居,你说我还活个什么劲呢?”韩冰紧紧抓着晓荷的手,话还没说完,泪水就滚滚滑落下来,打在雪白的枕套上,此时的韩冰已经完全没有了往日的豁达和自信。
晓荷一阵心酸,她拍拍韩冰的手说:“韩冰,我们先不说邵强的事情,我想先说你,你说你平常挺聪明的一个人,怎么能办这么傻的事情呢?你居然为了邵强自杀,你又不是不谙世事的小孩子,这个世界有什么事情比自己的生命更重要呢?”
韩冰叹口气说:“晓荷,理论的话你不用再说了,其实道理我比你还明白,但是你没有经历过永远不会知道,有些事情不是用道理能解释得通的。当我知道这件事情的时候,我唯一的感觉就是天塌了,我做梦都想不到一个和我同床共枕这么多年,我生命中最亲近、最信任的人竟然那么彻底地背叛了我,你说这人生还有什么意思?”
“韩冰,这个世界确实有一些我们不愿意面对却不得不面对的事情,可是你想想,你这样又能惩罚谁呢?惩罚邵强吗?他如果真正心疼你就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惩罚第三者更是不可能,她巴不得你能给她让位呢。你要为自己想想,你才三十多岁,还有很长的人生道路,你要为年老的父母想想,他们辛苦了一辈子,还指望你来给他们养老,你怎么能这样?”晓荷说到最后,眼泪禁不住落下来,同是天涯沦落人,虽然她和魏海东没有出现这样的事情,但是两颗心已经越来越远,那份无奈也是难以承受的。
“晓荷,你说我到底该怎么办?”韩冰无助地看着晓荷,猛地把晓荷的手覆在自己的脸上,眼泪汩汩地流出来。
晓荷紧紧握着韩冰的手,一边陪着韩冰流泪一边想着解决办法,其实这是一个无解的难题,婚姻看似无形,其实是和生命血肉相连的,这种血肉相连和血缘亲情不同,血缘是打断骨头还连着筋,但这种血肉相连却是至亲而又至疏,在坚韧的时候它可以抵挡任何生活的灾难和风雨,但在脆弱的时候却是那么不堪一击。
韩冰的婚姻走到今天,裂缝已经是显而易见,如果韩冰真的能做到潇洒放手还好说,让那一对狗男女爱怎么样怎么样,自己抛开过去开始新的生活。但是如果她还想把这份婚姻经营下去,先不说能不能够摆脱第三者,自己内心的失衡也是一种痛苦的煎熬,它足以扭曲一个人的性格。
晓荷一直等到韩冰的抽泣声渐渐停下来,才拍着她的肩膀说:“我知道你心里很难接受,但是事情已经发生了,你不能拿别人的错误来惩罚自己。一味地难过也不是办法,我看现在你还是先吃点东西,然后告诉我事情的经过和你自己的想法,看我能不能帮你出个主意,好吗?”
韩冰无力地点点头,晓荷急忙走到门口想告诉邵强韩冰同意吃东西了,没想到刚一开门,邵强已经把一个保温瓶送到晓荷面前,他对晓荷感激地说:“晓荷,太谢谢你了,我就知道只有你能劝韩冰。这不,你一来我就买好了她爱喝的红枣莲子粥等着。”
晓荷看着邵强一脸虔诚的样子,本来想说一句“早知今日,何必当初”,最后还是生生忍住了,从他消瘦的面颊可以看出,他经历的煎熬并不比韩冰少。
晓荷回到病房打开保温瓶,一股糯米莲子的香味扑面而来,她一边往碗里盛粥一边想:现代人的婚姻都怎么了?为什么越是城市,越是在乎情感质量的人婚姻越是不稳定呢?想想农村老家的夫妻,他们没有受过很多教育,没有甜言蜜语,但是很多夫妻都是相濡以沫,相伴白头。
仔细想想,其实在这个世界上,人才是最可怕的动物,知人知面不知心,邵强看上去是一个多么细心体贴的丈夫,竟然也会背叛婚姻,真是太不可思议了。
韩冰勉强喝了一些粥,脸色渐渐红润了一些,晓荷通过她断断续续的叙述得知了事情的经过。事情的经过没有任何悬念,韩冰去饭店吃饭,正好遇到邵强和那个女人一起吃饭,真是人算不如天算,正应了那句“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古语。
韩冰在饭店不好意思发泄,等到回家两个人讨论的时候,邵强承认自己所犯的错误,但是提出了离婚,这是韩冰最忍受不了的,所以气急之下采取了割腕的过激行为。幸好邵强出门后很快回家,要不韩冰这一个女强人最终会落个香消玉殒的结局。
“他说他早就承受不了这样的心灵煎熬了,他就是要故意让我发现。他怎么能这么残忍,把这样的煎熬强加给我?”韩冰看着天花板喃喃地说,神情像个无助的小女孩。
一时间,晓荷很庆幸自己当初没有把发现邵强和女孩吃饭的事情告诉韩冰,不然韩冰肯定会问她你干吗告诉我这么残忍的事情?婚姻之于女人,远比事业要重要得多,所以女人对婚姻总是有着掩耳盗铃式的包容,晓荷想到这里再次拍拍韩冰的手背说:“你就别想那么多了,现在你首先要想的是你还要不要他?你要首先确定这一点,才能决定下一步怎么做,我才能帮你出主意。”
“晓荷,我不知道,从发现这件事以来,我就像变成了一个矛盾体,我一想到要失去他,从此和他像陌生人一样,我的心里就像刀绞一样疼痛,可是我一看到他就想起他和别的女人在一起的情景,我就恨不得杀了他。”韩冰说着目露凶光,晓荷吓了一大跳,她知道这个问题和韩冰已经没法探讨下去了,解铃还须系铃人,这件事情还是要看邵强的态度。
韩冰两天不吃不睡,此时已经疲惫到极点,望着天花板的眼神飘飘忽忽的,晓荷急忙轻轻对韩冰说:“韩冰,你现在什么也不要想,好好睡一觉,我去找邵强谈谈,替你好好修理修理这个糊涂蛋,你说好不好?”
韩冰无力地点点头,晓荷看她慢慢闭上眼睛,起身往门外走去。
三十八
晓荷刚一出病房的门,邵强就很快从椅子上弹跳起来,三步并作两步走到晓荷身边问:“韩冰怎么样了?”
晓荷看到邵强紧张的样子,真分不清他是真心的还是故弄玄虚,如果是真心的,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如果是故弄玄虚,夫妻走到今天,表演这些又有什么意义?
晓荷想到刚才安慰韩冰的话,她顾不上分析邵强的目的,只是淡淡地说:“我已经尽力安慰她了,但是她的情绪还是很不稳定,现在先让她睡一会,我们谈谈好吗?”
“好。”邵强忙不迭地点头,转身去护士站叮嘱护士注意二十六床的动静,一再说有任何意外情况马上给他打电话,那份细心让晓荷都为之感动,可为什么这样的人也会背叛婚姻呢?
医院门口有家咖啡厅,晓荷和邵强一前一后走进去,在靠近窗子的桌旁坐下来,晓荷要了一杯咖啡,邵强要了一杯冰水,晓荷咄咄逼人地看着邵强开门见山地说:“邵强,我们认识时间也不短了,按说夫妻两个人的事情我不该插手,可是现在事情弄成这个样子,我不能看着我的朋友受伤害不管,我希望你能把事情的真相以及你的打算和我说一下,然后我们来商量一下该怎么办。”
邵强低头喝一口冰水,抬起头来看着晓荷说:“好的,晓荷,其实我早就想找你谈谈,想让你帮我分析分析我和韩冰的状态,可是有些话不知从何说起,你又那么忙,所以……”
看到邵强欲言又止的样子,晓荷感觉他一定有难言之隐,于是鼓励他说:“我看你们两个一直都挺好的,怎么会弄成这样呢?你到底怎么想的?”
邵强听到这话苦笑了一下说:“很多东西都是这样的,看表面绝对光鲜,甚至可以说是无懈可击,但是任何事物都有它的两面性,其实我和韩冰之间的问题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可能这些问题本身是一直伴随着我们的,只是我们以前在婚姻的激情中没有意识到,可是当激情慢慢退却的时候,这种矛盾就涌现出来了。”
晓荷没有想到平常看上去很腼腆的邵强谈起婚姻还很有逻辑,她不禁对他们的婚姻充满了好奇,她知道在婚姻中男人的视角和女人的视角是完全不同的,她希望能从邵强的言谈中找到魏海东的想法,于是急切地说:“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到底还爱不爱韩冰呢?”
“不能否认,我对韩冰有着很深的感情,就是现在,我也感觉我是爱她的。”邵强说得艰难,但很肯定。
晓荷听到这话嗤之以鼻,“看来我是真搞不懂你们男人,心里明明爱着老婆,却还去外面拈花惹草,到底是为了什么呢?实话和你说,我两个月前在静雅饭店吃饭的时候看到过你和一个女人一起吃饭,我也看出了你们关系不一般,我本来想提醒你的,但是觉得大家都是成年人了,应该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可是没想到事情发展成这样,我觉得很对不起韩冰。”
“是吗?”邵强对晓荷的话颇感意外,但是很快又说,“晓荷你不用自责,一切都是我的错,是我对不起韩冰。”
话题越扯越远,晓荷急忙言归正传,说:“道歉的话你不用和我说了,回头和韩冰说吧,你刚才说你们婚姻存在很大的问题,到底是什么问题呢?”
邵强沉吟了一下说:“其实我原来也不知道我们的婚姻出现了什么问题,只是经过了很多事情之后,我最近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才觉得我们婚姻中存在的最大的问题是失去了平衡,任何事情都是有潜在的平衡的,自然界有生态平衡,婚姻也会有生理和心理的平衡,我们现在失去了这种平衡,所以就出现了问题。”
“真的吗?”晓荷第一次听到这种关于婚姻平衡的理论,于是生出了强烈的好奇心,她对邵强催促道,“婚姻平衡?原来婚姻还有这个说法,你能不能说得具体一点?”
“好,今天本来就是想和你探讨一下这个问题的,说出来也不怕你笑话,其实我以前很喜欢韩冰的,我喜欢独立而又聪明的女人,可是我现在发现喜欢一个独立而聪明的女人是很痛苦的事情,但凡男人都希望被欣赏、被崇拜,即使是一个很平凡的男人也需要老婆的肯定与赞赏。我虽然没韩冰那样有经商头脑,但我脚踏实地地工作,也可以养活老婆孩子,可是随着韩冰的事业越来越好,我发现我在她的眼里越来越一无是处,加上韩冰这个人很强势,做事从来不征求我的意见,也不考虑我的感受,你要知道被老婆看不起是一个男人最大的失败,所以我觉得失败,觉得很苦闷。”邵强说着看向窗外,眼神里是压抑的痛苦。
晓荷听着听着,开始有点同情邵强的处境了,韩冰这个人她是了解的,可能从小被父母当成掌上明珠宠坏了,固执任性,做事很少考虑别人的感受。可是这并不能成为邵强背叛婚姻的理由吧?如果他和韩冰过不下去,完全可以离婚后再寻找自己的幸福嘛,这样把婚姻中的问题拿到婚外来解决算怎么回事?
晓荷想到躺在病床的韩冰,皱着眉头说:“不管你有什么苦衷,也不能用这样的方式来对待婚姻,你想过韩冰发现真相时的感受吗?当发现问题的时候你为什么不和她谈谈你内心的想法呢?”
“我们谈过,但最后总是以吵架收场,每次我和她说我的感受,还没等我说完,她就会说我一个大男人怎么老是像个女人似的唠叨,你说我还有什么谈的欲望,我一直想要孩子,但是她怕疼怕麻烦,所以一直拖着没要。也幸亏没要,不然看到我们这个样子,对孩子也是一种伤害。”邵强说到这里喝了一口冰水,声音也变得冰冷了。
“是,我承认韩冰有的时候比较强势,但是婚姻内的问题不能拿到婚姻外来解决,你不能因为和韩冰不能沟通就找别的女人,这可是对婚姻致命的伤害。”晓荷恨铁不成钢地看着邵强,对于出轨的男人,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都是不能让人原谅的。
“我知道,但是,当人的心灵空虚到一定程度后,对异性的关心是没有免疫力的,姚丽也是一个婚姻不幸福的人,我们忍不住慢慢靠近,互相关心,所以发生了不该发生的事情。我知道自己犯的错误不可原谅,所以这些日子我一直很自责。”邵强说到这里露出了羞愧的神色。
“你自责?你自责还故意让韩冰面对这么残酷的局面,你又不是不了解她的个性,她肯定会受不了的。”晓荷不满地冲着邵强说。
“是,当时在气头上故意那么说,但很快我就知道我错了。”
“你爱她吗?”晓荷感觉自己的声音冷冰冰的,她想起了魏海东,邵强的话提醒了她,当一个男人从妻子那里得不到温暖的时候,他会去别的女人身上寻找温暖,自己一直和魏海东冷战,怎么从没有想过别的女人会乘虚而入呢?是她太相信魏海东还是太相信自己?其实韩冰身上有的缺点自己也有。想起上次吵架时自己对魏海东说的话,晓荷的冷汗都要流下来了,怪不得魏海东一直不愿意回家,原来是自己把他男人的自尊心伤透了。
“我和她也说不上爱,只是彼此欣赏和珍惜,其实婚姻中不需要太多的爱,婚姻需要的是理解和彼此珍惜的感觉,因为婚姻是很漫长的事情,而爱情是转瞬即逝的,只有理解和珍惜才是维持一生的,当然了,爱是前提,但只要一点就够了。”邵强说得朦朦胧胧。
晓荷在座位上如坐针毡,她没有想到男人心中的婚姻是这个样子的,他们希望自己的妻子不单单是照顾好他的饮食起居,还应是他的知己,要随时理解他的喜怒哀乐,自己在这一点上显然做得不好,在他失败了回到家里的时候,自己非但没有安慰,还因为房子的事情对他大加奚落,想到这些她心里慌慌的,恨不得马上赶到魏海东身边。但是她的使命还没有完成,只好接着对邵强说:“那你究竟想怎么办?和韩冰离婚再和那个女人结婚?”
“我没有想过这个问题,我只是觉得对不起韩冰,或许离婚是最好的出路,至于我会不会和姚丽结婚那是以后的事情,可是我没有想到韩冰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在看到她倒在血泊里的时候我恨透了自己,我发现我带给她的伤害是我一生都没法弥补的。”邵强说到这里用拳头捶着自己的脑袋。
“那好,邵强,我希望你不要轻易放弃韩冰,我知道韩冰是非常爱你的,你也还是爱她的,不然你现在不会这么自责,我会把你的意见转达给韩冰,希望她能意识到有些做法的不妥。解铃还须系铃人,现在只有你能安慰她受伤的身心,不管你做出什么决定,都要等到韩冰完全康复,好吗?”晓荷说得情真意切,感同身受。
“好,我会的,谢谢你能听我说这些,我们回去吧,估计韩冰要醒了。”邵强看看手表急切地说。
晓荷回到病房的时候,韩冰已经醒了,正在呆呆地盯着天花板,看到晓荷走进来,转过头与晓荷短暂地对视后,泪水很快蓄满双眼,她倔强地挺着脖子不让自己的眼泪流出来,声音冰冷地说:“晓荷,我想通了,他根本不值得我为他去死,他也不值得我为他掉眼泪,以前听我们那里的会员说男人有多么不可信我还不相信,现在才发现男人没一个好东西,都是养不熟的白眼狼。你说我对他那么好,吃的用的从来都是给他最好的,他说想买车,我二话没说就给他买了一辆马自达,你见过开马自达车的车间主任吗?他怎么能这样对我呢?”
晓荷搬张凳子坐在韩冰旁边,看着韩冰包着纱布的手腕说:“韩冰,我现在才觉得你说得不对,以前我和你想的一样,我对他那么好,他怎么能这样对我?可是我现在才知道,婚姻中的相处不仅仅是我对你好你就会对我好,很多时候我们给的,未必是对方想要的,就像你给邵强买最好的衣服、手表,买那么贵的车,但你能肯定那是他最想要的吗?”
晓荷一句话把韩冰问住了,她望着天花板想了想说:“那些都是男人梦寐以求的东西啊,怎么会不是他最想要的呢?”
“是,有些东西是男人梦寐以求的,可未必是一个男人最想要的,邵强刚刚和我说,他一直以来最想要的是和你生个活泼可爱的孩子,一家人其乐融融,可是你从来不听他的意见,而且你做事从来不征求他的意见,你了解他吗?”晓荷继续说。
“孩子的问题我和他说过很多遍了,他一个月就那么点死工资,我要是生孩子,公司的事情就顾不上了,现在行业竞争这么激烈,到时候孩子生下来公司垮了,让孩子喝西北风啊?说起了解,我的确不了解他,我不能理解他放着好好的公司不来打理,整天在那个破纺织厂干个什么劲,成天下车间弄得脏兮兮的;我更不理解他为什么背着我去找个打工妹,他如果找个比我好的人也就罢了,居然找个那么差的,这不是存心恶心我吗?”韩冰说到邵强的问题又激动起来。
“韩冰,”晓荷听到这里忍不住低声喝住韩冰,“你怎么能这样呢?邵强就在门外,你这样说他让他脸上怎么挂得住啊?”
“这么丢人的事他做都做了,还怕别人说啊?”韩冰毫不示弱地看着门口大声说。
晓荷看到韩冰执迷不悟的样子不禁着急起来,她对着韩冰声音很低但严肃地说:“韩冰,如果你真的不在乎他了,想要和他一刀两断的话,你就这样闹吧。我告诉你,你虽然爱邵强,但是你爱的方式根本不对,他是一个有血有肉、有着七情六欲的人,不是你的私有财产,你不能总是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决定他的生活方式,所以你们的婚姻到今天这样的局面你也应该考虑一下自己是不是也有过错。”
晓荷的声音很低,脸色因为激动而涨得通红,韩冰看着晓荷,仿佛刚刚认识她一样,她一把抓住晓荷的手说:“晓荷,真的是这样的吗?邵强是这样和你说我们的婚姻的?”
晓荷对韩冰肯定地点点头,语重心长地说:“是真的,我也是通过刚才和邵强的交谈才觉得我们在婚姻中都太主观臆断了,老是把自己的想法强加给他们,现在看来男人和女人对婚姻的看法是完全不同的,女人在事业上可以做女强人,也可以做家庭主妇,但是男人在事业上总是想比女人强,所以邵强在你面前本来就有自卑感,你还整天刺激他,这就不可避免地把他推出去了,所以从今天起我们都要好好反思。邵强是个不错的男人,这么多年一直迁就你,他对自己的错误很后悔,如果你还在乎他,就和他好好谈谈。”
“我们还有什么好谈的,即使我有千错万错他也不能这样对我,别以为就他有诱惑,对我表示好感的男人多了,我也从没有做对不起他的事。”说到这里,韩冰忍不住眼里再次涌出了委屈的泪水。
晓荷看着韩冰委屈的泪水滚滚而下,鼻子也酸酸的,婚姻是一面光洁的镜子,无论谁先背叛,都好比是把一面镜子摔成了两半,以后无论怎样拼接,也会留下难以磨灭的印迹,这可能会是韩冰一生的伤疤,也只能让时间来慢慢抚平。在这个物欲横流的社会,诱惑无处不在,但女人在婚姻中对待诱惑要意志坚定得多,为什么男人就做不到呢?
晓荷想到这里打定主意,等会从医院回去一定要先到魏海东的公司一趟,韩冰的事情让她顿悟:一个女人即使事业做得轰轰烈烈,即使可以锦衣玉食,也终将离不开婚姻,离不开家庭。况且她在内心深处还是爱魏海东的,他不在家的这段时间,她几乎天天晚上都会梦到他。
皮之不存,毛将焉附。如果自己因为房子而失去魏海东,那苦苦追求的房子还有什么意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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